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來时,男子居然轻轻松松将天佑扛了起來,一支手扶着天佑,另一只手,轻轻捏着姬仙剑,好像很嫌弃一般,只用中指与拇指捏着剑柄。
唐芮一声惊呼:“你想干什么!快放下······”岂料一股霸道的气浪将她整个人掀翻在地,唐芮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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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霜抹了抹额头的雨水,刚刚飞身踏入璇玑门的边境,跟在她身后的,一身黑衣,凤眼炯炯有神,吃力的跟着眼前的那道金光。
“凌姑娘,你慢一点啊!”楚宏气息逐渐跟不上,凌霜定住身形,回身怒道:“你就这点能耐?”
第六十九章 梦回
天佑还未睁开眼,就依稀听到了捣药的声音,天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自己还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悻悻然的伸出自己脏脏的小手,想去包子笼里抓个包子。
“啪!”
一阵剧痛袭來,天佑眨着含泪的双眼,愣愣的看着眼前一脸厌恶的面孔。
“这是哪來的野种啊?”包子店的老板娘擦了擦手上的面粉屑,擀面杖指着天佑那因为饥饿,而蜡黄的脸,眼窝深陷,非常瘦弱,只有四五岁的样子,破烂不堪的麻布衣服很不合身的披在身上,看上去邋里邋遢。
“包子······”天佑只知道那叫包子,因为一大清早的老板娘就开始吆喝。
“去去去,别拿你的脏手往笼子里送,你再伸一下试试!”老板娘举起擀面杖,做威胁状,天佑吓得向后一缩,不敢再上前,只是可怜巴巴的站着。
包子店的伙计看上去才十五六岁,在和面的同时撇着头看着这不知道哪里來的小孩,见他着实可怜,这大冬天的都沒双像样的棉鞋,而只是踩在一双宽大的草鞋上。
“杜姨,这孩子哪里來的?”小伙计不断的往面团里掺水,面团渐渐被他揉的越來越有劲道。
“我怎么知道,就算是乞丐也得有大乞丐带着,这野孩子看來不是镇上的。”杜姨很鄙夷的看了看天佑,喝到:“你怎么还不走?”
天佑沒有动,只是愣愣的站着,他哪里走得动,这娇小的身躯不知经历了多少日晒雨淋,如今入冬了,人人都紧闭着家门,哪还会有人施舍东西给他。
“得,赖上咱们了。”小伙计轻笑着擦了擦手,伸手到边上的笼子里拿了个昨天剩下的冷馒头,递了过去。
天佑一把抢了过來,大口大口的嚼着这又冷又硬的馒头,伙计和老板娘登时被这吃相惊了一下,心头忽地一阵酸楚。
老板娘赶忙上前将天佑手中的半个冷馒头抢了下來,天佑呜咽着想去夺,却被这股力道阻挡。
天佑抽泣着,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想哭又哭不出來,望着杜姨的小眼睛中,可能因为哭多了,泪水都有些干涸。
小伙计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对老板娘道:“杜姨······”
只见杜姨一个转身将擀面杖往台子上一扔,将半个冷馒头扔进了满是污秽的水沟里,也沒等小伙计说完,沉声道:“拿刚出笼纯肉的给他。”说完鼻子一酸,就进里屋去了。
天佑望着这个女人的背影,渐渐的,渐渐的越來越远,越來越远。
“这孩子怎么办?”一位年轻的女子很鄙夷的注视着仅仅四岁不到的天佑,天佑却毫不知情的在院子里与几个同龄的孩子打闹。
女子身边的中年男子道:“老爷子临走前也沒留下什么话,这孩子,让他自生自灭吧。”
“你就不怕若涵生气?”女子指的是男子的亲妹妹。
“哼,她富贵了,嫁给了璇玑门,我们却揭不开锅了,音讯全无,老爷子的丧事一了,我们还拿得出多少來养活这个野种?”中年男子一提到这个亲妹妹,就气不打一处來,连脸色都变了。
“也是,老爷子的丧事我已经寄了封信过去,难道她沒收到?”
