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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第119部分阅读

身份,双手按住箭垛死乞白赖向外探出身子,对宋阳小声道:“你千万小心。”

    话刚说完,公主就看到宋阳站在城墙下甩了甩手,跟着抬起头,同样是小声对她喊道:“刀……快扔下来。”

    谈笑之中虎躯一震,仿若飞将军一般自城头一跃而下……宋阳光想着耍帅,把他的龙雀刀落在城上了,下来后才发现自己还空着手,赶紧让上面的同伴帮忙扔下来。

    可常春侯做梦也没想到的,城上公主殿下听了他的话,低低地欢呼一声,在无数人的惊骇目光里,横身就把自己扔下了城头。

    两丈半的城墙,小捕身轻又有些功底,好好跳的话也不会摔坏,可公主不知发了什么疯,真是‘自己把自己扔下来’的,不提气不运功,身体歪斜着向下摔,要是直接落地就算不摔死也得被拍酥了。宋阳哪能不管她,忙不迭抢上一步横臂把她接在了怀中。

    任小捕眉飞色舞,咯咯笑个不停:“怎么改主意了,让我们跟你一起去了么?”冲阵不是儿戏,事先宋阳早就和同伴说好,不许旁人跟随,公主郡主当然就更不能去。

    宋阳满脸地纳闷,把她放下来:“什么改主意了,你怎么下来了?”

    任小捕比他更纳闷,圆溜溜的眸子撑得很大:“没改主意,那你让我们下来?”

    “谁让你下来了……”说着半截,宋阳若有所悟:“我说的是‘刀快扔下来’。”

    任小捕大摇其头:“不对,你说的是‘都快跳下来’。”说到这里,公主又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脸蛋红了:“听错了?”

    听错了。

    宋阳这边是秘密行动、生怕会被敌人察觉不自禁压低声音,小捕的修为又稀松平常,本来听宋阳在城下喊话就不怎么清楚,再加上远处番兵的马蹄声隐隐……结果刀没下来她下来了。

    小捕听错了,齐尚、小婉等人的修为和耳力都比她强,旁人都没听错,小婉拎起龙雀在城头喊:“姐夫、刀!”

    齐尚则同时笑道:“公主,绳子!”

    宝刀龙雀和一截绳索被同时抛下城头,宋阳两口子各取所需,公主殿下也不去绕城门,就抓着绳子轻轻盈盈地攀回城头……不过身法再怎么飘逸,也掩饰不住一股灰溜溜的味道。

    宋阳一直目送小捕回去,这才把龙雀往背上一负,最后又对着上面的同伴挥挥手,转身和罗冠离开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黑夜沉沉,攻守两军各自执行着自己的行动。

    吐蕃军马倾巢而出。番军先锋主将出征时立下了军令状,自麾下雄兵抵达青阳城算起,三天克城,再五天内踏平燕子坪,为昔日吐蕃第一武士扎西平措报仇、同时毁掉妙香吉祥地、活捉南理佛主无艳法师。

    第一零八章 吉时

    比不得苦水和洪口那样有天险、囤重兵,可青阳好歹也是座大城,想要在短短三天里就把它拿下来,任谁也不会觉得这是件容易事情。可番兵的先锋主将不这么想,或许是这一路打下来战事进行得太顺利,或许是麾下儿郎足够精锐,他甚至觉得三天时间太长,他要毕其功于一役!就在今晚,火烧青阳城头、锤破厚重城门……等明天城上的大火熄灭时,青阳就再不是南理的地盘了。

    番兵尽起,策马而来。

    早在白天扬威时,就有专门负责准备‘投绳’的将官带人算好了距离、在地面上做出了明显标记。

    此刻大军进入白天时规划好的投绳阵地,一万精兵出列,化作十个千人队游散在阵地四周、负责卫戍以防南理人会趁着夜色偷袭;

    真正的‘投绳’主力整整六万人,在长官的带领下列成一排排长龙,静静等待着长官的命令。夜战火攻是吐蕃人的拿手好戏,攻击时的阵势早都演练得熟练到不能再熟练,投绳开始后,第一排士兵掷出油罐随即分左右散开、绕到最后一排。第二排则上前投掷,跟着再散去最后,阵势如此往复不休,直到六万士兵把自己携带的五个罐子全扔干净。一共三十万罐西域火油,番子先遣军团的全部家当,他们要在这夜尽数砸进青阳;

