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一个陌生男子的来信 > 一个陌生男子的来信第2部分阅读

一个陌生男子的来信第2部分阅读

    见她时的某种不安,虽然那不安感后来消失了,她还是觉得应该离开的好。她并不急着想了解他的种种或者知道他的秘密──她肯定他心里有某些隐瞒,但她不想问。除非他主动告诉她,否则她不会去撩探;就像地也不会告诉他有关她的种种一样,除非她自己想让他知道。

    只有她和她母亲的家,可回可不回,地想想还是回家。她母亲正对镜化妆准备出门。

    “是应酬还是约会?”黎湘南倾倾头,有些不经心,踢掉那双不合脚的细跟高跟鞋。

    “湘南,你不该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大轻挑了!我是你母亲。”前任黎太太,萧竹筠,停下刷眼影的动作,看着镜子里的黎湘南。

    “算了吧!妈,你这是在说我‘不孝’吗?别担心,反正我早有觉悟,我是注定下地獄的。”

    “湘南!”萧竹筠喊了一声。她实在不了解她这个女儿。自从她和她先生离婚后,她觉得女儿突然变得世故成熟,完全像大人一样,而且态度讽世鄙俗,离经叛道。

    本来她担心她变得阴沉忧郁,是受家变的影响,所以送她到心理学专家那里接受心理輔导调适,尤其她失踪回来后,感觉上让人不安;但她实在是不了解她,有时她根本不觉得她是她女儿,而像同辈朋友一般,让她有种种错觉。

    “嗨,妈,你要约会的话,这个给你穿,绝对能衬托出你的窈窕妩媚。”萧竹筠从镜中看到黎湘南拎着一双高跟鞋站在她背后笑着说。

    “你那来那双高跟鞋?”萧竹筠按按蜜粉问。

    “买的啊!”黎湘南拎高了鞋子看看说:“不便宜哦,那女人坑了我快五千块。”

    “哦?你怎么突然想买高跟鞋?”

    “高兴啊!”黎湘南笑得很开心,放下鞋子说:“对了,那个高日安有没有打电话来?”

    “没有。”萧竹筠停下化妆的动作说:“湘南,我想这样不大好吧?高先─-”

    “妈,我们讲好的。”黎湘南笑容凝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母亲说:“我不会惹事生非,你也别管我的事──你反悔了?还是你心里真当我是个疯子?”

    “不!我怎么会!”萧竹筠急忙说:“只是,你那时那样无缘无故离开家,你又什么也不肯说……”

    “你真的为我担心吗?真稀奇,只想到自己的人,竟会为别人担心!”

    “你不是别人,你是我女儿!”萧竹筠有些激动,女儿这种态度让她感到难过。

    “是啊!我是你的女儿……”

    这句话着实意味深长,耐人寻味。因为她是她的女儿,所以此刻她还站在镜子前看她化妆。

    “我们别再争执了好吗?”萧竹筠说得有些无奈,委曲求全。“你快去换件衣服,陪妈一起去好吗?”

    “干什么?你跟男人约会干嘛拉我去湊热闹?”

    “湘南!”萧竹筠实在受不了女儿那种措辞方式。

    “别误会,我没有恶意。”黎湘南笑笑说:“我很赞成你多出去认识男人,结交朋友。爸都已经娶个后妻了,你找男人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你还年轻,需要爱情的滋润。其实你和爸本来是一对羨煞人的佳偶,只可惜你们生错了我,因为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是没有孩子的,他们只许‘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而不许生儿育女。”

    “不要说这种老气的话。我和你爸虽然分手了,但你永远是我们最宝贝的!”

    “是啊!我是你们爱情的结晶。”黎湘南笑得有些讽刺。

    “说真的,爱情还是很美的,我不会因为一次不愉快的经验而拒绝它。讨厌男人,生活就没什么乐趣了。”

    “妈,你不觉得你这句话说得好色?”

    萧竹筠微微一笑。只有这时候,女儿才真正像十七岁单纯无邪的天真少女,对爱情懵懂无知、疑惑,甚至幢憬或抗拒。她回身仔细去看脸上的妆,笑说:“等你恋爱,你就会知道。”

    “恋爱?那么费事做什么?”

    “不恋爱你怎么结婚?怎么了解这一切的美好?”

