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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第16部分阅读

    争取把宋阳救出险地。

    百战雄兵,转眼集结成阵,秦锥与另外三个健骑列位队首,四面红波府的王旗被他们握在手中,与以往不同的,大旗并非高擎而是被直端……镇西王旗,也是冲阵巨矛,精铁炼制分量了得,此刻铁矛锋锐直指院落中的陈返。

    但就在冲阵堪堪发动前,不远处的承郃郡主突然大声喝令:“且慢!”

    秦锥手中战矛猛震,带动着矛上的王旗哗哗颤抖,皱眉回头:“郡主怎了?”

    任初榕也是骑马而来的,当即催马上前,她的神情有些古怪,左手紧紧握拳,摇头道:“总之不能上前,静心观战吧。”

    宋阳根本就不知道红波卫已经赶来了……此刻他心中只有眼前一战,甚至连为何而战他都忘记了。

    自从习武以来,宋阳真正动手搏杀的机会并不多,一年前深山斩杀泰坦鸟、赴青阳途中痛打绸衫青年、选贤擂前力劈哑巴,前后加起来也仅只三次,而且每次敌人的实力都不如他,打得再如何激烈,也完全谈不上‘质量’。

    但这一次,人间武学的最高成就、甲顶宗师强大战力,就仿佛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山,死死截断了他的生路,宋阳在‘撞山’,明知撞不塌但还是要撞。必死犹不屈、必死仍不弃,不是霸道本色是什么。

    而逼着他越来越想拼命、越来越不服气、渐渐忘却所有只求一战的则是……窝囊。

    自始至终,陈返都猫捉老鼠般的戏弄着宋阳。先是骨牌后是铜钱,‘暗器’不停射出,全都同一个位置——初羽宝刀的刀身、刀柄连接处。打到现在宋阳劈出无数重砍,可没有一次能够蕴足全力,全都在气势乍起的刹那、被陈返暗器击中‘刀身要害’,长刀无法抑制地自震,力量消散一空。

    宋阳一身大力却无法让一斩成形。

    在拼命,所以霸道十足;但因憋闷,那份几乎要挣裂天地的霸道尽数被捂在他自己的体内,无从宣泄,正因如此,他也就愈发疯狂,几乎陷入癫魔,除非劈碎桎梏,否则无法自拔。

    强烈到无以复加的愤怒在四肢百骸里横冲直闯,血液变得滚烫,身体发肤仿佛被烈焰烧灼,宋阳目眦尽裂……鏖战已经半个时辰,青阳州三千精锐早已集结在侧,但承郃郡主摇头谁也不敢入场打扰。

    陈返手中第一贯钱打光,翻手又取出了第二贯。南理币制千文一贯,宋阳已经劈出了千余刀。每一刀只值一文钱。

    第一贯钱‘花’了半个时辰,可陈返手中的第二贯钱,只坚持了一炷香的功夫便告罄。不是宋阳的加快了出刀的速度,而是他的‘霸道’越来越狠烈,‘龙雀转’的内力越来越刚猛,‘初羽刀’上迸发的力量也越来越浑厚,以至陈返的一枚铜钱已经无法完全引动刀身自震、无法完全化解那一斩之威。

    从一次射出一文钱,到接连两文、三文,只到五文,等陈返取出第三贯钱时,出手便是十钱连击……

    真正霸道只有一途:遇强则越强,绝无变通。

    压力越可怕,抗力也就越强猛,宋阳便是如此,随着心境的扣合、怒意的爆发,‘龙雀转’的内劲也变得愈发汹涌,爆发出的力量一次比一次更强。

    眼中只有一个敌人,脑中只想着当前一斩,当宋阳完全融入‘龙雀’、霸道从心而生时,他就变成了傻子变成了癫子,愚蠢却决绝,可笑但荣光!

