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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航吧!编舟计划第10部分阅读

    计稿。包括书盒、书盒上的书腰、书衣、封面、蝴蝶页,甚至还有书头布的样本。

    “尽管辞典在使用时,书盒、书腰、书衣多半会被拿掉,我还是很用心地设计了每个环节。”

    顾不得一脸想炫耀的红衫男,马缔的眼光早已被桌上的设计提案吸引。

    《大渡海》的书盒、书封和书衣,都是夜晚海洋的深蓝色调,书腰是月光般淡淡的奶油色。翻开书封,蝴蝶页也同样是奶油色。装饰于书册上下、遮住装订痕迹的书头布则是银色,在夜空中闪闪发亮。

    书名“大渡海”三个字也是银色,厚重的字体在靛蓝的底色衬托下,仿佛浮在大海上。细看之下,书盒和书衣下方,有着像波浪般的银色细线。书脊绘有一艘古帆船小图,正航行在起伏的海浪上。封面和封底印着小小的上弦月和舟的标志。

    《大渡海》想表达的主旨,红衫男如实地办到了。感谢之情塞满胸臆,马缔对着设计稿看了又看、停不下来。

    “怎么样?”红衫男似乎有点不安,忍不住打破沉默问道。

    “很精准,而且有温度,”马缔突然回过神来:“我觉得这个设计非常好,业务部的人怎么说?”

    “他们还没看过呢,我想先给麻缔看啊!”

    红衫男总是把马缔叫成麻缔。

    “谢谢。但这是烫银吗?”

    马缔指着书盒和书衣问,烫银可以展现出华贵的质感,却要花不少钱。

    “别担心,印刷技术可是日新月异唷!麻缔,我会要求印刷厂『做出像烫银的感觉』。不过封面的确是烫银,但是在预算之内。”红衫男得意地说:“这些我都考虑进去了。”

    “真是太感谢了!”马缔感激万分:“就这么定案吧!要是业务部有意见,我会全力护航的。”

    装帧拍板定案,感觉双肩背着的重担,好不容易卸下了一边,脚步变得轻盈的马缔回到辞典编辑部。

    桌上堆满了检查完的四校稿,一部分准备送回印刷厂,要请印刷厂开始印第五校的稿子。

    一山又一山的稿子。

    马缔重新整顿心情,拿起红笔,开始仔细检查四校稿是否有行数变动的地方。

    全员出动的四校检查进入尾声,一个月来发现,除了【血潮】外,没有其他遗漏。当然,因为全部重新校对的关系,也找出之前没校到的错字和漏字,同时针对有争议的释义进行讨论,也算有成果。

    “不过,还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就像荒木说的,结束长达一个月留宿编辑部的大工程后,大家已经累得人仰马翻。

    “让大家做了许多白工,真是对不起。”

    马缔看着大家疲惫的脸,再三道歉。

    “别这样说,谨慎永远不嫌多。”

    “因为仔细检查过了,反而放心。”

    学生们接二连三地这么说,虽然身心疲惫,却充满了成就感。大家开心地整理行李,准备回到久违的家。

    《大渡海》能遇到一群这么好的工作人员真是太幸运了,马缔站在编辑部门口,目送回家的学生们。

    历经“地狱留宿总动员”后,马缔对《大渡海》的具体样貌有了踏实感。被那么多双眼睛检查过的稿子,几乎没有错字和缺字了。“血潮事件”尽管耽误了整体进度,令人懊恼,但也让《大渡海》免于出版后才被批评的最糟状况。同时在这次修正中,补齐了其他词汇,充实了释义的内容。

    《大渡海》是一本内容完整且精确度高的辞典,应该会成为使用上或阅读上都让人乐在其中的辞典。经历了留宿总动员后,马缔更加确信这一点。

    看到岸边还留在编辑部,马缔对她说:

    “岸边,辛苦了。今天早点回家好好休息吧!”

    “好。那……马缔你呢?”

