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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子矜第23部分阅读

    ,可是总觉得少了几分灵气……)

    侠骨柔情,英雄和美人都垂垂老矣,总是不忍见他们白头,就让时光停在上海滩的那一刻吧。程程和许文强倾情相拥的那一秒。

    突然有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倘若赵美女今日仍是二十岁,由她来演子矜该多好……

    鸳鸯瓦冷

    绿珠跑进来,愕然看到翠墨一脸凄惶的泪水,手里还拉着四太太袖子的一角,却也不及多想,忙忙的冲着子矜道:“太太,总统先生来了!老爷和大少爷二少爷都不在家,这可怎么是好?”

    子矜也有些出乎意料,问了一句:“就总统来了?夫人没来?”绿珠点头。翠墨已经从旁递过镜子来,子矜瞟了她一眼,她伸出手指胡乱在脸上抹了两下。子矜叹了口气:“这叫什么样子……”后面半句却说不出来。绿珠觉得气氛异常,却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接过镜子来候着,子矜对着略抿了抿头发:“派人叫大少爷二少爷回来,绿珠,你去沏茶——拿小厅柜子里第三格最小的那罐雨前龙井。”

    慕容皋已近不惑之年,然而双目炯炯有神,英姿笔挺,行动生风,是早年军旅生涯养成的丰采。一贯的仪容整洁,蓄着短须,衬出下巴坚毅的线条。下巴中央微微有一道槽,俗称的“美人窝”,传说中有着这样下巴的男子都很薄情。

    他看见白舜华的四姨太从楼上款款走下来,一件简简单单的秋海棠叶掐金旗袍,然而那一种风姿,却无端让人想起“寒月落芙蕖,楚腰不盈掬”这样的比喻来,走近了,只见一双眼睛璨若星子,盈盈欲流;即使阅人无数如他,也在心底微微惊艳了一下。

    子矜只是在宴会上与总统见过几次,可是那都是跟在白舜华后头客气寒暄罢了,并无甚深入的交谈,所以气氛一时就有些冷场。她若有若无地暗示了几次,可是总统先生并不言明所来所为何事,她也就不好再追问。

    慕容皋四下里打量了一圈,却突然问道:“不知白夫人对和约一事、有何看法?”

    她一怔,对方却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只是随口问问。她想起之前内阁分成两派,白舜华同主和派的意见颇有不同,慕容皋现在这样问,未尝没有几分探口风的意思。斟酌了一下用词答道:“国家大事,我是不太懂的。不过是听了些议论,倒觉着虽然受点委屈,却也不失为权宜之计。”这也是实话,两国开战,拚的是经济是国力,弱势的一方需要时间,需要积蓄力量。只是该退到哪一步,底线在哪里,是尺度问题;她不是军事家,也不知该如何判断。然而屈辱,是身为中国人都会感受到的。东三省如此轻易沦陷,谁的错?当然,这些话她是不会说的。

    慕容皋点点头:“是,这仗总归是要打的。”但还不是时候。

    闻弦歌而知雅意。子矜微微笑了一下:“有些人性子急些。日子久了,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对于这样的回答,他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前偶有所闻有关白家四姨太的种种美誉,如今看来,倒是名不虚传。正要开口,却见一双皎洁素手浅浅探来,蔻绿滚白玉镶边的袖口掩映下,比那手中的钧窑瓷杯还要白皙剔透,莹莹散发出玉一样的光泽。

    “请用茶。”眼前是一张似曾相识的容颜,那娇脆的轮廓,小小的尖下颌,透出枫叶一样的清丽来。

    他的手微微一晃,险些坠了杯子。

    “绿珠!”子矜觉得有些异常,轻呵道:“让你倒个茶,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倒叫总统先生笑话……”

    “无妨——白夫人不必客气。”慕容皋放下茶杯,眼角的余光却似乎没有从绿珠身上移开。他看着她,语调很柔和地问了一句:“你叫绿珠?”

