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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恋33天第7部分阅读

    沌,每天到了公司,便闷不吭声地把自己锁进办公室里,有时一待就是一天,到了下班时间都见不着他人影。

    但今天很例外,大老王到公司没多久,便g情四溢地出了门,到了下午,又面带红光地回到公司,整个人就像出去觅食的老鹰一样,给我们这一窝没心没肺的小崽子衔了一单活儿回来——附近几家it 公司的员工们想要联手搞一次大型的八分钟约会,大老王一路厮杀,终于把组织权给抢了下来。

    手机报每天都在实时更新关于金融危机的消息,一片阴霾之下,我只是觉得全中国最受金融危机影响的,可能就是我们这个行业了,大老王一直在接高端婚礼,一般都是两三个活儿就能撑半年,北京的小开们格外多,所以他一直都没担心过客源。但金融危机风风火火地一来,小开们顿时多了一个硕大而合理的逃婚借口。每年的七八九月,都是婚礼旺季,但今年的市场格外凄凉,曾经的对手公司有几家已经默默地消失于江湖了,一直负责承办私密高档婚礼的那些私人会馆,更跟约好似的,一家家的暂停营业或是关门大吉。

    我和王小贱一起出发去联系场地,办公室里的低气压一路延续到了去时的路上。坐在出租车上,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王小贱:“哎,小贱,你看路边儿,两条土狗调情呢。”

    王小贱瞄我一眼,接着闭目养神。

    我尴尬了一会儿,接着尝试:“小贱,你看那边,俩老爷们儿打架呢,打出一地头皮屑。”

    王小贱默默从包里掏出耳机戴上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把拽下他的耳机:“干吗啊你,板着一张鼠标垫儿脸,给谁看哪。”

    王小贱瞪我一眼:“跟你没话说。”

    “知道你因为什么,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那是哪样儿的?”

    “魏依然有婚前恐惧症,我是代表妇联去惩罚他的。” “真的?”

    “真的。”

    “怎么听着那么可疑呢?你不会刺激受得太大,一下子分裂成了一个专门拆散订婚男女的感情杀手吧?”

    虽然心里一疼,但我还是乐呵呵地说:“可能吗?我是因为什么受的刺激啊。跟你说,要是让我从了政,我就在全国大面积拘捕那些职业插足分子,正在犯案的、有前科的,一个都不放过,十个一堆儿捆起来,中间插个火箭炮,把他们全都送回狼心狗肺星去。”

    订完场地,我和王小贱决定直接下班,我想起他要租房的事,于是问道:“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没戏,价钱合适的,全是合租,而且那招租广告还写得特气人:‘希望你幽默,有固定工作,要有责任感,最好有才。’我就纳闷了,脑袋被门挤了吧,一起合租个房子住,我是每天下班还得给你表演一段单口相声才能睡觉是吗?”

    “哎,其实我住的那个小区,是特正宗的白领集中营,全是小单间,你去看看呗。”

    “房租贵吗?”

    “还成,你一个月卖一次身,绰绰有余。”

    下了班,我带着王小贱去了我们社区楼下的中介公司,一位彪形的东北大哥热情洋溢地接待了我们,带着我们满院子看房,南向北向高层低层,一口气看了七八间。

    看了半天,我问王小贱:“怎么样?有合适的吗?”

    王小贱一脸茫然:“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啊?你是跟团来旅游的啊?”

    “我特纠结。”

    “纠结什么?是房子不好还是太贵了?”

    “不是,是那中介大哥牙上有一小片香菜叶,他一冲我说话我就想用手把那玩意儿从他牙上抠下来,但是又觉得不合适,我都快憋死了。”

    王小贱的软肋就在这儿了,他就是不能看见别人牙齿上有东西,一看见,精神状况立刻就变得不稳定。有一次大老王吃完奥利奥,没漱口就来给我们开会了,一张口,牙上星星点点全是黑,结果那漫长的半个小时里,王小贱在我身边都忍到发抖了。

    “……我回家洗澡去了,你接着纠结吧,看完房过去找我。”

    准备离开时,经过东北大哥,我冲他笑了笑,然后说:“大哥,牙上有东西。”

    大哥脸一红,然后一手捂着嘴一手开始奋力地抠。

    王小贱的天空顿时豁然开朗了。

    回家洗完澡,收拾完卫生间,没过多久,王小贱咚咚咚地开始凿门,我打开门,只见他满面春风眼波流转熠熠生辉,像一个小太阳一样戳在我门口。

    “小仙儿,我看中了一套特惬意的房子。”

    “有多惬意?”