“哼······”中年男子一挥袖,也不再说什么,却被年轻女子拉住了。
“这事还得你办,我还真下不去那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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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天佑今天又背了首诗,你要不要听?”天佑腆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惹人爱。
“别叫我叔叔,跟你说多少遍你才会记住!”中年男子目露凶光,对眼前这个孩子沒有一点慈爱之意。
天佑自知这个男的不喜欢他,本想背首伙伴刚教他的诗句,來讨好他,爷爷不在了,眼前的这个人是他唯一的依赖,天佑生來聪明伶俐,对一些人情世故也有些许懵懂。
男子赶紧向四周望了望,发现沒什么人之后,牵着天佑的小手,忽地柔声道:“天佑啊,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呀?”
“好哇。”天佑耳聪目明,中年男子说得再小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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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店的小伙计用纸包了两个热乎乎的大肉包子,递给天佑,见天色还早,镇上的人还未起來,就将天佑领进了温暖的屋内。
天佑闻到了肉包子的香味,口水差点流了出來,小伙计拿了个木头凳子给他坐着,自己也洗了洗手,边做包子,边和这个小家伙搭腔。
天佑吃得津津有味,肉包子的味道沁人心脾,小伙计心中又是一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天佑嘴里嚼着包子,闷声说道:“凌天佑······”
“李天佑?”小伙计一下沒听清楚,倒出了一小袋面粉,开始和面。
“是凌!”天佑吃了包子后,人也精神了许多,声音也大了起來。
小伙计吸了吸鼻子,道:“嗯,凌天佑,你怎么一个人呀?”
天佑的眼神忽然沉了下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舔了舔手上的油脂,打了个饱嗝,道:“我爷爷死了,我就一个人了。”
小伙计心想:“难道说他爹娘······”
“那你爹娘呢?”
天佑也沒多想,语气也变得平静异常:“我沒有爹娘。”
小伙计身子一颤,轻笑一声道:“你也是个孤儿啊。”
天佑的年龄,还听不出这句话别的意思,只是听到孤儿这两个字,心中也不是滋味。
小伙计擦了擦手上的面粉,回身愣愣的看着天佑,柔声道:“吃饱了么?”
天佑的小脑袋轻轻的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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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天佑说着梦话,一只白皙而又厚实的手摘下了他头上的毛巾,试了试温度,又将另一块湿毛巾拧干了水,折叠好后,盖在了天佑的头上。
就这样,反反复复,捣药声,细语声,水滴声,日复一日。
第七十章 林中小屋(1)
斜阳打在不周山脚下的密林中,阳光异常的温柔,一个完美得令人窒息的男子,乌黑的长发随着爽朗的秋风,飘动着,他那淡紫色的瞳孔,冷漠而妖魅。
在他身前的是一大块由紫玉制成的墓碑,紫玉一看就是最上乘的,虽说紫玉随处可见,但这么大一块的也算世间罕有,墓碑上什么都沒刻上去,透着温润的阳光,紫玉看上去更加光彩夺目。
“前辈。”男子身后的,是穿着一身干净白衫的天佑,此刻,天佑才刚刚醒來不久,就被这个长相绝美的男子带到了这个墓碑前。
男子沒有理会天佑的叫唤,白皙的手掌抚在紫玉上,缓缓道:“你可知道,为何这墓碑上沒有名字么?”天佑呼吸一窒,这男子的声音极其富有磁性,字里行间就带着一种魔性,引人痴迷。
天佑抬眼,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这块紫玉,失望之色一闪而过,毕恭毕敬的道:“天佑不知。”
男子好似猜到了天佑所说得话,指间颤动,轻叹了一声道:“你不知道?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天佑一愣,对这种奇怪的问題全然沒有办法,但想來一块墓碑上沒有名字的话,定是为什么人备着,也就是说,墓里沒有人,所以墓碑上沒有字。
男子耐着性子等天佑回答,天佑憨声一笑,道:“真不知。”
男子蹙眉,沒再理天佑,转过身朝林中隐秘处的小木屋走去。
天佑赶忙跟上,这个密林遮天蔽日,一不小心就会迷路,天佑刚才來的时候就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而且那几个弯长得都一样。
“前辈,救命之恩,來日必报,只是不知前辈尊姓······”天佑见男子沒有停下的意思,对天佑的话就当沒听见一样,天佑赶紧上前悄声跟在后面,心中嘀咕道:“这人怎么这么古怪,着实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天佑感应了一下体内的定天珠,定天珠缓慢的旋转着,一阵阵暖意袭來,天佑周身伤口处传來酥麻的感觉,定是灵药在为他去腐生肌。
玄英依旧沒有声音,这倒是令天佑最难过的,也不知道唐芮怎么样了,这一连串问題一股脑儿的涌上心头,却令天佑张不开嘴,眼前的男子不知何时停了下來,令他大吃一惊,当即收敛心神小声道:“怎么了?”
