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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为王第121部分阅读

    外露,仿佛全身都装了消息机关,一碰一下,便可以滴溜溜的转动起来的机灵人物。

    都是人到中年的模样,有人精明外露,有人显的城府颇深,也有人一副酷厉模样,皱眉凝神,似乎在公堂断案。

    这一群人,都是颇具威仪和内在,叫人一瞧就不是凡俗之辈,而且,正是中年时候,是体力还很不错,而人生和为官经验都已经到了顶峰的时候儿,这一群人聚集在一起,自然也是为了曹家这里的变乱,面对如此乱哄哄的局面,他们却是如同看戏一般,闲闲在在的,桌上放着一些小食,还有冒着热气的茶水,除了不敢张灯怕引起注意之外,简直就是一场秉烛夜谈的诗会,风雅而有趣,是文人雅士们闲时的最好。

    主人叫余子俊,景泰二年的进士,请来的几乎也全部是景泰二年的同年。说来也怪,景泰二年并不是个特殊的年份,但是这一件出的进士官运都很不坏,眼前这几位已经全部做到了六部的堂官,要么也是小京卿的位子,官拜三品四品,或是在通政闲曹,或是户部和吏部的侍郎,总之,都是有重要的执掌,而且,内拜京卿,外转巡抚都御史,到这会子,到了这个位子,都已经是升官和执掌一方的重要关头,景泰二年到天顺二年,时间不久,这一界进士们的官运,算是官符如火了。

    客人中,颇显刚愎之色的叫王越,以知兵著名。还有一位叫做陈鉞的,亦以知兵闻名,两“越”虽是同年,专攻一块,交情就显的很深厚了,今夜事起,余子俊暗中派人邀约,两人也是青衣小帽,联袂而来,显的交情极为深厚。

    再有几位,则各有职司,总之,也都是方面大员。

    至于有一位已经要外放的,则是官运不得意的前辈,正统七年的进士韩雍。此人将由京卿外放到江西做巡抚,以他右佥都御史兼任江西巡抚,算是升迁,所以韩雍脸上颇有欢愉之色,话说也有点儿言不及义。

    只有在曹家闹腾的不成模样时,他才皱眉说话,说的,也就是适才的论断之语。

    “怎么?”余子俊为人诙谐,颇好朋友,所以府上经常是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颇为讨喜的一个人。韩雍要说起脾气之大,为人之刚愎,其实还远在王越之上,余子俊能敷衍的很好,就说明主人确实是一位长袖善舞,很善交结朋友的人物。

    此时他拿韩雍打趣,因为从科名上来说,韩雍是前辈,别人不好说什么,只有余子俊的交情够,因此笑着道:“学生还以为熙翁在操心江西巡抚任上的事,无心顾及其它咧,怎么,也瞧着曹家那里闹的太不成话了?”

    “呃,这个这个……”韩雍满脸通红,颇为不乐的盯了余子俊一眼,看到对方一脸的诙谐,倒也不好说什么,也只得一摇头就罢了。

    “熙翁,”王越向来对任何人都不服气,崖岸高峻,清刚自诩的一个人,又向来以知兵闻名,所以对韩雍的判断并不服气,当下带着一点不服之意,语气也有点激烈的问道:“难道老先生以为,曹家能成大事乎?”

    王越虽然官职未显,但最近已经有风声出来,他就要外放山东按察使。文官外至按察,转布政,或是直接为巡抚兼副都御史,都是大拜的前兆。因此,韩雍也不小视他,目光与对方直视,答道:“某以为,胜负在五五之间。”

    “学生倒不这么觉得,”王越平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鞑官素无纪律,虽勇悍,但无法部勒以军法,所以,必败无疑。”

    “虽是如此,君没有想过内应之事么?”

    “内应?”王越大感震惊,不过,他很聪明,很快就明白过来,面色也是转为苍白,良久之后,才吃吃道:“老先生说的是曹吉祥这权阉吗?”

    “自然”韩雍面色也是凝重之极,摇头道:“如此大事,曹吉祥岂能不与闻?咱们离的近,已经看的清楚。你们看,天快五更,一会就有亮色,虽然大雪,但今晨亦有朝会,一会儿甲士破门,曹吉祥在内主事,曹钦拥兵控制皇城和宫城,锦衣卫那边杀声响亮,显是还有大军围攻,如此,三家权臣去其一,两家联手,朝纲还有什么可说的”

    “有大学士李贤等”

    “一介书生,并无兵权,况皇上如果落入他们手中的话,那可真是奈何,奈何”

    “君臣大义已分,就是他们也做不得逆上之事”

    “若有理由废帝,又当如何?”