    五百骑s精湛的番子组成敢死队藏于阵地边缘,只待数十万油罐扔到地方,他们便会泼风而去,冒着守军狙击把火箭射上城头;

    另有两万人是攻城主力,马匹上附着用来填河的沙包,队伍中藏着攻门的巨大檑木,城头火光一起他们就会率先发动攻击……

    刘厚站在城头。

    子夜时分空气微凉,可太守大人的额头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刘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出汗了,目光紧紧盯住敌军来临的方向,虽然夜色漆黑,凭着他的目力什么都看不到,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张望着,仿佛稍不注意这沉沉黑暗中就会冲出来一只魔鬼、一口吞掉全城性命。

    忽然间,马蹄声消失了。

    之前还充满杀伐、铁蹄轰鸣的夜中天地一下子变得寂静了,从乱到静其实是个渐缓渐消的过程,可是因为守军的心里太紧张,在他们听来这两种状态竟没了一丁点过渡,就那么一下子、死般寂静了。

    片刻,远处一声长长的号角。

    号角落处,起风了。呼呼的怪响,是风声无疑,但城上守军没有一个人能感觉到哪怕一丝风掠过。风在远处、在大批番兵抡起的绳索之间,它吹不到城头,可其中裹挟的刺骨阴寒却深深深深地渗入每个青阳人的骨髓深处。

    不知是谁沉沉一叹:“来了。”

    来了。风声陡然长大,一片黑压压的东西,仿佛发疯的夜雀、更像报丧的乌鸦,就那么成群结队、铺天盖地地扑涌而至,从模糊到清晰……人在紧张时,总会本能地放大着危险,所以那片蓄满火油的罐子飞来的过程,落在刘厚眼中竟然是如此缓慢,它们就那么一点点地接近、笨拙地翻滚着、偶尔还会有几个罐子在空中发生碰撞,‘啪’的一声碎裂了。

    该来的总会来,即便它们飞得再缓慢……何况它们飞得一点也不慢!

    陶器碎裂的脆响陡然大作,连成一片刺耳的声潮,席卷四方,伴随着锐响刺鼻的火油味道弥漫开来,不臭,却让人心烦意乱到有些恶心。

    投绳绝技名不虚传,数千只罐子里至少有七成多都准确落在城头,余者或在空中互撞损耗、或撞碎在城墙,也有个别些扔得远的、跨过高墙落入城内。

    油不能伤人,但罐子能砸人,战士们或挡或躲,城头上少不得一番慌乱,任小捕皱眉、撅嘴,取出帕子擦拭着溅落在衣袖上的一小片油渍,这是她喜欢的衣裙,特地穿出来送心上人出征、等待心上人凯旋的。

    一轮投绳后不过几个呼吸功夫,第二轮油罐又至。

    ……

    风声就在身后,万夫长多吉登巴在咬牙,兴奋地咬牙。

    多吉登巴统御着负责阵地卫戍的十支千人队。

    高原投绳的战法闻名天下,这种攻势就算是神仙也没办法抵挡,唯一的破解之道仅在于冲阵逆袭,在吐蕃人放火前打断‘投绳’,由此负责卫戍的队伍任务很重,常常会面临敌人发疯般的冲击,少不了拼死厮杀,可是战后论功他们这些卫兵又是功劳最微薄的,真正是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不过和别的万夫长被选作卫兵时咒骂不快不同的,多吉登巴每次都主动争取这个任务,不是他比别人傻,更不是为了巴结长官,他争着要做卫兵差事的原因很简单:他喜欢那种感觉——大片大片的火油罐子从自己背后升起、汇聚成云轰向敌城的感觉。

    背后风声鼓噪、头顶一片片黑云升起席卷而去,这种享受不是谁都能体会的。

    真正的美妙,多吉登巴一个人的快乐。

    但享受归享受,对职责他也不会有丝毫放松,此刻他亲率领一千精锐护卫在阵地最前沿,其余九个千人队巡弋四方,一旦发现敌情立刻就会集结一起守护主军,若敌势强大也没关系,要知道后阵中还有两万攻城主力,随时都能驰援而至。

    凭一个青阳,就算把所有人马都加起来,能冲得动他们的守卫么?多吉登巴不这么觉得。

    其他的卫戍队伍不停把军情传递至万夫长处,始终没有发觉敌情,想来是青阳人认命了吧。多吉登巴惬意而笑,继续着他的享受,心里默默数着身后腾起的油罐……一排是三千人,六万雄兵列队二十排,前后加起来一共要扔足一百轮才能把三十万罐火油尽数砸出去。

