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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生指南第69部分阅读

    ……

    官员审理诉讼,判断的,是其中的是非曲直。有理者胜,无理者败,j人没有办法从中谋利。凡人皆以为,判案是公平合理的,也就不会学习j人。

    这自然就是教化了!

    ……

    现在,我宣布:官员的治绩不是看他治下有没有诉讼,而是看他如何审理诉讼,是否能迅速的作出判决?判决是否公平合理?

    第二,我还听说,讼师乃是卑鄙可恶小人,钻律令的空子,专门教唆他人诉讼,从中谋取私利……

    由此看来,我有些不解。

    如果我不识字,那受了他人欺负侮辱,我不能去找讼师写状子,就只能忍气吞声,令恶人逍遥了嘛?如果……想来,这不是圣人的本意。

    大禹治水,堵不如疏。律令有隙可乘,那是制订律令的人考虑不周,加以更改就是。自家的篱笆坏了,从而让羊跑丢了。不去责怪自己,却去责怪捡到羊的人,世上那里有这样的道理?

    在耕种的时候,就去请教宋理,孙温(著名的农夫);在铸造宝剑的时候,就去请教李胜忠、王冠全(著名的铁匠);在征战的时候,就去请教张焕、伍子方(著名将军);在治理国家的时候,就去请教郑玄、卢植(著名的大儒);在制订法律的时候,就去请教钟繇,审配和岑澜……

    做一件事时,去请教精通他的人,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那么,在遇到诉讼的时候,我难道不应该去请教精通律令的人嘛?

    ……

    不过,就像河流两岸要修建堤坝一样,对讼师也不能放任自流。讼师的成分极为复杂,其中的大多数人并不熟悉律令,而是勾结不法官吏,操纵诉讼,从中渔利。往往吃完了原告吃被告,行为极为恶劣,大大的扰乱了正常诉讼。

    ……

    我宣布:讼师必须通过法学园的考试,取得正式的职业资格,才可以避免从业。没有取得资格者,一律按照非法取缔。

    (元长,你制订一个标准,资格考试就以毕业考试为标准好了,收费标准,具体的规范,都要清晰明了。)

    第三,早先的时候,官府里的胥吏皂役们都没有薪俸,劳苦终日,却颗粒无收,连糊口都做不到。为了养活自己和家人,他们只好贪污受贿敲诈勒索……

    我知道他们的不得已,怜悯他们,没有责怪他们,还给了他们足够养家的薪俸,本来,我想……

    但是,我却没有想到,他们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没有因此而改过自新,依然如故的恶事做尽……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我宣布:凡是有胥吏贪污受贿敲诈勒索,一律处以重罚。所有非法所得全部没收,并处以双倍罚款。金额累计在千文以上者,当处以三年以上劳役,率先举报者可酌情减免处罚。而且,举报者若能提供详实的证据,将会得到相当于非法所得百分之十~百分之五十的奖励……”

    钟繇写到此处,不由叫了一声:“将军!”

    张涵严厉的瞪了他一眼,嘴上不停:“法令不追究制订之前的过错,所以,此前的种种,我都既往不咎了。但是今后若是有人再犯类似错误,就要按照这个命令来办理了!

    另外,元长撰写一本简单扼要的律令手册——所有的学校都要学习,要让黎庶都知道他们自己的权利和义务,知道与他们打交道的胥吏皂役们的权力,哪些是他们可以做的,哪些是被禁止的……

    还有,律令之前,要阐明该律令的精神实质,如果律令中有所疏漏,都按照其精神实质判决……

    张涵双目如鹫,紧紧地盯着钟繇。钟繇气为之夺,不觉俯首,继续书写张涵的命令。随即,他醒悟过来,猛一抬头,却正看到张涵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由自主再次垂下头去,低声答应道:“是!”