    “结婚?”黎湘南惯有的调笑又浮上了嘴角。“拜托,妈!同你在外商公司共事的那些精明能干的女同事难道没告诉过你,结婚是一种自由意志的自杀行为——  有钱,有男人爱就好了,结什么婚!”

    “湘南,你怎么说这种话!这种观念是不正确的!”萧竹筠不明白女儿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她想是受了她和丈夫离婚的关系。“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结婚,孤独一个人过一辈子?”

    “不想!我有当老c女的心理准备;不过我也不一定会当老c女──那要看我找不找得到看得顺眼的男人。”黎湘南满不在乎地笑,又说得正经。“但你放心,我不会反对你再婚。你什么时候想嫁就嫁吧;不过希望你这回看男人的眼光准确一点。”

    萧竹筠征征地看着黎湘南,并不是被她的言词吓到,而是她实在不明白,不了解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不懂吗?不懂就算了!这种事本来就是如此,你会应用比懂它还重要。”黎湘南耸耸肩,转身离开。

    萧竹筠回过神匆忙地追出去,梳好的头发因而垂散了几丝在额前。

    “湘南!”萧竹筠叫住女儿。“你还是换个衣服跟妈一起去。其实今天晚上是你爸的——哦,你金阿姨请我们过去吃饭。”

    “她?”黎湘南不禁皱起眉头。“她没事干嘛突然请我们吃饭?又在搞什么把戏?”

    金玲瑜是黎湘南父亲的表妹,和她父亲一向交好,却和她母亲交往冷淡。黎湘南父母离婚,金玲瑜第一个举手赞成。说起来她父亲那个后妻,还是金玲瑜介紹他认识的──天知道那两个女人在什么场合认识的!──然后由金玲瑜引介,那个女人就那样介入她父母的婚姻。

    黎湘南对这个表阿姨向来很讨厌,连话也懒得跟她多说。虽然她懂分寸,不会让对方下不了台或难堪,但也足以让对方知道她对她没好感。

    “别这么说,她也是一番好意,大家很久没见面了!”萧竹筠淡淡地说。

    “好心个屁!她那是挖坑让你跳。”黎湘南知道她母亲绝不是心软,也不是烂好人;她想她母亲会接受邀请,大概是因为她父亲。尽管她母亲表现得骄傲,但她想,她母亲对她父亲大概还没死心;虽然那男人伤透她的心,又早已娶了个后妻。

    “爸会去吗?”她想想又问。

    她母亲迟疑一下,轻轻点头。

    黎湘南轻轻一撇嘴,要笑不笑。

    “我勸你还是早点死心吧!”她说:“看开一些!他连后妻都娶了,干嘛还对他那样恋恋不捨?我看你趁年轻赶快找个男人嫁了,别为他辜负青春。”

    萧竹筠被女儿说中心思,微微羞红了脸;但她别过头,裝作没那回事。她理了理衣摆,然后抬头问:

    “好吗?陪妈一起去?”

    “算了吧!她煮的那种饭能吃吗?我看她一辈子没下过厨房。她煮出来的饭硬得要命,一粒在美国,一粒在日本;煎条鱼五马分尸,锅屑跟焦皮都分不清。我怕吃了闹肚子疼。”黎湘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一迳地批评着。

    萧竹筠明白女儿孤乖,但对她栩栩如生、帖切的形容感到好笑。她强忍住笑,淡淡说:

    “湘南,你不该这样批评金阿姨。她是你的长辈,亲自下厨招待我们,你应该感激才对;再说,你想想自己,做家事的功夫也比她高明不到那里去。以后别随便出口批评别人。”

    “那好,没我的事,我回房间了。”黎湘南挥个手掉头就走。

    “湘南!”萧竹筠叉叫住她,没有再出口要求,但眼里的期待明显可读。

    “算了!等我五分钟。”她匆匆丟下话,赤着脚跑回房间。

    她没办法漠视她母亲那种近乎渴望的眼神。但她实在不懂,明明都已经离婚,为什么她母亲对她父亲仍那么依恋不捨?既然如此,当初就该死命坚持不离婚,不管什么面子或自尊。抱住了躯殼,就有留住心的可能;她母亲偏偏假骨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结果求到了瓦再回过头来想念碎掉的玉,还裝作一副不在乎。

