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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乱西夏第2部分阅读

    的手按在一起,扬着浑厚的嗓音高声地大笑,“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天作之合,真是上天的意旨!”

    没藏讹庞讨好地望住玉乞,“绯云她,一直说自己在等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党项少年。为了这个少年她推拒了家人为她安排下的许多次提亲——如今方知,玉乞将军,绯云原来冥冥之中等的就是你啊!看你一袭白衣,又正是来自大夏国的少年将军……这天下如果真有白袍少年配得上我们绯云,那定然是你,玉乞将军!”

    野利玉乞的眸子黑如点墨,清朗的眸光柔柔罩下,宛如朗夜月光,“绯云,跟我回大夏吧,我会一生一世倾心待你。”

    ……

    一幕一幕,宛若浮光掠影,从没藏绯云的脑海之中飞速闪过。

    如果一切果然如同当时所说,那么她没藏绯云倒也真的会成为这个世上一个幸福的红尘女子。相夫教子、举案齐眉,握住那文能创设文字、武能定国安邦的少年伸来的手,共度晨昏,相偕一生。

    一个女子,一生所求,便也尽于此了,不是吗?

    即便夜夜梦中都见得到那白衣少年策马冲入碧空黄沙,即便午夜梦回总是为莫名缭绕起来的痛楚起身孤坐……

    谁的心头不曾有情窦初开的春花,谁的记忆里不曾有过一抹胭脂月光?

    只要学着去忘记,只要知足手中的拥有,便够了,便够了……不是吗?

    可是,命运却为何不放过她?为何不让她安然地活在自己以为的俗世幸福中?

    为什么要听玉乞的话随着他回到都城兴庆,又为何要邀请当朝皇太子元昊参加他们的订婚之宴?

    如果没有那点虚荣之心,如果不是贪恋那人间的热闹,是不是便不会一眼望进那双梦了日日夜夜的双眼,更不会将自己推进左右彷徨的顾盼?

    如果,没有那场玉乞刻意铺张起来的订婚宴;如果,不是玉乞对她用情渐深,是不是——今日的一切,便都会不同?

    玉乞不会死,更不会死于腰斩那般残酷的刑罚……

    自己不会这般活在挣扎与负罪之中,夜夜无法睡去,一闭眼便是野利氏族人横流的鲜血。

    更不会,更不会心中无限升腾起对于未来的渴望,渴望着光明正大地跟随在兀卒的身边,渴望能够夜夜在他怀中睡去,每一个早晨都能毫不担心地迎来新一天的朝阳……

    爱一个人,究竟,是不是错?

    听从上天的安排,究竟,是不是一种罪?

    自己从不贪图权势与财富,更不想害人,只是想,来此人间一遭能真心实意地爱一次,却为何会落到这步田地,为什么要独自面对夜色中幽咽的魂灵与漫天漫地横流的鲜血?!

    不敢闭眼,不敢睡去。一闭眼,眼前便是玉乞惨烈的死状。

    那般修长而俊美的男子,转眼间便从腰部被拦腰斩断。那侩子手却不让他立时死去,偏要将他的上半身放在涂满了桐油的铜盘之上……

    桐油将血液阻住,他无法任由血流尽而快速死去,只能不断在疼痛中嘶叫,只能在眼见着死亡一步一步走来的恐惧中毛发悚然!

    那时,她就跪在行刑台的旁边……

    玉乞的眼神死死地望住她,充满留恋,充满不舍,充满怨恨,充满不甘……

    那眼神宛若一条条黑色的毒藤,死死将她缠绕住,让她心魂俱颤,却已经没有了眼泪。只能跪在他眸光交织起来的黑色网中,任凭那黑色的网线不断收紧、收紧,将她一点点纠缠,纠缠……

    他恨她,她知道……

    他——爱她,却是在这最后的一刻,她才深切地体会到……

    就在他因了她而死的时刻,他望向她的眸子里依然可以找到柔情,可以找到——深深的眷恋……

    原来她一直负了他。

    原来,她一直没有懂他。

    他从来没有将她仅仅当做一件美丽的战利品,用来傍身,用来炫耀——他是将她当作了心爱的女人,他是真的想要与她终生相伴……

    窗外,丝弦之声忽地昂扬起来,宛如珍珠落盘,又像是水波终于冲溃了堤岸。没藏绯云心底的哀痛与负疚终于喷涌而出,她低低哭出了声音,将面颊伏低在膝头,哀哀地低唤,“玉乞,玉乞……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身影,宛如幽魂,猛地出现在门口。

    幽深的夜色、惨白的月光,袅袅的身影宛若一笔水墨,没藏绯云不由得收住哀声,低吼出声,“谁在那里?”