    承郃郡主不谙武道,看不懂驿馆院中的恶战,但不知不觉里,从她心底渐渐生出了一份恐惧……因宋阳而来,就好像一只小鹿远远看到一头发疯的熊罴,明知熊罴不会冲她而来,但心中还是无可抑制的恐惧。

    任初榕甚至有些不敢再看,似乎害怕自己的目光,会把宋阳周身熊熊燃烧的无形火焰吸引过来。

    陈返又取出了第三贯钱,到了此刻除了癫狂里的宋阳,在场的每个人都能想得明白:老头子是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形,否则哪会随身带着那么多铜钱。

    只是片刻,第三贯钱就用去了大半,就在此时宋阳竟真的发了疯,不再狂攻陈返,而是抡起‘初羽’,仿佛开凿大石似的,向着地面狠狠砸去。

    陈返并没有趁机袭杀,相反向后推开了几步,老头子望向宋阳的目光里,有兴奋、有期待,也有幸灾乐祸,但先前那份轻蔑早已消散。

    跳着脚、弓着身、额头血脉贲张、脸色赤红如血,宋阳前后劈出四刀,全都砍在青石板上,每一刀落下同时口中的嘶吼出一字:死、到、临、头!

    之前与陈返苦斗时,宋阳也在出声断喝,但只是毫无意义的大吼,唯独这一次,四个字清晰、响亮,声震夜空!

    并非有意为之,仅仅因为就只有这四个字,才能代表他此刻的狂怒,完全是下意识的呼喝,就连宋阳自己也不知道,这四个字喊得究竟是仇敌还是他自己。

    那四刀也是如此。他已经憋闷到了极点,身体也仿佛到了承受的极限,临界时不由自主抢地猛击。以求宣泄淤积体内、烧心蚀骨的暴躁劲力。

    而当斩向地面的第四刀落下,不知是不是终于得以发泄的原因,宋阳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巨响,眼前的世界也陡然变得明亮起来,从未体验过的巨大力量从每一寸血脉中蜂拥而起,流转、汇聚,最终落到了他的手上,他的刀上。

    四刀、四喝的宣泄,像极了洪水决堤。磅礴水势绝不会只把堤坝冲开一个口子就罢休,它要冲碎整座大坝,湮灭所有阻挡它的一切。

    青石崩裂,沙土飞溅,宋阳的第五刀不再夯砸地面……刀光卷扬,冥冥之中一声稚嫩啼鸣,‘初羽’之啸,直指陈返。

    还有宋阳的第二次咆哮:“死到……临头!”

    第六十三章 三关

    不一样的初羽,不一样的宋阳,当头一斩,已经再无法用铜钱压制。

    陈返面色兴奋,扔掉半贯铜钱,扬手震碎身后的包裹,碎布如蝶翩翩飞舞,陈返手中则多出了一朱红长弓。

    刀风卷扬,裹挟沙石,宋阳劈山求路。

    弓弦震颤,陈返搭箭、劲射,夺目地金色光芒振起,所有观战之人都不由自主眯起眼睛,脑海中浮现两字:烈日。

    不是射日一箭,而是一箭灿灿,烈若骄阳。

    陈返仍未杀人,他的箭射向了宋阳的刀。

    烈日一箭正中啼鸣初羽,几乎刺穿耳膜的交鸣中,初羽的长啸变作嘶哑惨嚎,不凡之刀也受不得甲顶宗师的震裂一击。

    刀散碎,可势仍在。攻杀未完。霸道以刀而起,但不会随刀寂灭,因这是宋阳的霸道。

    只有陈返才能体味的可怕压力,轰轰烈烈碾压过来。陈返再弯弓,但这次无箭,弓弦颤颤中,又是一射。虚击,虽无箭却凝势,震日之势。

    最后这一次交击,除了战团中的两人,周遭没人能看懂……当耀目的光芒消散、散碎的宝刀当啷啷地摔落、漫天尘土被夜风吹拂一空,宋阳气喘吁吁地跌坐在地。

    陈返单手挽弓气定神闲站在原地,对宋阳点了点头:“还不错。”

    宋阳精神委顿,但并未受伤,从地上跃起,面色阴沉,仿佛一头面对天敌的幼狮。

    陈返笑了:“不打了,你屋里那几个人都没死,伤得也不重,正好你会治病。”

    宋阳一愣,顾不得多说什么,转回身奔向自己的房间。陈返则转身走向客栈外的承郃郡主,秦锥等红波卫如临大敌,任初榕自己却镇静的很,口中轻声传令,让卫士们散开。

    走到郡主马前,陈返开口:“还我。”