    “是。”仿佛感受到他灼灼逼人的注视,那张脸缓缓地低下去,额前的几缕头发碎碎的飘动。

    子矜看看绿珠,她低着头;再看看总统,眼中是让人惊惧的恍惚和温柔。她一懔,心中的狐疑愈甚,却放缓了语气道:“绿珠,你退下吧。”

    总统走后,子矜叫来绿珠:“你翠墨姐姐要去静园住几天,你帮她收拾一下衣服。”绿珠应了,正要走,却听见四太太有些冷意的声音:“这身衣服不错,哪儿做的?”她的身子微微一僵,低着头答道:“回太太,是在锦记做的。”

    “是么?怪道我觉着眼熟。”子矜蹙眉,又瞟了一眼面前的人——一袭绿衣如萍,她也一贯爱穿绿衣,可是这料子——这缠枝花萝的质地十分罕见,似乎是多年前流行的式样……一时却想不起来是哪里见过了——依旧正了颜色道:“我问你:让你去倒茶,你换衣服作什么?”语气已颇为严厉。“我、我不小心把茶泼翻了,所以才……”她越说越小声,似是不明白四太太缘何生气。

    “果真如此,倒是我错怪你了;就怕你有了什么别的想头……”说到这里子矜沉吟不语,只暗暗观察她的反应。

    “太太您是说我吗?我听不明白。”却见绿珠惊讶的睁圆了眼,很楚楚无辜的样子,疑心就去了几分。对着她也凶不起来,倒像是自己欺负她。再说绿珠这么单纯,也不像是会动歪心思的人。于是她语气一转道:“听不明白就好——绿珠,你是个好孩子,不要学外边的人,染上什么习性就不好了。”绿珠闻言脸上红了红,一双手局促的绞在一起。

    子矜有些无奈:这孩子,连撒慌都不会,明眼人一瞧就瞧出来了。突然想起:这衣料可不就是之前商场里见过的那件?——只不过当时是在许小姐的手里。一时之间,玻璃匣子、绸锻、项链、余安安的照片、许曼丽的脸、总统的眼神……脑海里一一闪过……然而千头万绪的,一时半会儿哪里理的清楚。倒是想起门房的小报告来,她于是想提点一下绿珠:“听说你最近夜里常出去?照说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家,总是不太安全;——不如有什么事告诉别人一声、或者我派人替你去办,你看可好?”

    “太太,我……”

    子矜等了半天也不见她回答,知道今天是问不出究竟来了。绿珠心眼直,问急了也只会说不知道。

    绿珠新近剪了个倒卷荷叶式样的刘海,衬的眼睛愈发的大,一双皓腕凝雪赛霜,当真是“三寸横波回绿水,一双纤手语香弦”——这样美丽清澈的女孩子,总是让人担心的。

    子矜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道:“你既不愿说,我也不勉强你;可是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和我商量,不要自作主张,好不好?”

    “太太,”她微微哽咽,泪水濡湿了眼睑。

    子矜正坐在小厅的沙发上,白致远赶回来的时候,她正在沉思,眉尖若有若无的蹙着,看得见她挽得整齐的头发、和头发上的紫玉珊瑚钗,从侧后望过去,背影惟其楚楚有致。

    听到脚步声,子矜微微转过头来——他回来得倒是比她预料的要早许多。

    “总统来作什么?”

    她浅浅的笑了一下,顿了顿才说——“你会不知道?”

    他似乎也察觉到她心情不好,可是他并没有迁就别人的习惯,揉了揉眉心,坐下来:“为什么我就应该知道?”

    方才会开了一半就丢下一桌的人赶来,这会儿还不知那头怎样了。由于美国政府答应援赠的军火和十二架新型战斗机迟迟没有送过来,军部的人已经急的跳脚了,压力都挤到了军工厂这边,如果全部要靠自己生产,不但数量上来不及,究竟也没有美方的先进。更别提飞机……

    子矜虽然不知这些,可是也看的出他有需要烦心的事,所以她也不绕弯子,索性单刀直入:“那我问你:许小姐同余安安是什么关系?”她方才想来想去,觉得许曼丽、余安安、绿珠三人之间必然存在着某些联系,可是还有诸多疑点,比如总统的反应:慕容皋照理是没有见过绿珠的,那么他的眼神就很奇怪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认识样貌肖似绿珠的人……至于白致远知不知情?她觉得他知道,不知怎么的,就生出几许莫名的恼意来。

    白致远一怔:“你听谁说的?”只有几个人知道余安安的存在,别人只怕都以为她死了。

    原来他真知道——“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先告诉我答案。”

    余安安的事,许曼丽曾经请他保密。说到底是别人的隐私。所以他说:“这事太复杂,你就别管了。”

    她抬起眼睛,神色淡淡的,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那绿珠呢?许小姐又为什么要送衣服给绿珠?”