    建安二年(197年)三月中,张涵连下数令,要求地方官吏不得一味息讼,并宣布讼师合法化,不久,周复被无罪释放。

    稍后,岑澜被任命为丞相决辞曹掾,主管法事和讼事,与东、西曹椽并驾齐驱,为丞相府三大曹椽之一;审配被任命为御史大夫,主管监察文武百官;而司法系统尽由钟繇负责。

    张涵的这几道命令一经宣布,立刻引起轩然大波,在朝野都引发了广泛的争议。

    第三卷 第七十八章 《新汉律》(3)

    小雨初晴,碧空如洗,蔚蓝的天空上飘着朵朵白云。绿草茵茵,闪着润泽的光芒青翠欲滴,几朵小花随风摇曳,黄的若黄金,红的似玛瑙,白的如新雪,粉的像云霞,平添了几分生气。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了草木的清新,隐约也传来一阵脚步声。

    张涵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却见钟繇正漫步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远远的,钟繇从窗口看见了张涵,便遥遥行了个礼。张涵也笑着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哦,是元长呀……【名例律】,这是?”

    钟繇递过来的册子上,有“名例律”三个大字,旁边还用小字写着“律法断罪,皆当以律令正文;若无正文,依附名例断之;其正文,名例所不及,皆勿论。”

    这是,张涵疑惑的看了眼钟繇。

    “丞相,那日您不是要我编写一部律令总则吗……”

    钟繇避开阳光,坐在了右侧。

    “嗯,是这事啊。元长……呃,不会吧?这么快!”

    张涵犹疑了一下,猛然起了个念头。他有点不敢相信,律令的制定岂是易事,一切都准备就绪,钟繇还花了近一年的时间,而这律令总则,他才说了三日,难道……

    “正是!”钟繇笑容可掬,颇为得意。张涵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大大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丞相那日吩咐过后,我不敢怠慢。回去后,便立即动手编纂,本以为要花上一段时间,不成想,下笔如有神助,没两日竟然完成了……”

    “哦~~,我先看看……”张涵暗道,这钟繇不会是敷衍了事吧?

    【名例律】篇幅不长,钟繇先以一个近千字的篇幅,回顾了华夏的律法历史。叙述了律令在现实意义和必要性,并着重说明律令的根本原则——“德主刑辅”。

    然后,钟繇才详细述说了律令十二条原则:“君亲无将,将而必诛”、“矜恤老幼妇孺”、“亲亲得相首匿(亲亲相隐)”、“原心论罪”、“贵族官僚有罪先请”、“从严治吏”、“罪无正法不合致纠”、“法不溯及既往”、“已赦之罪不再追究”、“先告自除其罪(自首免罪)”、“保辜定罪”和“诬告反坐”。在这十二条原则下,又各有若干细则,对各原则加以解释,补充和规范。

    总而言之,【名例律】依然是以“三纲”、“五常”为准则,遵循着董仲舒的“德主刑辅”主张。

    不过,董仲舒是理想化了一点。张涵却也没有太多的意见。毕竟,儒家思想深入人心,不是张涵可以轻易改变的。再说,这其中也是许多是合乎时事的。

    比如说,君亲无将,将而必诛——君权至高无上,这是合乎张涵自身利益的。他眼下尚未称帝,可明眼人都知道,那就是三年五载的事,这一条自不能改。

    还有,矜恤老幼妇孺,对犯罪的老人和孩童予以从轻处罚;从严治吏,必须异地为官,不得与治民结亲等;罪无正法不合致纠,律令没有明文规定,就不予处罚;法不溯及既往,既往不咎。

    这些原则都是合情合理的,张涵自然不会加以反对。然而,张涵也有不能接受的。

    老规矩,张涵先是好一番将钟繇夸奖。不管怎么说,钟繇这篇文章写得漂亮,很好的完成了任务。

    钟繇编撰【名例律】,不二日即以完成。看来不可解,仔细想来,也没有什么离奇的。钟繇在制订律令的时候,这些原则在他心中应当都已有了雏形。此刻撰写律令总则,钟繇方才一挥而就。

    这些都是闪念间的事,张涵没有形与外。夸奖完了钟繇,他才说到自己的不同意见:“元长,这其中也有值得商榷之处……”

    钟繇闻言敛起笑容,正色以待:“丞相,有话请讲。”

    “首先,我们来说这‘先告自除其罪’……”

    张涵看了看钟繇,钟繇飞速转动着脑筋,表面上却是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不露丝毫声色。张涵边观察,口中可没有停:“‘先告自除其罪’。本意是好的,鼓励犯人投案自首,是圣人的仁恕之道。然而,我觉得这在实际的执行中,恐怕会有疏漏。假设有人先行犯罪,然后立刻去自首,得以免除了罪行,那么,律令不就成了一纸空文吗?”