    “这,真真是玩笑话,熙翁莫非饮茶也能饮的大醉?”

    “不然,我没有醉,更不是胡话。历来政变者,都有想好的理由。不然,汉之霍光废汉帝,一个月做一千多件恶事,你们信么?”

    “这……”

    到这时,众人已经被韩雍说服,都是瞠目结舌,不知道说什么是好。韩雍自己虽然说服别人,但也是五中如焚。

    他们到这个位子很是不易,十年寒窗也罢了,服官之后,要应付上司,同僚,奉承皇帝,知应宦官和锦衣旗校,为小官时,要有自保之术。

    同时,俸禄微薄,明帝驭下甚是刻薄寡恩,不要说和宋比,就是比诸汉唐,也是差的老远老远。

    一品大员不过年俸一百多石,而汉之太守都有两千石,这差距离真是太大了一些

    为地方官,还有一些灰色收入,为京官者就只有苦捱和借债两法了。

    好不容易,到此九转丹成之际,偏又是如此乱法,又怎么能叫人不忧心如焚。

    国事家事,联在一处,谁愿朝纲如此混乱?

    廷臣李贤,自然也是他们的主心骨,虽然韩雍对李贤并不服气,但也巴不得李贤等人能拿出一个切实的办法来才好

    大势,他们也是看出来了。皇帝对权臣不满,甚至是害怕,对宦官虽然信任,但也知道此辈不足以治天下。

    皇帝虽不是明君,但好歹知道大事要文官来做,种种举措,都是向着这上发展。廷臣之受重用,李贤等人自己的修养和能力是一回事,也是正好和皇帝并太子的需要契合,所以君臣相得,甚是默契。

    如此再下去几年,等地方军权到手,再来改良中央,分三大营为十二团营,让京营武力分散,也是文官一并推动的一项好改革。

    军权一散,分而治之起来就更方便容易了

    再继续从勋臣里挑一些能干听话的,分而制之,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就把权柄全部掌握在手了。

    怎耐计划没有变化快,一夜之间京城内局面大乱到这种地步,又岂能不叫人惶恐害怕,扼腕痛惜

    “要是曹家得了势,”韩雍面白如纸,但仍然很决绝的道:“吾当出奔到江西任上,绝不留在京城之内。”

    “甚好。”余子俊也收了脸上轻松的表情,关上窗子,又拍手叫来佣仆点灯,等房内一盏油灯点亮之后,他才缓声道:“这种局面,出奔在外更有益于国事。”

    “要是李大学士也能出去,就更好不过。”

    “不然,”有人反驳:“曹家这样的人家,真如禽兽一般,我辈在他们面前,根本无说话的余地。但李原德能叫曹钦也服气,甚至敬他三分,除了他之外,我想不通还有谁能如此?”

    “是了”众人同时悚然,齐道:“内里有他,外里再有准备,事情就容易些了。”

    “这也是最后一步。”韩雍道:“真到这种局面,吾恐大明社稷危矣。”

    以他所说,肯定是蒙古人支持的曹家得势,京城之中大乱,虽有李贤在内,恐怕也稳不住大局。

    局面一乱,外敌一入的话,那就更加危险。

    各地亲藩,是不是要趁乱起兵,也很难说。真到这种地步,就算起兵杀了曹家满门,明朝也是大失元气,恐国运很难再起了。

    “唉,夫复何言”有人道:“唯有同舟共济,以度危局”

    更有人言道:“张佳木虽可恶,擅捕擅抓,但好歹不象曹家这样目无纲纪,而且,还有勾结蒙古鞑子之嫌。”

    “说这些无用了。”韩雍语气冷峻,但不容质疑:“锦衣卫那里是守不住的,我有消息,是两件伯爵总兵带五六千京营官兵,这,如何能守得住?”

