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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第170部分阅读

    数百番役一起跪下,叩头叩的山响。

    “罢了,也不在这点礼数上头表忠心,都起来吧。”

    牛玉是司礼监的出身,皇帝心腹中的心腹,比起蒋安这个前任督公明显更受重视。而牛玉到东厂是干吗来了,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但,有心劲不代表有实力。

    现在东厂全部人手,连以前安插在大臣家里的暗探加起来,不过千多人。

    这么一点人力物力,想和张佳木斗,各人想起来也是觉得好笑的紧。

    站在牛玉跟前的,就是这么多死气活样,毫无生趣的脸。

    这些番役,原本就是锦衣卫的人。东厂设立之初根本没有自己的人手,十之八九都是打锦衣卫调过来的。

    太监更受信任,锦衣卫原本就是皇帝的家臣,所以归在太监麾下效力也没有什么抵触。相反,大家都很兴奋。

    这几十年下来,眼看要彻底盖过锦衣卫,大家看着旧日同僚,都颇有居高临下之感。

    但现在,一切说不得了。

    看人家鲜衣怒马,得意洋洋,自己灰头土脸,无地自容。

    东厂内部,其实暗流涌动,连牛玉自己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可资信任。

    不过,可信的人总是有的。

    掌刑千户和百户官,受恩深重,地位独特,说是千户和百户,比起外省的都指挥使都要更有权力,也更受皇帝的信任。

    以他们的身份,无事就可进宫,交结勋戚,内监,官职不高,潜在的权力网却很高明。

    东厂未失势前,这两人的权力也不比当时的锦衣卫使差了。

    现在牛玉要翻盘,这两人当然也只能跟上。

    “不相关的,都下去当值吧。”

    这么一句话,十之八九的人都自行散去。说是当值,也就是在街面上乱晃,有什么新鲜事就给记下来。

    曾经有东厂还记录了军户和百姓打驾的事,一直上禀到御前。

    至于鸡蛋多少钱一文,菜价多少,也是必记的功课。

    真正威胁到这个大帝国的勋戚的动向,群臣的动静,还有土地兼并,太监祸乱地方,这些反而记不得,也断然不能记。

    最近市师物价平稳,东厂的记录反而是给对手张目,一想到这,连牛玉在内的上下人等都气的心口疼。

    “督公,谈的怎么样?”

    薛千户和王百户都是牛玉收服了的心腹,心腹,就是可供咨询大事,哪怕就是关系到身家性命,也是如此。

    和太子谈之前,自然也是和这两个心腹商量计较过,所以等外人一出,两个武官便一起凑上前来,小声发问。

    也不怪他们急切,身家性命全在这上头了。以他们的身份,漫说没办法改换门庭,就算真心想改,所得也不会大过所失。

    在东厂,除了牛玉和一群宦官,就属他们俩大了。东厂风光的那些年,他们一年少则几千,多则数万两银子的进项,现在改投锦衣卫,难道能强过东厂?

    既然如此,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你们俩,有点成色成不成,这么着急做什么。”

    两个心腹急,牛玉倒不急,很笃定的坐稳了喝茶,半响过后,才冷然道:“果然也不出所料,小爷答应帮手,但,不愿置身其中。”

    “这是自然的。”薛千户道:“小爷也知道,不管不行,但管了万一出了事,代价又太高。”

    他们要做的,说是政变,也是谋反。张佳木毕竟是太保,是天子信臣,对付他,就是和皇权挑战。

    一旦失败,他们这些人不过是个死罢了,抄家发配,都是有限的。反正风险就这样,搏一注出身又如何。

    太子就不同了,先是失位,再又复位,其中甘苦,寻常人岂能得之?

