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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生指南第8部分阅读

    ,今生他已参加过几次社祭了。

    社祭分为春秋两次,在每年的二月和八月分别举行。除了过年,春、秋两次社祭是大汉国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张坞的居民多是张氏族人,社祭便一起举行。

    每当此时,根据年景丰俭,全坞每户人家都会出上八百~一千二百钱。然后,由专人去买上些猪、牛、羊、酒、米、胙肉等作祭品,聚到张氏祠堂边的那丛大树前,祭祀土地神。

    社祭无论男女老幼都可参与,大家击鼓撞钟,鼓瑟吹笙,歌舞以娱神。祭祀完成后,便由张昭主持,将胙肉等祭品公平地分予众人,纵情宴饮终日,方才扶醉而归。

    张涵很喜欢社祭的节庆气氛,人多了胙肉吃起来也香。哪里会这样,祭祀完河神,连顿饭都不管。

    “……”

    听见这话,张昭不由宛尔,真是孩子话。

    “祭祀河神,河神就会保佑我们吗?”

    “有时会……”——就是说,有时不会了。

    “那为什么还祭祀河神?”

    张涵一直觉得这么做很傻,祭祀河神不说人力,光是各种祭品,至少也要花上十万八万钱。有这些人力物力,还不如用去减灾赈灾。

    这个问题牵涉很多,张昭想了想,才想好怎么说。他这把年纪了,对鬼神也是半信半疑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说起来,张昭也挺矛盾的,他相信天书,相信广寿子,对这些却依然如故——他是个实用主义者,中国人都是现实主义者。

    “人人都相信有用,那就有用了。”

    张涵听了祖父的话,不禁默然。原来,自己才是傻瓜。

    大汉人并不全然迷信,而是迫不得已。此时交通运输不便,没有火车汽车,从一地至另一地,往往需要很长时间。换言之,赈灾和减灾的成本非常高昂,政府是支付不起的。于是,便举办一些祭祀祈祷活动来安抚民心。

    张昭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至于祭祀后的结果,就全凭运气,看老天爷的了。

    显然,豫州这一回运气不好,灾情没有什么改善,依然如故,越往南部旱的越厉害。到了秋天,好不容易下起了雨。结果,大雨却一发不可收拾,又是一场涝灾。

    这样一来,豫州当年的收成可想而知。

    鲁国地处豫州的东北角上,气候更接近于青州和徐州。基本没有受灾,去年的收成要相当不错。尤其是张家的田地,更是喜获丰收。其他郡国的收成,就惨不忍睹了。

    冬天里,凭着新收的些许粮食,农民们勉强还能应付。到了今年春天,粮食就吃的差不多了。吃树叶,吃树皮,吃草根,就是舍不得吃青苗。但到了二三月份,为了活下去,人们只得忍痛抛弃地里的青苗,逃向他乡就食了。

    然而,能够见势不妙,就当机立断,带领家人逃荒的,终归是少数。人离乡贱,更多的人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田宅。等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多半为时已晚。倒毙在路上的人随处可见,还有许多人饿死在家中。

    鲁国地处豫州的东北,驺县则是鲁国南部的重要城市。逃难的流民也蜂拥而来,驺县首当其冲。

    延熹九年(166年)三月,大批饥民涌入鲁国,流民很快便来到了驺县。

    流民来到张坞的时候,张涵正与一众人聚在一起玩。那天,张涵记得很清楚,大家是在一起角抵,他依然很少能赢张奂,也罕有胜伍德方的时候,但别人已不是他的对手了。他连胜了几人,正玩的高兴,忽然看见河边来了一些人,个个衣衫褴褛,满脸风尘。

    “是流民……”张超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家里偷偷地做一些生意,所以消息很灵通。

    张超家当然不是市籍,他父亲张平只在驺县,及附近的几个农庄间,借着张家的名头和灵活的手段,做些低买高卖的勾当,却也无人理会。在西汉初年,鲁人曹邴氏因经商而成巨富,所以,邹鲁之地本有“好贾趋利”之风。只要张平别把户籍改成市籍,丢人现眼,族中长老们也不去理会他。

    “走,去看看!”

