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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氓俊娘子第4部分阅读

    又或者心情不美了,大可把整座庄子连同田地全卖出,图个清净,也就没什么族中不族中的事,您说是不?”

    她当男儿当惯了,与人说事、谈生意的姿态和模样,并不因为女儿家底细泄漏而有所改变,还口口声声以“小娃”自称,竟连穆家几房长辈都不觉有异。

    “还是穆家子孙吗?这般的话都敢说出口要胁?”开骂的是年逾古稀的老人,手中乌木杖重重敲地。

    “二爷爷,”她唤了二房叔公一声,称谓很是亲近,然,云淡风轻的样子却能把老人家气得满眼冒星。“孙儿绝无要胁意味,怎么说,就怎么做,很实在的。”

    “你、你——混帐!混帐!”乌木杖又敲得咄咄响。

    “穆容华你——”穆存义一吼出,略略顿住,心知她是长房当年诞下的那双龙凤胎中的女孩,而非男孩,但那女娃儿叫什么名字,他早忘了,只得继续用原来名字吼她。

    “你别嚣张!”

    “二叔莫忧,小侄必然韬光养晦过日子,不嚣张。”

    穆存义这一次没立即再骂,像被气到无话可说。

    他瞠目狠狠怒瞪,胸膛起伏明显,挨近些都能听到咻咻响的气息声。

    穆知信见状况不妙正欲开口,穆存义却眯起眼哼笑——

    “我就看你怎么韬光养晦。你把‘广丰号’的生意丢给十一顶着,害他忙得分身乏术不说,赴个宴席竟还闹到失踪。这会子‘广丰号’可惹来一号大人物了,当朝户部尚书家的年轻小公子,更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弟弟、皇帝老子的小舅子,哼哼,如今这位国舅爷找上门了,咱就瞧你如何收拾!”

    说她害穆行谨,实是过分指责,但穆容华心里对于穆十一失踪,事也的确很过意不去,此事自然得查个水落石出。

    但奇诡的是,这位国舅爷对于当日穆家连同衙门兵勇搜船之事,到目前为止并无任何报复举动。

    不但没有,竟还打算与“广丰号”做买卖,说是要助“广丰号”打开南洋通路,往后不仅南货北销、北物南运,更可通货至南洋上诸岛诸国。

    眼前局势不明,来者用意成谜,要怎么接招确实得步步斟酌。

    见穆容华沉吟未语,穆存义以为踩到她痛处,气势一下子高涨——

    “这一次是五房的十一出事,也不知长房管着的‘广丰号’是怎么惹祸上身,往后还不知会招来什么祸事,依我看啊,咱们各房养在‘广丰号’里的钱就该全数撤出,免得将来闹出大事赔得一干二净。爹、各房的叔叔和几位兄弟,这主意大伙儿以为如何?”

    被问到之人,没一个回话,即便是二房老长辈亦支吾其词。

    这是想煽动众人以联合退股之举威胁她吗?

    穆容华重新展开折扇,徐徐振起,合着慢悠悠的动作慢条斯理道——

    “二叔想抽股,那好,如您所愿。既要与‘广丰号’无瓜葛,不受牵连,依小侄之见,不如彻底分了好些。小侄知道,二叔在外头置有一处田宅,二房欲与族中分家,就请二叔将二爷爷接了去,这‘广厦庄’可不能让老人家再住,毕竟不能让二爷爷和您受咱们长房牵累。这事就这么定下,我会吩咐底下人,即日起不再供给二房生活用度,拨给二房的仆婢们亦会作其他安排。”

    她长身立起,淡然环视那几双或愣怔、或惊疑、或忿恨的眼神,摇扇动作未歇。

    “当然,倘是三爷爷、四爷爷和五爷爷皆想撤股或分开,侄孙儿定也乖乖遵命,绝不敢违愿。反正‘广厦庄’到目前为止也才住过三代人,不算什么大宗族,要散了并不难。”

    “……分什么分?你、你还想把二房仆婢撤走,你赶咱出去……你敢?!”二房老长辈好半晌才听明白她所说的,气得胡须乱抖。

    “二爷爷,侄孙儿不敢,侄孙儿全是听从二叔的话,他要接您到他自个儿地方好生奉养着,您该欢喜。”一脸真心诚意。

    “你胡说什么?!”穆存义铁青脸。

    “胡说?”她状若骇然。“莫非二叔不愿奉养二爷爷?抽了股、散了宗族,竟想把自家老人丢弃不顾?!”

