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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第35部分阅读

    了宋阳:“这是信物,亮给他们看,然后带他们来见我。”玉坠清澈,但中心处有一团朱红,看得久了仿佛一团熊熊火焰,马上就要从玉中烧出来一般,显然不是凡品。

    萨默尔汗一个人的分量,怕是要比着所有回鹘在南理的暗桩加起来还要再重上一百倍,连他都被宋阳救了,自然不怕再把暗桩联络地点告诉宋阳。

    宋阳没说什么,接过玉佩转身而去,门外自有任小捕留下的红波卫守护,安全不用操心。

    一个时辰之后,宋阳带着一个高大女子返回客栈,进门一见王子卧在榻上,女子面露狂喜,立刻抢上两步跪倒在地,脸颊贴在王子的手上,用回鹘语急促地说着什么,语气虔诚而欢喜,应该是在感谢天神保佑。

    萨默尔汗则问道:“怎么就你自己,麦迪江和库纳呢?”当着宋阳的面,他口中说的是汉话,示意自己在恩公面前没有秘密。

    “麦迪江重伤不治,逃回去后不久就死了;库纳伤在了腿上,性命无虞但行动不便,阿夏自己做主,没让他一起跟来见驾。”高大女子也用汉话回答,发音纯正,吐字流利。

    萨默尔汗眼中怒气毕现,一旁的宋阳忽然插了句:“生气对伤势不好,还有……这件事你怨不得南理。”

    萨默尔汗看了宋阳一眼,嘴巴动了动,终归没说什么,只是闷哼了一声。

    宋阳冷哂,也没再废话,从怀中掏出玉佩扔给萨默尔汗:“你的人来了,这就离开吧,我还有事。”

    萨默尔汗点了点头:“这就走了,你就是留,我也待不住。”他的脾气来得快散得也快,一句话后又面带笑意了,而接下来,他又把玉佩抛给了宋阳:“这个送给你了,你戴着吧。”

    宋阳还道这个玉佩也和以前那只手镯一样,都示意着‘欠你一份赏赐、随时可以来要’,正摇头笑着说:“怎么又来这一套,手镯我都没要……”

    不料话没说完,一旁的高大女子见到萨默尔汗把玉坠送给宋阳,神情变得无比惊愕,起身后转向宋阳,随即竟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头,小心翼翼地拉住宋阳的手,然后把自己的脸颊贴了上去,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宋阳吓了一跳,萨默尔汗则哈哈大笑,结果牵动伤口,开始剧烈咳嗽。

    回鹘女子完成了‘仪式’,又毕恭毕敬地对宋阳说:“武士阿夏拜见宋阳王驾,圣火之光永照天空……”大段拗口辞令,既像祈祷也像祝福,难为她把回鹘祷告翻译成汉语,还能说得朗朗上口。

    宋阳对她后面说得全不关心,他就记住第一句‘拜见王驾’,不等对方说完就把她扶起来了:“怎么回事?”

    “火芯玉象征着圣火对使者的眷顾、保护,它是使者的生命、权力、地位、财富……所有一切的象征。”阿夏开始解释,但用词别扭,宋阳听懂了个大概,转头望向萨默尔汗:“你把玉佩送我……你不做王子,让给我做?”

    王子被他的说法吓了一跳,咳嗽的更厉害了,同时用力摇头。

    赠玉意义重大,但并非‘赠与’,而是一种认可,寓意着分享、分担。阿夏知道自己之前的解释不怎么高明,干脆摒弃辞藻,直接说白话:“很像汉人的异姓兄弟。”

    说着,阿夏站了起来,微笑着继续道:“萨默尔汗愿与您分享荣光、分担痛苦,真正的友谊,圣火鉴证永不背叛。”

    风俗不同、仪式也就不同,回鹘人不拜谢天地,贵族之间交换火芯玉佩就是真正友谊的象征。

    一下子,宋阳和萨默尔汗的地位平等了,所以阿夏也以拜见王驾的礼仪来对他。

    这份礼物着实不轻,宋阳却没急着收下,等萨默尔汗气息平缓之后,问道:“从此,你的亲人就是我的亲人?”

    萨默尔汗笑道:“这个自然,除了老婆!反过来也一样,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

    “我没亲人了,以前有个舅舅,死了,尸体被仇人炮制、一分两段。”每次提到此事,宋阳的心里都会揪得痛。

    萨默尔汗陡然大怒,厉声追问:“仇人是谁?”