    依她看,这根本是自作踐,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作祟。

    为了省掉找停车位的不便,她们搭计程车过去。黎北潇早已到场等着她们。见到她们进来,先拉了黎湘南又亲又抱,然后才微笑朝萧竹筠点点头算是招呼。

    黎太太袁丹美却避开了她们。黎湘南朝屋子随便扫了一眼。屋里除了他们,还有许多她不认识的男女。

    那些人都是金玲瑜在社交场合所认识的人。金玲瑜喜欢社交生活,婚前就喜交际,婚后更是活跃。离了婚在公关公司任职更是没埋没她的才能,闪闪发耀像只花蝴蝶。

    “湘南!”金玲瑜迎向她们过来。“女大十八变,才多久没见,你越变越标致了!”她假着笑,搂了搂黎湘南。黎湘南不经意地和她母亲交换一眼,甜着脸回答说:

    “那里!阿姨才是越变越俏,啊娜多姿像个少女。我敢打赌,我们走在一起,大家一定会以为我们是姐妹。”

    “喲!小丫头嘴巴越来越甜了!”金玲瑜笑得皱纹都出来了。

    她又再跟她们寒暄一会,才扭着屁股走开。黎湘南等她一走开,就收起笑脸说:

    “还好,看这情形不必吃她亲自下厨的佳餚,虐待我的消化器官。看看这房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品味,白白槽塌了那些裝潢材料。”

    “又在说谁的坏话了?嗯?我的小湘南!”黎北潇端着两杯鸡尾酒微笑走近。他把酒递给萧竹筠。

    “你什么时候学了这偷听的习惯?”黎湘南橫了黎北潇一眼,口气和态度完全没有对父亲的尊敬。

    “湘南!”萧竹筠轻斥了女儿一声;黎北潇却哈哈大笑,搂住黎湘南说:

    “如果我不对,别生气;不过你那样说你玲姨,她听了会加速老化十岁。”

    “她本来就不年轻了;不过徐娘半老,风韻犹存。”

    黎北潇又哈哈大笑。

    “湘南,你嘴巴越来越坏!你是不是也从心里偷偷骂我?”黎北潇全是笑意的眼不住地流连在黎湘南身上。

    黎湘南凝目望着黎北潇,久久才轻笑说:

    “你会担心我偷偷骂你吗?”

    “当然,天底下所有的女人,我只怕你不理我。”黎北潇这些话说得很轻声,几乎是咬着黎湘南耳朵说的。“咱们两好久不见了,陪我到阳台散散心聊聊好吗?”

    “什么叫‘好久不见’?我一星期前才和你见过面,两天前还和你通过电话呢。”黎湘南不领情说:“你还是陪妈好好聊聊吧!她为了见你,委屈地接受她讨厌的人的邀请。”

    她原想藉此撮合她父母,谁知道她一转头,她母亲正和一位陌生男人有说有笑,根本没注意他们。她有些洩气,但是又无奈。黎北潇顽皮地眨眨眼说:

    “我怎么看不出她有任何‘受委屈’的样子?不是我不陪她,只怕我现在过去了,反而破坏她的好兴致,你说是不是?”

    “哼!那也还有一个美丽的后妻陪你啊!你不是带她来了?”黎湘南不悦地说。

    “别这样,你知道我只想跟你在一起。”黎北潇央求着黎湘南说:“好不好?陪我到阳台透透气,这里头大吵了!”

    他仰头将酒喝光,顺手将酒杯搁在酒柜上,搂着黎湘南走到阳台。他倚着阳台,让黎湘南可以舒适地依偎在他怀里;双手搂着她,下巴抵着她的乌云皓首。

    “湘南,你喜不喜欢我?”黎北潇轻声问。

    “喜欢,你是我的父亲。”黎湘南回答得很淡。

    “那你爱不爱我?”黎北潇又问,看着黎湘南。

    “爱!爱死了!”黎湘南口气有点嘲谑,但听不出是不是玩笑。

    黎北潇瞇着眼笑,亲亲黎湘南的脸颊,满脸欢喜地说:

    “湘南,搬来跟我一起住好吗?”

