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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客第209部分阅读

十岁左右的女性议员,此时站在主席台的话筒前,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向大厅内的同僚们发起最严正的指控。在她的身后,联邦管理委员会副议长锡安先生,以及法定议长,联邦副总统拜伦先生,表情平静地注视着她那头不停甩动的简炼短发。

    伊沃议员的选区在东林,如同帕布尔总统的出身一样,她是一位矿工的女儿,在议会中向来以激进和底层民众利益代表者著称,她冷冷地盯着高处的议员们,说道:“总统先生秘密授权许乐上校调查古钟号遇袭一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联邦调查局就指控许乐上校是名通缉犯,难道没有人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

    “通缉犯?宪章局为什么没有数据证明?”伊沃议员重重地拍打着桌子,指着众人大声说道:“就凭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证人,你们就要把一名联邦英雄打成罪犯,这是何等样荒唐无礼的指控。”

    “没有一个人去追问古钟号遇袭的真相,却只把污水泼向为联邦出生入死的许乐上校!那名涉嫌此案的莱克上校被逮捕之后,送去了哪里?为什么我向国防部发文,始终没有回音?”

    “退一万步讲,就算许乐上校是你们所说的通缉犯,我又要请问,他究竟犯下了什么罪行,能够让你们如此愤怒,恨不得马上把他枪毙?”

    女议员摊开双手,感慨万分说道:“我不知道这个大厅里隐藏着多少背后的交易,我只知道我们走进议会山时,都要把手放在宪章上面发誓。但很明显,我们当中的很多人已经忘了这一点。”

    “我来自东林,如果许乐上校来自东林,我只会感到骄傲,我的发言完了。”

    议会山内一片哗然,高险如悬崖的议员席位上响起无数反对的声音和愤怒的斥责,一位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议员敲响面前的发言铃,皱着眉头说道:“伊沃议员,我想请你注意一下自己的风度,我们坚持对许乐上校进行调查,当然是从宪章精神出发。”

    “宪章精神?保尔森议员,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你在当选议员之前是前政府的财政部副部长,而更早之前,你是盛高投资公司的高级董事。”

    伊沃议员望着他,带着一丝极淡的嘲讽说道:“盛高投资一直试图说服政府对古钟公司进行分割,你在其间扮演怎样的角色,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确一些吗?从宪章精神出发?我很怀疑当你的手放在大宪章上时,心里想的是不是钞票。”

    “污蔑!”保尔森议员恼怒地挥舞着手臂,厉声说道:“无论你怎么扭曲事情的真相,都没有办法替罪犯洗脱罪行,许乐上校隐瞒身份进入军队,隐瞒他与联邦头号通缉犯之间的关系,伊沃议员,以你法学硕士的学历,应该很清楚他究竟触犯了多少条联邦法律。”

    “你必须为你刚才的发言负责。”保尔森议员回头望向四周的同僚,大声说道:“总统先生也必须对此负责!他为什么允许保释许乐?他难道不知道这个人对联邦安全将造成多大的隐患?”

    他冷冷地盯着台下,说道:“许乐,是联邦历史上最臭名昭著叛国者的学生,谁能解释他隐姓埋名进入首都星圈的真实目的?谁能向全联邦保证,他的行为背后没有隐藏任何阴谋和野心?”

    “叛国者的学生就是叛国者?”伊沃议员大声反驳道:“现在不是前皇朝时期,没有血统定罪这么荒谬的事情。诸位,醒过来,看看前线的战火,我们需要的是团结,是冷静,而不是狂热的道德迫害!”