    “报仇的事情不用你管。”宋阳摇了摇头:“但他已经入土为安,我不想别人打扰他,否则兄弟朋友都没得做,只有仇人。”

    萨默尔汗被他的话搞糊涂了,皱眉眉头,随口应道:“这个自然,谁也不能再惊扰他老人家。”

    宋阳声音平静:“赶紧离开南理吧,你想做的事情……我不容。”

    萨默尔汗也终于觉出了什么,对阿夏道:“你先出去,在外面等。”等手下离开,他再度望向宋阳,很有些突兀的说:“阿夏的本领很大,单打独斗,应该能赢你。”

    能入选回鹘十杰、且能名列三甲的武士自然不同凡响,否则昨天也根本没可能突围逃走。

    “阿夏是我的心腹,也是我的女人。”萨默尔汗继续道:“我遣她出去不是信不过她,而是要你安心。现在你要杀我容易得好像翻过手掌,我的命就在你手上,所以……你有话不妨直说。”

    王子有他的气魄,宋阳也不再隐瞒:“涝疫从我舅舅的尸体而来。”

    萨默尔汗先是一惊,而后沉默了一阵,缓而又缓地呼出一口浊气:“尸体现在你手上?”说完,不等宋阳回答,他又立刻解释道:“瘟疫之源我可以不要,但它不能被别国掌握……我的意思你明白?”

    “他已入土为安,没人能找到、没人能夺去,世上再无涝疫了。”说着,宋阳突然加重了语气:“你要记得,世上再无涝疫了,我用自己的性命立誓。”

    萨默尔汗的神情放松了下来:“那就没事了,收好老子的玉佩吧。”

    宋阳也笑了,收好玉佩同时,却找不出合适的回赠,怀中的宝石是舅舅的,手上的珠链是苏杭的,他自己身无长物,摸索了一阵,从挎囊中摸出一把行医时用来剜割腐肉的小刀递过去:“就是那么个意思吧,王驾别嫌寒酸。”

    萨默尔汗才不计较这些,伸手接过小刀,同时笑道:“以后不用王驾、王子地喊,叫我本名:奎尼图艾迪。用你们的汉话来说,是‘太阳出来了’的意思……就是‘日出东方’!”

    王子语气得意,觉得自己的名字威风凛凛,宋阳则在愕然过后点头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果然好名字。”

    ‘日出东方’面露喜色:“这是什么诗,做得很好啊。”

    宋阳哈哈大笑,唤阿夏进屋,搀扶着‘日出东方’离开了客栈,后面的事情再不用宋阳操心了,只是在告别时他又嘱咐对方:“尽量别沾雨水,对伤势影响不小。”此刻南理已经进入雨季,从南到北到处阴雨绵绵,一直到八月前细雨都会没完没了的下着,能见到一两个晴天就是老天爷开恩。

    他们走后,宋阳仍旧留在客栈,等待着任初榕那边的消息,过了不知多久,正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的宋阳突然‘哎哟’一声,猛地想到了一件事……去年腊月,青阳城外再遇筱拂时,任神捕曾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断言:结义兄弟!你是为了结义兄弟才来参选的。

    与阴家栈中的‘蛮子内讧’一样,任小捕的‘未卜先知’,虽然无法道破真正真相,但却能点中其中一二,至少是与大事件有些关联的小细节。

    要知道,直到昨天救下‘日出东方’的时候,宋阳都还不晓得,自己就要结义兄弟了……

    口中一边吸溜着凉气,宋阳一边琢磨。没想到,任小捕竟然还是任小卜。

    可她能‘未卜先知’,这样的宝贝,分量比起‘毒源’怕也不轻了,又怎么会被点中去和亲……再琢磨片刻,宋阳忽的笑了,这个理由不难想,她‘卜’出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处,真要信了,以此为据追下去,反而会耽误大事。

    举个例子,假如两军会战,南理找任小捕来算计‘对方会从哪个方向攻上来’,小丫头很可能算出个‘西方马踏飞燕’,可是实际里,西方也许只是一队敌人斥候经过……看上去神奇,但却真没什么用处。

    不过不管怎么说,等任小捕来找自己的时候,都要好好问一问。

    果然,等到黄昏时分,任小捕就好像一阵风似的跑来找宋阳……只是宋阳问及‘结义兄弟’,她一脸茫然:“什么盟兄弟?我说过么?”

