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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式橙花第2部分阅读

    闷的想著,那个脾气和少爷拗得不相上下的老先生怎么会有这么年轻可爱的学生?还是说现在台北的年轻人都流行学泡茶?

    这时,梁丰艾远远的便看见张沉潜推著下午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轮椅女孩过来,阿农赶紧起身帮忙挪开椅子。

    张沉潜把妹妹安置在身边,再度对著厨房喊,“六婶,一起来吃吧!”

    “好,你们先吃。”

    等到六婶和阿惜入座后,总算有了团圆的感觉。张沉潜这才举起筷子夹了一大口菜放在妹妹的碗里,“快吃。”

    “嗯。”张沉媛始终低垂著头,默默的接受哥哥的好意。

    “不等张爷爷吗?”梁丰艾不死心的再问。来到张家茶园后都还没跟老人家问好,就这么吃了两顿饭,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况且她是老师介绍来的,总不能对老师的好友失礼,丢了老师的面子。

    瞬间,又是数道目光投射在她身上,梁丰艾纳闷,她说错什么了吗?她瞪看张沉潜,想逼他回应些什么。

    而张沉潜摆著一张扑克脸对准她,“想跟张爷爷吃饭,就端著你的碗到大厅坐著,左边第一张照片就是你口中的张爷爷。”说完自顾自的扒了一口饭。

    阿农忍住笑,一脸痛苦的低下头去。

    照片!那意思是说不在人世喽?“难不成是张伯伯?”梁丰艾歪著头认真思考。

    她以为茶斋老师口中的朋友应该跟他年纪相仿,都是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好吧,或许人家不老,不是爷爷而是伯伯,于是她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

    “好吧,那请问张伯伯人呢?”面对眼前的家伙,自己的确有必要拿出最大的耐心跟礼貌。

    “烦不烦啊你,要找张伯伯请见第三张照片。”张沉潜没好气的说。

    一旁的阿农端起碗,几乎要把脸埋进碗里,噗哧的笑著。

    六婶见状,往儿子的后脑勺巴过去,“吃饭就吃饭,傻笑什么?”

    “妈……”阿农无辜的喊。

    梁丰艾一脸莫名其妙。怎么,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她只是想要在吃饭之前先跟张家茶园的主人打声招呼,怎么这些人好像都觉得没必要似的。

    她绷著一张脸,“清茶斋的老师托我带了口信,所以我有几句话要跟茶园主人说。”

    吃了一口葱蛋,张沉潜冷冷的开口,“你说吧!我没聋,虽然下午你对我大呼小叫的时候我很希望自己聋了,但是很遗憾,我没有。”

    妄想装大的臭家伙!“我是认真的。”想耍人,门儿都没有。

    “我也是认真的。”回吼一句,他双眼冒火的回望她。

    梁丰艾凛凛的打量著他,随著时间拉长,却开始觉得有些不确定了。

    “你到底是谁?”她突然指著他问。

    “梁大小姐,你到底要不要吃饭,那个老头要你跟我说什么啦?”他很不耐烦的嚷著,“再不说就永远别说了!”

    他发现自己的耐心就是被这种傻瓜一点一滴给消磨光的。

    梁丰艾的眼闪过数十种异样神采,伸出手指,不敢相信的指著他,“你、你是茶园的主人?”

    “不行吗?”张沉潜没好气的回著。

    “你骗人!”她当下回嘴。

    翻了一记白眼,他强忍住胸口急欲爆发的怒火,“我干么骗你这个笨蛋,骗你有金块捡吗?”

    “难不成你就是张沉潜?喔,天啊!你怎么可能会是老师的朋友?老师那么亲切和善,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重重地搁下碗筷,低声质问,“我怎样?”有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老子绝对会叫你吞回去!

    梁丰艾一脸大受打击的模样。原本还想要告这家伙一状的说,哎唷,丢死人了!老师也真是的,怎么会跟这种家伙当什么好朋友?

    一旁安静的张沉媛终于稍稍抬起头,看了瞠目结舌的梁丰艾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偷笑。

    有趣!这台北来的小姐还真是……有趣。

    “吃饭、吃饭,要聊天都等吃完饭再聊。”六婶赶紧出面打圆场,如果让这两个孩子再这么对峙下去,这顿饭还要不要吃?