    或许伊沃议员的发言是清醒的,但她忘记了一件事情,越是在战争时期,所谓道德立场越是最敏感的词汇,她的发言瞬间被湮没在嘲笑和斥责声中,整个议会大厅不停回荡着诸如叛国、阴谋、审判之类的字眼。

    就在这个时候,有很多议员忽然注意到大厅角落里发生了一些变化,他们看到很多职员,很多自己办公室的职员,满脸焦虑地出现在过道中,隔着极远的距离向自己做着暗示。

    这数百名掌控着联邦命运的议员并不见得都是最聪明的人,但在政治方面却肯定拥有过人的敏锐度,换句话说,他们都是最保守的那群人,看到办公室职员的暗示,虽然不明白真实的原因,但针对许乐上校和帕布尔总统的猛烈进攻渐渐变得稀疏起来。

    随后所有议员手里都拿到了今天提前出版的首都特区日报,看到了这份联邦第一严肃大报整整三个版面的专访。

    ……

    短暂休会半个小时。

    伊沃议员站在主席台上,一脸严肃地挥舞着手中的报纸,大声质问道:“现在还有谁认为叛国者的学生就一定叛国?”

    保尔森议员喘着粗气坐了下来,整个议会大厅一片死寂,只有伊沃议员响亮的声音,她手中那份报纸不停挥舞,报纸上面军神李匹夫正在微笑,却让议员们感到无比惶恐,有些艰于呼吸。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一十三章 让步的联邦和个人

    首都特区日报占据三个整版的专访出现不到十分钟,望都青年公寓四周的记者、摄像机、转播车以至于对面公寓楼里二十四小时亮灯的房间顿时少了一大半。后知后觉的新闻工作者们在震惊无语后马上开始了向费城狂奔的竞赛,当天由首都特区飞往费城的航班全线爆满,依然有很多人没能拿到那张宝贵的机票。

    可惜费城不是望都,病重的军神大人自然也不是年轻的许乐上校,几家著名电视台的飞机还没有来得及进入费城领空,便被军方严厉命令降落在了三千公里之外的某个不知名小机场,而陆续赶到费城的记者们也被荷枪实弹的第一军区特卫部队强悍地驱赶到了山腰旧城之中,并且没收了所有的远距离高清摄录设备。

    这是严重侵犯新闻自由或者说人权的举措,但在这种时刻,没有任何电视台或报纸敢对联邦政府的举措提出任何愤怒抗议,以往他们可以骂总统骂议会骂尽天下官员,可此时面对着巨星陨落之前的景象,如果还有人真的敢开口质疑什么,只怕第二天就会被愤怒的民众蹂躏成历史的垃圾碎片。

    青年公寓外不再像前两日那般嘈杂的令人生厌,许乐默默看着光幕上的电子新闻,站起身来扶着额头思考片刻,穿上军装悄无声息地从后窗爬了出去。有联邦中央电脑的帮助,他轻而易举地避开记者们的窥视,在傍晚之前赶到西郊军用机场,登上了国防部早已准备好的专用军机。

    夜晚七点十四分,许乐抵达费城,来到湖畔那片院落,走进溢满药剂味道和精密医疗器械电子音的房间,安静地坐在那张铺满白云的床边,轻轻握住云中那位老人瘦削而依然有力的手。

    没有人知道李匹夫和他说了些什么,人们只知道许乐在费城并没有呆很久,便再次返回了首都特区,墨绿色的军车接着他后直接驶进了西山大院。

    这时已经是清晨,西山大院深处,邹部长家的小楼被笼罩在一片清淡的晨晖之中,残雪混着楼前的枯叶,密密匝匝像大地苍老的皱纹。

    “总统先生昨天晚上也在费城,我走之前和他见了一面。”

    二楼书房中,许乐双手捧着邹郁刚端进来的滚烫的桔子茶,浓眉蹙的极紧,轻声说道:“总统先生和我说了一些事情,提到了他患病的女儿,他说……每个人都有在乎的人或事,所以在某些特定时刻,总是需要做出一定的妥协和让步,而这种妥协与让步往往比大踏步前进更需要智慧和勇气。”

    他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复述总统的话没有一个字的错误。

    邹应星部长坐在对面沙发上,若有所思。

    首都特区的大人物们知道军神李匹夫的身体状况后,集体前往费城探望,不管这些人最终能不能见到病床上的老爷子,但他们必须去以表示自己的态度。

    但身为国防部长的他,却出乎所有人意料留了下来,一方面是因为帝国前线战事还在持续,另一方面也和这位学者风度将军的处事方法有关。

    “元帅的身体究竟怎么样?”邹应星问道。

    “状况非常不好,脏器衰竭的很厉害。”许乐放下桔子茶,胡乱揉着头发,停顿片刻后说道:“纯粹是年龄和陈年旧疾的问题,陆军总医院的看法极度不乐观,认为老爷子可能随时离开。”

