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青青子矜 > 青青子矜第5部分阅读

青青子矜第5部分阅读

尝到了甜头之后,就把大部分手头上的现金丢了进去,还向银行抵押贷款。至于后来么,股金自然是打了水漂,政府又查出他的资产是非法资产,全部充公了。”

    子矜奇道:“政府又怎会得知他的资产是非法的?”

    白舜华笑道:“我答应了程家兄弟,把李家的资产全部上缴国库,充作治军费,就是合法的也能让它变成非法。何况他的财产本来就不干不净的。”

    子矜叹服道:“人说商场如战场,果然不假。”

    白舜华见她像小孩子一样好奇,不由得一笑:“商场就是一个尔虞我诈的地方,不是你吃了我,就是我吃了你,充满了冒险与残酷,只有适者才能生存。”

    自从白家的商号实施新政策以来,下属个个欢欣鼓舞,埋头苦干,短短一个月之内,白家的三家交易所就接收了好几亿银元的交易,佣金收入数以百万计。

    姹紫嫣红

    这日程果夫又约了白静媛去骑马。白静媛到了程府,佣人倒了茶和点心来,一边禀说少爷正在接一通重要的电话,让她先去客厅候一会儿。她吃了几口点心,过了很久都不见程果夫下来,便有些不耐烦起来,在屋里踱了一会儿,信步进了与客厅相连的小书房。

    只见里面一个梨花木的书柜、一张金漆几案,案上一尊晶莹剔透的骨瓷方樽,里面插着小白骨嘟的荼靡花,清一色的暗红绫子窗帘,镶着压金袅黑丝的滚边,典雅之中透着高贵。白静媛瞥见书桌上一个玲珑可爱的七宝嵌花纹金漆首饰盒,就忍不住拿起来把玩。突然手滑了一下,那盖子就咕噜噜地滚到了一个小柜子前,她忙的跑过去拾起来,幸好地上铺的是厚厚的天鹅绒地毯,并没有摔坏。

    正要起身,突然看见柜子底层抽屉没有合严,露出一纸信封的一角来,她顺手拉开了屉子,想把信放好,一瞥之下,却是呆住了。

    屉子里全是信,还有女子的相片,有的还是合照,照片上的女子或清纯可人、或成熟妩媚,但立在程果夫身边,都是神态亲密、小鸟依人,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用娟秀的字体写着“涵瞻亲讫”,涵瞻正是是程果夫的表字,白静媛忍不住缓缓抽出了信纸……

    程果夫拿了马鞭下得楼来,却看见白静媛正坐在正对楼梯的沙发上,低着头一动不动,便笑道:“今天怎么这样安静?”

    凑到她跟前,却见她一扭脖子,看都不看他,还道是她等的生气了,因陪笑道:“不好意思,刚才谈公事谈久了,可是闷坏你了?”

    见白静媛还是不理他,只好又道:“是我的不是,等下请你吃西餐,给你赔罪好不好?”

    却见白静媛猛地一下子转过头来,冷声道:“你这些甜言蜜语,留着哄别人吧!我可担当不起!”

    程果夫见她面色异样的潮红,语音发颤,可见这次气得不同往日,不解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生这么大的气?”

    白静媛冷笑一声,一字一顿地说道:“别人为了你茶饭不思,还等着你‘重续月下前缘’呢!我又怎么敢阻了你的好事!”

    程果夫闻言一愣,却也不悦道:“你怎么可以随便翻我的东西?”

    白静媛本来满心指望他能辩白一番,却不想他反过来指责她,自己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怒极反笑道:“我就是翻了,那又怎样?幸亏我发现的早,要不然只怕也和她们一样的下场!”

    程果夫见她这样贬低他们之间的感情,不由得愤然道:“你怎么这样胡搅蛮缠?这都是以前的事了,早就过去了……”

    白静媛却不等他说完就讥笑道:“请问四少,什么时候该轮到我下台了呢?”