    公主殿下粗心大意,半年前说过的话早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四十三章 布置

    任小捕当真是任小卜。

    小时候她的这个本领在南理贵族儿女中大大有名。丰隆皇帝给她的公主封号‘玄机’、还有让她去浑仪监当值,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但‘只能中周边而无法破要害’,让她的神奇大打折扣,玩笑足够可是远无法成事。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本领的缘故,她天生就异常容易饿、困。前者还好说,没吃的时候就是煎熬难耐、但想饿死也不是件容易事,可是‘困’意上来,就会无法抑制的睡去,一如当年阴家栈中,守着血腥现场、忍着恶臭熏天,她照样睡得香甜。

    听着任小捕‘坦白’,宋阳笑得合不拢嘴,不是想让她做什么,就是觉得有趣:“怎么不早对我说?”

    任小捕摆了摆手,她是真觉得这没啥:“又没有真正用处,倒好像我是个怪物似的,给你用过两次,阴家栈那次是你太咄咄逼人,惹得我实在不服气,不露出些厉害本事,让你瞧不起。”

    咄咄逼人有些夸张,但那时候宋阳身上确实带了份淡淡的强势。

    “第二次嘛,猜出你有结义兄弟……是突然见到你,心里太高兴,得意忘形了。”任小捕自己也笑了,又继续道:“还有,这个本事不光没用,还邪性得很,有报应的!从小到大,每次用过不久都会出事,要么突然大病一场,要么就是无妄之灾,最莫名其妙的那次报应,我在花园里跑,绊在一只过路兔子身上,摔得昏迷三天,险些没醒过来。”

    绊兔子摔跤,这种事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任小捕说到这里,咯咯地笑了起来,继续数道:“阴家栈那次也一样,黄昏的时候调运念头猜出蛮子内讧,转过天来腿就被死人打断了。”

    说起了往事,小捕甜甜蜜蜜,坐进了宋阳的怀里。宋阳还有些纳闷:“青阳城那次呢,那次没事吧?”当时两人重逢后,就经常见面,直到殿试有了结果后才暂告分别,这其间从未听说她出了什么事。

    提及此,任小捕忽然一跺脚,表情像笑也像哭,古怪异常:“就数那次事儿最大,没过几天失身了!”

    ……

    短暂相聚,同时也是个小小的调整、缓冲,三天之后宋阳接到任初榕传讯,红波府那边的设计她已经完成,开始着手准备‘实际工作’了,宋阳也不再耽搁,和小捕辞别后出城与顾昭君汇合,启程赶赴燕子坪。

    在宋阳身边又多出了一个人:秦锥。他是任初榕从小捕身边‘借来’、又调配给宋阳的,暂时充当双方的联络人,这样一个角色必不可少,最合适的人选无疑就是秦锥。

    日夜兼程赶路,几天功夫赶到燕子坪,正是黄昏时分,宋阳没急着进入镇子,而是去了镇子边缘、山溪秀集居的那片密林。与秀木之主木恩见面后,宋阳把事情仔仔细细地对她说了,木恩那张老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但眸子里凶光闪烁,既有兴奋、更有浓浓血腥……

    等到夜深了、小镇彻底陷入沉睡,宋阳才进入燕子坪,脚步无声动作迅捷,沿着大街潜入民居,直到三更时分,他走过了小镇上除了自己家外所有的人家,连县衙都没‘放过’,又仔细想了想,确定再无遗漏之后,返身回了自己家。

    敲门声响起,很快小院内透出灯火,小九睡眼惺忪来开门,哑巴忠心耿耿,扛着巨大的独脚铜人守护着她……乍见主人回来,小九霍然大喜,但丝毫不敢忘了规矩,一边眉开眼笑一边施礼问安,起身后转身就往屋里跑:“公子深夜回来,一定累得紧了,我这就去烧水……”

    宋阳伸手拉住了她:“不洗澡。这次还带了个老朋友回来。”说着,向自己身后一指,顾昭君双手对揣袖中,笑呵呵地走来:“小丫头,还认得我不?”小九啊了一声,又忙不迭地请安:“顾老爷是小九的恩人,小九每次拜佛祖时都会求他老人家保佑顾老爷长寿富贵,又怎么会忘记。”