    邹部长沉默片刻后说道:“我一直在后勤基地,认真算起来没有在他老人家直接指挥下做过事,不过每个联邦军人,都会认为自己是元帅手下的普通一兵,听到这个消息,我心情很不好。”

    许乐的左手从额头揉至后脑,有些恼火地说了几句脏话。

    “元帅那篇专访的内容,在社会上造成了很大的震动。”邹部长静静望着他,说道:“其实元帅和那个叛国贼……也就是你的老师之前的关系,在军方上层并不是绝对的秘密,毕竟相争多年,像迈尔斯上将这样的老人,多多少少会猜到一些什么。”

    “我们本来以为,元帅过世之后,没有人再提这件事情,以后的联邦自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但谁也没有想到,元帅他老人家居然会自己安排了一场专访,把这件隐秘的往事说了出来。”

    “这意味着什么?”

    邹应星取下眼镜,有些疲惫地揉着眉心,感慨道:“任何人都必须承认,李元帅是联邦史上唯一挑不出任何缺点的领袖,当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本来应该无比完美,但他没有接受这种完美。”

    他抬起头来,静静看着许乐,说道:“你应该比谁都明白元帅这样做的原因。”

    “我明白,这是为了保护我。”许乐低着头,眼睛盯着军靴上的灰尘,说道:“老爷子身体已经很虚弱,昨天夜里我们没有谈太久,不过我明白他的意思。”

    许乐抬起头来,干净的眼眸里带着疲惫的血丝和明悟之后的沉着,说道:“老爷子知道我的性格有缺陷,如果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我会冲动起来。”

    “老爷子并不希望我成为一个清道夫样的角色,那样的角色只能破坏,无法建设,对联邦对民众没有什么真正的好处。”

    “你能明白元帅的苦心,我很欣慰。我相信总统先生也是同样的意思。”

    邹应星缓缓松开揉眉心的手指,望着他平静说道:“光明与黑暗是一对双胞胎,谁也没有办法推翻这一点,即便你今时今日暴起杀人,以生命为代价将眼前的黑暗一扫而光,可日后呢?你若死了,日后联邦里新生的黑暗,又交给谁来清理?”

    邹部长望着他继续说道:“元帅当年有能力把政府清一遍,甚至能把所有的人都杀死,但他没有这样做。如果有机会,你可以仔细阅读一下元帅的履历档案,几十年来,即便是他都在不断地退让妥协,而这正是为了以后更坚定更平稳地前进。”

    “一个真正有责任感的男人,军人,就应该学会隐忍,看着,守护着,不轻言牺牲,更不屑于与那些宵小之辈同归于尽,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算作把自己完整的生命全部献给联邦和民众。”

    “元帅这样坚持了一生,我希望你能以之为楷模。”

    许乐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点了点头。

    “这是你的最新任命。”邹应星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份明显刚刚拟好的电子文件,说道:“总统先生已经签字,你被任命为政府特别代表,前往西林主持总装基地战略军械试验,同时,你全权代表政府与帝国地下抵抗组织的代表进行谈判。”

    许乐缓缓抬起头来,眼中满是疑惑,他能预测到自己将被驱离首都特区这个政治漩涡中心,却没有想到会去西林执行这样一个任务。

    ……

    首都特区日报那篇专访刊出后,整个联邦都陷入了某种不安与惶恐之中,这篇明显带有某种立碑性质的大文章,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某位老人可能马上就要离去,某个时代即将结束。

    联邦民众根本无法想像联邦没有军神会如何,虽然这十余年的时间,那位老人早已脱下了元帅军服,安静地坐在费城湖畔钓鱼,可只要知道他还活着,无论是在前线部队,还是在费城,人们都很安心。

