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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仙志第1部分阅读

    《云仙志》

    第1章 雪夜

    第1章 雪夜(本章免费)

    大唐神龙元年正月。女帝武后卧病长生殿,宫中权臣起兵拥立太子李显,二十四日,武后传位。二十五日,李显即位,人称唐中宗。

    同年二月十四日,长安城。

    这天中宗立妃韦氏为皇后,皇城上下,张灯结彩,普天同庆,直至旁晚方得消停。

    此时暮雪初霁,天空中阴云却兀自未消,那金乌西沉,斜晖惨惨,天地间犹有殷红如血,不辨东西。

    帝都长安,华灯初上,街上行人纷纷攘攘,于这夕阳残影中更显繁盛荣华。忽然数十道光芒破空划过,只见一道紫芒在前,十二道白芒于后紧紧追赶。少顷,猛听得一声轰然巨响,天空中流光幻彩,气浪掀然,跟着一道人影直坠而下,“砰砰砰”连响不绝,碎瓦残雪纷飞迸溅,一座四层楼阁立时应声而倒。街上行人无不大惊,纷纷四下奔走逃窜,登时乱作一团。

    那十二道白芒于上空绕了一周,随即下落,围作一圈,却是一行道士打扮,只见众人一身的素锦鹤毞,头束盘龙金冠,背负玄铁宝剑,正气凛然,群邪辟易。

    只见那十二个道士双眉紧锁,瞠视前方,口中念念有词,手作剑指,凌空画符,直指垓心。那道道金光熠熠的符咒于众人身前盘旋萦绕,激起满地雪花,漫天飞舞。

    此时日没西山,一轮冷月自东山而起,那融融月光,映着莹莹白雪,冷清惨淡。周遭行人都已是散去,四下里一片寂静,唯有不远处仍依稀传来阵阵喧闹吵杂之声。忽然废墟之中传来一阵震天狂笑,跟着簌簌声响,从中站出个浑身是血的白发老者,兀自大气喘喘,冷笑道:“甚么狗屁龙虎宗天师道,我看要叫做‘猪狗宗’才好,奶奶的,追爷爷追了这老远,一个斗不过,来两个,两个斗不过,来三个……最后到底还是连老子也来了,嘿嘿,忒也没用,放屁,放屁!张牛鼻子,出来跟爷爷我单打独斗便了,这些个小崽子,爷爷我杀了没有上千,也有数百,如今乏了,却也懒得动手。”

    “青糜老怪,你也不用激我,我追了你数十载,也斗了数十载,我多番劝你重归正途,你却也不听,这许多年来滥杀我正道中人,已是天理不容。我不杀你,别人也放你不过,如今当有个了断!”位于阵眼之中,一个鹤发童颜的道人双眼紧闭,凌空盘腿而坐,但见他手捻印诀,一旁拂尘兀自虚空画符,周身紫气吞吐,符咒纷飞,盛气凌人。正是天师道龙虎宗首座张凌子。

    那老者撇了一眼道众,沉声道:“‘三清化生咒’么,张老儿,你倒是抬举老夫了,今日你是要定了老夫这条性命,看来老夫也绝不能让你活着离开……”言罢从腰间取下个鬼头印章,将自己鲜血一抹而上,凌空祭起,猛地大吼一声道:“罗丰幽冥,天地煞气。歃血威盟,尽归吾身。地藏莲池——冥尊!”那印章忽然“啪”地一声,往地上重重砸落,数道红芒立时从中央向四面激射而出,顷刻间,阴风呼号,乌云遮月。那地面“呲啦”一声,裂开数道缺口,一只只腥臭无比的鬼手从地下探出,纷纷向众人的脚踝抓去。那老者于中央笔挺而立,双手指诀万变,那周遭腾起的袅袅黑气正尽数往他身上汇去。突然猛听得一声清啸,四周风息云散,却见那老者七窍黑烟吞吐,一双瞳眸猩红如血,周身妖气冲天,骇人不已。

    张凌子摇头叹道:“你当真人道已泯……”忽然一声令下,众道士左手指诀一翻,齐声道:“灭!”剑芒大盛,十一柄宝剑蓦地破鞘腾空飞起,径直往地上插去,顿时一阵悲号传来,那无数鬼手又纷纷缩了回去。那老者突然闷哼一声,脸色难看至极,似是吃痛,周身无端的裂开数道口子,鲜血喷涌。与此同时,那金光炸裂,数百道符咒鼓舞旋转,往那老者身上卷去。张凌子猛地睁开双眼,抄过拂尘,连点七星;众道士立时盘腿而坐,整齐划一,口中咒诀凿凿不绝。但见那金光符咒倏地一紧,幻作十二道金带,将那老者周身尽数缠住。张凌子拂尘又是一挥,众道士指诀倏变,齐喝:“天地劫火!”