    “丞相,【名例律】只是总则。实际执行中,断案的官吏会考虑具体情况……”

    钟繇不以为然,老实说,实际断案的时候,很少有官吏会引用这一条。

    张涵笑笑:“元长,律令之设,至关重要,还是严密些为好。我觉得,改成‘先告自减轻其罪’更好一些儿,你看呢?”

    一个免除,一个减轻,差别不是很大。而张涵的建议显然更具备可操作性,钟繇爽快的一点头:“是我疏忽了,丞相,还是这样好……”

    “元长说的是哪里话?汉律就是如此,又非元长之过。”达到目的了,张涵也不为己甚,随口安抚了几句。

    “其次,这亲亲得相首匿……”这一原则源自于孔子的儒家经典【论语 子路】中“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由西汉宣帝以诏令的形式确立的,它规定了卑幼匿尊长不负刑事责任。尊长匿卑幼除了死罪,都可上请减免刑事责任。

    这一条,钟繇可不同意了,他挺起了胸膛,目视张涵:“丞相,这一条怎么啦?”

    “元长,罪有轻重缓急,有可恕和不可恕;亲有远近亲疏;总要有个标准吧!”

    “这个……”钟繇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总不能一个人犯下大逆不道之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可以亲亲相隐?

    “元长,还是详细制订一个标准,比如,直系亲属如何,非直系亲属如何,以及隐匿罪责的标准……”

    “丞相此言有理,我修改过后,再来与丞相商议。不过,说到亲亲相隐。那奴仆应该如何处置才好?”

    “嗯,奴仆嘛……”张涵轻捻胡须,沉吟着,迟迟没有说话。

    良贱有别,这奴仆也被包括在亲亲相匿范围内的,他是大不以为然。但是,主人家的事,奴仆差不多全知道。按照礼法来讲,主仆间如同君臣。若是直言说不行,恐怕钟繇很难同意。张涵有心赞同,可是,转念一想,不对!若是良贱(主仆)有别、贵贱(官民)有别,那他的重奖举报者,不就成了一纸空文吗?

    那日,张涵退让一大步,将将强监督一事,限制在了胥吏皂役身上。胥吏皂役并不是官称,通常指不入流的小吏。士人是很少担任这样的小吏的,故而,钟繇虽觉不妥,在张涵的高压下,也没有强硬反对。但是,那是通常的说法,有时也会包括升斗小吏,甚至百石长吏。这些职位则是大多士人入仕的第一步。看来,钟繇回过味来,很不甘心!

    张涵抬头看了眼钟繇,心说,这老先生也蛮有心眼的。

    咳嗽一声,张涵开始上纲上线:“元长啊,君为臣纲,这是重中之重,凡事当以此为要……”

    钟繇眼睛微眯,不知想到了什么,张涵却不理会。继续解释说:“在不干大逆、j滛、谋杀和贪污受贿等重罪时,奴仆也当适用于‘亲亲相隐’……”

    “丞相!”

    钟繇沉声叫道,张涵的反应是快,可有些话他还是要说,钟繇翻身拜倒,痛陈其中的利害:“人至察则无徒,水至清则无鱼,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丞相心系万民,钟繇不是不知。可是,值此天下未定之际,不是大动干戈的时候,还请丞相三思!”