    一声号令前排出手、油罐飞天、士兵绕后、后排踏上继续投绳,攻势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不见丝毫阻碍,多吉登巴已经数到七十六了,他胯下的战马忽然打了个响鼻,莫名其妙地有些不安,抬着头望向远方,前蹄躁动跺地。

    多吉登巴不以为意,身处战场时连人都会变得紧张,何况马匹,偶尔闹个小脾气一惊一乍不算什么,伸手拍了拍战马的颈子安抚了事,身后又是一阵破空呼啸,万夫长轻轻数了声:“七十七。”

    密宗‘七’为上数,七十七可是个大好数字,吉祥得很……可就是这份‘大吉大利’的‘七七’时刻,前方的莽莽黑暗中忽然闪烁出点点火光,旋即火光翔空,从远处疾飞而来。

    任谁都看得出,那一连串火光是什么:火箭矢。

    可‘看出’又有什么用,大宗师射出的火箭,谁能拦得下来!罗冠弓弦颤颤,二十只箭点火、射出,直直迎向刚刚腾空飞起的那‘七十七’波油罐。

    箭势如电,例无虚发。

    嘭嘭闷响,团团锦簇爆散,比着节庆时的焰火更灿烂,照亮深深夜空。二十箭、二十罐,烈火绽放时又波及其他罐子,前后两百余罐火油化作火雨倾泻,向着多吉登巴的前卫千人队倾泻而下。

    三十万中的两百,这样的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却是个明明白白的讯号:南理逆袭冲阵!

    多吉登巴顾不得身边火雨纷纷,立刻派出一队人马向着敌人射箭处冲击,同时卫队间号角联络,附近的三个千人队迅速靠拢,一边扬土投沙助友军灭火,一边结阵稳守前哨,所有卫兵箭上弦、刀出鞘、严阵以待。

    多吉登巴不管还在火海中挣扎的儿郎,口中号令连连,指挥着自己的队伍稍稍调整了阵势,自守变攻,虽然是卫兵,但他要以攻为守,只要敌人现身,他就要打一个反冲锋。

    很快前方马蹄声传来,虽然急促但并没什么声势,听上去几百人了不得了,果然不出所料,青阳城组织不起什么像样的袭击,多吉登巴目露凶光,传令队伍准备作战,可很快他就皱起了眉头。

    他看清楚了,正飞奔而来的竟然是自己人:刚刚派出去冲向敌人射手的那支队伍。

    士兵面色惊慌、跑得散乱不堪……不管前面有什么危险骑兵也不能这么乱糟糟地奔逃回主队,这是骑兵大忌,影响军心不算,最要紧的马匹毕竟是畜生,平时训练得再怎么听话也有发脾气使性子的时候,如此跑法说不定它们就会倒冲自家军阵。

    不用万夫长号令,自有番兵将领大声吼喝,命令逃回来的士兵带马止步,可那些骑兵居然不理军令,仍自一个劲地猛冲回来,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

    多吉登巴大怒,正想亲自出声喝骂,但话到嘴边又被一口冷气冲回到了肚子里,逃回来的儿郎们更近了些,由此万夫长看得更清楚了:那些士兵们都在拼命地拉动着缰绳……不是骑兵溃逃,而是战马惊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战马都惊了。

    让这么多战马受惊,除非敌人派出来一群老虎吧?

    自己人越冲越近,再不制止他们真就会冲击到大队了,传令官望向万夫长,多吉登巴没有丝毫的犹豫,沉声道:“射杀!”两军作战,完整的阵势是基本的保障,一旦散乱了再被敌人趁势攻袭后果不堪设想,只为了几百个自己人,万夫长不会去冒这个险。

    但万夫长做梦也没想到的,还不等军令传下,前方的黑暗中陡然炸起一片凄厉啼鸣,旋即腥风裹荡呼啸,隆隆重响踩得大地发颤,跟着他自己的战马也发疯了……今晚逆袭宋阳必须出战,因为他的傻朋友刘二要带领鸟群夜袭,宋阳要守着他不受伤害。

    第一零九章 夜袭

    骑兵作战用的马匹在入伍前后都受过训练,可以不惧血腥不畏烟火不顾道路险阻,听命于主人的控制,有些出色的战马甚至在对上小群恶狼的时候还能保持镇静,可畜生毕竟是畜生,它们是有本能的。

    再出色的驯兽师,也只能通过各种手段、技巧去压制畜生的本能,而无法将其彻底抹去。

    遇到一群恶狼还能不害怕,但如果遇到的是一群猛虎呢……何况今晚它们遭遇的,是以虎豹为食的泰坦鸟,食物链的最顶端,万兽之首、万兽之魇!