    “义儿你、你不肯接咱一块儿住吗?”上了古稀高龄的老人家被整弄得有些昏头胀脑,揪着人不放。“你要丢了我……你会的、会的,咱老早看出,你和你那婆娘都不是好东西,狼心狗肺啊——”举起乌木杖一阵狠打。

    “爹、爹……唉哟痛啊!爹啊——您别受那混帐东西煽动啊!哎啊——”

    挨了亲爹几下杖打,穆存义不禁恼羞成怒!

    所有打算皆被破坏,所有混乱都是穆容华搞出来,始作俑者即在眼前,满腔怒火当然直腾腾烧过去!

    “混帐——”

    穆存义朝她挥拳扑去的刹那,堂上众人惊呼,瞬间一片混乱。

    然,乱事在短短几个呼息间便落定。

    扑打而来的庞大身影遭穆容华扬袖倏挡,行云流水的擒拿手法才使过一招半,已将穆存义气喘吁吁的胖大身子按进她原先所坐的紫檀圈椅内。

    “二叔,悠着点,咱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别把脸面真撕烂,那多不好看。”她拍拍叔父肩膀,声音压得甚低,嗓中透狠厉——

    “另外,您这些年私下向‘广丰号’借取的钱银,那些借条我已令人从江北永宁快马送至,等会儿咱叔侄俩好好核对一番,既要分个彻底,二叔欠下的债务自然也该还清,如此清清白白出‘广厦庄’,才能跟咱们断得干净,叔说是不?”

    “你……你、你……”

    穆存义在外从没被谁这么激怒过,激得他张口无言,目皆欲裂,唯一有这番本事的,便是家里那个结璃近四十载的恶婆娘……

    是了!眼前这混帐正是个婆娘啊!莫怪如此恶毒!

    脑中激光闪过,他冲口便出——

    “穆容华你这不要脸的婆娘,不知耻、不要脸!想顶着男人样子装老大,最后还不是跟个男人跑了!穆家的脸全教你丢光!怎么,现下没男人在身边就不安分,踏实日子都不会过,只管冲着族里长辈们显威风吗?!”

    骂过后,穆存义有短短片刻心惊胆颤,因穆容华居高临下直视他。

    她看得无比、无比专注,像要在他脸上瞪出两个洞才甘心。

    她表情奇诡,仿佛……他所骂的那些字句再优美不过,霎时间冲撞她飘游的神魂,激出的火花使一切浑沌之象蓦然开朗。

    “二叔,您说得真好。”

    她柔柔微笑,是很真的笑,不带丝毫嘲讽。

    穆存义瞠目结舌与她对望。

    闹不清她真正意思,当真搞不懂啊!

    只见她笑过后,挺直腰板再次环顾众人,朗声坚定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档也难档,各房爷爷和叔父果真要抽股分出,大容当然也没法挡得了长辈们的决议,但不管如何,我在这儿还得说,十一族弟行谨失踪之事,身为穆家长房主事的我,无论如何必追查到底,必将十一弟寻回,若违此誓,便如此椅。”话音未尽落,她挥袖击打椅背。

    砰!磅!啪啦啦——

    紫檀圈椅应声而裂,四足齐断!

    加之上头坐着身形硕大的穆存义,承着不小重量,椅身裂得更快更彻底。

    “哇啊!咱的腰臀啊——疼、疼疼——疼啊!”

    第5章(1)

    “广厦庄”正央大院。

    当四方屋檐勾勒出来的一大块方形天色染上橘红,红泽时而柔和、时而灿艳,点点颜色都要落入院子央心的岤井里,将清水也一并带红。

    穆容华从容从正厅堂上退场后,没回自个儿房内养神,却独自绕着这口风水井走啊走,她举步悠徐,面庞沉静若水,随霞色而来的风拂发过肩、过颊,她略侧身,于是长身迎风,借风之力又将发丝尽数拂开,那脸、那身、那举措,斯文里带潇洒俊气,是幅很美的画儿。