    程果夫一怔,他原是风流倜傥惯了,虽然样貌不是顶英俊的,但是举止潇洒,一贯最得女孩子的欢心,他对感情也不是多专一的人,所以之前交往了不少女友,后来遇见了白静媛,见她言谈直爽、活泼可爱,倒也动了几分真心,就和别的女子断了来往;加上两家门当户对,双方父母都有意撮合,原打算过一阵子就向她求婚的,不想今天却出了意料之外的事。只得放下身段劝道:“她们怎么能和你比?你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白静媛闻言心下一凉,适才见信中女子,俱是对他深情一片,他却喜新厌旧,这么快就把人家给忘了。她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素来心高气傲,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虽然见不得程果夫还惦记着别的女孩子,但是一旦真见他这样凉薄,反倒起了同情之心,有些兔死狐悲起来,心灰意冷之下脱口而出:“我们别再见面了。”说完也不看他反应,转身就走。

    程果夫迈了一步,终是没有追上去。他深知她的性子,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是枉然,倒不如过几天等她冷静下来了,再慢慢解释清楚。

    这厢白静媛见他没有追出来,更是觉得心酸委屈,回到家里大哭了一场,决心要同他一刀两断。

    程果夫后来几次三番登门赔罪,她都拒之不见,只得转而向她父母求情。可无论旁人怎么好言相劝,也不见她回心转意,竟是铁了心要同他分手,一时众人也无可奈何。

    又过了一个礼拜,白静媛还是不肯圜转,别人尚自犹可,却急坏了一旁的二太太,无计可施之下竟前来子矜的房里,央她劝劝自己的女儿。

    子矜心里暗自觉得好笑:这三小姐最讨厌自己,如何肯听她的劝?她若果真劝了,只会落得个适得其反的结果。这二太太也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却听得二太太道:“静媛这孩子,打小就是死心眼儿――对方这样好的人才,提着灯笼也找不到啊。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她倒好,一点不给人家面子。要是程少爷真的生气不来了,我看她怎么办才好!你们年岁相近,好歹替我劝劝她?”

    子矜心里对程家少爷也颇不以为然,况且这事自己也不便插手,正待婉言拒之,却又听得二太太叹气道:“其实男人又哪有不花心的?要是个个都计较,这日子也没法过下去了;还不是大家装糊涂。只要别太过分,也就将就着过了。静媛还小,不明白这个道理,真要事事放在心上,就别想有顺心的时候了……”子矜听在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这二太太虽说看上去菩萨似的,什么都不计较,反倒是个明白人,过得比谁都舒坦省心。正准备开口,却见二太太已经絮叨完了,亲亲热热地拉了她的手道:“那我就拜托你了。你那么聪明,一定要帮我说服这孩子。”眼里满是期盼的神色,子矜一时心软,那句拒绝的话就硬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次日二太太就让白静媛陪同子矜一道去公园散散心,白静媛满心的不愿,怎奈母亲一直在耳边唠叨,加上她这几日足不出户也有些气闷,终是答应了。一路上却是别别扭扭的,一声不吭,子矜倒也不介意。司机把车开到了公园,两人下车进了大门。

    玄武湖公园的城墙还是明朝遗留下来的古迹,厚实而凝重,浸透了岁月的痕迹。斑驳的墙砖上,布满了爬山虎,苍翠可爱,还有一串一串的牵牛花点缀期间。南京曾是六朝故都,曾几何时,金陵的王者之气逐渐消弭在后庭花的靡靡曲风之中,千年的风霜雨雪之后,一切早已消融在一点山青水秀之中,留下的只是烟波浩荡的湖水和湖上的无边风月。彼时正是夏末秋初,湖上开着星星点点的水芙蓉,或粉红,或洁白,就像一盏盏玉雕的莲灯,亭亭玉立,香远益清。

    两人默默地在湖边走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白静媛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道:“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是来当说客的吗?”

    子矜微微一笑,却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劝你?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决定。”

    白静媛被她一堵,更是觉得心中郁郁,她这几日一直心情烦躁,家里又没有个可以说说心事的人,终是放下架子道:“你心眼儿多,经验也比我多,照你看,我该不该原谅他?”

