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的脖颈上挂着一块深色的玉璧，只是侧影也能看出樱花般娇柔的脸，琼鼻樱唇，杏眼微蹙，仿佛有点点泪光。
他的眼前有些模糊，身影叠叠重重。
“在那里。”有人已经看见，正准备围住。
“不用了，我来。”
红色的身影望着月光下墨绿色的身影，张开银色的弓，弯起的弧度就像此刻挂在深蓝色夜空下的月亮，箭身对准着她的胸前，她的眼睛紧闭着，仿佛等着被箭贯穿。
箭身直逼着她，冰冷的箭已轻触到了她细腻的肌肤，她紧闭的未曾张开过，就这样从容赴死。
应声而落的却是脖子上的深色玉璧，一分为二，捡起掉在地上的一半身影却飘落在远方。
红色的身影将另一半捡起，轻轻的放在手心，半月形的玉璧月色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此刻，他的心仿佛缺了一块，就像是天上的半月，手上的玉玦。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案前，樱花般纯净的脸上有着温柔的笑容，他不知道今天为何会这么失控，本应该杀了她，却怎么也下不了手。眼前仿佛还有墨绿色的身影，娇艳的脸庞。
明天还得继续赶路，下一个战场是伽陵国，不管怎样，他告诉自己，在战争结束之前，必须忘记她。
梦里的她，笑靥如花。
伽陵古国。
菩提树盛开着蓝色的花，花香四溢。清水中，大朵大朵的白莲花瓣盛放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伽南香。
一抹斜阳照耀在金色的佛塔上，如往常般壮观。圣城内，戴着金银镯子的妇女正在祈祷，她们的脸上圣洁安详，即使血腥味将要来临。
伽陵古国本来由公主珞珈继位，先王领养了一个中土男孩后来立为伽陵王，颇受争议。
先王在世时对大臣说，这是佛祖的旨意，这个孩子会给伽陵国带来好运。众大臣被堵住了口，先王在世时也未曾发难。先王去世后，国内纷乱不已。
伽陵王十岁时入佛寺，潜心修行，七年后才开始处理国事。朝中势力互相倾轧，百姓仍是落后的生产方式。但由于出产名贵香料檀香，伽南香、安息香、||乳|香、苏合香、广藿香、龙脑香等，国内富庶，免不了被中原各国窥伺。
安远国靖安王奉命攻打伽陵古国。
镜玦站在军阵前，冰冷的甲胄下樱花般的脸上却是严正以待的表情。
“众军听令，伽陵古国是圣地，手段不可残忍，只要投降必饶性命，违者斩无赦。”
往日的温柔不复存在，此刻的声音坚定不可抗拒。
身后安远国军队，队列整齐。黑色的铠甲在落日下闪着寒光，士气大振，每个人都抱着必胜的信心。
“快要开战了。”
镜玦很喜欢伽陵国的气氛，圣洁安详，却又不悖人性。
只是这种安详却得由自己打破，他的眼里露出悲悯的神情。
第八章 伽陵之战
“将军，紧急情报。”
一个士兵还来不及下马，就已经准备递给他文书，马蹄阵阵，溅出的沙尘形成一团黄|色的雾。
镜玦有一种不祥的预示，急忙拆开密函，上面写着“由你九叔做主将攻打伽陵国。”
九叔为人残忍，打战总要将人逼上绝路才肯罢休。伽陵国是圣地，恐怕也不能逃脱。
镜玦凝视着远方，这是伽陵国最后一个宁静的夜晚了。明日，这座圣城将沾满鲜血。
空气中淡淡的伽南香依旧，祈祷声在整座城池飘荡。
“九叔，你来了。”
镜玦语言礼貌却不怎么恭敬，对于这个做事残忍刻薄的九叔他一直都不曾有过好颜色待过他。
“贤侄，有些恼嘛，不过这是大哥的意思。”
清俊的容颜下掩盖不了暴戾的神情，深黑的眸子里，掩藏着不只是谋略，更是残忍。
“快要开战了。”
镜风微笑着，嘴角闪过一丝冷酷。
眼前赫然是伽陵国的军队，金色的甲胄散发着华贵的气息，腰间的佩刀精致闪着寒光。
中央有一人面戴黄金面具，身披金色铠甲，腰间的佩剑镶着贵重宝石。尊贵的气息在他身上流淌，即使面对着强大的对手。