    “哼哼,哼哼……”,一串寒凉的笑声从门外的夜色之中尖利而来,刺得没藏绯云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是森然张开!

    门缓缓“吱——嘎——”推开,一个丽装的女子,缓步走进。

    没藏绯云一愣,连忙从床上爬起身来,跪落尘埃,“皇后!这么深的夜里,您怎么会出宫来?”

    来的人,正是西夏国皇后野利青环。

    野利青环望着长发轻垂、满面泪痕的没藏绯云,不由得咬了咬牙,“真是个美人儿,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啊!是不是刚才就是你这副狐媚的样子博得了皇上的恩宠?”

    没藏绯云的面颊刷地苍白。她呆呆仰高下颌,目光无焦地望住野利青环,“皇后……臣妾纵然卑贱,却也深知玉乞尸骨未寒……臣妾怎么会与皇上行那暧昧之事?皇后明鉴,纵然皇上与臣妾相识多年,却也从未跨越雷池半步……”

    野利青环环绕着没藏绯云缓缓地走了几圈,嗓音寒凉如冰,“是吗?那倒是本宫冤枉你了?如果你果真无辜,你却又为何在这无人的夜里哭喊我哥哥的名字!你敢说你问心无愧,你敢说你没有害了我哥哥吗?”

    野利青环勃然转身,泪却也已经止不住地落下,“枉他那么爱你,珍惜你如宝,纵然全族人都没看好你,他却依然坚持娶你进门!即使在他即将被押上刑场之前,他依然在跪求族人,不要归咎于你……”

    野利青环猛然伸出一脚,砰地踹在没藏绯云的身上,“你怎么配!你怎么配!”

    野利青环霍地垂下头,明丽的眸子此时漾满了凛冽的恨意,“没藏绯云,我告诉你,我一定会为我哥哥讨回公道。我不会阻止你进宫,我甚至会欢迎你进宫。别忘了我是谁,我是主位中宫的大夏国皇后!后宫便是我的天下!我一定会让你过得‘很幸福’,‘很幸福’……”

    此时,不是依然还在盛夏吗?

    怎地会,窗外横空掠过一声寒鸦?

    喜轿·流言起

    三天后。

    大红织锦盘龙绣凤的八抬大轿停在了天都王府门前,纯金打造的喜鹊登枝轿顶在碧空之下闪着灼灼的光,炫耀着一份藏不住的喜悦,张扬着想让全世界都知道的欢乐。

    整个兴庆城中的百姓几乎全都被惊动了。令人讶异的传闻从天都王府周围的街巷向整个城市快速地辐射扩散,当那轿子从宫城穿越了大街小巷而来最终停在了天都王府门前的时候,兴庆城中百姓中的传言也终于归结到了一个方向上。

    看来,所传非虚,皇上真的与天都王的老婆没藏绯云有暧昧!

    这八抬大轿是从宫城中而来,显然便是接没藏绯云进宫的!

    好吧,好吧,虽然宫中刚刚宣布了野利旺荣与野利玉乞的死,乃是大夏国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桩冤案,原来野利氏双雄根本就没有叛变大夏国而归顺宋国,这一切不过是中了宋国将领钟世衡的反间计!那柄被称作投诚信物的、李元昊曾经亲自赐给野利玉乞的宝刀,根本就是钟世衡派人偷去的!宋国就是太忌惮野利双雄的用兵如神,所以才千方百计想要害死他们!

    ——可是,万岁爷不是刚刚给了野利氏双雄以无上的哀荣吗?身为外姓臣子,万岁爷竟然打破了党项族内“外姓不封亲王”的祖例,给了野利氏双雄、尤其是野利玉乞亲王的葬仪,并且亲自送野利玉乞的棺椁下葬……

    所以,就算万岁爷亏欠了野利氏一族,就算万岁爷觉得心里对不起野利玉乞的未亡人没藏绯云,可是却也不至于亲自派了轿子来接没藏绯云入宫啊!