    “唉,说的是了。”这一回连王越也是服气,垂头道:“看来是无计可施了。”

    “此时就要看吾辈的了。”韩雍断然道:“就看李原德那里有什么安排了。”

    第481章 逃脱

    在五更时分,也就是天亮前后最寒冷的那段时间,曹钦带着四百吃饱喝足,不少人酒意十足的蒙古鞑官上了路。

    按蒙古人的规矩,十人一小队,分成四个百人队,曹家兄弟子侄带着府中亲卫家丁数十自成一队,近五百人俱是重甲在身,骑着高头大马,手中持利刃长兵,背负弓箭,还有一些强弩,在凌晨时风,顶风冒雪的赶到了长安东门之外。

    小五百人,又都是骑马,隔着几里路都能听到动静。

    守门官自然也看到了,等曹家兵马一至,城头已经锣鼓声响成一片,待曹钦赶到城下时,城头已经是一片肃穆,自下向上看去,只见一群群的甲士全副武装立于城垛之上,城门相比外城并不算高,隐约还能看到一些面容,只是被头盔遮住了,看不大真切罢了。

    情况不明,曹钦也是焦燥起来,骑在马上提着气对上面叫道:“守门官是谁,宫内有人反乱,我是都督曹钦,奉命入宫平乱,速开宫门”

    城头上探出一个人头来,头戴乌纱,胸前绣有飞鱼图案,曹钦一看,便知道糟了。

    “曹都督请回吧。”

    探出头来的当然是锦衣卫的庄小六,他已经在宫中有重要职司,今日守门,也是他的职责所在,曹吉祥之前要调他走,却是没有成功,此时又有曹钦带着兵马在外,用意为何,庄小六不问已知。

    但情形很乱,不必要上来就翻脸,所以庄小六笑嘻嘻的对着曹钦道:“等天大亮了,到了时辰,下官自然就会下令开门的。”

    “我信你才有鬼。”曹钦肚里大骂,脸上却也是笑的如花儿一般,当下只是劝道:“庄兄,你我兄弟素有交情,又是公事,何必来为难我?公事办不好,皇上那里不好交待,就是我父亲,也会重重罚我。”

    说到这,话锋一转,语气也变的诚挚之极:“庄兄,我知道此前咱们彼此有过误会,但我心里向来没有什么。锦衣卫和我都是为皇上办事的,现在宫中情形不明,耽搁不得。老哥你在夺门那天就立过大功,现在宫内外没有不赏识你的,今天再立一功,我曹某在这里放一句话,事后你不得封侯,就拿我曹某一人是问。若是不信,我可以现在就立誓”

    曹钦真格指天划地的立起誓来,在他身后,是四百多鞑官和家丁,明火执仗,他却在这里一副公忠体国,忠义无双的模样,不要说庄小六,便是一群鞑官和曹氏兄弟们瞧了,也是觉得好笑的紧。

    他在这里拖着时间,一心要诈开城门,心里也是焦燥的紧,不知道曹吉祥为什么没有动静,如果在宫门内起事,举火为号,或是直接带兵来夹击夺门,最不济,也可以假传圣旨,骗开城门,要知道,为了今日准备多时,假的玉玺准备了好多块,就是金令箭什么的,也有的是啊。

    曹钦倒是不知道,曹吉祥早就派人来过了。

    事起仓促,又因为长安东门的守门官是庄小六,此君又臭又硬,除了皇帝和张佳木之外,谁的账也不买。

    换了一般的门官,可能他曹大官一句话的事就能开门,或者干脆裹挟了一起起事也就是了,倒是姓庄的奉职唯谨,根本不可能用这等办法成事。

    打了二更之后,曹吉祥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自己的住处走来走去。后来坐不住,干脆就到南熏殿里坐着,这里是宫中祭祀历代帝王真容的地方,寻常时没有人,距离长安左门也算是最近的了。

    一拨拨的人派出去,但庄小六根本不加理会,全然没有消息。

    最妙的就是人去了也不回来,就如石沉大海一般,根本没有溅起一点儿的浪花来。

    可这些,在家耽搁半天,又跑到长安左门等候消息的曹钦又怎么能知道呢?