    张沉潜在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后,才一脸不快的吃著晚餐。

    臭老头还真是烦人,神智不清的收了这么个蠢学生,今天死去的细胞非叫他赔来不可!

    “小艾,过来喝茶啊!”晚餐过后,阿农在大厅泡茶。

    “喔,谢谢。”

    见大厅里多了几张生面孔,梁丰艾以微笑和大家打招呼,坐在腾挪出来的空椅子。

    唔,张沉潜人呢?怎么没看见他?

    “小艾在清茶斋学泡茶。”阿农跟大家介绍她的身分。

    “我只学了点皮毛,跟大家比起来还差多了。”眼前这些人都是在茶园里生活工作的,别说泡茶,光喝茶就比她厉害许多,在他们面前说自己会泡茶,还真是汗颜呢!

    “老师最近还好吧?”有人开口问。

    “他得了重感冒,不过医生说只要多休息就没事了。”她微笑以对。

    “对了,你怎么会想去学泡茶,你看起来很年轻耶。”

    “说来话长,会去清茶斋算是阴错阳差吧!只是学著学著,还觉得挺有兴趣的。”

    “来,喝茶。”阿农把一杯茶递给她。

    “谢谢。”小小的茶杯在她掌心释放温暖的茶香。

    “阿农,应该泡一壶台茶十八号让这个台北来的客人尝尝的。”

    “台茶十八号!”梁丰艾的眼睛为之一亮。

    “你也知道台茶十八号?”阿农笑著问。

    “当然。”她迫不及待想要尝尝那传说中的味道呢!

    “不急不急,来日方长,在张家茶园多得是机会喝到台湾各地的好茶。”阿农边说边品了一口茶。

    “对了,小艾小姐在台北不用工作吗?”另一张生面孔再度发问。

    “喔,我刚辞职,所以暂时不需要担心工作。”

    “辞职──怎么了吗?”

    “加班把身体搞坏了,所以想休息一阵子。”她小口小口地啜著手中的茶。

    “唔,那小艾小姐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嗯……”她歪头思考,决定实话实说,“说来也不怕大家笑啦,我想开一家茶馆。”她朗声说出自己的目标。

    “哼,怎么又是一个妄想要开茶馆的家伙?”张沉潜轻蔑的声音骤然在门边响起。

    她浑然不觉他难看的脸色,傻傻地抬起头说:“是啊,我想开一家茶馆,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会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如果张家茶图可以长期供应我茶叶,相信会是一场愉快的合作。”梁丰艾不疑有他的说。

    话一出口,有人忍不住咳嗽,有人佯装没听见的低下头去,大家的表情都出现了异样,但就是没人告诉她为什么。

    阿农赶紧让出位置,“阿潜哥,这边坐。”

    张沉潜的目光紧紧锁定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心里头则有著一股说不出的厌恶。

    会张嘴喝茶就以为自己懂茶,有两三个铜板就想要开茶馆,这跟会睡觉就要开旅馆的人有啥两样?不都是个蠢蛋。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自以为是又不负责任的商人,尽管开了满街的茶馆,但是他们又懂了什么?只会以低廉的价格拿一堆烂茶充数,再用人工香料蒙骗消费者,牟取暴利,所以每次听到这样的人夸口说自己爱茶,他就打从心里鄙夷。

    而她,显然正兴致勃勃的想成为那些乌合之众的一员。

    此时有人看看手表,力持镇定的说:“喔,时间有点晚了,我先走了。”

    “抱歉,家里还有点事,改天聊。”另一人连忙接口。

    “啊,我要帮我老婆买东西。”

    “我小孩感冒还没好,我要带她去看医生……”又一个人站起身。

    就在两人目光对峙的同时,原本热络的气氛蓦地急转直下,只见在张沉潜入座后不久,全场便跑得只剩下状况外的梁丰艾,和无处可逃的阿农。

    “既然是老头调教过的学生,将来还是要开茶馆的老板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喝杯你泡的茶?”张沉潜盯著面前的茶具,冷笑的说。

    “我吗?”

    “难不成是我?”他似笑非笑的反问。

    “喔,好吧。”

    梁丰艾不疑有他的接手,全然不知道他的动机,看得一旁的阿农不禁冷汗涔涔,死命的在心里呐喊──傻孩子,你如果够聪明就千万不要泡茶啊!