    “听说本来是刚装修好的婚房,结果结婚前两人掰了,男的就把房出租了。” “嘿,那正好啊,你捡了一个悲情故事的大便宜。”

    “但是是两居,我一个人租不了。”

    “那就合租呗。”

    “要是合租就得和一外地来打工的一家三口合租,那小孩才八个月,正是夜夜笙歌的年龄段儿呢。”

    “那千万别合租,你先整个租下来,然后再找人呗。”

    “所以我来问问你啊。”

    “问我干吗?”

    “小仙儿,咱俩一起住吧。”

    “啊?”

    我愣了三秒钟,然后说:“我觉得还是八个月大的那小孩适合你,你没准儿跟他们一家混熟了,还能当他干爹呢。”

    王小贱一脸正经:“小仙儿,我说真的呢,那房子特好,咱俩一人一间,那房子装得特风马蚤特香艳,你绝对喜欢,看完那房子再看你家,连我都有心理落差了。你要是看了那房子,跟大老王一起住你都愿意。”

    “我这儿住得好好的,凭什么说搬就搬啊,而且我都住出感情了。”

    “别废话,你这小破单间儿,得多博爱才能住出感情来啊。真的,跟我去住豪宅吧,人生这么痛苦和短暂,你就不要再苦苦地磨砺你自己了。”

    “我不去,合租也不跟男的合租啊,我还指望着混个好名声嫁人呢。”

    “黄小仙儿,你得冷静地分析一下现在的局势,眼前,可是一个活生生的老爷们儿在召唤你和他一起展开新生活啊,你不动心吗?”

    我把王小贱从沙发上拎起来往门外推:“滚滚滚,你这是恶魔的召唤,我再说一遍,没戏!”

    门关上之前,王小贱仍然坚定地在门外推销自己:“黄小仙!冷静!你好好想想……”

    我把莫名其妙的王小贱和他不着四六的要求一起扔出了门,但在临睡前,我还真的冷静想了想,想了半天,唯一的结果就是:没准儿在我今后的人生里,王小贱真的将是最后一个向我提出同居要求的异性。想到这儿,绝望感和突如其来的疲惫顿时一起挟持着我,向昏黑的梦境飞速前进。

    但愿能做个鸟语花香艳阳高照美型男纷纷向我求婚的梦,睡意吞没我之前,我无力地许了一个愿。

    7 月21 日 星期四 晴

    八分钟约会定在明天,也就是周五的晚上。我和同事们一大早就蹲在一家loft 结构的酒吧里,吭哧吭哧地布置场地。到了下午,大老王来巡视,看看在场地中央已经摆好的一串长条桌子,突发奇想,开口说:“咱们公司的人,先来预演一遍,姑娘小伙子们,都来八分钟一下。”

    大家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一共也没几个人,女同事里只有我和cici,一直对cici 心藏邪念的广东仔迅速坐在了cici 对面,一脸媚笑,操着一口广普,声音绵中带贱地说:“小姐,你喜不喜欢玩yoyo 球?”

    我们都笑起来,王小贱一屁股在我对面坐下来:“那事儿你考虑好了吗?”

    “没戏。”

    “你跟我看看房子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不看,我这人除了诱惑,什么都能抵挡,所以绝对不自己往枪口上撞。”

    “小仙儿,我得赶快决定要不要整个租下来……”

    王小贱还没说完,大老王掐着表一声令下:“时间到。换人!”

    王小贱灰溜溜地挪走了,广东仔坐到了我对面,依旧是一脸媚笑,但开口说的却是:“嘿嘿,小仙姐,你喜不喜欢玩yoyo 球?”

