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来。皎白的月光洒在沾了雪的草木上,更显了几分苍凉。
——诶?
玄楚望向则年离开的地方,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
——则年往日,不是最珍爱花草的吗?
错堪(一)
玄楚望向则年离开的地方,细长的眉毛微微蹙起。
——则年往日,不是最珍爱花草的吗?
“不愧是道家的大弟子,连皱眉的模样都这么好看。”好听的女声从玄楚的头顶传来。
玄楚循声望去的时候,人影从松树上跃下,玄楚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抹墨蓝色的流光。待那人站定,玄楚这才认出那正是蜀山息颉城的杜若。
杜若的面容生得娇俏,额上的杜若花在月色下仿佛泛着星星点点的光。玄楚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是看得愣了。
定了定神,玄楚笑道:“想不到杜若姑娘也在。这么晚了,江离他……”
“江离啊……他已经睡下了,”杜若仿佛卸了担子一般的舒了口气,忽然“扑哧”笑出声来,“你莫不是担心,我一刻不在江离身边,他又会烧道家的房子?”
闻言,玄楚也不禁笑了起来:“姑娘见笑了,实不相瞒,玄楚的确有那么几分担心。”
月光下,玄楚的一身白袍犹如镀上了一层银色,让人在漆黑的夜幕里都能捕捉到那么一点银色的光亮。
杜若一手挽着耳边垂下的碎发,打量着眼前的道家大弟子,笑着解释:“出门的时候,我在江离的房间里点了安神的香,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枯菀(菀有四个读音,此处取yu,四声,音同遇)也会立刻跑过来告诉我的,放心。”
“枯菀?”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玄楚因问道,“可是师父曾说的,蜀山特有的蛊貘?”
杜若挑眉。蛊貘是蜀山特有的用来传递信息的工具,息颉城弟子离开蜀山不过几日的事,道家竟也知道了?虽说道家也一直以清净为本,但是消息倒还蛮灵通的嘛。
“我息颉城刚入世不久,想不到你们竟已知道‘蛊貘’的事情了。”
百年间,蜀山与南疆,素来被称作最神秘的两个地方。
息颉城避世许久,蜀山许多物种方药都不为人所知,蛊貘即是其中之一。蛊貘的外形与貘相似,但是体态极小,一只手掌就能将它托起。蛊貘的爬行速度也极快,如果结合蜀山特有的阵法,千里传信也不在话下。
“只是听凌姑娘说,在桑海城的时候,息颉城的弟子曾用蛊貘传信。”玄楚笑着解释了原由,“蜀山的很多东西都与外界不同,如果有机会,我倒真想看看那蛊貘的样子呢。”
“那你该祈祷不是现在看见,否则就意味着江离又……”杜若笑得有几分邪恶,而忽然,她的脸色一变。目光盯向玄楚身后的草丛。
杜若的面色渐渐僵硬起来,她的目光所停留的被夜色笼罩的草地上,仿佛有什么在蠕动着,发出细微的响声。
玄楚尚未琢磨明白她的神情,却听杜若暗自叹道:“真不幸!”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迅速从草地上弹出,直接扑在了杜若的怀里。玄楚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黑影真容,便听杜若道:“江离他……真的出事了。”
错堪(二)
此时,墨家弟子休息的院子中,原本平静祥和的气氛因为一个少年的到来而变得肃杀非常。
墨家和蜀山弟子的住所只隔了一道门墙,符想衣刚把悠在和天明送至客房,那黑衣黑发的少年便从息颉城那边奔了出来,一脸煞气地看着三人。
原本夜色中,只能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悠在还以为是墨家弟子。
与那人说了几句话都不见他回答,三人正要走近的时候,那人影却向他们移动过来。待那人走出了蓊郁树木的阴影,暴露在月华之下,他们才看出那是一个年龄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并且,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蜀山的江离——那个数日前火烧道家屋舍的人!