    “我打算和荒木一起去松本老师家探望。”

    当初说是住院一星期做检查,但留宿期间始终不见松本老师来到辞典编辑部。师母打过一次电话来,说“老师还没完全恢复”后就音讯全无。虽然心里一直很挂念,但当时实在抽不出时间。

    趁着《大渡海》的编辑作业再次回到预定的轨道,马缔和荒木打算去松本老师家看看。岸边原本也想一起去,却掩不住疲惫脸色。马缔说服岸边回家休息、确认隔天的上班时间后,在玄武书房别馆的门口和岸边道别。

    松本老师住在千叶县的柏市,荒木似乎也没去过老师家。马缔和荒木一起从神保町搭地铁,对照地址,往东边出发。

    离下班的尖峰时间还早,马缔和荒木并肩坐着,膝上放着公事包和蛋糕盒。公司附近有家老字号蛋糕店,松本老师很喜欢这里的巧克力闪电泡芙。

    马缔买伴手礼的时候,荒木一直默默不语,终于在电车里开了口。

    “刚才我打电话过去,说我们现在去拜访,刚好是老师接的电话。”

    “老师怎么样?”

    “嗯,声音听起来满有精神。但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不来编辑部呢?我想不通。”

    因为不知道路,所以从柏市车站搭计程车,约五分钟后抵达老师家,是一栋小巧古老的独栋民宅。

    按了对讲机后,师母随即开门,带他们来到客厅。不出所料,老师家满是藏书。所有墙壁都设成书柜,书柜前的地上,书本也堆到半个人高,走廊、楼梯等通道只剩下一个人勉强可通过的空间。

    师母和老师的小孩不会抱怨吗?马缔叹为观止,不由得看傻了。带着些许霉味的屋内,或许是因为纸的吸音作用,有种静谧的气氛。

    师母端来三人份的红茶和巧克力闪电泡芙。

    “谢谢你们带这么好吃的甜点来,直接拿来招待你们,真不好意思。”

    师母鞠躬致谢,马缔和荒木觉得很不好意思。客厅的门被打开,松本老师走了进来。

    “让你们老远跑来,真抱歉。”

    见到松本老师,马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原本就很瘦的老师,一阵子不见又瘦了一大圈,穿着平常的西装外套,打着绳状领带,衬衫领口松得可以放进两根手指。似乎正在家里休息,因马缔与荒木来才特意换上衣服。荒木用手肘碰了碰马缔的侧腹,马缔才回过神来,为突然来访表示歉意。

    老师跟师母道谢后,示意师母先离开,在马缔和荒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看着桌上的巧克力泡芙,脸色沉了下来。

    “啊,谢谢你们带来这么好吃的甜点。”不愧是夫妻,讲的话都一样。“检查结果是,食道里有癌细胞。”

    老师的话虽然传进了耳朵,却到不了大脑。一旁的荒木微微吸了一口气,马缔不知该如何反应,只知道事态严重。

    荒木小心翼翼地询问病况,老师回答现在服用抗癌剂,并到医院接受放射治疗。虽然肿瘤变小了,但因为副作用的关系,几乎每天都躺在床上。今后要持续观察,若状况恶化可能要再次住院。

    面对词汇,马缔和荒木总能应付得又快又好;面对病人,却完全不知所措。想破头也说不出恰当的话,又不敢随口说“一定没问题的”、“请加油”,只能沉默着。

    或许是看穿了马缔和荒木的不安与担心,松本老师刻意用开朗的声调询问《大渡海》的进度。马缔没提留宿的事,说明作业顺利进行着,同时也把装帧提案带来了,准备让老师看看。

    “这装帧和我们打造的船实在太契合了。”

    老师把装帧设计稿摊开放在膝上,爱怜地触摸着银色的海浪:“真的好期待!我只要身体恢复就可以去编辑部了,在这之前,有什么状况或疑问,都请跟我联络。”

    “一定,无论哪个环节,都请老师不吝赐教。”马缔这么说。

    《大渡海》可说是老师的命脉。如果顾虑老师正和病魔对抗,而不让他参与《大渡海》的编纂作业,无异于夺走了老师的生命。

    马缔和荒木决定走回车站,于是在黄昏时分离开了松本老师的家,老师和师母一起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去。转弯前回头一看,老师还站在门口,瘦弱的身影轻轻地挥着手。