    小九嘴巴甜,顾昭君哈哈大笑,说了声‘乖孩子’,跟着对身后手下一点头,后者会意,微笑着递上来一只瘦长的铁匣,顾昭君继续笑道:“专门带给你。”

    小九口中道谢,目光却望向了宋阳,显然是要征询主人的同意,宋阳失笑:“不用问我,快收下。”

    顾昭君不见愠怒反倒赞许,点头笑道:“就应该这样,否则丢了姓顾的门风。”

    小九笑嘻嘻地接过铁匣,触手时肉眼可见,她轻轻打了个激灵,跟着咋舌道:“匣子真冷。”跟着打开匣子一看,立刻欢呼了一声,而后小脸上又浮出一份感动,对着顾昭君再次敛衽施礼:“谢谢顾老爷的赏赐,小九……”说着,眼圈儿居然红了。

    顾昭君混不在意,摇头而笑:“别那么小气,就是串冰糖葫芦么,犯不着掉眼泪。”

    小九最爱吃的糖果。

    冰糖葫芦不稀奇,可串糖葫芦的山楂是北方秋末的果子,想在夏天找来绝不是容易事;同样,糖葫芦就只在北方冬天才有得卖,因为冰糖易融,气温稍高就会化开……现在就是夏天,南方的夏天。

    不用问,顾昭君手下有精通阴寒内力的好手,靠着精湛内功始终‘冻’住铁匣。这一路行程快快一个月,一个人绝对做不来,应该是几位好手轮流运功。

    不过是一串糖葫芦,手笔却当真大得很了。顾昭君家败了、人亡了、但架子永远不会倒。

    小九哽咽点头,但美目流转,从老顾身后没能找到姐姐的身影,又迟疑着皱起眉头,不等她开口,顾昭君就说道:“这趟事情麻烦,带个小丫头在身边不方便,我把你姐姐留在家里了。”

    说完,他又对着小九笑了笑,轻声道:“快吃!”

    小九不虞有他,脆生生地答应,一边笑着,编贝似的牙齿轻轻咬住了糖果,喀的一声,冰糖碎裂的声音清脆。

    这个时候,长街尽头人影憧憧,木恩带着三百山溪秀走入镇子,遥遥对着宋阳打了个招呼,随即三百蛮人散入小镇,挨家破门而入,转眼间小镇上到处是破门传出的闷响,却不闻一丝人声。

    整整一座镇子,都被宋阳的药物拿住。

    并非沉沉昏迷,听到动静镇上的居民全都睁开了眼睛,但目光浑浊,神智不在……若喂他们清水、食物,他们也懂得吃喝,但仅只本能而已,除非解药否则永坠梦中不会醒来。

    按照事先的嘱托,山溪秀有条不紊把镇上的‘活死人’运往深山,老顾这边也开始忙碌起来,在宋阳的指点下,从院中挖出了那只巨大的箱子,开箱后顾昭君一丝不苟,将每一件珍宝都登记造册,一式两份,最后把早就拟好的契约与一份宝物名册递到宋阳手中:“生意归生意,少不得这些手续,将来每出手一件宝物,我都会列下价格供你查验。”

    等到所有宝物查验完毕、开始装车的时候,天色已经破晓,而此时又一阵纷乱马蹄声传来,一队骑兵押送着几辆大车进入小镇。

    不用宋阳说话,秦锥就迎了上去,骑兵队伍未着红色甲胄,但人人都对秦锥面露笑意,点头致意,显然,即便不是红波卫,他们也是王府嫡系的军队,带队武官下马,把一个花名册递到秦锥手中:“一共三百七十三人,除了孩子之外,男女老弱都有,全是附近州府中的死囚,都已查验正身,个个该死。”

    秦锥追问:“事情和他们说明白了么?”

    武将应道:“这个放心,所有人自觉自愿,本来就死定了,现在不光能给家里挣一份银子、还能落下全尸,他们求之不得。”

    大车停稳,卫士解锁开门,其中关押的死囚陆陆续续下车,秦锥又问他们:“待会儿便死,都是甘心么?”

    待所有人点头后,在士兵的押解他们散入小镇各户,换上民家中的衣衫,有的坐在炕上,有的站在院中,目光空洞而绝望,和刚刚被山溪秀运走的镇民一样,沉默得仿若已经死去。

    宋阳挨家串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