    子矜心中觉得好笑,这白小姐求人的时候也不忘损她一句,因笑道:“你要是还想跟他在一起,就原谅他;要是不想,就不原谅。也并不是多难的事。”

    白静媛的脸上却浮起一种和她稚嫩的容颜很不相称的怅然之色来:“其实我早就听人说,他是一个很花心的人,只不过一直把外面的传闻当耳边风罢了。我就想,如果我自己没有亲眼看见,我就当它不存在。那天我在他屋里看到荼靡花,就觉得很不祥――他和他之前的女朋友交往,都没有超过三个月的,最短的还不到一个礼拜,我就觉得,我们之间也快完了,”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没有焦点,茫茫然的望向远处的古城墙,“我虽然不喜欢昆剧,但是有一句唱的实在是好——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别人都看我整日嘻嘻哈哈,只道我心里也无忧无虑的。其实我是担心好景不常,花很快就会谢了,所以才尽情享受,想抓住每一分好辰光——生怕下一秒,就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子矜突然听得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说出这样一番悲观苍凉的话来,不由得怔住了。突然之间明白了:各人都有各人的烦恼和苦楚,别人看着光鲜亮丽,往往就忽略了骨子里的那份难处。当下对白静媛有了几分好感,开口劝慰到:“你又何必这样悲观?今年花谢了,明年花又开。荣辱兴衰,本就没有定数。既然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谁都无法预测,倒不如过得开心点,自己不后悔就是了。”

    白静媛对着她笑了笑,也回过神来,却叹道:“我之前一直当你是个心里藏j的,不想你一点都不介意,还这样劝我……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天一股脑儿全都告诉你了。”

    子矜但笑不语,心想她能说的也只有这些,接下来怎么样,就看这位大小姐自己了。之前错以为她心思单纯,如今看来,是豁达而非迷糊,自也不必担心她会吃亏了。

    两人又静静地沿着青石板小道往回走,路两旁种了寥廓醉人的法国梧桐,淡淡的夕阳穿过枝头的树叶,细细碎碎地洒在地上,就像是落了一地的金箔,树下开了片片白色的霞草,仿佛团团云雾笼罩。

    如斯美景,却有闲愁万种。

    曾经沧海

    这日子矜在房里,拉开屉子一看,不由得脸色一变,叫了翠墨进来。

    “你可见过搁在这里面的一个镯子?”

    翠墨一愣,忙道:“可是用帕子包着的那个?昨儿个我整理首饰的时候还见过。”

    子矜皱眉道:“这个镯子对我很重要,断不能落在别人手中糟蹋了。”

    翠墨低头想了一会儿,心里已有了主意,便说道:“太太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那镯子丢不了。”

    翠墨心知必是哪个下人见财起意,顺手牵羊了去。平日进出四姨太屋子的只有包括她和珍珠在内的四个丫鬟,珍珠的嫌疑最大,但是也不排除别的屋的丫鬟偷偷摸进来的可能性。但是若真的一个一个盘查下来,惊动众人还在其次,要是大家互相攀咬,闹得鸡飞狗跳的也是不妥;再着,万一那个做了贼的死不认帐,或是一时急了毁了罪证,反倒糟了。自己虽然想到一个法子,但是也拿不定注意,当下就去找大太太屋里的紫菱商量。

    她悄悄地把事情同紫菱一说,紫菱不由得皱眉道:“要查全南京的当铺?这事还要禀明老爷才是,我可作不了主。”

    翠墨也道:“我也怕落了旁人口实――说四太太小题大做,兴师动众的。只是这镯子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关系重大,并非一般的饰物可比的。”

    紫菱点头称是道:“既如此,我就托张管事让他去查个清楚;至于老爷那儿,你去回一声就是了。”

    翠墨笑道:“多谢姐姐费心了。虽如此,却也怕那个贼还没来得及拿去典当,所以最好趁着众人不在屋子的时候,暗地里查一查才是;多半有那起眛了良心的婆子想拿了去黑市卖的;或者也有丫鬟贪慕虚荣、想窝着等到放出府去的时候自个儿留着用的,仔细问问她们是正经。”