    话音方落,那十二道金带之上立时紫火奔腾,顺势朝那老者身上烧去。那老者也不惊惧,忽然仰头哈哈大笑道:“好极,好极,天地劫火,张老儿,当心可别玩火自焚啦!”

    话音方落,黑气翻涌旋转,继而幻作一个恶鬼模样,那十二道紫焰立时被尽数纳入他的体内,顷刻间,那老者周身忽地燃起熊熊烈火,那火焰却渐渐由紫转黑,忽而只听一声震天怒吼,那黑焰竟顺着金带反冲回去。

    众道士惊骇不已,张凌子大叫不好,怒道:“青糜老怪,你这般便连尸解仙也做不成啦!还不快住手……”

    那老者狂笑道:“有言道‘不成功便成仁’,有你们这些个臭道士来陪,倒也不错,哈哈哈……”

    这时忽听得声声惨叫迭起,左首边四个道士身上猛地燃了起来,顷刻间皮焦肉烂,横死当场。张凌子当下怒不可遏,想也不想,立时腾空飞起,步踏斗罡,剑指飞动,只听“噌”的一声,剑鸣九霄,白芒破空,背上那七星龙渊剑冲天出鞘。跟着他右手捻诀,凭虚御剑,于半空划了个八卦,大喝道:“乾震,天生雷;巽离,风助火,天雷地火,灭!”

    但听“轰隆”一声巨响,雷鸣大作,周遭光芒熠熠,宛若白昼,一道裂缺夹着狂风烈焰直劈而下。顷刻间,地动山摇,树倒楼塌,石屑夹杂着泥土纷飞迸裂,那白芒刺眼,更是不辨东西。待得一切消停,唯见一个焦黑的大坑,却是一个人影也无……月夜梅香,山林小道,四周白雪皑皑,静谧清幽,忽而不远处一阵窸窣响动,“噗”的一声,从树梢落下一堆白雪。一个少年不觉嘟囔了一句,伸手掸掉落在肩上的雪块,身形一矮,从林间闪了出来。

    其时月华如练,倾泻如水,那雪地衬着月光,映出层层淡淡银辉,凄清冷淡。周遭朦朦胧胧,却还算看得真切。只见那少年衣衫单薄,只着了件鹿皮小袄,一双狐绒短靴也不知已穿了多少年月,虽那头发散乱不堪,但脸庞俊秀清朗,眉宇间更是隐隐透着股傲气。

    那少年周身热气腾腾,脸上汗渍未干,腰间挂了一只山鸡,一只野兔,满脸得意欢喜,自语道:“好极,好极,也不枉我等了这一晚上,有这般野味,神仙便也可不做了。”

    行了片刻,来到一个木屋跟前,便是到了住处,方要上前开门,忽然脚上一绊,“哎哟”一声,一头撞上了门板。只听“嘭”的一声,从屋檐上跌落一团积雪,迎头盖下。那少年大骂了一声,撩起一脚便往前踢去。只觉触及处软绵绵,甚是奇怪,待蹲下身,将那积雪拨了开去,却见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皮开肉绽的老者躺在地上,兀自昏迷不醒。那少年“哎哟”一惊,喊道:“老丈,老丈,醒醒……”唤了数声,不见醒转,伸手探了探鼻息,气若游丝,便只剩一口气了。

    那少年暗道:“不好,怕是要死了!”赶忙将那老者架起,扶进了里屋,放在床上,随手将山鸡野兔放了,点上油灯,转进后屋,一阵找寻了起来。只见那屋里堆满了各种药材,应有尽有。原来那少年是以采药卖药维持生计,平日挑了药材到长安城中贩卖,日子一久,也就识得许多医生郎中,一来二去,都混得熟了,这里学一些,那里教一些,渐渐也都知晓些许门道。

    那少年寻了一会,捧了几味草药来,放在一旁,来看那老者的伤势。这不看不打紧,一看便是吓了一跳,只见那老者浑身上下,尽是伤痕,虽那血渍已干,但仍是有许多鲜血不断涌出。于是那少年索性找来一口大缸,将草药捣碎,灌进温水,将那老者放了进去,每隔一个时辰便更换一次,这般守了一夜。