    听不见阿农内心的忠告,只见她不疾不徐,以堪称熟练的手法泡了一壶茶,“喏,请喝,阿农哥,这杯是你的。”

    “谢谢……放著就好。”阿农忍不住为她捏一把冷汗。

    张沉潜以两根手指架起茶杯,目光严肃的盯著那杯暗香浮动的茶,却久久没有就口啜饮。

    温壶不足,茶量太多,等待茶叶舒展的时间又太过仓卒,虽然她的动作熟稔,但是这茶已经失了风味。

    “说说红茶是怎么制作的?”他突地问道。

    “应该需要摘叶、烘干、辗切吧?”看著眼前的茶叶,沉吟了一会儿,她猜想著制作过程。

    张沉潜在心里冷哼。应该?好个应该。

    “那么以色泽分类,茶粗分为哪几种?”

    “绿茶、红茶。”这个连阿呆都知道,会逛便利商店的人都说得出来。

    零分!他压抑著心中狂飙的怒火,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

    “听过台茶十八号跟阿萨姆红茶吗?”

    “听过啊!”她立即点头如捣蒜。

    “味道有什么差别?”他蓦然饮下手中的茶,确认它一如想像中的难喝,狠狠的皱起眉。

    一旁的阿农看得出他纠结眉头下透出的嫌恶,更是胆战心惊。

    “我没喝过台茶十八号。”倒是以前常喝铝箔包装的阿萨姆奶茶,她在心里偷偷的回答。

    张沉潜把玩著杯子,挑高了眉,“阿农,去我桌上把那罐茶拿来。”

    “喔,好。”阿农领命后,马上脚底抹油的跑了。过了一会儿,他拿来一只黑色茶罐。

    “泡来喝看看。”他直接命令。

    天啊,难道这黑色茶罐里装的就是传说中的台茶十八号?没想到她来南投第一天就得偿所见,真是太幸运了。

    “这、这就是台茶十八号吗?那这壶怎么办?”她难掩激动的问。

    “倒掉吧!”他毫不眷恋。

    一壶被泡坏的茶已经是被糟蹋了,留不留不是那么重要。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他二话不说就把壶里的茶全倒光,他的手劲隐约透露了他的怒气,梁丰艾却浑然不觉,倒是一旁的阿农看得直冒汗,只能默默希望她自求多福了。

    第三章

    一样熟稔的流程,梁丰艾一手执壶,另一手拿著滤茶杓滤去茶叶,动作轻巧,把泡好的茶倒了三杯后,旋即端起自己面前那杯,迫不及待的喝下。

    张沉潜眯起眼睛,冷声询问:“跟阿萨姆红茶比较的话,味道如何?”

    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一定是比阿萨姆红茶好喝嘛!”如果不好,怎么会被红茶专家誉为台湾特有的“台湾香”呢?她理所当然的想。

    不料张沉潜脸色一沉,握在手中的茶杯顿时迸裂,茶汤瞬间四溅,“零分!”

    “什么零分?”梁丰艾这才发现他的怒火,却不明白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就是刚刚对你的小小测试,而你很了不起的得了个大鸭蛋。”他面无表情的说。

    霍然起身,张沉潜一脸愤怒地瞪著她,“像你这种不懂茶的人,凭什么跟人家开茶馆?只因为有资金吗?你知不知道刚刚我叫阿农拿的是什么茶?”

    “台茶十八号啊!”她细如蚊蚋小声说道。

    “错,那只是市面上混了人工香味的劣等茶。你以为茶是什么?你连红茶制作过程中最重要的发酵都不知道,茶的粗分有哪些也不懂,甚至连初级辨别好坏茶的能力都没有,像你这种味蕾有问题的人,凭什么跟人家开茶馆?”

    大受震惊的她顿时不知所措,眼前的张沉潜活像只凶猛的野兽,一开一阖的嘴巴,说出的话好伤人,她咬著唇,难堪得涨红了脸。

    “不要以为会喝水就懂得品茶,这跟会睡觉就说自己适合卖寝具是一样的愚蠢,有钱的商人够多了,不需要多你这个糟蹋好茶的笨蛋!”

