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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赢政第19部分阅读

    并非吕不韦之意,但事到如今,吕不韦在朝中自然更是得意,就因为如此,尤其看中出谋划策的李通右,时常宴会之时,邀他一旁陪酒,亲近之情,人人自然可以看见。此时,吕不韦府里正堂内,众多吕氏门下心腹食客俱都欢坐一堂,庆庆贺吕不韦最近压了君王一头。

    “主公,如今如今那廉颇已走,可是主公您这出其不意之法谋,王上纵然被拂了脸面,必定也会敬重于您。”堂下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文士,讨好的冲吕不韦举盏高声恭贺,他这一话既出,堂下众人顿时不住口的称赞,吕不韦满脸志得意满之色,自将手中酒尊里的佳酿一饮而尽,欢喜道:“想那小儿脸色,当真是令某家心里大快。”一说到这儿,吕不韦不由长笑了几声,看了一旁的李通右一眼,又赞许道:“通右有大才,某家能得你之助,真是天之幸也!”

    这话当下引起了众人一致的妒忌之色,被称赞的李斯却连眼皮儿都未抬一下,只是起身朝吕不韦拜了一礼:“全凭主公信任而已,通右不敢居功,还是主公位高权重,能说得上话之缘故!”一听得这般夸奖,吕不韦自然又是满意脸色,越看李斯越是满意,人又能说会道,偏偏居攻又不至傲,倒当真是一个人才,他此时正在兴头之上,连喝了几口酒,人逢喜事精神爽,吕不韦被嬴政压了好长一段时间,如今又扬眉吐气,自然是再无节制之力,酒过三巡,堂内众人正是兴高彩烈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回报声,吕不韦正感欢喜时,听到有人求见,不免扫兴,脸上笑意也略有些凝固,不过仍是将人唤了进来。

    这人一进来时,李斯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眼皮儿跳了跳,随即又恢复正常,众人目光都在这打扰了兴致的灰衣人身上,看他一身仆人打扮,都有些瞧他不上,因此却也没有谁注意到李斯表情的异样,却听这来人给吕不韦拜了一礼,高声道:“相国大人,赵太后忽感身体不适,有请您进宫一趟!”

    吕不韦一听这话,脸上笑意当下褪了一个一干二净,眉头就皱了起来,看着在场众人突然安静下来的神色,颇感心里不耐,连忙挥了挥手:“还不速速退下!此时乃是某与诸卿共庆佳日之时,有什么事,明日再提!”语气里十分不快,那来人脸露焦急之色,吕不韦更是感觉厌烦,连忙让人进来,将此人叉了出去,眉头才稍松了几分。

    那人临走时朝李斯看了一眼,李斯心下了然,看吕不韦的脸色,沉吟着却没开口。这人虽然被叉了出去,但堂内气氛顿时变得冷清了许多,再也不见之前的融洽欢喜,吕不韦也怕自己因儿女情事坏了大事,因此干笑了两声,与诸人赔礼:“各位,请匆在意,满饮此杯!”

    众人看他举起了手中酒盏,虽说有人附和,但更多的,却是脸露不满之色,最近已经是赵姬派人到吕不韦府中拉人的七八回了,众人心里颇有不满,就怕吕不韦因儿女情事坏了往日英雄气概,不过却又不方便多言,此时李斯却是眉头皱了皱,一下子站起身来:“主公,吾等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尤其是在儿女私情上,还请主公慎重!”他说完,长躬了一礼,众人虽然平日不喜欢这个半路出现的李通右,但见他此时说话,心里也不免佩服,有人带了头,自然就有人站起身来进言:“通右所言极是,主公能有今日,极为不易,如今君王年长,若与太后之事被君王知晓,主公恐有大祸事发生!”

    “正是!”又有人站了出来,大声道:“那赵太后虽美,不过已是徐娘半老,主公若是信任吾等,必定遍地各寻美人儿奉上!”

    吕不韦好不容易挂上的笑意,又渐渐如潮水般褪了过去,他心里既是恨赵姬不分时节派人过来,又觉得眼下自己被下属逼迫颇感颜面无光,当下冷哼了一声,却没说话,颇有些恼羞成怒。

    李斯看在眼里,冷笑了两声,又上前一步,撩了衣摆跪拜于地上,声情并茂道:“主公是重情重义之人,通右能侍到您门下,简直是三生有幸。主公您看在往日恩情上,待太后极为恭敬,不过太后此般三番四次派人过来,恐给主公惹来大祸,还求主公三思为妙!”李斯嘴舌了得,原本吕不韦与赵姬私通之事,到他嘴里竟是变成了吕不韦重情重义,不忘当初困难之时的情义,令吕不韦原本有些难看的脸色,迅速又阴转晴,沉默了片刻,才长叹了一声:“通右此言,深得某心啊!可惜某如今已经是欲退不得,亦欲退不得啊,太后三番四次派人相邀,如若不去,恐她将事闹大,到时铸成大祸啊!”