    张奂胆子最大,便张罗着要去看看。张涵也有几分好奇,但他连忙制止了张奂——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流民常常伴随着疫病的传播,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

    “……,这些人都是沛县人,他们那里过不下去了,都在逃荒。听说,南边还要更惨,……”

    张涵回家时,正赶上管家梁子徽在与张王氏秉告此事。他在旁边听了一会儿,待两人说完,才给母亲行了个礼,然后甜甜的叫了声“梁爷爷”。

    “小郎君,回来啦!”

    梁管家笑笑,算是打过招呼了。眼下,来了这些流民,随后而来的还要更多。他也没心思与张涵多说。

    “河边来了许多流民……”张涵说了一半,就停下了。

    “哦,那你有什么想法?”张王氏一听,就知道张涵有话要说,便笑着问道。

    “这些流民不能放任不管,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必须得把他们组织起来。”

    这些都是常识,张涵张口就来,侃侃而谈。

    “让他们自己出人手,咱家出管事的,领他们砍些树,先建几个厕所,盖些住处,搭些炉灶(离住处要有段距离)。必须让他们生活在清水河的下游;必须在厕所大小便;必须把有病的人隔离;必须把死者深埋;……

    不过,先多调些家兵到张坞,必要时一定要能压制住这些人。还有,刚刚梁爷爷说,县里的粟谷已经涨到一千多钱一石了,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张坞不能这么做,让祖父打招呼,粟谷不能超过550钱一石,……”

    “这可不行!”张王氏兴致勃勃地听到此处,连忙从中插了一句,“宝宝,你心地好,像你父亲,这是好事。可是,坞里的老老少少,都指望着多挣两个钱,你这么做……”

    “这好办,”张涵早有准备,“就说张家不参与卖粮。我想,各位长辈就一定不会有意见了……”

    梁管家与张王氏面面相觑,那损失的,可就是张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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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章 流民[下]

    “……,逃难的人能有几个有钱人家,”张涵的话还没讲完,“真正有钱的人家,就不会逃难了。这点小钱没意思。家里不是正缺人手吗?就凭这些人身上带的钱,支持不了多久,到时候,……”

    想到美妙处,张涵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张王氏的教育大获成功,张涵已经完全从地主的角度考虑问题了。

    张家缺乏人手,挖矿需要大量人力,新技术研究需要大量人力,种地也需要大量人力……张王氏也有心从流民中补充一部分。但张涵这种不动声色便摄取了最大利益的手段,还是令她很惊讶——这哪里象个八九岁的孩子?

    “……,张家免费获得一批奴隶的同时,多半还会落下个好名声。”

    张涵的办法简单可行,张昭闻得此消息,心中大感欣慰,有孙如此,何愁张氏不兴,遂令一切依计行事。

    这河畔众人都是沛县王家村人氏,沛县地处二水交汇之地,遭遇了旱灾,还可应付;等到大水一至,这一年心血便化为乌有。粮价飞涨,手里又没多少积蓄,王氏众人再不情愿,也只好先顾全家人的性命。

    这一路行来,经历的艰险不必细说。出发时王家村老少二百三十七口,这四百多里路走下来,就死了六个。手中的粮食紧了再紧,也剩的不多了。正想设法,从张坞买些粮食。

    因此,张坞乡三老张昭张老爷提出的要求很多,王村人也是喜出望外了——便宜的粮食,是活命的保证,至少能让人多活段时日。与此相比,其它的根本不算问题。

    再说,张昭已经说明,这些要求是为了防范疫病。若还是故意违反,就是存心祸害人家,别说被人赶走,就算是就地打死都活该。疫病可是不认识人的。

    随后发生的事情不出张涵所料,张家的善名迅速传遍了附近地区,越来越多的流民络绎不绝,涌到了清水河畔。

    张坞人的粮食很快就出售一空,有的人家还把口粮都卖了部分。心眼灵活的,就找到了张家,都是亲戚朋友,张王氏也没有多说,只以450钱一石出售给他们。张坞人转手就是100文的利,这钱挣的舒服。