    三个巧克力闪电泡芙原封不动地留在客厅茶几上。

    马缔被五校的进度追赶着,全副心思都在校对作业上。

    赶不上了!不祥的预感在马缔心头浮现:要是老师发生什么事,就看不到《大渡海》的完成。虽然知道这念头太不吉利太悲观,但就是怎么样也乐观不起来。马缔和荒木到访不久后,老师再度住院。年底虽然出了院,和师母一起迎接新年,但新年一过又随即住院。荒木常常去医院探视,并将五校遇到的问题带去,请老师判断该怎么处理。

    再这样下去,或许会赶不上预计的发行日,马缔内心焦急万分。寒假回老家的学生比暑期多,不容易掌握工读生人数。为了赶上因“血潮事件”而延宕的进度,马缔、荒木、岸边、佐佐木连新年假期也把工作带回家做。

    到了一月中,工读生终于全员到齐,总动员进行第五次校正。因为辞典不但页数多,印量也高,印刷装订需要更长时间,校对完的部分要立即送回印刷厂,开始印刷。也就是说,最晚一月底要校完,否则赶不上发行日。

    马缔接连好几天都忙到深夜,香具矢结束店里的工作后,回到家常会遇见刚下班的马缔,两人便一起在早云庄的起居室里吃着香具矢做的宵夜。平时,晚餐由马缔负责,一个人用完餐后,把香具矢的那一份用保鲜膜包好放在冰箱里;香具矢回家吃完后,清洗盘子顺便为马缔做隔天早餐。这是作息不一致的两人,互相配合的生活方式。

    很少能一起坐下来吃晚餐,马缔心里很高兴,但话并没有因而变多,因为太疲倦,又担心松本老师的病情。香具矢知道马缔的状况,刻意准备了鳗鱼茶泡饭和蒜味骰子牛排替马缔补充营养和体力。香具矢店里的工作已经够劳累了——每想到此,马缔就忍不住内疚,只能以感恩的心把饭菜吃光,回报香具矢的体贴。

    因为半夜吃鳗鱼和牛肉,小腹周围好像增加了一圈。再这么下去,至今无缘的中年肥胖也会上身吧!在香具矢爱心晚餐的鼓励下,马缔坚定决心,加紧脚步完成《大渡海》。

    马缔忙得无法离开编辑部的日子里,香具矢抽空探望了松本老师。毕竟从梅之实时代起,老师就很喜欢香具矢的料理,也常光顾店里,不可能不担心的,于是特地做了老师喜欢的菜色送到医院,帮老师打打气。但问她“老师是否吃了料理”、“身体状况如何”,香具矢却答不上来。

    “老师总是满脸抱歉地说:『是我连累了马缔……』”

    “不,您对他的提拔,我很感激。他要我转达:『《大渡海》进行得很顺利,请您安心养病。』”

    这样的对话一次次地重复。在灰色云层低垂的严冬里,《大渡海》的编纂作业到了最后一刻依然缓步前进。老师的病情没有明显好转,一月就这么溜走了。

    不论怎么缓慢,只要前进,总有一天能见到阳光。一如唐朝玄奘到遥远的天竺取经、顺利把带回的经典译成中文的伟业;一如禅海和尚每天挖一点岩石,历时三十年终于挖通的隧道。辞典也一样,不只是把词汇集结成册,更透过历经长久岁月仍不屈不挠的精神带给人们真正的希望,说是众人智慧的结晶也不为过。

    印刷机的转轮终于启动,开始印刷《大渡海》的内页。和荒木、岸边一起初次来到印刷厂现场的马缔,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刚印好的纸张。

    这是尚未裁切的一大张薄纸。页码的顺序和上下左右的阅读方向零零落落地排列着,但一面十六页,正反两面共三十二页的内容,已经确确实实地印刷完成了。

    把这一大张纸对折四次,就变成十六张内页,页码顺序和阅读方向也一致了。留下装订用的书脊那一侧,将其他三边裁切整齐后,就是所谓的“一合”。换句话说,三十二页为一台。《大渡海》有二千九百多页,也就是九十几台,要把这九十几台全部集结起来才是一本,才能进行装订。

    裁切之前的大纸,留有微微的热气。虽然明知是印刷机的热度造成,但马缔相信里面一定隐含了荒木、松本老师、岸边、佐佐木及自己对《大渡海》的炽热情感。此外,协助过《大渡海》的众多学者、工读生、制纸公司和印刷厂相关人员的心力,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