不知道是为什么,在那样浓重的夜色里,看见江离的第一眼,三个人都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少年阴鸷的面容,幽暗的眸子,没有一丝弧度的嘴角,都显示出他的危险。
几人还没有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少年左手持剑,如黑色的猎豹般向他们冲去!
仓促之下,符想衣和悠在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悠在情急之下一把抓起天明跃上了屋檐,符想衣则迅速弹到了松树上,震落了一树的旧雪。
几乎就在他们逃离的同时,江离已经到了方才他们所停留的地方,一道银色的流光迅速而霸道,充满了嗜杀的意味。
被悠在抱在怀里的天明咽了咽唾沫,那一剑,虽然没有划破他的喉咙,但他似乎能感觉到,如果在迟那么一会儿,那把银色的长剑,定会在瞬间削下他的头颅!
冬天的风,再怎么细微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少年缓缓抬起头,眸子向左一瞥,缓缓定格在符想衣的身上。
一袭红衣的女子正单脚站立在松树之上,她的手早在躲开那一剑的同时按在了腰间。那里,她的腰上,别着一副猩红色的弯刀。
——左手持剑?
符想衣峨眉敛起,在少年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的时候,迅速握紧了腰间的利刃!
——果然,冲着她来了啊。
符想衣隐隐有了几分紧张。
她并不清楚蜀山的弟子究竟有多么厉害,但既然能让阴阳家都感觉到威胁而除之后快,能让诸子百家不论蜀山底细就拼命想要拉拢,那么息颉城中的人,想必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而眼前这个少年,更是危险至极。
江离在长剑上暗暗凝聚内力,淡黄|色的光芒围绕在了银剑周身,如火焰,却没有火焰该有的温度。足尖用力一点,惊起了地上的落雪,少年猛力一跃,直冲符想衣而来!!
“铿——!”兵器摩擦的清脆声响惊醒了原本沉睡的夜晚。
火红的双剑握在符想衣的手里,原本还抱着一点微渺胜算的符想衣此时,竟然只能做出防御的动作。
少年每一次攻击都用尽了全力,根本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
——怎么会?!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看起来异常薄弱的少年,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道!不论是内力、速度、稳定程度,都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
符想衣居然连一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瞬息之间,两人已从松树上打回了院子中心,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两人居然已经过了十余招!
符想衣吃力地应对着少年一次比一次狠的攻击,心下越发没有底气。
——如果不是用那个方法,她绝没有赢得胜算!
错堪(三)
符想衣吃力地应对着少年一次比一次狠的攻击,心下越发没有底气。
——如果不是用那个方法,她绝没有赢得胜算!
——不,就算自己用了……也不一定会胜过他!如果江离这种状态能持续下去的话……一定是个可怕的对手!
正在符想衣计量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的藤蔓攀上了江离的左臂,藤蔓的另一头,悠在正费力的桎梏着。
可是,江离只是将手腕一转,长剑贴着他的手背旋过去,瞬间就将缠绕了数圈的藤蔓贴着墨色长衫砍断!少年悬身,右手出掌,掌风直接击上了悠在的右肩!
而那处,符想衣本想趁机夺去少年的剑,可用不了一眨眼的功夫,银剑便又回到了江离的手中!
——好快!好准的剑法!
抬眼,正对上江离那双幽深的眸子。一种嗜血的光芒在他的眼中流转,除了嗜血,符想衣甚至感觉到了恨意!
恨?!
她明明从未与这人有过什么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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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待杜若和玄楚赶到时,正看到了符想衣被江离逼得一步步后退。银色的剑在江离的手中仿佛活了一般,找准了每一个机会向符想衣刺去!
来不及多想,杜若一踩地,飞奔过去按住了江离的肩膀:“江离!住手!”
要是在往日,听见杜若这样吩咐,江离一定早就乖乖收了内力。然而这次,却没有那么简单。
少年的眸子在月光映衬下愈发深邃,他只是看了眼杜若,冷峻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僵硬。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就要放下剑的时候,少年肩膀一用力,弹开了杜若搭在他身上的手。紧接着,如风一般的向符想衣冲去!