    今天天气热得厉害,下了班一路奔波回到家,整个人都被热浪蒸腾得外酥里嫩了,头发里厚厚实实的全是热气,简直像是顶了一笼屉刚出炉的包子。开空调,洗完澡,坐在沙发上发了半天的呆,七魂六魄才慢慢回归到身体里来。

    电视里在放夏日自制美食特辑,正在介绍的是意大利领结面配蛤蜊沙司,长相肥嘟嘟的主持人一脸喜气洋洋,一遍遍地强调着这道菜有多么快捷简便:“就算在梦游,也能做出来。”看着他像机器猫一样肉乎乎的小手上下翻飞,忙而不乱地挤沙司切洋葱,不知不觉,我的肚子有点饿了。

    我从沙发上跳起来,打开冰箱,在一个昏暗的小角落里,还真的发现了半袋年代久远的领结面。找找其他的配料,也都算齐全,我考虑了半分钟,决定今天给自己做一顿饭。

    把面用温水泡好,然后开始切洋葱,知道怎么切洋葱可以不流眼泪吗?就是在流泪之前赶快切完。倒了橄榄油,炒了洋葱,家里没有蛤蜊,我用一小袋冻得硬邦邦的虾仁代替,把白葡萄酒倒进锅里,然后把虾仁放进去咕嘟咕嘟地煮,面也差不多泡好了,放进汤锅里煮熟。

    我一路怀揣着类似于“……”这样的心情做着饭,用“……”来形容,是因为这心情没形状没起伏,找不到指向性。领结面煮好,虾仁装进盘子里,我往面上面挤番茄沙司,顺手挤了一个线条歪歪扭扭的心形。

    到了能开动时,看着眼前这个红色的心形,我发现我吃不下去了,胃口全无,而且觉得整个人又凄凉又蠢。

    和他还在一起的时候,对于厨房这个领域,我一直走的路线都是感情充沛但厨艺不精。第一次给他做的饭,是一碗方便面,唯一与众不同的是,我在里面别出心裁地加了柚子皮,当时脑袋里是怎么想的,能吃的东西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加柚子皮不可,现在已经无从追溯了。

    只记得他吃得很是欢快,高度地赞扬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富有清新感的方便面。我被夸得很膨胀,顿时觉得生活中创意无处不在,要是我当厨师开店,那些fion 私房菜的小老板们,肯定担心得夜夜难眠。

    过了没多久,我饿了,于是钻回厨房喝了口面汤,当下便激荡了,那味道真是离万恶差不多。

    在那之后,我放弃了剑走偏锋的做饭方法,而是老老实实地按照菜谱,以搞科研的姿态按着步骤来,所以,每当我看见菜谱上“适量”

    和“少许”这样的字眼,就发自肺腑地想要骂娘。即使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做出来的菜也都难称好吃,但他依然是大声鼓励小声建议,一直支持着我沿着家庭妇女的道路走下去。

    但后来,手艺渐渐变好了,也能猜出“适量”和“少许”的意思了,偶尔有那么一两道菜,能吃出些街边小饭馆的味道了,但一直试菜的人,却是越来越漠然。“好吃吗?”“好吃。”“还要吗?”“够了。”

    最多出现的,就是这样的一问一答,然后两个人捧牢饭碗,一个翻杂志,一个看电视。

    一直到分手前的小半年,我都没有再做过饭。

    我渐渐能揣测出刚刚在做饭时,那种“……”的心情到底包含着什么样的潜意识,那是一种不敢声张的,希望还有人能在客厅里,等着吃这一餐饭的心情。

    我看着面前渐渐冷掉的面,无论是中餐还是西餐,只要一冷掉,就都显得破败不堪起来,原本浓墨重彩的色香味,都被冷空气盖上了一层油脂在上面,光看着都令人生厌。

    我看看房间四周,灰头土脸的我,煮了两人份的意大利面,但却连这眼前的一人份都无人喝彩。沙发上堆满东西,只留出一个人的空隙。地板过分干净,反而显得整个房间更冷清,放眼望去,整个房间里,只有运转中的空调最有生命力。

    虽然房间里充斥着油烟味,但我还是能闻到盘旋在这房间中的主流味道,那是一种“太单身”的味道,就像李可说的,“在冰箱里放太久”的那种味道。

    我把面倒进垃圾桶,空着肚子想了很久,在十二点来临前,我给王小贱发了一条短信。

    “一起住吧。好歹能一起拼个饭。”