    如同张涵所说的一样,流民身上的钱终究有用尽的时候。张家略施手段,便有无数人求上门来,想卖身为奴。再怎么样,这也是一条活路。

    有手艺的优先,识字的优先,精壮的优先,模样端整的优先……张家挑挑捡捡,也还是‘被迫’收下了数千户奴隶。不是买的——分文没花——是收下的,奴隶们还得感激张家慈善,救命恩人呐!

    可不是,那些儿不符合条件的流民,只能在无助中悲惨的死去。在这一个夏天里,张涵看到的死人,比他两生加起来还要多上百倍。

    有生以来,张涵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张坞本是个比较富裕的地方,张坞人与张家都沾亲带故。就是最困难的,也不过吃糠咽菜,几年才能做身粗布衣服。就是奴隶,在张家也能够糊口,不至于挨饿。

    看到流民惨不忍睹的样子,看到这些“芦柴棒”,张涵受到了很大冲击。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时候,人都是有同情心和怜悯心的。在制订计划的时候,他是很理智,也清楚张家帮不了所有这些流民,明白必然有人会被舍弃。

    然而,看到很多人活生生的饿死,还是超出了张涵的忍耐能力。

    “祖父,就没有办法了吗?”

    张涵闯进去的时候,张昭正在喝酒,他抬眼看看张涵,并没有责怪他的失礼。而是招呼他过去坐下。然后,张昭给孙子倒了杯酒,才开口。

    “有,怎么会没有?”

    “什么办法?”张涵耐着性子坐好,听见这话,不觉长身而起,急切地问道。

    “开仓放粮……”

    张昭语气很是平静,这话却犹如惊雷般打在张涵头上,他一下子坐倒在地,身上没有半点力气。

    开仓放粮?

    开什么玩笑?!

    两个月来,涌入鲁国的流民逾十万。一天两碗粥,张家能养活这十几万众,再俩月新粮就下来了。但是,真要开仓放粮的话,就是找死了!

    大汉朝廷都做不到的,张家却做到了,还真有钱……这也罢了,张家也未必怕人觊觎。

    然而,救了几百口,那是存心为善;救了几千口,那是不知进退;救了十几万口,那就是刁买人心,图谋不轨!

    ‘到底还是个孩子呀!’

    看着张涵颓然瘫坐在那里,张昭暗自叹息一声,伸手把他拉到身边,灌了他一杯酒。

    “没人能挽救所有人,你只能挽救一部分。

    涵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鲁国的粮价如今保持在六七百钱,就已经救了无数人的性命。

    张家收拢流民,有很多人家效仿,也救了不少人。

    ……”

    张涵喝了一杯酒,如同惊醒般,一伸手抢了酒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灌下去,此后,他也不听祖父的劝慰,一杯接一杯,饮个不停,今天便是要醉上一回。

    张昭怜惜地看着孙儿,也就不再劝说,今日便让他醉一回……

    张涵并非想挽救世人。他清楚,自己是个普通人,不是救世主。但是,舍弃的滋味如此苦涩。眼看着大批流民死亡,他选择了保存自己,却不免有着深刻的罪恶感;听张昭说没办法时那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又很让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在有心求醉的情况下,张涵一杯接一杯,一壶接一壶,很快便醉眼朦胧了。恍惚中,张涵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到这种地步!’