    皇上接一个女人进宫,这样的事儿自古以来便只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皇上看上没藏绯云了!皇上想将没藏绯云变成自己的女人!

    即便,没藏绯云未来不一定封为嫔妃,却也可以肯定,没藏绯云一定会成为皇上床榻之上的承欢之人!

    “那没藏绯云,可是皇后野利青环的亲嫂子啊……这不是乱了伦常嘛……”

    “听说没藏绯云相貌倾国倾城,果然是红颜祸水啊!克死了野利玉乞,这回又要祸乱宫闱了!”

    “听说,他们没藏一家人根本就是沙州回鹘和吐蕃的j细!他们虽然是党项人,但是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沙州敦煌,早就跟沙州回鹘和吐蕃揣了一条心。没藏氏一家回到大夏国来,实际上就是为沙州回鹘和吐蕃来做内j的!”

    “听说了吧,没藏绯云的哥哥没藏讹庞,文识不了几个字,武只会马上三招,这几年竟然能够在朝堂上官运亨通!据说皇上对他宠信得不得了,都是因为了他妹子……”

    “我还听说啊,当初野利玉乞将没藏绯云刚带回兴庆来的时候,就在他们的订亲喜宴上,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就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没藏绯云,喝了个酩酊大醉!就连回宫的时候,还在轿子里大喊着没藏绯云的名字……”

    “哎哟,真是可惜了野利玉乞对没藏绯云的独宠啊……知道吧,野利玉乞在兴庆,那可是多少闺中少女的梦中郎啊,可是他自从带兵在敦煌遇见了没藏绯云之后,硬是从此后再不接受媒婆进门了!娶了没藏绯云之后,更是夜夜独宠啊,不再迎娶侧室不算,府中的侍妾也全都放出来各自嫁人了……就算没藏绯云这几年来一直无所出,野利玉乞也从来没动过纳妾的念头啊……据说,就为了子嗣的事儿,野利氏老夫人没少跟野利玉乞抹眼泪啊……”

    喧嚣与议论仿若夏日的蚊蝇,一波波一阵阵闯入耳鼓,挥之不去。

    没藏绯云将自己裹在一身重孝之中,轻轻提起裙摆,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踏出黑漆门槛。浑身上下都是一片玄黑,素着面颊,发髻上只插一根荆钗,头上亦戴上黑纱罩面的帷帽。

    她的装束,与那大红金顶的织锦轿子这般冲突,以致于当她静静地从府中缓步而出的时候,整个门外的街巷全都静寂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忘了继续自己刚刚的议论,全都瞪大了眼睛望着一身重孝的没藏绯云。

    虽然,也有许多人在心底偷偷地不齿没藏绯云的矫情,认为她穿着重孝出门是刻意给自己辩白,但是更多的人真的是不由得在心底暗自为这个看似较弱的女子叫一声好。

    须知,皇宫之地,无论你发生了什么事,身为臣民,都是绝对不可以随意自行穿戴重孝出现在那至高无上的尊贵之地的。

    按照《周礼》,臣民的这种行为会将晦气带入宫墙,所以即便是朝廷重臣家中高堂去世,臣子都要放下手中重要的公务,以“丁忧”之命暂离朝堂,待得一年或三年守孝期满方允许重返朝廷。

    所以,没藏绯云此举,等于是将自己的一条性命作为赌注,用自己的最大的努力来昭告自己身为野利玉乞未亡人的身份……

    如果,她真的是一个红颜祸水;如果她真的甘愿投入帝王的怀抱,她此刻应该是面颊含羞、喜不自禁才是。

    如果,她背叛了前夫,在潜伏尸骨未寒之时便再适他人,那么她便不会为了前夫身戴重孝,甚至拼却这样会惹怒帝王的可能……

    没藏绯云,苍白透明的脸颊没有一丝为自己辩白的神情,却已经用她纤弱的肩膀扛起了一份风骨与荣名!

    一句话未曾说过,却让此时此地无声胜有声,一身重孝抑住了众人无妄的猜测……

    流言止于智者。

    一颗无愧的心,或许才是最高的智慧。

    犹是如此,当没藏绯云抬眸望进那极尽繁华、极尽豪华的轿子,依然不由得心内咯噔一动,眸中不觉已是泪水盈然。

    这世间,或许真的是无声胜有声。

    她无声的辩白,止住了耳鼓之中扰攘的非议。

    李元昊却也用他无声的告白,直言了他的感情。

    纵然他以九五之尊不能亲自来接,却依然用这样盛大而庄重的排场来迎接她,这是他在向她——直陈心意,直陈她在他心中的重要……

    其实他的心,她又何尝不懂;可是又能如何,又该如何?