    紫菱闻言用手指戳了一下她额头,笑骂道:“这府里就数你心眼儿多!真不知你的心是什么长的,莫非是水晶玻璃做的?”笑毕却道:“其实这也是常有的事儿――二太太三太太屋里丢的东西也不知有多少了。二太太心肠好,每每不欲声张,息事宁人就算了;到了三太太手里,少不了就是一顿板子,为这事赶出去的也有好几个;所以后来我就私下里找那些有嫌疑的丫头谈,多半她们知道厉害了,悄悄的把东西还回去也就罢了。你知道的只有几件,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若是样样回了老爷太太,大伙儿也别想安生了。话又说回来,这次既然是你们屋里的事,我心里有数,回头盘查一番就是了。”

    翠墨陪笑道:“可不是,少不得还要姐姐费心了去――这府里除了姐姐,还有谁能办妥这样的难事?四太太也常夸您模样温柔、行事大方呢!”

    紫菱啐了一口道:“你少在这儿跟我油嘴滑舌的。若是没有出事,四太太也就不‘夸’我了。你这样一说,我可不就巴巴儿的赶着去办了?”

    翠墨也掌不住笑道:“姐姐真好钢口,我看连三太太都及不上。”说着却收起玩笑的神色来:“按理出了这挡子事,该回了大太太的,依姐姐的意思……”

    紫菱沉吟道:“我看却是不妥,你还是不要声张的好,张管事那儿,我也得拜托他守口如瓶才好。”

    翠墨不由得奇道:“这却是为何?”

    紫菱瞥了她一眼,调笑道:“难得你也有想不到的地方。”顿了顿却道:“如今管事的是三太太,若是被太太知道了,免不了落得个管束无方、败坏门风的罪名,风言风语起来,三太太岂不着恼?恐怕还会怪四太太多事,存心给她难堪来着。至于还有一层么……”抬眼见翠墨一脸受教的表情,故意拖长了尾音道:“你既然这样聪明,自个儿想去吧。”说着抿嘴一笑,施施然地走了。

    书房内。

    白舜华接过张管家双手递上的镯子,却是怔在原地,半响方挥挥手让他下去,却转向子矜道:“这镯子你是如何得来的?”

    子矜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心中疑惑,答道:“是家母去世时留下的。”

    白舜华闻言全身一震,喃喃自语道:“她,她死了?”

    子矜心中疑云顿生,轻声问道:“我母亲八年前就去了,莫非你认识她?”

    却见白舜华神思恍惚,脸上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伤感迷离之色来,直到子矜又唤了他一声,才见他回过神来,叹道:“原来、原来你是宛音的女儿,难怪……这事说来话长,你且跟我来。”

    白舜华带她去的正是那间密室。

    他打开一个旧的铁皮盒子,拿出里面的一张相片递给子矜――相片微微泛黄,边角却是平平整整,上面的女子挽着坠鸦双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却是温柔娴静,一径那么浅浅的笑着,未语人先醉。看上去无比熟悉,却又如此陌生。子矜看了一会儿,迟疑着开口:“这是家母?”

    白舜华微微颔首。此刻他已恢复了那种从容淡定的气度,但是却露出一种疲惫的神态来,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

    故事就从照相馆里的一段偶遇开始……

    却也不过是富家子弟和平民女子相恋的桥段,但是和小说电影里不同的是:并没有麻雀变凤凰的传奇过程,也没有童话里王子公主的完美结局。两个人从相识,到相恋,到男方家长极力反对,中间夹杂着老太爷的雷厉风行的手段,还有错综复杂的家族利益。最后理智地分手,没有争吵怨恨,没有寻死觅活,甚至连私奔的念头都没有过。最后的最后,白舜华屈从于王白两家的政治联姻,林宛音也嫁做他人妇,彼此断了消息,老死不相往来。

    等他说完以后,子矜久久不能从震惊中平复过来,曾经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却落得个“水流花谢两无情,忧伤以终老”的收场。她自是没有想到母亲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难怪她的眉间常有隐隐的郁结之色,难怪她对谁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