    没有天大的理由,太子都会是以保护自己为第一,反正就这么熬下去,迟早他要登基为帝。

    真有什么举拙,当皇帝后不如再从容设法,毕竟,针对张佳木的几次政变都是什么结果,所有人都是清楚的很。

    既然十之八九会失败,而太子失败的后果又太严重,他不愿参与,原本也是预料中的事。

    “但我们和外头那几位的计划,没有小爷的全力支持,就不可能成功。”

    虽然理解,但不代表能接受,王百户的话,也就是薛千户的意思。

    三人眼神中都是厉芒呈现,半响过后,牛玉才点了点头,道:“你们两计较的是,看来,非得照你们的意思来办不可了。”

    “要紧的就是,人手难定。”薛千户皱眉道:“得找一个不怕死的,又向来和咱们没关系的人先出头放一炮”

    “对,这个人难找了。”

    “还得和张佳木有点儿若有若无的关系才成。”

    “人,我已经大约选好了。”牛玉狞笑一声,道:“这几天就叫他进宫侍读侍讲。小爷那边,故意叫人再弄的过份点,看吧,这厮会忍不住的。”

    “嗯,他这头一炮一放,咱们就能真正动起手来了。”

    “叫咱们潜藏的人也动起来吧。”牛玉摸一摸光溜溜的下巴,笑道:“风云将起,不要再顾惜着暴露人手了,全部起动开来。”

    “是”薛千户笑道:“这是什么时候了?说句打嘴的话,全折光了也是值当的。”

    “那好,此事就归你主持。”

    牛玉站起身来,神色匆忙的道:“我要去见人,有些话只能当面说清,不能传话,也不能送信。”

    以他的东厂督主之尊,当然不能随意轻出,好在东厂人才也多,叫进几个人来,略加装饰,牛玉便成了一个引水卖浆的小贩。

    众人见了滑稽,却也是不敢笑,倒是牛玉自己笑了几声,然后也不带从人,只关照了百户官远远护卫,不必靠的太近,然后便悄然而出。

    就在牛玉出门的同时,自也有几个大人物,或是青衣小帽,或是装成外路客商,要么就扮成一个寻常粗汉,到了地安门外的一处下等人聚集的酒庄,三三两两的聚齐。

    锦衣卫的耳目,现在是灵通厉害之极。

    众人知道,以往说是“打事件”,其实就是勒索商人,敲诈百姓,很难说有什么成效。

    现在锦衣卫各处都有暗探,每天汇总消息上报,而各勋戚大臣的府邸,很难说也会有什么人潜伏进来。

    现在这般行事,一不小心,就会有暴露之忧。

    好在,众人中有一个大内行在,如此这般行事,都是此人的教导,所以众人勉强可以放心。

    第659章 聚会

    这处酒肆,是京城最下等的人聚集之所。引水卖浆之流的苦力之流,才会在这里驻足。

    酒是最劣的劣酒,菜,就是茴香豆,芸豆、花生米一类,难得有一些驴肉可以切了下酒,不过,在此喝酒的,一般也并不舍得。

    一天的苦力钱不过百来钱,勉强够吃饭糊口,饮酒这种事,不是嗜好太深的,如何能舍得这笔钱。

    所以,一切供应都很简陋,也很便宜。

    一碗酒四个钱,加上豆子花生米是六个钱,就算这样,也有不少人只舍得喝酒,并不要菜。

    店中陈设,当然就是破败不堪,里头的气味也很不堪领教,弥漫着一股强烈的酸臭味道。

    小二伙计,也懒洋洋的不肯理会人,左右是十文二十文的买卖,值不当赔上吆喝。

    牛玉进来时,其余几人也已经到了。

    大家要么是侯伯,要么是总兵都督,要么就是内监提督东厂,哪一个的身份说出来不是威震全城的要角?

    现在却都是灰衣短褐,装成贩夫走卒的模样。

    牛玉忍住笑,向着迎上来的小二吩咐道:“打四角酒,一碟花生米。”

    在这里的都是寒酸客人,鲜少能叫菜的,所以小二听了也只懒洋洋的应一声,并不奇怪。

    便是牛玉的嗓门,也是有意压低了些,变的深沉有力……谁说太监一定是尖嗓门来着?

    等坐定了,各人装成偶遇,渐渐搭在一桌。

    有个戴毡帽的粗豪汉子一直盯着门看,过了半天,才向着众人道:“没有人进来,也没有扎眼的人,诸位可以从容说话了。”

    他说完,自己便自顾自的来到柜台,单独又要了酒,叫切了一碟驴肉,慢慢吃着下酒。

    掌柜的见他模样,知道是个走单帮的外路客人,肯定是打北方来的,兜里大约有几个钱,所以并不奇怪,吩吩人切了肉,又送了一碟芸豆,将酒打了叫客人慢慢喝。

    “这厮靠的住否?”

