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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第170部分阅读

   人品不说,能力也是不值一提,但此人居然是棋盘上最重要的那颗棋子,饶是青年已经自觉参悟生死,此时此刻,仍然有一种难以压抑的荒唐之感。

    还好,万通此时很沉稳,看向青年,只是微微点头,聊做致意。

    无论如保,甘州的风沙已经把他洗礼了一回,就算洗不掉根骨里的那些愚顽贪吝,但好歹也把那些浮燥下作给洗去了不少。

    他也是知道此事极为要紧,关系到身家性命,项上人头,所以不能不沉稳,必须要沉稳,机灵要有,但沉稳更重要,沉稳要有余。

    “好,好。”

    时至如今,多说无益,青年居然也向着万通深深一揖,在对方跳起回礼之时,自己才昂然而出。

    ……

    待他出门后良久,万通却向着沉思中的牛玉道:“牛大哥,此人的气质颇象一个人,你说是不是?”

    “象‘他’吧?”

    “嗯,是很象。”万通沉吟着道:“以往失之以柔,现在看来,气质模样,手腕心机,还有一股狠辣的味道,都象极了。如果说聪明,我看也未必差了。论起根基背景,还强于‘他’当年。”

    “是的,所言甚是。”牛玉大表赞同。

    他的态度也鼓励了万通,万通紧接着又道:“我的意思,切莫前门拒虎,后门再进来一头饿狼。”

    “所论的是……”

    两人眼中都是绿幽幽的光,象极了万通自己所说的生物,但当事双方并没有丝毫的自觉,相反,对视片刻之后,却是会心一笑。

    “公公,富贵与共”

    万通自觉有资格说这个话,太子将来要继承大位,他的亲姐姐将来必定是嫔妃,皇后无份,但实权与皇后无异。

    而且,是一位大权在拉,飞扬跋扈的准皇后。

    后宫中的道理就是没道理,皇帝喜欢才是真道理。万通将来任职指挥,都指挥、都督、伯爵、侯爵,都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问题是小问题,万通年二十余,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等。

    对牛玉这种内侍太监来说,上位妃嫔的喜好才是真问题。

    “富贵与共。”

    此时此刻,两双手悄然一握……这才是联盟中的联盟,仅此一握,一切都是尽在不言中了。

    “那位,怎么样?”

    握手之后,万通斜嘴向还坐在迎门柜前饮酒的豪迈汉子,轻声道:“他就管引路么?”

    “你蠢。”

    真正结盟之后,牛玉说话反而不客气了。如他这种在帝王身前伺候到如此高位的人,拿捏人心,探究人性的本事已经到了无可复加的巅峰。

    再聪明的人,也不能和太监在这种事上比高下,因为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只是一场好玩的游戏,对他们来说,却关系到生,或是死。

    看着门前的汉子,牛玉低声道:“他不乐意。”

    “怎么?”万通身形一震,惊道:“他可是刘……刘老官儿的心腹,怎么就不愿意了?这件事,不是大家都事先说好了么?”

    “刘老官儿当然乐意,不过,也是和小爷一样。”牛玉的眼中满是嘲讽之意,笑说着道:“这老狐狸,明哲保身惯了,叫他公然出手,绝无可能。不仅他自己会置身事外,就连自己真心的亲信心腹,也不会推出来。”

    “这,就怪不得了。”

    万通已经懂了,彼此的合作,非得有人出头不可。刘老狐狸真的j似鬼,推出一个不是心腹的心腹来接头,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络。

    事成,则是他也参与其中,纵然官不大,仍然能长保现在的权势禄位。

    以这个老狐狸现在的地位,也不想再立什么大功,再继续向上了。

    高处不胜寒……

    如果事败,因为他跟的不紧,又有自保的实力,获胜者也不会真的穷治于他,惹的老狐狸拼个鱼死网破。

    至于抛出来的站在门前落寞饮酒的汉子,自然是弃子一枚,会被毫不犹豫的抛弃。

    也怪不得,他一副郁郁不欢的样子了。

    任是谁知道自己会是弃子,恐怕都不会身心愉悦。

    “那他反水怎么办?”