    这幅美画突然插进一笔,一名身形偏圆润的小姑娘端来一脸盆水,步伐重重地踩踏过来,完全不介意让人知晓她心情不太美。

    扬眸才与小姑娘对上,穆容华低唔了声,并在对方“生气勃勃”的瞪视下,很认命地走向院内边角的石椅落坐。

    “宝绵找我啊?”废话一句。

    她语气几近讨好,还朝小姑娘眨眼。

    可惜宝绵已然不吃她这一套,脸盆沉沉往石桌上一摆。

    这服侍她多年的贴身丫鬟恼些什么,穆容华心里清楚。

    宝绵气她这个主子当日虽带她出关外、走域外,后来出意外脱了险,主子跟男人回关外马场住,却把她留在关外货栈,之后则遣人直接送她回江北永宁。

    然后主子跟男人私奔,半点消息也没捎回去,小丫头于是继续被干晾在永宁穆家大宅里。

    离开平野聚落,穆容华让人快马加鞭往永宁“广丰号”联系,殷翼与底下好手动身极快,将穆存义这两、三年向“广丰号”总栈借资借货写下的条子,以及载写的帐本全数取来。

    她料想二房定然发难,欲打这场安内之仗,总要有备无患。

    倒没料想,这倔脾气又护主护得紧的宝绵丫头,竟跟殷叔和朗青一行人赶来。

    她带笑轻戳丫鬟的润颊。“实绵眼睛圆圆,脸颊鼓鼓,真可爱。”

    小姑娘发出近似哼气的哑音,一把抓住主子衣袖,袖口撩起,那只长指句净、仅在握笔处微生薄茧的手不知何时已有红肿之状。

    望着宝绵持续气乡吓鼓着脸,动作却极小心地为她的伤手冷敷,穆容华嘴角益发柔软。

    之前在堂上,一掌击坏紫檀圈椅,当下就知手被自个儿弄伤。

    今日面对族中长辈们的挞伐,不难看出二房欲主导整件事情走向,而五房眼下最关切的莫过于穆行谨的下落,五爷爷没太为难她,五房叔父更不用说。

    至于三房和四房,一开始确实跟随穆存义起舞,质问与责骂声不断,一波且一波连番逼来,那力道之狠,似不留她喘息余地。

    女扮男装一事她尽管是欺瞒了长辈,却从未做出对不住宗族之事,她明明看出穆存义的局,如此浅薄的局,她的心却是不定。

    胸内,最最深处的所在,仿佛有股难以描绘的火闷烧再闷烧,火气惊人积累,喷爆而出后,在血液中扑腾胡窜,烧毁她沉稳淡然的那一面……

    又仿佛……仿佛身若柳絮,突来的一阵暴雨狂风将她卷拉摧折,毫无重量的薄身在狂暴中翻转旋飞,那太强的力道脱出一切掌控,她是如此的愤怒,因为无法掌住心绪,所以如此愤怒,又因如此、如此愤怒,更加不能稳心。

    正厅大堂上的局,以她的能耐,实可以处理得更妥当。

    然而她却这样暴躁。

    尽管她态度似举重若轻,内心的戾气终究显露。

    不仅仅是今日,这般狂风乱絮飞的躁动已蕴藏好些天,她不解,下意识苦苦压抑,试图寻回内心那一片寡淡清明,竟是万般的难。

    直到堂上对峙,二叔被她激得红了眼,冲她吼骂——

    ……怎么,现下没男人在身边就不安分,踏实日子都不会过,只管冲着族里长辈们显威风吗?!

    如跪在冰天雪地间,被兜头浇灌上一大桶冰水,沁肤刺骨的寒意令她脑门瞬间清凛,掩藏在底端的意绪破出冰层,她骤然得悟!

    原来离开了珍二爷,她一颗心竟无法安适,日子过得都不踏实了。

    她与游石珍的相识痴缠都已迈入第三个年头,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较长时候的分离,然这一次……这一次真的大大不同。

    私奔道段时候,很亲密相依的日子,真的仅有她与他而已。

    朝夕相处,情心悸动中更有一番体悟,爱欲缠绵间更深进彼此,不知何时他成了她的定心丸。有他相伴,再窘迫的局面都能轻松对付,就算真被困住,他或者要闹她、笑话她,最后却也护她、领她向前。

    情意因何而生?

    她是彻底体悟了。

    情意早似朝阳烂漫,且若绿草如织,就这么铺就而去,铺占整个心灵与神魂。离了他,着实教她吃尽苦头。

    面对自己的异常暴躁,她竟是不懂,竟还得靠旁人将她骂醒!

    只是……那男人肯定仍恼着她吧?