    曾经威震宇宙的军神李匹夫,在他即将离开这个宇宙的时候,又一次震动了整个宇宙,消息传到百慕大,海盗和大亨们集体失语,不知该有怎样的反应,消息传到帝国,白槿皇族开始举办狂欢舞会,深色眼瞳的皇族们不知饮了多少杯烈酒。

    总之所有人都知道军神快要死了,所有人或悲伤或惘然或恐惧或平静或喜悦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被联邦最顶尖医生们宣布死期之后的李匹夫,偏偏没有死,又极为强悍地活了过来。虽然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现象,军神的健康已经严重恶化,无法再坚持太长时间,依然有无数人感慨激动万分。

    那具苍老身躯里蕴藏着的顽强生命力和令人恐惧的意志,似乎让死神都感到了恐惧,选择了暂时离开。

    军神李匹夫,只要一天不死,他就是宇宙里最亮的那颗恒星,永恒不变地照耀着联邦,他就是s1上方那轮鲜活的太阳,每天夜里没入地平线,第二天却又倔犟强悍地升起来,照亮所有。

    ……

    不管那轮太阳会不会在第二天熄灭,费城那位病床上的老爷子通过专访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联邦调查局马上中止了对许乐的秘密调查,地检署封存了相关的卷宗,议会山再也没有议员提出召开特别听证会,至于叛国罪的指控,更是没有人再提起。

    有潜在实力控制影响整个联邦政治架构的人们,或者说整个联邦,被迫对一个人让步。

    对那个虚弱不堪,已然垂死,连话都快要说不出来的老爷子让步。

    民众只知道风停云散,整个联邦一片安宁平静,带着某种纪念意味的肃穆,却不知道这种氛围背后,联邦政府内部、各部之间、议会山里进行了怎样激烈的斗争。

    宪章局沉默,国防部站在许乐背后,却不方便表态,总统官邸同样如此,那一方停止对许乐的指控,却不可能再允许他继续自己的调查,允许他接触那些核心机密。

    宪历七十一年深冬的某一天,许乐登上了前往西林的军用飞船。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一百一十四章 终于回家

    西郊军用机场,大型除雪机喷涌着泡沫状的化学剂,被积雪覆盖的停机坪,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无比阔大的洗衣盆,那艘准备前往西林的轻型军舰,看上去就像块旧式肥皂般滑稽可笑。

    许乐站在军舰下方,竖起军风衣的衣领挡着寒风,虽说这些刺骨的寒风对他强悍的身体来说没有任何影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身体由内而外透着股寒意。

    因为他清楚这一离开,就再也没有什么可能再和老爷子见面,下次收到消息,应该就是老爷子辞世的那天,今日前往西林,在某种意义上便是和老爷子永别。

    因为涉及到政府司法间的内幕交易,许乐选择了悄无声息地离开,西郊军用机场上没有任何记者,也没有官方人员,只有专程赶来的朋友们。

    “西林看着远,军舰全速航行也不过就是十来天的事情。”邹郁平静望着他,说道:“去避避风头也好,就当是度假吧。”

    南相美站在邹郁的身边,微笑望着他,没有说什么。

    “轮休的部队马上就要回来了,其中有杜少卿的铁七师和你们师。”利孝通给许乐点燃一根香烟,压低声音说道:“谢天谢地你肯离开,如果真让你查下去,肯定又是麦德林事件的重演,作为你的投资人,我真担心血本无归。”

    许乐笑了笑,想到十七师的战友们马上就要回来,而自己却没办法和他们见面,心情有些低落。

    所谓避风头度假都是假的,拜伦副总统和军方激进派,还有那些唯利是图的家族议员们,只是不希望他这块东林石头再去查古钟号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似乎获得了暂时的胜利。

    “度假就是度假,你不要想别的什么。”邹郁竖起手指,凛冽十足盯着他,“你瞒了我们这么多年,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真是块东林的臭石头,但至少现在,你得把这臭石头的脾气收起来。”

    “明白。”

    许乐平静回答道,然后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