“你怎么称呼我?”男子也沒转身,这个问題问得天佑莫名其妙。
“前辈啊。”
男子忽地转身,身材,样貌显然与天佑的年龄不相上下。
“既然能看出我的修为,为什么看不出无名墓碑的意思?”男子淡紫色瞳芒锐利的盯着天佑,天佑有些不知所措,叫他前辈,完全是从性格,外貌,气质,以及天佑的处境來判断的,既然这个男子能将他带离璇玑门,修为定然在那个拿着巨剑的男子之上,又不知道怎么称呼,为了保险起见,只好称为前辈。
前辈这两个字看似简单,却是有着天佑的思维轨迹的,天佑被这个问題突然问得语塞。
男子目光一滞,冷哼一声道:“本來就不像个人样还带着枷锁,是不是觉得这个世道对你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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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数日,天佑的伤也渐渐的好了起來,只是那男子时常走进密林深处,也不知道干什么,每天跟天佑的话也就寥寥数语,天佑思來想去着男子说的那句话,觉得这么绷着也不是办法,见男子起身准备去密林的时候,天佑连忙起身道:“前辈,能不能······”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男子问道。
天佑如同受到了什么恩惠一般,微笑着回答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前辈的药真神奇。”
男子摆了摆手,白皙如玉的手臂轻轻一挥,道:“跟我來。”
天佑赶忙跟了上去,转眼之间,两人就在密林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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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欢谷除了谷主典少煌,白虎堂堂主觅雪儿,玄武堂堂主赫连青在这次奇袭中全身而退外,其他,包括青龙堂堂主都战死。
此刻,灵玄真人白着脸,俯视着众首座,厉声道:“你们倒是说说,这孙小七是怎么回事?”
上官仪赶忙上前,躬身道:“是仪儿办事不力,要罚就惩罚上官仪一人吧。”
司空雪脸色微白,赶忙道:“掌门真人,这确实不是上官师兄的错,我想此间定有阴谋。”
“什么阴谋阳谋的,现在姬仙剑跟着凌天佑一起失踪了,唐芮昏迷不醒,也不知是谁将那木哲杀了。”北宫伯良突然道。
“我觉得现在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我觉得这是一环扣一环的事。”司空雪清澈的声音,似乎有话要说。
灵玄真人皱眉摸了摸乱糟糟的胡子,道:“司空,你说说看。”
司空雪心中忽地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道:“那把剑是不是姬仙剑,我等还尚未查清楚,司空长泰与合欢谷合作,才是重点,司空长泰如今是月神宫的二宫主,月神宫刚刚兴起,沒有多少实力,此番与合欢谷合作定是有一个周密的计划,我们來想想,月神宫需要什么?”
“鬼知道这些魔教妖人要什么。”北宫伯良高亢的回道。
“要一个靠山。”灵台宫首座叶封接过北宫伯良的话,登时把北宫伯良晾成傻子般。
北宫伯良当然不甘落后,侧目瞥了叶封一眼,道:“如今这靠山的人都死了,还怎么靠?”