    吕不韦这话也是真心感叹,赵姬索求无度,又好房中之事,他年少之时还好,年纪大了,家中又有妻妾,又怕嬴政年长得知这样的丑闻狠心之下撕破脸容不得自己,到时就算嬴政倒霉,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自相残杀,不过是他损八百,自己损一千罢了。吕不韦如今只求稳,这样的拼命之事自然不愿再去干,种种顾虑之下,竟然连房中之事也颇感勉强,赵姬心怀怨怼,已经明示暗指过好几回,吕不韦也深感羞辱,但一时也是脱身不得,只是强撑罢了。

    李斯听他如此一说,深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因此长叹了一声:“主公当真为难了!”亦就不再多说。

    吕不韦眼里闪过感叹之色,心里对赵姬又是厌烦了不少。-今日当众赵姬来唤人,又被众幕僚指点,吕不韦心里的恼羞之意自然可想而知,连剩余的宴席也只是强撑而已,再也不见之前的兴致,只喝到一半,就借口身体不适,怒气冲冲的退了下去,李斯看在眼里,嘴角微微弯了弯,随即举杯饮酒时,那丝冷笑被宽大的袖袍挡住。

    章台宫里,夜时分灯火仍未熄下去,嬴政捧着竹简安心看着,不时提笔注上几句,赵高褛着腰侍候在一旁,一声也不发,如今夜深嬴政仍未歇息,那就是他定要见什么人,赵高心知肚明,也未提让他歇着之话,子时屋里漏刻刚走完,有侍人踮着脚尖进来换那漏刻,却听外头有人进来回传:“王上,李君求见。”

    嬴政早已等候多时,手中竹简未放,只是挥手:“有请!”赵高当即明白嬴政态度,微微躬了躬身子,踮着脚尖往外行去,没一会儿,亲自带了李斯进来。李斯没料到来接自己的是嬴政身边最为亲近的侍官赵高,心里也颇有激动,见到嬴政时先是叩行大礼,得了嬴政亲自宣起,才敢站起身子,脱了鞋履,跪坐在蒲团上,嬴政这才放下竹简,俊美的面容在昏暗的灯光中忽明忽暗,高挺的鼻梁下带出一片阴影,使右面眼睛里的神色有些瞧不清楚,他看了李斯一眼,如今李斯身上头一回与蒙骜来时的卑微与郁郁之色早已经不复见,只剩了志得意满,着了一身墨绿衣裳,背脊挺得笔直,脸上还着小心翼翼之色,面对嬴政打量,他不由身子跪坐得更挺直了一些,眼里忍不住露出紧张之色来,嬴政笑了笑,开口道:

    “卿最近颇得吕氏看重。”如今外头都新传吕不韦得一智囊,嬴政自然知道是指李斯,他这么一说,李斯却是弯了弯腰,诚惶诚恐道:“大王明鉴,斯心里只愿效忠大王,别无它意!”

    见李斯这模样,嬴政点了点头,才直言道:“卿的心思,政自然是一清二楚,最近政会助卿一臂之力,希望卿不负政所望才好。”

    “自然。”李斯点了点头,想到那日见着的灰衣仆人,犹豫了一下:“大王,那吕氏府中有一灰衣人,可是您的人?”嬴政所说的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想到那个古怪的灰衣人,每回正巧在关键时刻跳出来说是宫中太后有请,还有几回连兰池宫派人过来也是说太后有请,当着吕氏食客之面已经请过了好几回,吕不韦颇有忍耐不住之意,门下食客也渐渐有对他心灰意懒者,自请离去的人也多,吕不韦最近有些慌乱了起来,已经许久不去兰池宫,亦不再见赵太后之面,李斯深觉其中情况有异,赵姬虽说性情放荡,但好歹也是太后之尊,不会如此不顾脸面低三下四求欢,唯一的可能,也就是嬴政从中插了手。