    一身玄黑重孝早已压住了她最爱的绯红纱衣,纵然宫城巍峨,纵然宫城之中的至尊之人爱己至深,却也已经无法改变太多既成的事实。

    比如,她是野利玉乞的妻子。即便野利玉乞已经死去,她却依然要背负着这个身份,依然无法摆脱野利玉乞的死带给她的巨大震撼。

    再比如,那片宫城之中早已经有了另外的女子,更有了太多比她没藏绯云更有话语权的女子——尤其,那主位中宫的人更是她的小姑,恨她入骨的小姑……

    元昊,他还是他,可是元昊却已经不是十年前敦煌大漠夕阳之中白衣轻飘的兀卒——即便从今可以常伴他的左右,却已经要与太多的女子共同分享他的爱……

    其实,她宁愿远远想念,却不愿即便就在身旁却可望不可即……

    心下一个迟疑,脚步便有微微的踉跄。没藏绯云提住裙摆,站在大红的轿帘之前,满怀犹豫,迟迟没有踏步向前。

    一个负责迎接的内侍一见便急了,微微躬身凑到没藏绯云身边,低低耳语,“夫人,快走吧……自打咱这轿子出了宫门,皇上就一直站在宫门那儿等着您啊。拖得久了,皇上一定会等急的……”

    没藏绯云的心重重一抖。却又不由得回身望向身后的重檐府邸。

    这府邸是野利玉乞当年为了迎娶她而特地修建的,不但带有汉地与大夏国的建筑特点,更为了她而特别加入了敦煌的不少艺术元素,为的便是让她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世安在,再不离开。

    可是,此时,却真的要,离开了……

    那内侍急了,“夫人,您快着吧。您这么犹豫,岂不是要小的脑袋嘛!皇上等得不耐烦了,会活剐了小人啊……夫人,求您了,行行好吧……”

    没藏绯云正在犹豫间,忽然有一匹白马踏踏而来。没藏绯云眸子望去,不由惊呼,“守贵,怎么是你?”

    来人名叫李守贵,是野利玉乞生前身边的贴身随从,今年刚满十六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他的身量却已经拔得颀长,更为难得的是他的双眸已经隐隐然有了成年男子的淡定和沉稳。

    没藏绯云知道,这个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对外公开的身份也只是个普通的随从,但是事实上野利玉乞生前对他倚重颇多。

    这孩子生就理财的天才,三岁会打算盘,五岁即登柜管账。跟在野利玉乞身边这多年,实际上是充当了野利氏家族理财官的角色。

    野利氏家族出事之时,野利玉乞曾经偷放守贵外逃。毕竟他还只是个孩子,不该跟着野利玉乞遭难……

    可是此时,就在没藏绯云站在大红轿子前犹豫之时,李守贵竟然毫无预警地回到了兴庆城,出现在了没藏绯云的眼前!

    李守贵望住没藏绯云,淡定施礼。继而从自己怀中抽出一个包裹塞在了没藏绯云的手中,凑近没藏绯云低声耳语,“夫人,去吧……主人生前也早已经料到会有此时,他曾经说过,若有此时,定不是夫人的错……”

    没藏绯云纤指轻轻摩挲过包裹,一行泪无声流下。她知道那包裹中竟然包着野利玉乞的神帐!(神帐,这里指牌位。)

    守贵幽深的眸子静静从没藏绯云梨花带雨的面颊上滑过,轻轻地说,“带着主人的灵魂一起去吧。即便离开了他为你建造的家,可是主人却依然会陪伴着夫人……”

    没藏绯云闪着泪花,回眸望李守贵,“守贵,谢谢你……你呢,还会离开吗?”

    李守贵的眸子闪着超乎年龄的沉静,他微微摇头,“不,我会留在兴庆,留在夫人身旁……”

    入宫·心流连

    大红的轿子悠悠摇荡,轿杆的木材在行进间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队列前方有长长的响鞭甩在青石板路面上开道,道路两旁虽然隐隐可见人影幢幢,却是鸦雀无声。

    没藏绯云知道,如果不是因了皇家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