    次日清晨,天气清朗,金光普照。那少年趴在大缸前正自熟睡,朦胧中听得似是有人呻吟般唤道:“水……水……拿水来……”那少年猛地惊醒,见着那老者醒了,心中欢喜,赶忙取了水来,送至老者嘴边,一点一点喂了去。那老者缓了缓,看着那少年,有气无力地道:“小兄弟,你……你……你是谁,可是你救了老夫……”

    那少年答道:“我姓苏名小三,便是我救了你。老丈,你又是从何而来,怎地伤成了这般模样。”

    那老者咳了一声,缓缓道:“我……我么,说来你也不识得我,小兄弟,你……你叫我吴僼便是了……这……这可说来话长……”忽然双眉一皱,呕出一口黑血来,话还不待说完,便又晕了过去。

    苏小三大惊道:“哎哟,要泡坏了。”忙将吴僼从大缸里抱了出来,移到了床上。这时苏小三忽见到吴僼面上一阵红,一阵紫,周身滚烫如火,不知为何。于是伸过手,试着与他把脉,心中暗道:“这把脉之术我也只是初学,却不知能否瞧出些端倪来……”方甫将手探上,猛觉胸口一滞,一道强劲的力道往自己身上冲来,“嘭”的一声,将自己弹出数丈,撞在了墙上。

    苏小三站起身,惊道:“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那老丈体内息紊乱,似有数道气息逆转乱冲,若再收得不住,怕也活不过十二时辰!”

    这时吴僼又醒了过来,气若游丝地道:“苏……苏兄弟,我体内婴元已被震碎,真气……已……已散,便是无力回天了……”

    谁道苏小三却没在意,兀自低头沉思,口中喃喃道:“木火土金水,肝心脾肺肾。五脏五行,药亦五行,相克相生,内气流转,以调生息。药为木者,阿胶、灵芝、天麻……火者,人参、当归、莲子……土者,茯苓、白术、厚朴……金者,党参、黄芪、桂花……水者,首乌、白芍、芡实……是了,便是这般,可我却不知用量多少……罢了罢了,不妨一试,也好过不治而亡。”于是转过头,打个俏皮,笑道:“老丈,你要想死也别急在这一时三刻,怎么也先让我治上一治,若得时运,你便算捡了个便宜,若不然,死了也就罢啦!”

    说着闪进后屋,一番摆弄,约莫二盏茶时分,只见他捧了五大捆药材出来,而后拿出药臼、碾船,捣碎磨粉,搓丸制膏,按金木水火土五行分各置放一旁。待得一切备置妥当,也消去了大半光景,已是将近午时。苏青云将那野兔山鸡剥了皮,去了内脏,草草烹了,囫囵吃了一番,见着吴僼又晕了过去,暂时也无大碍,便自己歇息去了。

    睡梦中,苏小三也不知是记着哪个江湖郎中的话来,呓语道:“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五行药理,当相生而毋相克。以药养气,毋进飨食……”忽然惊醒,跳将起来,心中大喜。

    于是苏小三便日日给吴僼以药当饭,按五行相生之法,以木属之药养肝,火属养心,土属养脾,金属养肺,水属养肾,内服外敷,每日隔两个时辰轮转一番。起初吴僼因药性或强或弱,体内气息紊乱更加,周身疼痛难堪,受尽煎熬。后苏小三对其用量加以增减,两三日后,渐而有所好转。

    原来吴僼体内的元婴内丹已被震碎,真气四散于身体各处经络要|岤,周天运转不畅,血脉拥堵,命悬一线。而苏小三用五行之法配药调养,他虽不知其中道理,但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栽柳柳成荫。”误打误撞,利用五行药理,循序渐进,竟而将吴僼那散入经脉中的真气收回了丹田气海之中,重新凝聚成丹,救了他的性命。

    第2章 道亦有道

    第2章 道亦有道(本章免费)

    时光如梭,眨眼间,已至春暖花开时节。如此过了数月有余,吴僼体内气息渐转顺畅,昏厥次数也有所减少,脸色日见血色,红润有光。

    一日苏小三醒来,已是日过三竿,不想自己竟睡了这许久,算到吴僼该到了服药的时候,急忙起身,来至正屋,却见床上空无一人,吴僼已不知了去处。正自担心,忽听得“吱呀”一声,房门被推了开去,迎面走来一人,却是吴僼,那手里提着山鸡野兔,獐狸鲜鱼,腰间挂了两个葫芦,闪了进来。苏小三立时板起面孔道:“吴老,你怎的这般胡乱走动,也不怕岔了内息。”