“杀。”镜风果断的吼出。
毋庸置疑，伽陵国士兵的柔弱根本无法战胜此刻双目喷火如雄狮般咆哮的安远国士兵。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脸呼出的气息仿佛都带着浓厚的血腥味。手持宝剑的伽陵王却是英勇无比，所过之处，倒了一片安远国士兵。
金色的面具被他扔下，深邃的眼睛透着高贵的气息，墨色的长发被高高束起。
安远国的士兵仿佛被灌进了新鲜的血液，无数根神经呗激活了，心底那股嗜血的喜悦叫嚣着向前冲去。
锐利的剑穿透了黄金铠甲，殷红的血液似妖娆的莲花般盛开着。嘴角鲜红的血液正在滴落，一连串的血色红莲。
天边飞来了几只闪烁着蓝色光泽的鸟，它们的羽尾略显紫黑色，焦急的叫着，盘旋着。
伽陵国的士兵望着眼前的神鸟，惊讶的叫出声来“频伽鸟”。
遥远的天边有一匹紫色的马飞奔而来。
“哥哥。”
少女紫色的身影像一团云雾飘来，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泪光闪闪。
少女抱住那渐渐支撑不住的身躯，忍不住抽泣。
少年艳丽的脸庞被鲜血浸染，说不出的妖冶。
他伸出浸染着鲜血的指尖轻抚着少女纯洁的脸，紫罗兰色的眼睛清澈无辜，没有被罪恶浸染，也没有看到世间的污浊。嫣红的如同红莲花瓣的唇角紧抿着，手上的缠丝金镯子叮当作响。
“珞珈，傻丫头。”
“哥哥答应珞珈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永不分离。”
少女将自己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眼泪滑进他的金色铠甲。
“好，哥哥永远都和珞珈在一起。”
一律鲜血从嘴角流出，他的眼里只有紫色的身影。频伽鸟在他们的周围飞翔着，似一团蓝云笼罩在周围。
珞珈紫罗兰色的眼睛清透的仿佛璀璨的紫水晶，白皙的脸上沾染着血迹。蜷曲的黑发垂至象牙白的肩膀，晶莹的泪滴打湿了紫色的衣裳。
“哥哥，答应珞珈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少女微微抬起头，纯洁的眸子含着泪水和笑容。
“珞珈，你要做什么？”少年的嘴角又吐出一缕鲜血。
少女的周身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光环，频伽鸟停立在她的周围。她的口中念念有词，她的身上散发着浓重的紫檀香味。
周身的娑罗树竟开出了黄花，大朵大朵洁白的莲花盛开。
菩提树香，紫檀香，娑罗花香，莲花香，层层的香味散发开来。
残阳如血，少年紫色的眼睛中倒映着那抹黯然的身影。
“珞珈。”少年近乎疯狂的摇晃着她的身体。
珞珈本可以世世轮回守护她的国家，她的子民，可她却用禁忌之术“凤凰涅槃”强行交换他和她的生死。
施行此术者生生世世不得轮回，不得解脱，永受涅槃之煎熬。
娑罗树下，紫色的身影被一团红光包围，红色的火焰照亮了她整个脸庞。
“哥哥，让我再看看你。”珞珈的笑容纯净，眼里却含着泪水。
伽陵王想要拉住她，却怎么也抓不到。那团火光将她紧紧裹住，照亮了整片娑罗树林。频伽鸟放声歌唱，紫黑色的羽毛纷纷飘落，悲鸣声婉转，人间鲜闻。
他的周身也笼罩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光芒照射处，伤痕渐愈。
香气缭绕，蓝色的菩提花，黄|色的娑罗花，白色的莲花纷纷而下，飘落在珞珈的发间，脸颊，衣襟间。
金色的背景下，花瓣飘飘扬扬。
珞珈无暇的脸庞甚是安详，仿佛只是熟睡，终有一天会被唤醒。紫罗兰色的眼睛倒映着鲜花，还有他悲痛欲绝的身影。
“哥哥。”