    第十七章 离心陡生

    嬴政不置可否,点了点头:“不错!赵太里的人邀请吕氏,不论来人传话真假,吕氏大失颜面之下,恐会也当真,心里对赵太后生厌之下,自然会对她心生嫌隙。”而另一边赵姬久而不见吕不韦进宫与她厮混,时日长久,又闺中寂寞,难免会真正忍耐不住,再唤人传旨吕不韦,而吕不韦只会越加厌烦,时日长久之下,两人自然隔阂渐生,就算吕不韦最后与赵姬对质,赵姬也会只当是自己派人过去令吕不韦心里不满而已,怨恨自然会更深。

    李斯也明白其中的缘由,不由感叹嬴政这一招杀人不见血,果然阴狠,又将人性算计无遗,小小几招挑拨离间,实在是高明,相比起来,自己如今进了吕氏府中,还无所作为,唯一配合着嬴政故意挑拨吕不韦拦住赵太子,不准他归国一事,还是得了嬴政授意。这事儿吕不韦至今还瞒在鼓中,只当廉颇离赵之事是自己功劳,却不知是被人算计,实在可笑。lwen2

    “政已让蒙将军找到一个名叫嫪毐之人,到时望卿引见与吕氏。”嬴政也不再说吕不韦的问题,直接就将此次自己唤了李斯过来的目的说了出来,李斯满头雾水,不过仍旧是恭敬的答应了下来,李斯如今得吕不韦看重,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深恐有失,因此嬴政说完,他也不再逗留,连夜又出了王宫。

    果然不如嬴政所料,吕不韦与赵姬之间当真因这小小的挑拨而互相对对方生出怨恨来。吕不韦虽说最近觉得赵姬行为异常,令他心里烦扰不堪,但他谋算多年,总是知道事情轻重,他清楚自己当年青云直上,靠的就是嬴楚对他一片纵容与感恩之心,如今能在嬴楚死后还有这般权势,亦与赵姬的深情厚待分不开,如果赵姬一旦不再支持他,那么吕不韦纵横朝野,难免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因此赵姬再派人过来时,他虽不满,但仍旧是整了衣冠进宫。

    兰池宫里,赵姬已经幽怨多时,吕不韦已经足足三月没与她见面,满腔心思与衷肠无人能诉,心里的郁闷自然是可想而知,她在忍受不住派人去吕不韦府上请他进宫一叙时,谁料他竟然拒绝了,这令赵姬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怨恨来,她本就难耐深宫守寡的生活,又怕吕不韦只怕新人笑,忘了自己这个旧人,越是害怕什么,她就越想抓住什么,因此最近又连着派了两回侍人出宫请他,赵姬心内早恨得咬牙切齿时,谁知今日却听侍人回报,吕不韦来了。

    赵姬心里欢喜异常,连忙令人准备了香汤,自己进去泡了一回。这香汤乃各种宫中名贵药材调理而成,赵姬本就天生丽质,这一从热水中站出来,双颊被烟雾熏得通红,一双媚眼如丝,白皙妖娆的身子不着片缕,从池里站了起来,两旁侍人也不敢抬头多看,连忙拿了一袭红色深衣替她穿戴上,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不时就将衣裳打湿,紧紧贴在身子上头,媚态自现。赵姬看了看水中自己的倒影,眉头皱了起来,她毕竟年纪大了些,虽然容貌不减当年,但却少了少女时期的清纯与稚嫩,对一个男人来说,有时媚态横阵,并非就是勾引人的。吕不韦府中佳人不少,各色都有,赵姬清楚自己的优势在哪儿,因此想了想,朝侍人吩咐道:“将我那玉篦拿来。”

    这玉篦是当年与嬴楚情浓时,庄襄王送给赵姬的一件礼物,原本是楚国之间进贡而来,篦身由羊脂白玉制成,中间如同梳子一般,两端各布了一颗极品明珠,又镶了金帛在上头做样式,十分别致,赵姬当年戴上这件首饰时,曾令嬴楚倾倒,她自己也十分珍视,平日轻易不肯佩戴,就怕有了损伤,自己心疼,今日她与吕不韦多日未见,想到自己戴上这玉篦的风情,这才令人将这件珍藏的首饰取了出来。