    吴僼笑道:“无碍,无碍!躺了这数月,日日以药当饭,不食人间烟火,快也成神仙了。今日进山打了这许多野味,又寻得两壶猴儿酒,该着好好大吃一顿。”

    苏小三道:“做神仙不好么,逍遥自在,天地任游,也不需甚么生计。”

    吴僼道:“做神仙固然不错,只是要做到那份子上,却非一朝一夕,太也麻烦,不做也罢啦!”说着将野味美酒放于桌上,又道:“不如烤了吃罢。”苏小三叹了口气,顺手抛去一包药道:“你先将这药吃了。”说着转过身,拿起一堆的野味,径自生火去了。

    不一会儿,肉香四溢,苏小三端了两三盘烤熟的野味来。吴僼将盛着猴儿酒的葫芦塞去了,一人一个,招呼他过来坐着。

    吴僼吃了两口肉,饮了三口酒,连声说了四个妙,笑道:“你也忒会烧菜,若是那药也如这般好吃,我便再躺个数月也无妨了。”

    苏小三道:“都一把年纪了,也不拿性命当回事。那日我胡乱治了一番,也算你走了时运,保住性命,不然哪还有命在此饮酒吃肉。”吴僼却笑而不语,只管吃肉喝酒。跟着他抿了抿嘴,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苏小三笑道:“那日我已与你说过了,想来你重伤之下,迷迷糊糊,也记不得。我姓苏,名小三,你叫我小三便好,旁人都这么叫。”

    吴僼喃喃道:“小三!小三?这名字怎地如此的别扭,哪个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儿取这样的名字,太也不雅,伤风败俗,不好,不好!”

    苏小三笑道:“吴老不喜欢叫那就不叫便是,我倒是不觉得怎生不好。”

    吴僼大声道:“不成,不成,这‘小三’我是决计不会叫的,难道要叫你做阿猫阿狗么,这哪里是人的名字。我看你眉清目秀,英姿凛凛,居然叫了‘小三’,这成何体统,往后我不叫,你也不许叫,若是让人家知道我吴僼认识了个‘小三’,那还成什么样子!”

    苏小三搔了搔头,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依你看我该叫什么才好?”

    吴僼沉吟了片刻,忽地望见屋外青山白云,朗朗乾坤,心中舒爽,不觉计上心头,一拍大腿,笑道:“青云,你便叫青云,苏青云!青山雄浑,桀骜不羁;白云飘渺,高洁傲然,如何!”

    苏小三道:“青云,苏青云,那好得很,好得很,今后我便叫苏青云啦!”其实先前吴僼说的那一番话,他也不知其间道理,只觉得这“苏青云”比“苏小三”说来更是朗朗上口,霸道非常。而他是本山野粗人,自然也不在意旁人如何称呼。

    谈笑间,那一盘盘野味已被一扫而空,酒过三巡,吴僼已然泛起了一丝醉意,想着自己竟能死而后生,无不感慨,叹了口气,站起身,一拜到底:“小子,救命之恩,无以回报,若用得上老身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了。”

    苏青云惊道:“吴老你这是作甚!你是长辈,我是小辈,怎可受这般大礼!咱们相逢便是缘分,又何须如此客气。是了,这数月前我便想问着此事,吴老你是怎地伤成了这般模样,又是从何处来的?”

    吴僼道:“这可是说来话长。数月前,我遭那龙虎山道士追杀,不料这些个臭道士见着单打独斗非我敌手,又邀了数个帮手,一来二去,便有十二人之多,后同我于长安城中大战了一番。虽他们人多欺负我人少,我也是不惧的,但终是寡不敌众,不得耍了个手段,耗去自身大半元神,使出那双伤咒术,才得以脱身,御风逃走。可不想那些臭道士竟而穷追不舍,我先前已是身负重伤,眼下又哪里是他们对手,打到后来,连着被数道咒符击中,失了意识,从空中摔了下来,之后的事,想来你也是知道了。”

    苏青云恍然道:“原来老丈是修道之人,即都是同门,为何又要这般相斗相杀,太也没趣。”

    吴僼哈哈笑道:“当真没趣,当真没趣得紧。虽是同门,却非同道。我看你久居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