花随花落，吹至耳畔，渺渺红尘，一片花瓣没入尘中。
一弹指九百刹那，一刹那九百生灭。
紫色的身影渐渐被红光包围，不断缩小，缩小成一粒鲜红的朱砂印大小，轻轻落在了少年的左眼角。
少年修长的指尖轻触眼角的血泪朱砂，一滴红色的眼泪从左眼角滴落，染红了手心一片小小的花瓣。
两国士兵呆呆的望着眼前的景象，寂静无声。镜风原本淡漠的脸此刻也是满脸惊愕。
金色的光芒笼罩着伽陵王，他并未开口，天地间却传来了他的声音。
“不属于你的天下终究不会归属你，花开花落，世世轮回，终有你避不了的因与果。”
伽陵王直视着镜风深沉幽暗的眼眸，字字句句敲打着他的心扉。
镜风没有回答，深邃的眼睛燃烧着怒火。
“若一意孤行，人随花开，花落人亡。”
沉缓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不远处震耳的马蹄声打破了寂静，军旗上赫然印有“镜”，大大的字眼。
为首的剑眉星眸，刚毅俊秀的脸常年风雪覆盖，身穿黄金锁子甲，茶褐色的眼睛黯然的看不见底。
“皇上。”安远国的士兵回过神来，失声尖叫。
“安远国士兵听令，停止攻打。”
镜夙下来马，威严的声音穿透了整座都池。
“你会善待你的子民吗？”
“会。”
镜夙茶褐色的眼睛专注又迷茫，灵魂仿佛被抽空。
少年摊开手掌心，嘴中出声。
血红色的花从他的手心生长开来，红色的菁蔓延续到左眼角，花心仿佛在滴血，一滴红色的晶莹滚落到朱砂中。
此花唤作心阙，施术者用血来灌养所救之人，靠自身的意志维持所维护的生命。心阙之花同样也是禁忌之术，施术者世世轮回备受煎熬，命途坎坷。
少年手中的心阙之花越来越娇艳，鲜妍的晃眼。鲜血浸润着眼角的朱砂印记，少年的脸色越发苍白，似飘零的白莲花瓣。
少年墨色的眼睛盯着镜夙，面色苍白，嘴角却艳丽，他的嘴中清晰的吐出这几个字：
“蚀心，蚀体，蚀忆。”
少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左眼角的血泪朱砂消失了。墨发随风而舞，浓重的檀香弥漫。
第九章 宫商角徵羽
伽陵国的士兵全体跪下，口中念着经文。
镜夙茶褐色的眼睛似乎飘向了远方，双膝却跪下了。
“等一下，伽陵王还没有死。”
不远处，红色的身影策马而来。夕阳下，樱花般娇柔的脸因汗水而潮红，深邃的桃花眼满是担忧。
“玦儿，你怎么来了？”
茶褐色的眼睛满是困惑，却是温柔慈祥。只有在这个儿子面前，他才会露出亲近的一面。
“父皇，我长话短说，伽陵王还没有死，我得带他去见一个人。”
镜夙温柔的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就听你的。”
昆仑山。
翠竹林中，清风阵阵，风送玉笛。
白色的身影依靠着阑干，修长的身影临风而立。
最后一个音符还在竹林间回响，放下玉笛，深邃的眼睛望着躺在竹藤椅中娇小的身影。
刚刚吹奏的是《隔云端》，望美人如隔云端。
荼蘼花架下，叶璇玑盖着白底红色的碎蔷薇花瓣的丝毯，长长的睫毛微卷，不停地眨动着。
白皙透红的肤色，娇挺的琼鼻，撅着的嫣红的樱唇。
莫夜伸出手将她的丝毯拉拉上，原本平静的睡颜突然有了笑意。这双手的主人一时玩心兴起，屏住呼吸，俊美的脸慢慢的靠近她。
羽扇般的睫毛不停地眨动着，终于忍不住了，缓缓睁开眼睛。一开眼，就看到了放大的俊颜。
“啊——”还未尖叫出声，唇就被人掠夺了过去。
温柔的覆上她的唇，轻轻地吸吮她唇间的甜蜜，像是在品尝甜蜜的果子。直到眼前的人沉迷的忘记了呼吸，罪魁祸首才恋恋不舍的离开芳园。
“色狼，色狼。”
回过神的叶璇玑拍着自己的胸，气喘吁吁，连脖子都粉嫩粉嫩的，就像熟透的水蜜桃，好想咬一口。
“还有力气讲话，看样子力度不够。”
俊颜一脸不满，顺势将她拉在怀中。又轻轻地咬了一下洁白的脖子，然后一脸坏笑的等待着她的反应。