    “你怎么可以这样羞辱人?”她颤抖的问,硬是不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

    她开茶馆的目的并不是营利,只是想营造一种温馨的感觉,让跟她同样生活步调紧凑的灵魂一个足以歇息喘息的地方。她是不懂茶,但这也是她来此的原因啊!茶斋老师说在这儿她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来的!

    “滚回台北去,明天一早就抱著你的大鸭蛋滚回去,我的茶不会卖给你,绝对不会!”他粗声咆哮。

    刚刚他和老头通过电话,在电话里,老头对这女人多所怜爱,还嘱咐他多多指导,可是如果她只是抱著想透过管道来买下台湾赫赫有名的红茶的话,那她就大错特错了!

    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人存在,因为帮助这样的人根本就是助纣为虐,平白侮辱了好茶。

    “你──”梁丰艾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在他的强势态度下,她丝毫找不到一点空隙来为自己解释。

    “阿潜哥、小艾小姐你们两个别……”想介入转圜火爆场面的阿农,始终找不到契机插话。

    “明天就打包滚回台北去。”张沉潜不客气地再次下起逐客令。

    梁丰艾握紧拳头,眼泪随时就要夺眶而出的模样,“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不用你赶,我早就决定明天要回台北了。多谢你的盛情招待!”深感受伤的她转身跑开。

    瞪著她远去的身影,他双手握得死紧。

    “阿潜哥……”阿农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如何启口。

    她哭了!看见她眼中不可错认的泪光,他心情顿时五味杂陈,用力地甩下手中的杯子碎片后,也跟著起身离开大厅。

    是夜,梁丰艾窝在被子里,眼泪不知道流了多少回。

    “什么跟什么嘛,回去就回去,仗势欺人的混蛋,没有礼貌的臭男人!”她边哭边咒骂著那个让她不停掉泪的男人,委屈的打电话跟好友沙芙娜告状。

    “笨蛋,你哭什么哭?”没等她说完,电话那端的沙芙娜已开口大骂。

    “……呜呜,你干么也骂我啦!”她更觉得自己可怜了。

    “他叫你滚你就滚啊?什么玩意儿!梁丰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人格、没节操啊!”电话那端的好友说得义愤填膺。

    “不然怎么办?”都被下逐客令了,总不好赖著吧?

    “听著,梁丰艾,你就给我厚著脸皮,长长久久的住下去,没把他的本事学透,死都不准回台北来,绝对不要称他的心、如他的意,听到没?”

    “喔。”她抹抹眼泪回应。

    沙芙娜突然又放缓语调,柔声安抚地说:“乖,好好睡个觉,明天一定要杀他个措手不及,叫他不敢小看咱们台北的呛姑娘!”

    听完好友的话,梁丰艾仿佛吃了颗定心丸般。

    对!如果她就这样回去,实在太丢脸也太对不起老师了,况且在她还没见识到台茶十八号的魅力之前,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她这人什么不爱,就是爱面子。

    “哼,我决定不回台北了。”抱紧被子,她信誓旦旦地宣告。

    一大清早,张沉潜有些意外地在饭厅看见梁丰艾,连忙摆出一脸淡漠神色。

    “怎么,又错过班车了吗?”即使有些介意她昨晚的眼泪,他仍不忘冷嘲热讽一番。

    “早啊,张少爷──”梁丰艾故意拉长了音,飞快的回眸一扫,转身来个相应不理。

    见状,他佯装恍然大悟,猛拍一记自己的额头,“哎呀,我真是失礼,你可是从台北来的娇客,我竟然忘了亲自送你去车站。失礼、失礼啊!”

    端来热腾腾的菜,她重重往桌上一搁,皮笑肉不笑的说:“反正你失礼又不是三天两天的事情。”纤细的柳眉微微一挑,转身离开前还不忘冷哼一声。

    咦,是吃错什么药了?昨天还哭哭啼啼嚷著要回去的家伙,现在竟然像只跟屁虫似的跟在六婶身边打转,那张犀利的小嘴还不时在六婶耳边亲匿地咬耳朵,只见六婶咧嘴哈哈大笑,显然被她哄得开心异常,看得他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那丫头是吃错什么药了?”习惯性的皱起眉,他问著一旁的阿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