    说话的是一个世家出身的都督,人也年轻骄狂些儿,但,此人是新上任的旗手卫佩印都堂指挥,眼下大事,需缺他不得。

    此人参与进来,也是与坐在东北角上贼眉鼠眼的万通有关,万通回来,就是直接到旗手卫补了个百户官,眼前这位新上任的旗手卫指挥广义伯吴琮,便是由他搭上的线,牵上的头。

    吴琮参与进来,也是颇代表现在一部分京中勋戚的意思。

    现在武官们大为得意,锦衣卫步步扩张,不少勋戚也捞着了好处……但,这只限于和张佳木关系良好者,要么,也是勋戚中名声良好者。

    象眼前这位广义伯,向来以暴虐残苛闻名,他的佃户,吃的猪狗食,干的牛马活。这样的人,张佳木自然不会接近,更加谈不上有什么好感。

    张佳木不来惹此人,谁料此人还要碰一碰他。

    自然,此人也是代表相当一部分勋戚,这也是世间难免之事,大抵人风光得意了,总会有人怨望,不服,甚至是嫉妒和敌视。

    最为要紧的,还是张佳木在直隶附近的限田举动,当然,还有张家对佃户的态度等等。限田,便是限制勋戚兼并土地,大明对此事向来也是管的,只是看怎么管,管的力度是如何。

    如果换一个人当锦衣卫使,也是会弹劾勋戚兼并田土,威压百姓,然后皇帝会适当处置,以做警告。

    毕竟皇朝兴废和土地和兼并有关,皇帝自己想要皇庄,亲藩的土地更是一亩不能少,但对勋戚和大臣好歹要敲打一下,不能任由他们的性子来闹,不然的话,危害的还是皇帝自己的大明江山。

    前一阵子,张佳木连接弹劾了十几个勋戚,全部被皇帝下旨按责,其中,便是有这个广义伯在内。

    退还土地,这个仇自然结的大了。

    至于佃户,则是张佳木宽待佃户,诸多举措也影响了不少家勋戚豪族,直隶勋戚占据的土地何止千万,佃农怕都有数万家以上。如无类比,相差或是不大,佃农也能安其位。现在有张佳木和别家勋戚在,好坏立判,上下立分,佃农们也不傻,自然就知道哪里呆得,哪里呆不得。

    夺佃是田主威胁佃农的最终手段,一般来说佃户最怕夺佃,一旦如此,一家老小无依无靠,立刻就有灭家之危。

    但广义伯吴家的佃户却是主动退佃,而且一退便是几家几十家的退,到了这年年尾,退佃的有好几百家。

    这些佃户要么投张家,要么投别家勋戚,现在仿张佳木做法的也很不少,两相比较,佃户不跑才有鬼。

    这一下,如吴琮这样的勋戚,对张佳木的不满就更甚了。

    当然,如果不是他有旗手卫指挥的权责,恐怕,在座的还不会叫他来。毕竟,从他的表现来看,也并不足以为谋,只是,人贵自知,这样人的想自省自知,怕是难了。

    “小吴放心,他那样的大行家说没事,就是没事,尽可放心。”说话的是箕坐于椅上的一个红脸汉子,穿着落拓,品貌寻常,但那种昂扬意态,睥睨四方不可一世的骄态,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所以此人只能单独坐转角,而且,破帽遮颜以挡面目才行。他这么大大咧咧的称呼,一则是事先商量好,在这种破落地方以官职相称,骇人听闻不说,还会暴露行踪,所以,各有假称。只是此人说出来,自有一种颐指气使的味道,吴琮听了,老大的不服气。他是典型的纨绔,只是当着此人,却也是有气发不出,当下冷哼一声,示意自己听到了。

    这般态度,当然不是合作之道,牛玉轻轻一咳,吴琮立刻面容转霁,脸上露出几分笑来,向着说话的红脸大汉点头致意,自然,这一次亲热多了。

    也亏得牛玉在,才能把吴琮这样的纨绔勋戚震住。须知,宫中力量现在虽弱,但那是看和谁比,对付吴琮这样的纨绔勋戚,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罢了。

    “牛大兄已经来了,我看我们说正事吧。大家聚集一起不易,一会散了之后,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要知道,门大兄安排地点,排查可疑,也很费心费力,象这种聚会,能少则少,所以请诸位不要有意气,好么?”