“你你你你！”
叶璇玑干瞪着他，竟没有一句合适的话来打发他。洁白的脖子上，一颗鲜妍的樱桃新鲜的正要滴汁。
叶璇玑一副听话的小媳妇的模样，撅着嘴，不满的看着他。突然拉住他的袖子，然后狠狠的在他清俊的容颜上咬了一口。
“娘子，你下口太重了。”
修长的指尖抚摸着深深的痕迹，一脸无辜。
刚刚还瞪大着眼睛的叶璇玑，听到一声娘子后，半边脸都烧红了，紧紧地埋在他的胸前，再也不想抬头。
“再睡一会儿吧。”深邃的眼睛里满是喜悦，望着她羞红的脸，轻轻说道。
“哦。”
长长的睫毛就像是有几只蝴蝶扑腾着翅膀，轻轻的颤动着。
白色的身影轻拍着她的背，怀中的人呼吸渐渐均匀，长长的睫毛给娇艳的脸上投下了一层玫瑰色的阴影。
轻轻将她横抱起，明明已经睡着，一双纤细的手却紧紧环住他的肩膀。他无奈地笑了笑，缓缓地走向室内。
“公子，有人求见。”
“让他回去。”
莫夜拿过茶杯，悠闲地喝着君山银针。他本就不喜欢多管闲事，对天下的争夺也没有兴趣。
“公子，你还是请回吧，我家公子不接待外人。”
丫鬟望着眼前仿佛由最娇艳的花瓣雕琢成的娇妍的脸，清澈如秋水的桃花眼让人移不开视线，觉得自己说这种话很过分。
“那麻烦你再通报一声，就说伽陵王使用了心阙之术。”
靖安王一点也没有不满，语气依然轻柔，边伸手撩开马车的帘子，一个艳丽的少年睡着，脸色却苍白如纸。
“是，公子。”
那丫鬟看到一个樱花般娇艳的少年，就已经善心大起，再看到如此美艳苍白的少年，善心已经如洪水泛滥。
莫夜听完她的陈述后，轻抿了一口茶，深邃的眼睛在深思。若不是安远国，师傅根本不会去世。虽然自己不会管俗事，只是如此拒绝伽陵王却不符合情谊。
“让他进来，如果他能够进来的话。”
丫鬟清秀的脸上满是困惑，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去请了。
“莫公子，镜玦得罪了。”
莫夜静坐在古琴旁，翠绿的竹林下，洁白的身影清逸脱俗，墨色的长发随风而舞。
琴声轻缓时如翠竹林间溪水流淌，清越时如风中银铃叮咚作响，高扬时如万千铁骑踏破敌阵，哀婉时如山间子规泣血。
琴身不是太古遗音，琴声却是太古遗音。
太古遗音师旷式古琴，世间唯有一把，是真是假，又有谁能说清。
我手弹我琴，我手弹我心。
清风轻吹，竹林树影婆娑，斑驳的树影倒映在地上，不停地跳动着。莫夜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物我合一，万物归心。
琴身仿佛得到了感染，蓝光，黄光，绿光，红光，一层又一层的包裹在白影的周围，就像是绚丽的月晕。
“宫，商，角，徵，羽。”
光晕渐渐扩大，各色光芒渐渐变淡，身穿墨色，深蓝色，鹅黄|色，湖绿色，玫瑰色纱裙的少女踏着各色光晕走出来。
更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她们的容貌是如此的相似，神情却千差万别。
“墨宫，清商，黄角，玉徴，红羽？”
太古遗音的弟商角徵羽竟是传说中的五音琴魂。
五音琴魂围绕在他的周围，列成乐阵。少女的群袖飘舞，脸若姣花，纤纤玉手却是致命的武器。
莫夜正专注的弹拨着，修长的指尖优雅的挑动着琴弦。
“移商换羽。”温柔却没有温度。
清商和红羽瞬间移步，漫天的衣袖飘向有着樱花般笑容的少年。柔软的布料此刻却如锋利的刀剑，只需沾上一个衣角，他细腻的脖颈就会划断。
镜玦好像未看到少女的凌厉手法，漂亮的桃花眼却关注着白色的身影，确切的说应该是耳朵正认真的听着琴声，揣摩着音律的细微变化。
琴弦滑动，少女的衣角飘袂，似伫立在风中。
少女的身影越来越快，墨色，深蓝色，浅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