    “什么?”

    于是子矜把今天发生的事简略说了一遍,又道:“我上次见到许小姐买那种布料,总不会是巧合吧?而且难道你没有发现绿珠和余小姐年轻时候长的非常相像吗?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他倒是没见过余安安以前的样子,他只见过她一次,只是一个形容枯槁的病人;她和绿珠很像么?他皱眉不语。

    见白致远的神色很坦然,她相信他的确不知道绿珠和她们的关系。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突然脱口而出道:“难道总统先生以前认识余小姐?”

    他并没有回答她,只是淡淡道:“这其中的历害关系……我不想把你扯进来。”他已经大概猜到许曼丽的计划了——他就知道她不会放弃的。五爷那边……要阻止她这种愚蠢的行为。

    她一口气堵上来:这种被排除在外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的、非常的、不爽。(我知道不爽是现代词汇 )“你不说就算了,难道我自己不会查么?”说着站起来要走。

    “你去哪里?”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不会是又想找大哥帮你查吧?”幽暗深邃的眸子里似乎射出冷芒来。

    子矜一愣,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手腕处传来的疼痛却提醒了她,当下就瞪了回去:“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解释道:“我只是要上楼休息;再说了,你不爱说,我还不希罕知道呢——就那么紧张你的秘密?”说也奇怪,心里反倒没那么生气了。

    白致远面无表情的松开手,声音还是冷清清的:“不告诉你、是为你好。”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子矜好像看到他的嘴角微微向上牵了牵。见此人一副要她保证的样子,只好退了一步道:“我不查就是了。反正你能解决,我还乐得省心呢。”

    “你……”他刚要说什么,电话铃欢闹地叫了起来。

    “华哥,听说前儿有人来挑盘子,让九堂的人给灭了,——哪来儿的傻尻啊?”

    “广东那边的,以为有洋鬼子撑腰就了不起了,也不撒泡尿照照!”

    “说是这么说,咱们也死了好几个兄弟。”

    “对了华哥,我还听小楞子说秦爷最近派他和强哥盯着一个交际花,你说五爷是不是看上那娘们儿了?”

    那个叫华哥的在他脑门上拍了一巴掌:“你丫管好你自己,五爷的事也是你可以过问的?”

    “尻,不就是个出来卖的,咱五爷看得上她是她的福气。那些个马蚤货,操……”还没说完就被踹了一脚:“闭上你的鸟嘴!秦爷来了!”华峰眼尖,远远的看到秦三,赶紧扯了麻子毕恭毕敬地站直了。秦三走的很快,看都没看两人一眼,大步流星的进了内堂。

    五爷正在下棋,一个人下,低着头。内堂布置的如禅室差不多,雪洞似的干净,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案几上一个平淡无奇的古铜香炉,燃着三支香。

    秦三走进来,五爷没有反应,他知道此刻不宜打扰,于是安静地立在一旁。

    过了大约有一炷香时间,五爷才抬起头来:“说吧。”

    秦三欠了欠身:“安家费都给了。洋人那边也摆平了。如今九堂缺人手,我已经从别的堂调了一部分过去。您看要不要招些新的?”

    “这事不急。”五爷继续下棋,“上次那几个办事不力的,派到上海去踩点子,如果这次再做不好——”顿了顿,“告诉他们不用回来了。”

    秦三应了。上海的烟馆越来越生意兴隆,还暗地里做起倒卖鸦片和洗钱的勾当来,上边怀疑有日本人暗中攘助。沪上的警力明着不方便查,又怕得罪小日本,加上同青龙帮关系不错,所以一来二去就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他们。

    妈的小日本,就是欠操。他心中义愤,不知不觉就说出来了。

    五爷淡淡瞟他一眼:“秦三,光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想想怎么把对方做了才是。”

    秦三练练称是,他虽然年纪比五爷大了一轮,可是论起混黑道的资历来,到底还差了一截。五爷总是不动声色的就把事给办了,他佩服都佩服不过来。想着就看了一眼棋盘:“呦,这局您琢磨好多天了,还没个结果哪?”