    黎湘南抬头凝视了黎北潇好一会,轻轻摇头。

    “你知道我不能的。”幽怨的口气,轻愁的脸庞,完全像个陷入某种苦恼的女人,而不是天真无虑的少女。

    “为什么?你实在不必顾虑你妈——”

    “我必须顾虑她!”黎湘南提高了声调打断黎北潇的话。“你已经拋弃她了,我怎么可以丟下她不管!”

    “湘南!”黎北潇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你根本不该再结婚的。你并不爱那个女人,为什么要娶她?你喜欢女人,爱怎么荒唐,怎么花天酒地都可以,也尽可以随意追求你看上、喜爱的女人;但你实在不该再结婚的!”

    “你不明白。我必须结婚。”黎北潇英俊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他抬高脸,不让黎湘南见到他的表情。

    他之所以娶袁丹美是因为他必须结婚;因为是“必须”,所以娶婚的对象不管是谁;不管他爱不爱,任何女人都可以。

    “为什么你必须结婚?”黎湘南不了解,恨恨说:“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和妈离婚!这算什么理由嘛!”

    “湘南,别再问了,我们的事你不明白。”黎北潇静静地看着黎湘南。

    这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黎湘南;出乎他预期的,黎湘南竟躲开他的眼光。

    “湘南?”黎北潇轻声喊着黎湘南,声音有点顫。

    “你是我父亲,我体內流有你的血。”黎湘南低头像是思量,而后迎视黎北潇;尽管背着光,眼瞳仍清澈见底。“也许在这世界上,你是唯一和我有如此血脈关系的人了。我爱你,你不该如此——”不该如此怎样?她没有把话说完。

    “是啊!”黎北潇将头轻轻抵着她的额际,答得轻又含糊,不知是在回答他和她的血脈关系,还是说他也爱她,还是说他了解她那句没有说完的话。

    黎湘南陶然地倚在黎北潇怀里,黎北潇双手紧搂着她。抱过那么多女人,他还是最喜欢如此搂着黎湘南在怀里。有人好事笑他有“恋女情结”,还有一些更难听的,但他一概不管不理。他和她有密不可分的血脈关系,她的身体流有他的血,她是他的,他爱她。

    “对了,湘南,今天下午那个心理医生打电话给我了。”

    “哦?他怎么说?”黎湘南眺望着夜景,漫不经心地问。

    “还不就那些。既然你坚持不肯再去,他当然也不能勉强你再去。”黎北潇微笑说:“不过我真感谢他,你终于又肯理我,和我说话了。那一阵子你成天不说话也不理人,真把我着急死了。”

    “你不该和妈离婚的。你知道,她爱你——”

    “别再说这些了。”黎北潇伸手轻轻按住黎湘南的嘴唇,修长的手指转而抚摸她的脸颊,低头亲了亲她。“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回学校?只剩下半学期,放弃太可惜了。”

    “你不必担心这个,我在家还是有念书。等明后年我想继续接受学校教育再说。”

    “你好像把每件事都想好了,我也没什么意见。你妈那边怎么说?”

    “她还能怎么说!她当然巴不得我赶紧复学、补习、考大学。”黎湘南缩了缩肩膀,夜有一点涼。“你知道,她工作的那种环境,競争得厉害;她又特别好面子,是不容许家里有像我这种不念书、逃学或休学的孩子存在。她算是很开明了。”

    “她的确跟别的女人不太一样。”

    “所以你根本不该跟她离婚。”

    “怎么又提到这老问题上!”黎北潇浓眉微皱,察觉到怀里黎湘南的瑟缩,低下头柔声问:“冷吗?”

    “有一点。”黎湘南漫不经心地点头。

    黎北潇脱下外衣为黎湘南穿上,动作细膩,像是捧着无价的珍宝。然后他搂着黎湘南,低头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黎湘南哈哈大笑。

    他们在阳台上谈笑赏夜景,根本不去理会屋里那些人和那些热闹;可是屋內却有双妒忌不满的眼正阴沉地盯着他们。

    那是黎太太袁丹美。她隐在一盆盆栽后头,倚着雕花台,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薄鸡尾酒,双眼牢牢盯着阳台上的两人,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她全身都在发热,妒火中烧。黎北潇竟然丟下她,和另外一个女人在阳台上谈笑亲热!虽然那个人是他的女儿,但那更不可原谅。瞧他们那种亲暱的神态举止,根本让人错以为是亲密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