    明白这一点,万通却是有另外的担忧。

    “不会。”

    牛玉很笃定的道:“刘老官必有制他之法,或是许诺,或是要挟,他用人,我们替他操这个心做什么?”

    说到这里,一切都没有问题,这一场聚会便是真的结束了。

    很快,最后的两人也掀帘而出,奔向黑漆漆的夜空,然后迅速分道别途,彼此散开,就如同两条从未交汇过的逆旅轨道。

    外头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原本熙熙攘攘的店内人屈指可数,到这个时辰不出城的,要么是在城中有居所,要么就是到那种五文十文一晚的大通铺睡一晚上,第二天的清早可以比外城进来的更早揽到活计。

    当然,也是吃更多的苦,但人生于世间,能在家中吃碗安乐茶饭的又能有几人,同样是圆颅方趾的人,命运就是这样的不同,谁也没有什么办法。

    众人全部离开后,一直在迎门柜台喝酒的汉子才结账离开。自始自终,他并没有参与一语,但事情发展到如何的地步,却是尽落于他眼中。

    此时事毕,但他还不能回去,那位j狡如狐的没卵子却丝毫不废的权阉正在温酒啜饮,等着他的详细回报。

    在这种夜风如刀的天气里,他只能破帽遮颜,来回奔波,而与他相同的那些汉子,明明做的是苦役的活,饮足了劣酒之后,却是放喉高歌。

    幸与不幸?大汉嘴角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微笑……

    无论如何,已经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道路,也就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只是在出门之后,他向着东华门某处地方远远一瞥,故人之情,恐怕在此事之后,就全落个风吹雨打去了。

    大汉不是一个有脉脉温情的人,但此时此刻,似乎是酒意上涌,不由得多想了一些。但很快,他就抛掉自己这些无谓的想法,杀了杀脖间的束带,戴紧了毡帽,然后顶着寒风,大踏步的离开。

    ……

    他倒是没有注意,在他身后,有几个灰衣劲装的汉子,尽管是天气寒冷,几欲滴水成冰,但这是锦衣卫的内卫在四处巡查,内卫的锦衣卫保安司不同于保密局的特科,也不同于监察部门,也不同于巡防衙门,或是军法监,缇骑,它的首要任务便是保障安全。

    谁的安全?

    当然是张佳木的安全。

    然后是锦衣卫的安全,内部安全,外部安全。总之,要的便是“安全。”

    内卫的职掌就是如此,所以它在京师四处巡逻,观察的不是危害大明的蛛丝马迹,而是针对锦衣卫当权者或是锦衣卫的阴谋诡计。

    这处小酒馆没有什么可稽查的,这些内卫也只是路过。

    但其中有一个眼尖的总旗,正好在这个时候看到了披衣戴帽而去的某人。

    “咦”

    他惊呼一声。

    “怎么啦?”四周几个同伴一起发问。

    保安司的人是精中选精,因为关系到的是都堂官和整个卫的安全,不仅是在京中,在全国各地,保安司都有它的触角。

    一个保安司的总旗放出去,最少也能升任百户官。

    这位总旗,沉稳有余,而进取不足,所以,以当初集训坊丁的身份仍居总旗的低位,在现在锦衣卫急速扩张之时,就显的能力不足了。

    但就算如此,也不是他能惊呼出声的理由。

    以他们受到的训练而言,哪怕就是利斧相加,白刃入身的那一刻,该忍也得忍,不能出声的时候,就绝不能出身。

    “但果然是我看花了眼么?”

    前行之际,尽管众人相询,但总旗官默不出声,思忖着此事的奇异之处。以他冠带总旗的身份,凭腰间的那一块铜牌可以直入都堂,上禀保安司的上官,或是直接找到都督薛祥禀报。

    “应该还是我看花了眼。”

    “没什么。”总旗觉得自己可能是看错了,那人怎么会如此打扮,又怎么可能出现在如此下九流的地方喝酒?