    郡主微笑着,摊开了一直紧握的左拳,白嫩手心中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铜钱。

    铜钱是自己飞到她手中的……就在她带人赶到客栈、红波卫结阵准备冲锋的时候,任初榕握着缰绳的左手忽然一凉,多出了这枚铜钱。

    当时陈返正在用第一贯钱不停化解着宋阳的攻势……

    铜钱当然是陈返弹过来的,力道拿捏的毫厘不差,刚好落入郡主的手中,而护在任初榕身边的红波卫,根本就不曾发现有‘暗器’来袭。

    是警告也是提醒。

    警告郡主,红波卫若贸然袭击她必死无疑;同时也提醒郡主:驿馆中两个人的搏杀远非势均力敌的战斗,宋阳已出全力而陈返还从容得很,他要真想杀宋阳,根本等不到红波卫赶来;甚至就当时而言,如果秦锥带领红波卫纵马冲锋,短短百余丈的距离,已经足够宋阳死三次了。

    任初榕不清楚陈返到底想做什么,但她至少明白,陈返能杀宋阳而未杀……那便是不想杀了,既然如此,安心观战就是了。何况,宋阳把妹妹给拉拢了,任初榕还是挺想看他被别人打一顿的。

    陈返取了铜钱,也不再说话,返回驿馆去了。

    ……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宋阳与陈返的恶战吸引了过去,驿馆中的卫士们也不例外,其间根本没去过宋阳的房间。

    屋子里一片狼藉,还是横祸突降时的样子,地上多了一个人——哑巴。

    刚开打的时候哑巴听到动静,勉强赶来想要帮忙,可他伤得走路都难,咬牙坚持着赶到主人房间就再也撑不住了,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至于小九、二傻等人,正如陈返所言,他们都没事。他们挨打时又是吐血又是摔飞的,不过陈返出手时拿捏得极好,打上去时看着吓人,但伤得并不算严重,只需简单调养几天就能恢复。当时的情形突然、混乱且危险,宋阳根本没机会去分辨罢了。

    宋阳的神智早已恢复清明,检查过同伴后很快放下了心,先指挥着驿馆的卫士、仆役把伤者安顿好,又开出药方连夜让人去抓药,等都忙活完了之后,宋阳随便找地方一坐,闭上眼睛静静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同时催动内劲仔细感受了一阵,站起身走向陈返的住处……

    对宋阳的到访,陈返并不意外,问道:“来道谢?”

    宋阳点了点头:“该谢的一定要谢,但我更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名其妙的一场恶战,现在已经不难再理解。从开始时被一文钱就化解攻势,到后来越挫越强,直到最后陈返要动用真正武器,去化解宋阳的猛击……另外恶战过后,体内真气浑厚而稳重,远胜当初,宋阳哪还能不明白,自己的武功境界又告突破,而且这一次迈出的是一大步。

    现在他的经络如何,他的真元便如何,完全相符了。陈返用刚才的那一战,帮助宋阳大幅提升了境界,上品大成,与乙字宗师一线之隔。

    陈返望向宋阳的目光,仿佛在看着一件得意作品,眼神怡然:“先‘杀’你那几个同伴,让你心中悲恨,再封住你的退路,把你逼入绝境,这才能逼出你的拼命之心……本来我心中最好的人选是‘任小捕’,可惜,她是红波府的人,又有个公主身份,打伤了她麻烦得很,仔细想想还是放弃了,退而求其次吧。”

    说到这里,老头子跑题了:“居然和公主勾搭到一起了,少年风流啊!放心吧,你俩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

    宋阳笑了笑:“我和她两情相悦,在一起再正常不过,没什么丢人的。这件事会惹麻烦,所以我不会去主动宣扬,但是被别人说出去我也不在乎,更不会怕。”

    侃侃而谈后,宋阳皱着眉头又想了片刻,跟着一跺脚,脸上的从容都变成了气急败坏:“还有,你这人年纪不小了,地位也不得了,是不是也该检点些,仗着大宗师的五感去偷听别人窗根,很有趣么?很正经么?”

    说完,不容陈返再做议论,宋阳就连声催促:“说正事,少提那些不相干的。”

    陈返并未就此转回正题,而是莫名其妙地问道:“你师父有没给你讲过‘三关重镇’?”