    五爷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一颗一颗从棋盘上把棋子拣起来:“还有别的事?”

    “噢,就是您让盯的那个许小姐,最近好几次约见白家的一个丫鬟,这事透着古怪。”

    “哦?别的呢?”

    “别的都算正常,就是同日本人走的近了些——哦对了,还有两次约了程老板喝茶。”

    “哪个程老板?”

    “就是唱大戏的那个。”

    “知道了。”说话间五爷已经重新布好了“珍珑”,“你去打个电话把二少请来,说我邀他下棋。”

    “姐姐,你放弃吧,”安安眼见许曼丽又要出门,拉着她的手不放,无奈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哀恳,“你不能把妹妹也扯进来!”

    许曼丽只是去掰她的手指,身子僵的笔直:“你放心,不会连累她的。”

    “你撒慌!”安安枯瘦的手拽得更紧了,“怎么可能不连累她?!你不要骗我了。”“姐姐,”她勉强支起身来,“我们三个人一起、离开这里,平平安安的,好不好?”说着就是一阵惊心动魄的咳嗽。

    许曼丽顺着她的意思坐下来,“好,我不去就是了。”她表情虽然平淡,眼底绿磷一样的幽光却闪烁,微弱,却绝不熄灭。安安的脸上微露喜色,又是难以置信:“你答应了?真的?”

    “不。”她扶着她慢慢躺下,嘴角透着一丝森森的冷意,“我去不去没什么分别——一切已经开始。谁也阻止不了。”

    慕容皋走过阴冷的小径,内堂是清凉寺的信徒们结善缘供奉灵灯的地方。一盏盏燃着香油的铜灯荧荧地飘摇。一排排黑漆漆的灵牌沉默地伫立着、俯视着跪在蒲团上的柔弱女子。

    她低垂着眼,看不清面容,穿着一件白底小碎花的蝴蝶绒衫子,背影楚楚如春月柳,宛然有一种伶仃的凄凄美。

    时间似乎在一瞬间长了翅膀,哗啦啦地向后退去,定格在多年前的某个夏日:小白花落在她绿色的长衣上,她跑过来,衣袂上绣着的彩蝶翩翩,振翅欲飞……

    那纤细的女孩子转过头来,尖尖的下颚微颤,如风中飘零的落叶。

    她站起来,移了一步,露出适才被她遮住的一块牌子,如闪电一样劈中了他——上面赫然写着:“慕容余氏安安之位。”

    “姐姐从来就没有背叛你。她是被人下了药。”

    “她开不了口。她的嗓子也毁了。”

    “如果你不信,可以去问当年那个叫小玉的侍女。后来怕被灭口,躲起来了……”

    “她怎么死的?——她在妓院里发了疯,拿刀割了手。”

    “姐姐不恨你,我也不恨你——姐姐给大姐写过一封信,说她永远是你的妻子……后来发生的事,她并没有怪你,是她自己命不好。”

    “是谁设的局?您真的不知道?”

    慕容皋是一个人来庙里的。因为不想让人知道,连护卫都没有跟来。四周几乎没有人,清凉寺的香火并不旺,尤其是在淡季。

    虽然是六月,小道边却长满荒草,掩埋了整个季节的真相。偶尔露出一株两株细脚伶仃的野花,惨白的颜色,瑟缩地垂着头。

    前方一声女子的尖叫。他一惊——他平时并没有带枪的习惯。

    绿珠瞪大了小鹿似的眼睛,她不明白眼前这些蒙面黑衣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好像孙行者一样上天入地会地遁。惊叫过后,那三个黑衣人却只是围住她,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绿珠一向胆小,这会儿哪里说得出话来。只是抖着手解下钱袋来丢在地上。对方却看也不看,突然,为首的一人一抬手,三个人成犄角之势朝绿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