    天性里的谨慎小心和沉稳有余的性子占了上风,他向着众人笑道:“踩着了一块石头,倒霉的很,差点儿崴了脚。”

    原来如此,众人放下心来,随意说了几句,便又继续前行。

    有的时候,一件大事,可能败坏在不起眼的细节上。这位总旗官原本可以做一个改写历史,扭转乾坤的人,但可惜,性格决定命运,在他选择顶着寒风走上另外一条道路的时候,尽管他是按章办事,没有错误,但,天大的错误就在他的手中铸成。

    第661章 流言

    “最近,”骑在马上,孙锡恩慢吞吞的问:“都中情形如何?”

    被问者比他落后小半个马身,先是一脸为难,但还是答道:“很好啊,一切安堵如常,没有什么变化。”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京中又下了一次大雪,雪后易出事端,京中现在禁军又恢复到八万人以上,年后,还有几万精锐进来。

    在这段时间,张佳木的武官分流计划已经开始,严厉的考核之下,有八千余人考核在最下等。

    这些人都是世受国恩的武官,一旦情形确定,就会全数开革。

    这自然是最严厉的处罚,涉及的是禁军诸卫为主,京营武官为辅的大批人群。

    除了最下等的开革,还有优良和中上中中三等中将会外调的武官,外调的阻力也有,很多武官宁愿降级也不愿外调。

    毕竟,边关苦寒,吃风喝沙,而且会有上战场搏杀送命的危机。现在一家大小在京安下家来,谁又愿举家搬迁?

    对这些武官,自是以降调为主,反正以后每年都会考核,张佳木已经决定,文官的“京察”考核这个紧箍咒也要从此套在武官头上。

    设定武官加入的门槛,杜构滥授,每年考核,保持一定的人数。

    大环境干净清楚了,就算有少量不合格的亲藩和勋戚,那也就无所谓了。相反,张佳木认为,大环境好了,就算是有少数不合格的,再脏的事物,泡在清水里也就干净了。

    相反,再干净的事物,泡在污水里,时间久了也自然就脏了。

    如戚继光,那是多么伟岸高大的奇男子,泡在大染缸子里头,自然而然也学会了贪污军饷等卑污手段。

    张佳木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全国武官系统重建,这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此事做完,再把法定程序革新,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改革勋戚和亲藩制度。

    后者,更是要触及大明皇朝的根本利益,但,非改不可。

    此事除了几个心腹中的心腹,谁也不知道。

    所以,都中在为他分流武官担心时,这些心腹的眼光却已经放在日后了。

    孙锡恩所问的人是他在坊丁队中的老部下,现任的保安司指挥使胡静水。

    名字有时候也能反应一个人的性格,这个旧部性柔如水,谨慎小心,如临渊深潭,深不见底。

    哪怕他的官职是孙锡恩一手拉拔,但涉及到具体的安保事宜时,仍然不会多说多讲,更加不会透露细节。

    换了别人,一定会有所不满,但孙锡恩却很是嘉许的点一点头,然后,就又闭嘴不语了。

    他们现在的目的地却不是到都堂报道,事实上锦衣卫摊子越铺越大,系统越来越分明,每天来往的公文足超过上千件,全部归于总务处理。

    原本分散在城中的各千户百户所和经历衙门都受命于上管的各个部门,保密、总务、庶务、缇骑、巡防等等,各有所司,各自办理各衙门的差事,互不统属。锦衣卫,已经率先完成了职能改革,变的更加高效。

    现在他们要去的,却是张府。

    徐氏太夫人做寿,锦衣卫上下人等,谁敢不上门贺喜?况且,就算不以威势权力来说,张佳木这个上司也是叫人有足够的敬意去喝一顿寿酒。

    “最近,总觉得心神不宁。”隔了半响,孙锡恩才又道:“总之,凡事要小心谨慎,宁愿查错了,但不能不查。”

    “是,下官明白。”

    “你要知道,我不是在做指示。”孙锡恩展颜一笑,在他来说是至为难得的事,太久未笑,脸也似乎僵直了,这般破颜一笑,不仅不曾和缓气氛,反而叫这个旧部胆战心惊。

    “是,下官明白,孙大人只是建议,本着各局、司互相合作的精神,下官会好生领会得,一定在近期强加部署,请大人放心。”

    胡静水的回答当真叫孙锡恩满意了,这一次他没有笑,但却是缓慢而有力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大人为什么觉得心神不宁?”