    7 月22 日 星期五 晴转多云转小雨

    晚上七点,附近三家小型it 公司把适龄未婚男女们都集合了起来,组团出现在了八分钟约会的会场,几个老板也都来了,双手抱胸,站在场边,带着一副江山大好的表情四处窥探。这么三八的员工福利,我还是第一次见着。

    经过了主持人的插科打诨以后,八分钟约会正式开始。我和王小贱站在场边,负责记录每个人心仪对象的号码,然后留下邮箱地址,如果他心仪的人正好也看上了他,那我们就可以帮他们互相交换联系方式了。

    一开始,我没携带任何心情,只是半张着嘴,一脸傻相地站在一旁,但渐渐地,我被会场上空偌大的声浪给撞击得恍惚了起来。

    八分钟,正常的八分钟可以用来干什么?

    可以用来和爸妈通一个无关紧要的电话,可以翻看完一份八卦报纸,热一份速冻比萨,白光唱的《等着你回来》可以掐头去尾听三遍,淋八分钟的雨不太有可能感冒发烧,但在正午太阳底下暴晒八分钟晕倒的概率却很高。

    八分钟做不了什么?

    八分钟,以我的能力来讲,我写不完一封措辞完美的邮件,看不懂一部电影中的人物关系,用八分钟复述一个故事给别人听,一定会慌慌张张地漏掉故事中比较精彩的部分。八分钟,我做不好一顿饭,化不好一个妆,更别说用八分钟来介绍我这个人。

    可是在我眼前,这八分钟被压缩凝固,被赋予的意义真是厚重。

    一个人的兴趣爱好、全部身家、对未来的展望、对伴侣的期许,都要在这八分钟里解决。会场上空,飘浮着一串串硕大的关键词:月薪、住房、户口、爱好特长、人生理想。

    和他还在一起的时候,每天晚饭时间,电视上都会播出一档电视婚介节目,男主持人长得像孵化时出了点儿问题的鸡,头尖臀扁,说话声又柔又细。每个晚上,他就那么一脸漠然地站在屏幕前,把一个个未婚男女从头到脚介绍一遍,从身高体重到感情前史,那主持人介绍时口气都完全一致,慢条斯理,不带任何感情。节目结束时,主持人会面无表情地说一句:“以上就是征婚者的资料,如果您有意,请和节目组联系。”话说完,便进片尾字幕,但我总觉得有一句画外音袅袅地延续了下来:“清仓甩卖,不退不换。”

    每当这时,我看看身边一味埋头吃饭的他,上下端详,总是能横生出一丝温柔的安全感,好歹他还在,好歹面对这节目,我还能暂时旁观。

    小时候我最害怕的童话人物是那个建了一个糖果屋用来吃小孩的老巫婆,因为我可能从小就认识到了,我的人生肯定走不了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路线,但是因为贪吃而栽跟头绝对是在所难免。到了成年,你知道我最害怕的童话人物是谁吗?就是这个主持人。因为冥冥之中我总觉得,下一个被他抓去在电视前面泪眼婆娑地说我要嫁人的那个倒霉蛋,可能就是我。

    我站在场边,恍惚失神,一身冷汗,感觉太复杂,说出来显得很矫情,不说出来,又委屈得很。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也得在家里背好八分钟的自我介绍,力求简洁中不失创意,成熟中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无知,然后坐在长条桌子前,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不遗余力地自我推销。

    眼前的景象,像是冬天里的露天泳池,游泳的人们忍着寒战,努力地欢声笑语,在一片碎冰和寒气里,演出夏威夷青春歌舞片,我现在是在远远看着,但站着的地方,却是没后路只容一人大小的高台跳板,早晚要跳下去,忍住入水时那一秒的冷入骨髓,之后或许会越来越暖。

    早晚要跳下去,不如谁从背后狠狠踹我一脚。

    王小贱观察了我很久,终于忍不住问了:“想什么呢?”

    我还没回过神来,呆滞地说:“踹我一脚。” “啊?”王小贱一愣,“是大老王要咱们两个表演余兴节目么?”

    我摇摇头:“别烦我,我正在投入地绝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