    宋阳茫然摇头。

    ‘三关重镇’指的是三个要岤,印堂泥丸、胸口膻中、小腹关元。

    这三道大岤宋阳当然是知道的,在医经也被称作上、中、下丹田,分别主掌神、气、精,算得上人体上最最重要的岤位。

    上、中、下丹田与生俱来,随着人体生长而不停‘壮大’,即便不学武练气,它们也照样会与自然、与外界‘交流’,气息吐纳精力内蕴,在不知不觉里,它们就封储了雄厚的力量。普通人、甚至上品武士都无从察觉,只有修习到宗师境界,才能感受三枚丹田中的力量。

    但也仅仅是‘感受’而已,三道大岤中封存的精力不会为主人所用,恰恰相反,它们还会减缓内劲运转的速度,就仿佛一条大河中多出了三块坚硬、巨大的礁石,阻碍河水的流淌,让大河无法太过湍急。

    真气运转过快、一旦失控就只有一个下场:走火入魔。所以这三道大岤虽然减缓了内劲的运转,实际的效果却是在保护主人,由此,它们也被称作‘三关重镇’,取得是镇守雄关,护佑本宫之意。

    不过凡事无绝对,‘三关重镇’有防止真气失控的效用,但不是说它们就一定万无一失。如果真气太暴躁,也有可能会冲破它们,而三道大岤一旦失守,其中贮藏的先天精气就会游散而出,汇入内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人在‘走火入魔’之初,都会劲力暴涨,力量猛增。

    不过猛增的真气很快就会冲碎经脉,届时轻则修为尽废,重则惨死当场。

    大概介绍过‘三关重镇’,陈返又继续道:“早年间有些邪道人物,悟出了刺激‘三关’的法门,靠着针灸手段,用性命做代价、能让修为在短时间内激增。”

    这番道路对宋阳来说异常新鲜,却不知道,半年前尤太医就是靠着这个‘邪道法门’打通三关,高唱着‘将进酒’冲向仇敌。

    “邪道的法门是由外而内,一旦施展就必死无疑,我则是由内而外。”说着,陈返脸上又显出得意笑容:“让你心中悲恨、让你陷入绝地、再让你欲拼命而无门,逼着你狂怒发疯,逼着你真元暴躁……说穿了吧,就是‘帮’你走火入魔!”

    第六十四章 吃糖

    走火入魔的‘害处’分为两重,一是内劲修为,二是心性神智。

    第一个自不用说,当三关失守,上中下丹田中封存的先天之力尽数爆发,汇入真气变成宋阳的内劲。而宋阳的经络特殊,远超同级别的武士,所以禁住了大力并未受损,同时化三关之力为己用,修为突飞猛进,逼近宗师境界。

    至于第二重、心性神智上的危害,走火入魔之人都会发疯发狂,但也只有极个别会彻底变成疯子,大多数人都会在不久后清醒回来,宋阳也在此列。

    听到现在,宋阳哪还能不明白事情的经过,忍不住皱眉追问了句:“你探查清楚了,我三关中的精力,刚好是我经脉能够承受的?”

    陈返的语气不屑:“没查清楚也查不清楚,试着看呗!你运气还不错。”宋阳脊背上直冒冷气,若非‘运气不错’,说不定他现在已经筋脉尽碎,生死不知了。宋阳呼出了口浊气,对着陈返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我没死、我修为精进,就欠了你一个人情,如果真能找到蝴蝶蓝……”话没说完,陈返摇头打断:“我杀你不会觉得欠了你,我帮你也不用你觉得欠了我,用不着你在这里发誓表决心。”

    宋阳不以为意,换过了新的问题、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为什么帮我?”

    这位甲顶宗师的脾气古怪,可他帮宋阳提高修为的心思不容抹杀,虽然帮过之后宋阳是死是活他并不放在心上。

    何况,不久前他还大放厥词‘不信宋阳能找到蝴蝶蓝’‘即便找到也不会报恩’,今夜却又忍着药物反噬的痛楚强提修为,来逼宋阳走火入魔来精进修为,实在有些说不通了。

    “还不明白么?糊涂小子。”陈返的嘴角抽动了下,算是个不屑笑容:“帮你是因为……因为……”说到关键处,他忽然面色迷茫起来,仿佛话到嘴边突然忘记了似的,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目光闪烁着,沉默、犹豫,不久之后,那份犹豫就变得暴躁了,陈返语气生硬且愤怒:“自己想去,少来问我!”

    宋阳愕然:“我怎么会知道?”

    显然,陈返对这个话题不想多说:“说完了?说完了就走。你那些个朋友同伴不是都受伤了么,还等着你这个大夫治病。”说到这里,他又冷笑了起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