    简单的交流之后,胡静水难耐心中的好奇,忍不住打听。

    好在孙锡恩不以为忤,或者,他也需要一个能倾听和帮他释疑的人。他先是沉吟,刀削般的下唇咬的很紧,显示出主人的毅力和决心……他所有的下属都知道,眼前这位是刻忌寡恩,除了效忠张佳木和团体,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动摇其心志的强人。

    “最近,都中称颂德王殿下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这是好事啊”

    尽管只是一个指挥佥事,但负责的是保安司这样的机要权力部门,连张佳木的直统领……也就是俗称铁册军的头目李成桂都是他的部下,所以胡静水知道的消息还是很多,并且,准确的居多。

    按张佳木的想法,就是要看。

    太子如果继续失德,其实也就是继续和他,和锦衣卫继续生份下去,那么,大家迟早就会有决裂的一天。

    而德王,就是棋盘上的一颗预先布置的闲棋,预子。

    可能无用,可能有用,可能是云淡风轻不染一物,等太子成年有皇子后,德王就能潇洒之国,当他的富贵闲散王爷。

    但也可能有用:剑拔弩张之时,在一个月黑风高夜,数百甲士执戟挥戈,打着如林火把拥车而至王府,肃容而曰:请殿下入宫于宫门即位……国不可一日无君。

    后者当然就是张佳木的手段。

    在大明,还没有哪一个权臣预谋过废立,而张佳木现在虽然只是在预设,但已经足够的豪迈大气。

    但,预子只是预子,在没有真正角力格杀,没有真正的厮杀之前,这颗棋子就急不可待的跳出来,搅乱棋盘,只能误事败事。

    这个道理说出来就简单了,所以孙锡恩寥寥数语后,胡静水就醒悟了过来。

    “怪不得大人不安。那么,属下要问,是不是德王有意安排?如果是,大人以亲卫指挥使的身份,足以做一些事了。”

    其实确实是方便,隔绝王府内外联络,将德王府变成一座孤岛,与外界不通音信,这样一来,自然是风波立止。

    “我不能这么做,太保不会允许的。”孙锡恩道:“德王毕竟是要慢慢养望,只是这个过程要由太保来掌握,这件事是我办砸了。”

    “太保必定不会怪大人,只会查清楚原由。”

    “是的,我也知道这一点。但我暗中派人查察,称颂德王者,也确实有其原由,比如因学识、气质、书法等等,众颂,我竟不知道谁是有意,又谁中居中主持者。”

    “此等事,必定有人在其中播弄”

    “唉,是的。”

    孙锡恩其实早就开始查察,但做事的人做的很隐密,不曾露出半点蛛丝马迹。他倒不知,眼前的事是几方势力合作的结果,如果是一方面来做,必定早察了出来。或是太子一方,或是某人一方,早就形迹。

    但几方一起来做,固然外人知道其中必有诡异,但想查出根底来,还需相当长的时日才行。

    “不知道做这等事,有什么好处?”

    胡静水想了一想,笑道:“这除了给俺们略捣一捣乱,殊无用处啊。”

    “是的。”孙锡恩坦然承认,道:“也就是有一些麻烦,也不算什么大事。风头一起,我就叫人多方注意,大约逮住了几个源头,最多半个月,抽丝剥茧,一定能查出是谁捣鬼。”

    “捣这个乱,没有好处,一定会暴出狐狸尾巴来,”胡静水抿嘴笑道:“倒是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反正不是好药。”孙锡恩心头烦恶,忍不住又长吐口气。

    要说这件事倒真的不算什么大事,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要紧。最坏的可能,就是皇帝对这件事加以重视,可能会把德王贬出京去,再换一个亲王居住在京中当应急的副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