“江离!!”
“小心!!”
符想衣也没有想到这次的江离会失控至此,尚还呆愣在原地,一副弯刀紧握在手中。等她反应过来,已经早就没有挡下攻击的可能!
长剑惊风,墨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根本没有人能阻挡他的攻击!
“铿——!!”
兵器撞击的声音异常刺耳。符想衣吃惊地看着闯入自己视线的人,一袭白衣胜雪,长发如墨。
这么快的速度!!
玄楚侧手执剑,硬是抵住了少年疯狂刺来的一剑!
那一刹那,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已经凝滞,在月华下翻飞的白衣几乎要刺痛所有人的眼睛。能抵得住失控下的江离,哪怕就只是一剑,也是杜若只敢想想的事。
两人相持不过一瞬,又迅速弹开。
两剑相撞击时的剧烈摩擦将玄楚的手都震痛了,玄楚忍不住退了几步,他身后的符想衣伸手扶了下,这才稳住了身形。
另一边,江离也是退了半步才停了下来。
抬眼,两人的目光相对。江离握紧了剑,正要再冲上去,却被杜若挡住。
“江离,住手!”杜若蹙眉,额上的杜若花散着浅浅的光芒。
江离低头,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幽深的眸子渐渐变得清明……
“想衣,玄楚,你们没事吧?”悠在和天明已到了玄楚二人跟前,查看着两人的伤势。
江离大约是被那处的交谈吸引了目光,而刚朝那处望去,目光便定格在那一抹如血的红衣上!褐色的眸子也在那一刻骤然一缩!
觉察到江离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杜若赶忙按住了他!
“江离!你怎么了?醒醒!”杜若轻摇着江离的肩膀,言语中充满了担忧。
也许杜若这样的呼唤真的有用,江离虽然并未从符想衣身上移开视线,眸子里却已经没有了方才令人畏惧的杀气。少年的眉头一刻也未曾松弛:“那个人……坏人……要、杀了她……”
长剑一直在江离的手中紧握,他整个人,还处在高度警戒的状态。
杜若回过头,看向正在一旁观察伤势的符想衣,而目光,却刚好撞上了抬眼望向这边的玄楚。
此时,玄楚的脸上已经没有平日的微笑,他的手搭在石桌上,符想衣正在为他查看。似乎,刚才为了抵住江离的那一剑,玄楚的手腕也有所受伤。
杜若轻拍着江离的肩膀,如哄孩子一般宠溺道:“那不是坏人,乖,我们先回去吧。”
“她是坏人!”江离居然异常坚定,执拗地盯着杜若,好像急于想要得到杜若的肯定似的。
杜若只能勉强笑着摇了摇头:“乖,不管是不是坏人。道家的人,一个都不能伤害知道吗?”
“可是……!”江离似乎还是不肯放弃。
杜若只能佯装生气:“江离不听杜若姐姐的话了?”
见杜若这样说,江离的气势瞬间降了下来,弱弱地回答:“听……”
“听就好,这样才乖。我们回家……”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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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堪(四)
另一边,符想衣正认真地查看玄楚的伤势,撩开广袖,才发现白袍下的那只手腕竟然异常纤细,活像个女子。
符想衣试着按了按玄楚的腕部,问:“疼么?”