    张涵眉头一皱,大是恼怒。随即又有几分喜悦,随着他位高权重,妻子儿女都难免有顾忌,部属愿意与他说心里话的人,却是越来越少了。无论钟繇是如何考虑的,终究是选择辅佐于他。已是难得之至。何况,钟繇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

    算了,他就再退一步好了……

    平复着心中的波澜,张涵口中没有片刻延误,连声说道:“元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钟繇却不肯起身:“丞相……”

    儒家向来主张教化,道德教育是主要的,法律之类只是辅助的工具;而儒家整个学说是以礼仪为核心,极为讲究等级。读书人大多家境不错,学识不是常人能比拟的,官吏均出自其中,身份地位远在普通人之上。如今,张涵提出,要以平民监督官吏,这就大大损害了士人的自尊心,侵害了他们的权益,是他们难以想象和接受的。

    而且,这些小吏都是世代相传,与豪强大姓互相勾结,把持了地方官府,诏令极大地损害了他们的利益。所以,诏令一经宣布,便引起了轩然大波,批评反对者无数。

    钟繇身为廷尉,首当其冲,被斥为“小人之尤”。不少亲朋故旧纷至沓来,转弯抹角的打探消息,劝说他此事万不可行。而各地也相互观望,迟迟不肯依令行事。诏令下了几日,很多地方都没有张贴。钟繇唯恐这样下去,会有人乘机作乱。

    这些情形,张涵已经得到了情报,心里早就应允了,却不肯轻易松口,直待钟繇求恳再三,言之切切,这才做出万般无奈的模样,松了口:“元长,监督一事,不过是针对不入流的小吏而言,元长大可不必担心。饱学之士,总是有几分廉耻的,自不需如是……至于不法胥吏皂役。元长不必放在心上,我自有主张!”

    别说有了薪俸,就是没有薪俸,愿意做胥吏皂役的,也多的是。张涵下令各地驻军秘密提高警戒,心里有底自然不慌。

    钟繇踌躇了下,心知张涵明确了范围,已是极大地让步,便拜了拜,起身说道:“丞相英明!”

    钟繇心中去了块石头,一时又是担忧又是欢喜。张涵虽然限制了范围,可他显然是不肯出尔反尔,公开宣布,最多只在律令中体现。世人无知者多,有识者少。钟繇的小人帽子,一时要继续戴下去了。不过,对于胥吏皂役,钟繇也极是痛恨,自不会为之说话。

    随即,张涵又提出了部分建议。张涵对现代律法只知皮毛,可此时此刻指明方向即可,也无须他详加说明。皮毛也就足够了。累犯加重处罚、数罪并罚、死刑复核制度、初审、上诉、终审、重证据而轻口供、限制刑讯,等等,张涵想到哪里说哪里,也不管有没有条理,指手画脚足足说了有一个多时辰。钟繇运笔如飞,一边记录,一边又是一番感叹。

    张涵说的兴致勃勃,说到口干舌燥,也不肯罢休,连饮了几杯茶水,他忽然批评起了董仲舒的“德主刑辅”来:“……元长,这‘德主刑辅’有些不合时宜,你看‘德初为政较之本,刑罚为政较之用’如何……”

    “德初为政较之本,刑罚为政较之用……”

    钟繇念叨了几遍,觉得这也说得过去。张涵既然给了面子,钟繇自要给点儿面子。况且,张涵这话,他越念越有味道。于是乎,钟繇不免奉承话滚滚而来,直捧得张涵哈哈大笑。一丝恼怒转眼便烟消云散了。心满意足之余,张涵看钟繇不觉也顺眼许多。

    送走了钟繇,张涵眉头微蹙,若有所思。许久,他才揉揉眉间酸胀处,决定姑且将此事按下。这番试探,不尽如人意之处,张涵早有预料。

    说白了,千里为官只为财。少数官员尚有“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想法。那些小吏的黑眼珠,便只认得白花花的银子了。之前,这些小吏连薪俸都没有。可以说,没有一个小吏是不曾收人钱财,敲诈勒索的。钱财谁也不嫌多,吏役们养成了习惯,哪里有那么容易收手的。断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

    至于要官员们同意,民众对自己的监督,那更是想都别想。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愿意让人监督自己。张涵自也从来没有真期望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到了时候……”抚摸了一会儿,张涵嘀咕了几句,也就把这事放开了。万事俱备时,此事自有分晓。不过,激烈的反对也给他提了个醒。?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