    ……

    回头再说马亮。

    一进曹家,马亮就知道大事不妙。

    他的那些蒙古族的同袍伙伴们一点也没意会到什么,他们仍然是大口洒,大块肉,斗嘴喝酒摔跤投壶,平时玩的玩意一样也没拉下。

    曹家这样的大族自有很多巨宅,开了三四个大花厅,摆了几十张桌子,每间厅里都放着好多个铜火盆取暖,外头雪花纷飞,室内却是温暖如春,一点也不曾感觉到室外的寒冷。

    在回廊阶上,还有热腾腾的烤全羊,蒙古鞑子爱这个,曹府向来是不限量的供应,随吃随有。

    有羊肉啃,还有特别弄来的马奶酒,烧刀子,这么些个玩意一摆,身边又全是蒙古人,呆会儿要干什么,这些人就是全不管了,不少人哇哇怪笑,几个厅里来回乱钻,开心的不得了。

    等到造反起事的消息传来,大伙儿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心理就是那样,成或不成,反正是一场乐子。

    草原上的好汉子,还怕柔懦无用的汉人不成?

    说来曹钦也是下了一番狠功夫的,他家里的鞑官真是没有混事的,确实都是蒙古人中的凶人,一个个都是性子暴戾而不失强韧坚忍,至于马上功夫,骑射本事,更都全是一等一的好汉。

    看他们的身架,也全是膀大腰圆,只是蒙古人身量不高,全是往宽里长,虽然一个个劲大的能勒死老虎,全都开得十石的硬弓,但身量不高,就并不显的怎么威武,而且一个个编着辫发,再蓄上满脸的胡子,看起来是凶厉太过有余,再加上蒙古人特有的罗圈腿,委实也是叫人喜欢不起来。

    事情一出,曹府上下也是奔忙个不停,这些鞑子身上味儿太重,府中下人心一懈怠,也就懒得管他们了。

    马亮就是抓着这个机会,一闪身溜出了门。

    曹府他是常来常往,原本可以很顺当的就出去,不过他心里记挂着陈怀忠,所以不但没往外去,还向着里头去了。

    府里正是兵慌马乱的样子,到了上房附近,果然瞧着几个小厮就缩在上房廊下,缩手跺脚,把回廊一带跺的山响。

    要是曹钦在,他们就是冻烂了脚也不敢响一声,这会子府里乱成这样,自然也是没规矩了。

    再稍近一些,倒是能听到这些小厮正在说话。

    “哥,陈先生是不是内鬼?”

    “有点儿悬。”

    “怎么呢?我看他平时不哼不哈的,肚里全是货,三叔还说过,陈先生是文曲星君下凡,专门来辅佐大爷他们成事的。”

    “那纯是屁三叔那就是奉迎,瞧着没?曹福来这货一跑,大爷抽了三叔一通鞭子,三叔转头就叫咱们看着这个姓陈的,他跑了,唯咱们是问。”

    “唉,折腾吧,好生生的日子不过,瞎折腾什么呀”

    略听一会,马亮就知道陈怀忠就被关在这儿,当下也不犹豫,立刻快步上前。有个小厮眼尖,已经是瞅着了他,当下便惊问道:“喂,这鞑……你来干什么?”

    “有事……”马亮故意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话,大步向前,还不等人再问第二句,一手一个,立时就撞晕了一对。

    “杀人啦……”没等第三人叫出第二声,一脚便踢晕去,再拉住一个一勒,便当场勒晕。

    他是蒙古人都佩服的好汉,摔角本事是一等一的强。对力量的把握也很精准,这几个小厮虽是曹家的人,不过罪不至死,所以他就是把人弄晕了事。

    等一闪身到里头去,却是一个花瓶悄没声的砸过来,“砰”的一声,正好砸在马亮头上。

    “陈先生,这是闹的哪一出。”马亮摸一摸头,苦笑道:“我可是奉命保护你的人。”

    “嗯?”陈怀忠自己正苦思自保之策,曹福来一跑,他当然要受怀疑,不过,他有信心说服曹钦,或是等锦衣卫的人杀过来。

    眼看这蒙古鞑子身手矫健的杀将过来,陈怀忠自然是心中发慌,用花瓶砸人也只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

    这会听马亮这么一说,他心中自是一松,但仍是怀疑,因问道:“说是这么说,但没有凭据,却无法信得。”

    “没事,大人早就有安排。”马亮身上倒果然藏着一块小小的玉饰,缺了半天,悬在腰上毫不起眼,可是陈怀忠身上亦有一个,两个一对,却果然是一对掰成两半,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