玄楚吃痛蹙了蹙眉,却将手腕收了回来:“还好,应该只是弹开剑气的时候有所拉伤。不碍事的。”
“真是这样便好。”符想衣将他的胳膊又移到了桌上,强迫地按住,“怕只怕上了筋骨,那才麻烦。”
符想衣也是接过江离数招的。但是江离最后那一击,只怕是“恨”到极致,拼却了他这十几年来的武功修为,与和符想衣过的那几招不可比较。玄楚半路冲出,硬是实实地挡下,不震断经脉已是难得。
悠在凑在旁边,趁着月光,也只能看见玄楚白皙的手腕。揉了揉眼道:“这里光线太暗,不如到……天明的房里吧。”
其实她本想说到她的房里,可转念一想,深更半夜一个汉纸闯入女子的闺房似乎不妥,便赶忙改了口。
“恩恩!也好,这里暗暗的,什么也看不清。”天明连连点头。
说罢,几人进了屋。
谁都没有注意到,在墨家客房通往东配殿的门墙边,一个白衣青衫的人影驻足观察了许久,然后,默默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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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月神宫
阴阳家的领域,从来都充满了神秘与未知。
此刻,月神宫正中央的宝座上所坐的,早已不再是那个蓝衣紫发的女子。取而代之的,是个一身白衣,宛如出尘仙子的少女。
姬如千泷坐在上等白玉雕砌而成的宝座上,合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谁能想到?这还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孩子,却成为了阴阳家的月神——与星魂站在了同等的高度。
姬如闭着眼,脑海里,却尽是刚才在太一殿上所见的场景。
“东皇大人!”在听闻东皇太一意欲让姬如千泷接替月神的位子的时候,所有人都是一惊。
甚至连安静站在殿下的姬如自己,都是心里一震。
刹那间,整个太一殿里,尽是阴阳弟子嘈杂的声音。
诧异,不可置信,嫉妒,以及反对。
倒是站在她身旁的少司命,那个荷衣女子,倒是一脸平淡无波。或者说,哪怕她有过震惊,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对面的星魂,则是带着打量的笑意盯着姬如,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星魂的目光,总会让姬如觉得不舒服。
“姬如天赋异禀,这几个月来阴阳术的精进更是让许多弟子望尘莫及。”东皇太一刚一开口说话,殿内的声音就自觉地消失不见。
东皇坐在离阴阳弟子太高太远的地方,以至于几乎没有人能看清这个阴阳至尊的容貌。但是,姬如清楚的感觉到,东皇太一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姬如,你可能担此重任?”
东皇太一问的是,可能,而非“可愿”。
很多事情,不管你愿不愿意做,你都必须去做。在阴阳家,尤其如此。
这个问题,姬如只被允许回答“能”。虽然她刚入阴阳家不久,但是她也明白,在这个信奉强者的地方,一旦说“不能”,就意味着没有足够的能力,也就意味着,是个对阴阳家而言、可有可无的废物。
因此,姬如必须回答:能。
事实上,她也这样做了。
祭拜(一)
姬如千泷还记得,东皇离去后,她在大、少司命的跟随下走出太一宫。
身后,尽是一双双嫉妒的眸子。
她有什么资格继承月神之位呢?
论辈分,论资历,论修为,她都及不上很多人。但偏偏,她的资质与那天生的血统,注定了只有她才配坐上月神的位子。
“今日起,姬如千泷由我亲自教授,少司命,你来负责她的安危,不论是出了秦宫,还是在这阴阳家中。”
犹记得,最高处的宝座上,黑袍的男子缓缓吩咐。
这句话,暗示了姬如在东皇眼里的分量——要知道,长久以来,能得到由东皇太一亲自教授阴阳术这样的荣耀的,只有两人——第一个是那个天赋异禀却背离阴阳家的大巫,姬夜寻霜;第二个,就是姬如千泷。
这句话,也暗示了所有阴阳弟子,休想用任何诡秘之术对姬如不利——少司命,在随时随地地保护着她。
一身素衣如月华的少女缓缓睁眼,清冽如水的眸子里是出奇地平静。
“少司命。”少女淡淡地开口,唤了声紫发女子。
“恩?”好听的声音回应着,一个人影也渐渐显现在姬如千泷的身旁。
姬如看了她一眼,经过阴阳洗礼的眸子里,竟还是能够闪现一丝童真。她用着满是关切的语气问道:“她,还好吗?”
少司命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