司空雪微微一笑,道:“北宫师兄说得沒错,如此说來,合欢谷的人以为月神宫是想找个靠山,可却被摆了一道。”
“司空师妹当真冰雪聪明,不愧是司空······”长空道人把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灵玄真人瞥了一样长空道人,示意司空雪接着说。
司空雪接着道:“司空长泰并沒有将剑交予典少煌,也不与人交手,拖延时间的意图明显,在最后一刻居然将剑凌空一掷,抽身而退,此剑定是对他沒有价值了,倘若那柄剑是姬仙剑,他会如此么?”
“可当时那种情况,他都自身难保了。”长空道人质疑道。
“你们想想,他既然已经到太乙火真斩的境界,夺了姬仙剑立刻全身而退,让合欢谷來收这个烂摊子,不是更好?”
第七十一章 林中小屋(2)
上官仪轻轻吸了口气,缓缓道:“也就是说,此剑,很有可能不是姬仙?”
司空雪,微微皱眉道:“八 九不离十。”
就在众人因为这个问題而沉思的时候,太清殿首席弟子羲和清虚道袍飘飘,跨过殿门槛走了进來。
“禀掌门真人,及各位师叔,唐芮姑娘醒了。”羲和相貌俊美如画,上前微微作揖,气度不凡,一尘不染。
“哦?那我也去看看她。”灵玄真人说话从不客套,当即起身,仙风道骨的模样,却略显单薄。
羲和见众首座相继起身,忽地躬身道:“启禀掌门真人,唐姑娘出了点小问題。”与其略显尴尬。
“什么问題?难道仙医阁拿不出好药來?”灵玄说话间,斜眼瞥了长空道人一眼,长空道人沒有察觉,只是静静的盯着羲和。
“不是,这个······”
“但说无妨!”灵玄真人有些烦这吞吞吐吐的傻弟子,干什么事都慢半拍,不利索。
羲和抬眼一瞄众人,心下一沉,立即道:“唐姑娘好像,记不得事了。”
众人皆是一惊,灵玄真人更是一颓,坐了下去,司空雪赶忙上前问道:“记不得哪些事?”
羲和毕恭毕敬,但也不卑不亢的轻叹道:“所有事,包括自己的姓名。”
“唉······”灵玄掌门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示意羲和下去。
羲和连忙拱手,说道:“唐姑娘一旦记起些什么,我会立刻禀报的。”说完就拂袖,下去了。
众人好像突然都沒了注意一般,太清殿静得出奇。
北宫伯良高亢的声音打破了这离奇的静谧,道:“掌门真人,我们可以用‘三生石’。”
“混账!那东西是活人用的么?”灵玄真人怒目一视,北宫伯良也不敢再说什么。
三生石虽说能看透前生,今生,与來世,但必须以自身的骨血为媒介,看前生尚可,但看今生与來世则异常凶险,很多人刚看到今生就已经暴毙而亡,此中缘由着实猜不透,也想不通,固然灵玄真人将此凶险之物封于太清殿密室中,从未有人提起过,此番北宫伯良提出來,也是沒有办法的办法。
“如今正道与魔教大战在即,这把威力可怖的剑又下落不明,如今这柄剑是姬仙的消息已经传了开去,我想不出数日,正道同门们也会提前來璇玑门了。”上官仪沉声分析道。
“据说苗疆有种叫风回妖蛊的东西,能让失忆的人找回记忆。”长空道人沒有接上官仪的话,而是自顾自的继续着唐芮的话題。
灵玄真人道:“苗疆的法术神秘莫测,对我们中土人士异常排斥,我们还是不去招惹得好。至于上官仪说的,我们璇玑门做事一向光明磊落,要查,就让他们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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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倘若亦是问我这块紫玉为什么沒有名字,我此刻有一个新的回答。”
男子眉眼一挑,说道:“你想说知道我也不想听了。”
“不,天佑是既知道又不知道。”
“此话怎讲?”
天佑心头一舒,愣愣的看着紫玉,语调轻缓道:“天佑知道虽然立了墓,墓中却沒有人。”
男子微微颔首,但对这种废话一点兴趣也沒有,见天佑语势停顿,心中闪过一丝微怒,道:“你再不说就不要说。”
天佑刚到嘴边的话,哪里能憋得回去啊,看來这个前辈不喜欢这种“卖关子”的说话方式,天佑见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