    现在时间尚早,不少苦力都不在,而且,都是各自占一个地方喝酒,彼此不相干扰。这伙人占了里头转角的地方,昏暗不通风,便是下九流也不愿挤在这里头。

    虽然苦些,不过为了保密,须也说不得那么多了。

    说话的面色白皙,相貌英俊,从面色气质上就是一个受过严格教育的世家子,此时端坐在这酒肆之内,却仍然端庄自持,穿着破衣,却如同华服在身,论起气质神色来,比适才的红脸汉子,还要强过几分。

    任是谁见了,都要赞一声:人中之杰。

    牛玉对吴琮不大客气,对这个青年却很敬重的样子,当下点了点头,道:“我就把昨日情形,与你们说一说……”

    ……

    等牛玉说完,各人你言我语的参与意见,很快,日影西斜,酒肆中的人开始多起来,人声嘈杂,而且近处坐的地方快满了,也快拦不住了。

    白面青年知道不可再耽搁时间,因而很语气急峻的道:“现在看来,就只能按我等所议的计划行事了。”

    “嗯,小爷的反应,不出所料。”

    “我要问牛公一句,那个‘伏子’是否可靠?”

    “可靠的很。”牛玉精神一振,道:“东厂做事,向来涓滴不漏,我也是查档才查到的,现在要启动,正合时宜。”

    “好,此时不用,什么时候用?能通报消息,告之我们他的行踪,就已经是很不错的助力了。”

    “不错。我亦是这么想。”牛玉大为得意,伏子之事,是他一力主持发觉,而且,已经接上头,对方虽意外,但并没有坚拒。

    原因也很简单,伏子的真正身份,家族成员的安全,都在东厂的实际掌握之中,不管你潜伏多少年,一旦东厂要用,便得听命。

    否则的话,后果殊难逆料。

    东厂伏子,大抵都是这么布置,不然的话,万一断线,岂不是白布置了?

    这一次启动,也算顺利,只要此人能发挥该有的用处,那么,于大事就有不小的助力了。

    “我最后问一下,预备发动的人选,牛公选的是谁?”

    “明日就发表任命,此等小事,略作安排就可以了。”

    “好,如此,就算无遗策了。”

    “这酒虽坏,不过,还是预先喝一杯吧。”青年隐然也是众人的中心,他举起陶杯,面上若有所思的样子,半响过后,才是自己举杯,酒虽劣,但劲头很大,粗汉子们饮洒,讲究的就是一个劲头。

    他一饮而尽,面色自然是一片潮红。

    “我要先走了,这两天京营禁军正在整顿,事多的很,须提防时间太久找不着我,会出乱子。”

    青年自己先起身,向着众人一揖,道:“诸君,事成后再见了。”

    “这口采甚好。”牛玉格格一笑,也是举杯,痛饮干杯,一个阉人,居然也颇具豪气。

    “好”红脸汉子将酒碗倒满,咕噜几口喝光,“啪”的一摔。

    好在,店中人多,也没太在意,只有几人看了两眼,又转过头去。

    “洒家先走,哈哈。”红脸大汉殊不以为意,排开众人,大步向前,也不和开头那大汉招呼,自己便掀帘扬长而去了。

    第660章 铸错

    与这等人合作,主导的青年脸上也露出一丝悲凉困苦之色。

    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牛公,我想我们需约个时间,到了时间,不管事情如何,都需发动。”

    “看他。”牛玉指一指一直在一边旁听的万通,轻笑道:“此事的关键,便在此人了。居中联络,呼应,发动,皆是靠着他。”

    青年一时默然。

    万通也是早就相认,且不提人品如何,那些斑斑劣迹,自己手中就曾处置过,不是看太子的面,当初在自己手中,就需得狠狠办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