    当时听闻行谨出事,她没多少工夫仔细思虑,仅明白自己非随着叔父走不可。

    打一开始与他私定终身并私奔,掀起的浪涛必然冲击双方家族,这一点她十分清楚,也明白避开众人仅是一时,最后仍得出面解决,而行谨的失踪加促了此事发生,要她提前面对。

    首要稳住的便是族中长辈!

    她在正厅堂上说得轻巧,说各房爷爷和叔父如要跟随穆存义所提,既抽股又分出,她挡不了长辈们的决议,自然随众人之意……她心其实是纠起的。

    由亲祖父草创、在爹亲手中兴起的“广丰号”,交到她手中之后走得更远、更广,此间她是获得几次重要的挹资才渐渐经营出如今的格局。

    她斟酌过,倘使各房最后全数撤股,其实“广丰号”依然能存,但钱银调度一时间肯定紧缩,如此一来,势必得放缓关外以及其他甫辛苦建起的通路。

    生意之事向来抢快,一缓下势头,那以往付出的心血很可能全白费了。

    所以她是杀鸡给猴看,对付二房长辈不怎么留情。

    她一脸云淡风轻,谁要分出就来分似,却真心想与其他各房持续交往,毕竟三房里有几位对农事相当精熟的人才,而四房的子弟们书普遍读得不错,她一直资助那几个学子,往后子弟们在科举上若有好结果,也能庇荫穆氏宗族。

    她对穆存义下狠手,穆知信后来私下也为自家兄弟出面缓颊,她耐着性子,从头到尾只给了一句话——

    “二房分出撤股,往后二爷爷果真被弃,‘广厦庄’也还有他老人家容身之地。”

    这已是她最后让步。

    今日堂上,她最后恭恭敬敬请长辈们考虑仔细,看是要跟随二房脚步,抑或将此次风波揭过,希望他们在明日午前能答覆她。

    对自己、对“广丰号”,是有足够信心的,就仅是无端端烦闷,心绪不静。

    唔……也不再是“无端端”,她反正是弄明白症结所在。

    当日听闻行谨出事,她飞身冲回“浣清小筑”收拾行李、拜别姥姥,之后却与游石珍起了场争执——她不要他跟随。

    即便如今已体悟到无他相伴的苦,她依旧不要他相随。

    他若跟来,见族中长辈们“联合会审”她,拿她女扮男装的事一再攻讦、越骂越欢,他肯定作怒。

    而珍二爷发怒,会干出什么事谁都料不准。

    安内之事,她希望快狠准,他若横插一手,怕是整个“广厦庄”都不得安生。另外尚有一因,长辈们责她、骂她,即便过分了,她皆能当作乱风过耳,但要是有谁待珍二爷不好,连他一块儿开骂,令他受委屈了,她根本难以隐忍,届时会干出什么,自个儿也料不准。

    “你不要跟。”她一而再、再而三道。

    “为何?”

    “我不要你跟。”

    “为何?”男嗓依旧沉着。

    “就是不要。”

    “为何?”

    “我绝非墙贵小花,族中的事我自个儿能对付,不需要你!”

    说到最后,火气都冒出来,然而话一出口就好后悔好后悔,她怎能对他说出“不需要你”这般的话?!

    她说不需要他时,男人脸上表情真要剜她的心似,让她也傻住。

    又没要遗弃他,那张粗犷好看的面庞做什么那样悲愤?黝黑目底尽是落寞!她顶不住了,探袖去拉他的手。

    他没有挣开亦未回握,仅由着她。

    “游石珍……”带着歉意嗫嚅。

    见他脸色并未回温,“哥哥”二子才想唤出,他却快她一步启声——

    “穆行谨失踪之事,你还是需要我的,不是吗?”

    一时间,她听不出他温温漠漠语气里藏带的情绪,如此更令她心惊心痛。

    她是让他难受了,这完全偏离本意,她原想护他啊,不料让他这样难受……

    然而他尽管作怒,行谨的事却主动揽下。

    讽刺的是她正有此意,想请他帮这个忙,毕竟“飞霞楼”那位阿大姑娘似乎话中有话,俨然是条线索……

    自那日一别,他去向无定,自己只能等待他主动联系。

    ……何时能再聚首?

    一阵冰凉敷裹伤手,将她腾伏不定的思绪扯回。

    宝绵丫头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小盒薄荷露,正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