    有了这样的觉悟,张涵知道,自己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当然,他并没有失去理智,凡事总是双赢才能持久。再发生类似的情况,张涵还是会选择同样的办法处置。只是,他不会再愧疚,不会再迷茫。

    张涵憧憬着改变世界,创造历史。但是,他还没有改变世界,世界已经在改变他了。张涵的思考方式,被深深的铭刻上时代的印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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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被编辑教育了,郁闷~白竹猪大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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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七章 农书[上]

    “快,快,别让太叔公们久等了……”

    张王氏牵着张涵的手,急步向大门赶去。

    七太叔公张杰,今年已经七十二了,是驺县张氏年纪最大、辈份最尊的长者。他偕同三位长老一同前来拜访,张王氏可不敢怠慢。她一面赶赴前面去迎接,一面命人通知张昭。

    在驺县张氏里,这几位可是重量级人物了。突然间,前来拜访,必然是有要事,这事还肯定不好处理。也就是说,张王氏很难应允。可若是她不答应的话,这几位怎会罢休,势必会找到张昭头上。那就不如一开始就让张昭处理。

    再说了,几位都是长辈,没有一家之主避而不见,却让儿媳妇接待的道理。

    “吆,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叫,原来是七太叔公你们来了,这怎么当得起呀?!您老招呼一声,让小辈们去您哪儿,不就行了……”

    张王氏称呼上,是随着儿子来的,这是当时的惯例。她带着张涵一一给几位见了礼,才热情地迎向里面。

    张杰人很瘦,稀疏的头发全白了,几块老人癍长在脸上,颇有点儿吓人。但他表现的却很和蔼,亲切的拉着张涵,与张王氏叙话。

    “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都是一家人嘛……”

    “没事,我们就是来看看,……”

    一行人说着话,就到了正房,张昭刚好匆匆从后院赶来,见到众人,连忙上前几步,给众人见了礼。

    “七叔,您怎么亲自来了,应该是侄子去拜访您,怎么敢劳您大驾,……”

    张昭虽是族长,但长幼有序,见了长辈,他也得行礼。其余几人都与张昭同辈,知道今日是借了七叔的光,却有些局促,都侧身而立,不肯受实他的礼。

    “元惠呀,听说,这两年家里收成不错……”

    以此为开头,张杰拉开了话匣子。

    “还凑乎,都是祖宗保佑,老天爷照应,风调雨顺,大家的日子都好过。七叔,二哥,五哥,还有长顺,都别坐着,尝尝这蛋糕……”

    几年下来,张家的美食,已小有名声。这几位满腹的心事,志不在此,却不过情面,才尝了两块。一吃之下,都觉名不虚传,忍不住就多吃了几块。张昭微笑着与几人说着闲话,气氛温馨而不失热情。一碟将近,张王氏命人又给每人送上一碟,张杰却已差不多了,便打开了话匣子。

    “……,元惠呀,你是个能耐人。当家后,不仅家业兴旺,族人也跟着沾光不少,大家都很承你的情份……”

    张杰人老了,有些儿啰唆,说着说着,竟从张昭当家后一桩桩往事述说起来,说来说去,还是二十年前的事。

    “哪里,哪里,七叔你过奖了,这都是应该的,一家人嘛……”

    “是啊,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二哥是个直性子,有些话儿要是说重了,老六,你也别往心里去……”

    张老二明显是受不了张杰的啰唆了,接着张昭的话茬,就把话挑明了。

    事情是这样的。

    从延熹七年开始,张家对天书上的耕作技术,进行了实验。当发现确实有效的时候,便进行了推广应用。不过,张昭叮嘱要保密,张王氏便只在家中土地,使用奴隶的农庄,才推广应用了农书上的技术和农具。

    纸里包不住火。都是乡里乡亲的一家人,田亩相邻,很多张氏族人还在张家帮忙做事。小规模实验尚可保密,一推广应用,事情就瞒不了人了。

    张家的田地本来施行代田法,畜力和农具要求高些儿,产量与收成也要比佃出去的田地多出不少。而推广天书上的农业技术以后,自种地里的庄稼,又猛增一截,打的粮食也多出许多,往往倍于别人地里的收成。

    眼看着张家连续两年丰收,张氏族人看着眼热,就动了心思。

    “……,老六啊,这日子不好过呀,……”

    看的出来,张老二是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