    因为是夜战、且会有一场烧天大火,为了让坐骑乖乖听话,番兵循例在出征前都给马匹扣了眼罩,可眼罩的作用也仅仅是遮住视线……根本就不等刘家军现身,就凭这些猛禽的可怕嘶嗥、振翅时裹起的恶臭、猎杀时身上扬起的凶猛威压,便足以让马匹发狂。

    一头狼能够逐散一群羊,一只泰坦鸟能够吓惊多少匹马?整整一支刘家军、二百多头猛禽凑在一起冲锋,它们对马匹的惊吓,完全是人类无法想象更无法形容的沉重。

    前哨上三千多名番军精锐骑兵,刚刚排列好的战阵瞬间崩散。

    马匹发疯,完全不受主人控制,转身四散轰逃,直到此刻多吉登巴甚至还没能看到地面冲来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战马都被蒙住了眼睛,奔逃之际也就全没了方向可言,只是凭着本能转身而逃、只求距离身后的煞星远些再远些,却看不到它们正冲向哪里、看不到它们逃命的路上还有什么障碍……数千铁骑逆冲主阵。

    多吉登巴双臂肌肉高高贲起,双臂灌力想要勒住坐骑,将军勇武,战马被缰绳死死拉住,脖颈都不自然地向后弯曲着,可即便如此,四蹄仍奋起不休,向着主阵方向飞逃。

    本应保护主阵不受伤害、保证保护投绳顺利进行的卫兵此刻变成了冲阵的祸害?多吉登巴身为卫兵主官宁死也不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既然代不住马便不要它了。青阳人不知驱赶了什么样怪兽,但归根结底发疯的只是马不是兵,舍弃马匹改骑兵为步兵,虽然战力大大削弱但未必不能一战。

    舍弃马匹也并不是跳下马了事。眼前的情形再明白不过,数千骑兵挤在一起乱跑乱跳,若只是跳下马去,接下来不知多少士兵都会被自己的马匹撞翻、踩死,想要制止混乱就非得杀马不可。

    多吉登巴翻手抽出了腰畔战刀,断喝声铿锵:“听我号令,全队斩马!”

    将军威猛,大吼传遍周围,旋即快刀猛斩!胯下名驹一声哀鸣,庞大的身体扑倒在地、尸首分离。

    中土上所有的骑兵都一样,骑士与战马之间兄弟相依感情深厚,但非常事情只能非常对待,多吉登巴对儿郎们很了解、对手下有信心,他们都是精锐,军令到处莫说让他们杀马,就是让儿郎们自刺一刀也不会有谁会犹豫。

    仓皇中能想到舍弃马匹来扭转战局、进而还想到一定要杀掉马匹,万夫长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这种万马齐惊大军陡乱的情形实在太少见了,实在没办法不让他心惊肉跳……人在惊慌时都难免出错,多吉登巴也不例外,他还是疏忽了一件事:

    不是人人都如万夫长那样勇武。

    将军神力,双臂一晃数百斤的力量,所配战刀也不是凡品,这才能刀光挥过首级落地,但是对一般普通士兵来说,想要一下子杀死马匹又岂是一件简单事情?好歹马匹也是大兽,战马尤其强壮,士兵们又都骑在马上、既没有合适的发力角度更在颠簸中难以用上全力。

    的确,当万夫长命令传下,所有士兵都挥刀向马、哪怕心里再怎么舍不得,他们仍以军令为重,但是这一刀刀刺下去,至多只是重创了坐骑,根本就没能直接将其斩杀,反倒是战马吃痛负伤之下变得更疯狂了!

    可多吉登巴‘身先士卒’,他已经落马,身前、身旁、身后的数千骑依旧混乱,万夫长甚至还没能重新站稳就被马群冲翻在地。

    没人能再顾得上长官,多吉登巴双手抱头身体缩成一团,忍受着战马践踏,战马嘶鸣哀号、士兵叱喝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