    那侍人小心翼翼的开了锁将这玉篦取出,不过是如儿童巴掌大小一块,可那侍人却如捧千金一般小心翼翼。赵姬看到这玉篦时,眼睛一亮,伸手接了过来。这篦玉质上乘,通体莹润洁白,触手温凉,且无一丝杂质与瑕疵,端是一块难得的好玉,最为妙的,是玉的两端各有一点微紫色,更加衬得那两颗明珠如活了过来一般,赵姬爱惜的抚了抚,才自个儿亲自伸手将秀发绾了起来,登时本来就美丽的容貌,更添光彩,赵姬自个儿对着水盘里的倒影,怜惜的摸了摸,才站起身来。想了想,嘴角边露出一丝媚意十足的笑,又令人点了一支燃情助兴的香,一切收拾妥当了,这才步了出内殿。

    吕不韦此时在殿外已经足足等候了一个时辰之久,原本是有心过来与赵姬修好,这会儿心里却越发不悦,他如今位高权重,什么时候都是旁人等他,哪轮得到他来等别人?这赵姬给脸不要脸,如今竟然胆敢如此轻视他。窝了满腔怒火,吕不韦看到赵姬姗姗来迟时,不止没有注意到她精心梳妆过的模样,反倒是气愤异常,阴沉着一张脸,冷笑道:

    “赵太后好大的架子,如今竟要某白坐一个多时辰,真是岂有此理!”

    赵姬脸上的笑意当下僵住,眼里期待的光彩迅速褪去,当着自己宫内侍人的面,她冷哼了一声,好心情顿时被破坏无疑:“吕丞相如今位高权重,可是等候一会儿,也觉得不耐烦了?”吕不韦听她这语气,心里就感烦闷,不过仍旧是知道好歹,眼神一使,殿内众内侍与宫人都低垂着头,退了出去。

    “阿萸,你要知道,某如今不比当年……”吕不韦耐着性子,还未开口解释,赵姬已经一扭身子:“当然,如今吕郎贵为相国大人,自然是记不得奴家了。”她说完,低头拿袖袍掩着面庞,轻轻抽泣了起来,一边哭着,一边还委屈道:“奴家想念郎君,派了人过来请吕郎,吕郎好狠的心,竟然置奴家不理!”

    一说到这个话,吕不韦就暴跳如雷,刚刚还生出的一丝柔情当下当然无存,面黑如锅底:“你还有脸说?三番四次派人过来,你是不是唯恐旁人不知你我丑事?”

    “丑事?”赵姬神情一下子呆住,看吕不韦满脸狰狞的模样,当下心里生出恨意来,原本的期待早已经落了个一干二净,想到自己不过才派人过去两三回,却在吕不韦嘴里就成了三番四次,难道他翻脸如此无情?赵姬心里一下子生出无尽怨恨来,她爱吕不韦时,自然是恨不能将心掏到他面前,就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可为他左右,而此时心里生出怨恨,自然是怨恨无穷,她沉默了一阵,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吕郎称与妾欢好是丑事,可当初妾乃吕郎妇人,为何又将妾赠与先王?若不如,如今妾与吕郎,可算不得丑事了。”赵姬眼里露出不屑之色,腰肢轻摆,朝吕不韦走了过来。人还未靠近,一阵香风就先传了过来。

    吕不韦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当下恼羞成怒,眼里闪过一丝冷色,没等赵姬将手臂缠了上来,狠狠就将她推开,赵姬身子一个踉跄,没站得稳,身子软软跌在地上,她嘴里‘哎哟’了一声,接着一件物什从她头上跌落了下来,赵姬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叮咚’一声脆响,赵姬当下大惊失色,连忙回过头来,却见自己一向珍视,连戴都舍不得戴的玉篦断成了两截,当下自己的心也如同这玉篦般,跟着碎成了两半,她手颤抖着捧起了这玉篦,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不知为何,这时她心里想起嬴楚来,嬴楚已死几年,她如今日子过得又不差,赵姬又一心装着吕不韦,照理来说心里早该忘了嬴楚才是,可这会儿嬴楚面容却是清晰了起来,那时他送自己玉篦时的模样,以及临终时还握着嬴政的手,交待他要好好照顾自己的模样,都一一涌上了心上,与吕不韦此时满脸冷意与不耐相比,那人待她才是一片真心,可不料自己却是有眼无珠,看错了良人。

    “呵呵,妾与吕郎相伴十载,却不料吕郎如此铁石心肠。”赵姬冷冷的笑了起来,眼眶里泪珠滴落,吕不韦却是冷哼了一声,看她这模样,越发不耐,又想到赵姬秉性,自己不过挥挥手自动会靠过来,这会儿他心情不佳,又等了许久,再有什么旎璇心思了早消失了个干净,赵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