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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身新娘第4部分阅读

    河堤,却意外地看见威廉·斯托里茨,令我极为扫兴。他偶然路过此地?恐怕不是。他垂着头,沿着堤岸慢吞吞地走着。当他走近罗特利契家的住宅时,猛地直起腰,从他眼中射出一道光芒,是怎样的怨毒目光啊!他在附近往来徘徊,最后引起了罗特利契夫人的注意。她认为应该告诉丈夫。医生听后,安慰她,叫她不必担心,仍对威廉·斯托里茨来访之事守口如瓶。

    还得补充一句,我和玛克离开罗特利契家,返回特梅丝瓦尔公寓的途中,又在马扎尔广场上遇见他。他看见我弟弟,猛然停了下来,似乎有点犹豫,不知该不该走到我们跟前。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脸色苍白,两臂僵硬……他会晕倒在广场上吗?他双眼像要喷出满腔妒火,似有意无意地扫向玛克。

    当我们走远了:“你注意到那人了吗?”玛克问我。

    “注意到了,玛克。”

    “那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威廉·斯托里茨……”

    “我知道。”

    “你认识他?”

    “哈拉朗上尉指给我看过一、两回。”

    “我以为他早就离开拉兹了。”玛克说。

    “看来没有,要不然,就是他又回来了。”

    “不管怎样,反正没关系!”

    “是呀,没关系。”我附和着。

    其实,我觉得要是威廉·斯托里茨不在拉兹,那会让人安心不少。

    晚上9点左右,第一批车子停在大门口,客厅里开始热闹起来。花厅被支形吊灯照得满堂灯火通明。罗特利契医生、夫人及女儿站在花厅门口迎接来宾。总督大人不久也到了,他怀着满腔赤诚向主人家道喜,米拉小姐尤其受到他的殷勤体贴,我弟弟也沾光不少。祝贺之辞从四面八方涌来,包围了这对未婚夫妇。

    9点到10点之间,拉兹城里的高官显贵、军官、哈拉朗上尉的同事陆续到来。尽管我看到上尉忧心忡忡,但仍不失待客之道,热情地接待客人。妇女们衣着光鲜,在男人们的制服和黑色礼服中间显得格外耀眼。医生工作室里摆满了精美礼品,昂贵的珠宝首饰,珍贵的小古玩,还有我弟弟送的礼物,更显出他的高尚趣味,令客人们赞不绝口。大厅靠墙的桌上放着一束娇艳的玫瑰和橙花,这是订婚花束。根据马扎尔人的风俗,在花束旁边的一块丝绒方垫上搁着花冠,米拉结婚那天上教堂时就要戴这顶花冠。

    晚会节自分为两部分:音乐会和舞会。舞会得在午夜后才开始,这么晚,令大部分宾客感到遗憾,因为,我再重申一次,没什么娱乐活动比跳舞更能令匈牙利男男女女疯狂的了!

    晚会的音乐将由一支出色的吉卜赛乐队演奏。该乐队在马扎尔地区很有名,还从没到拉兹来表演过。到了规定时间,指挥和乐师们就在大厅里就座。

    我知道匈牙利人热爱音乐。根据一项比较公正的评价,匈牙利人与德国人在欣赏音乐的方式上有明显的区别。马扎尔人只是音乐爱好者,不是音乐家。他们不唱歌,要么也唱得很少,他们重在倾听。如果碰到演奏民族音乐。听不仅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他们从中也得到了无穷的乐趣。我相信,在这点上,别的民族无法与之相比。吉普赛人,这些天生的波西米亚乐器演奏家,最擅长于撩拨动他们内心的爱国主义g情。

    乐队由一名指挥、十二名乐师组成。他们将要演奏雄伟的《匈牙利妇女》,这是一首战歌,一首军队进行曲。马扎尔人是实干家,他们喜欢此类音乐胜过德国的梦幻曲。

    也许人们会奇怪,在订婚宴会上,他们为什么不挑选更具有婚礼气氛的音乐、赞歌呢?那样做有背传统,匈牙利又是一个注重传统的国度。人民热爱自己的民族旋律,如同吉普赛人热爱他们的“佩斯玛”罗马尼亚人钟爱他们的“杜瓦玛”,一般道理。他们需要振奋人心的乐曲、节奏慷慨激昂的进行曲,这些音乐能唤起他们对战争年代的怀念,并且颂扬先辈们的不朽历史功勋。

    吉卜赛人身穿传统的波希米亚民族服装,我好奇地观察着这群奇特的人。他们脸色黝黑,粗眉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高颧骨,嘴一张,露出满口洁白的细牙,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遮住了略塌的脑门。

    从四种弦乐器、低音乐器及中提琴中奏出了乐曲的主旋律,小提琴、笛子和双簧管的伴奏令人如梦如幻。两名乐师拨弄着洋琴上的金属琴弦,发出独特的乐音,浸人心脾,纯属仙乐。

    这个乐队的保留节目,比我在巴黎听到的同类表演高妙得多,它引起了强烈反响。来宾们如痴如醉,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演出结束,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乐队演奏的最通俗乐曲也受到欢迎,其中有《罗卡之歌》和《特兰西瓦尼亚进行曲》。乐队高超的演奏技巧,足以唤起整个普斯陶的共鸣。

    乐队演出结束了。置身于马扎尔人中间,我感到莫大的快乐。在乐队演奏的短暂间歇中,远方多瑙河的淙淙流水声传入我耳畔!

    我不敢说玛克也被这种新奇的音乐的魅力所吸引。他整个灵魂都沐浴在另外一种更为温柔,更为亲密的仙乐中。他俩相依相偎,目光温柔缠绵、默默地吟唱着使恋人们心醉神迷的恋曲。

    最后一阵掌声平息后,乐队指挥及乐师们都站起来。罗特利契医生和哈拉朗上尉向他们表示了诚挚的谢意;他们深为感动,然后告退了。

    在节目的两部分之间,有一段我称之为“幕间休息”的时间,这时,客人们离开座位,寻找着相识的人,形成一个个不同的圈子。有些来宾分散在灯火通明的花园里,仆人们端着装着清凉饮料的托盘在人群里穿梭不停。

    直到此刻,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事件来扰乱晚会节目的进程。晚会一定会完满收场的。说实话,如果我开始还有所担心,心中时常掠过不祥的阴云,那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也应该放宽心了。

    因此,我诚心诚意地向罗特利契夫人祝贺。

    “谢谢,维达尔先生,”她回答道,“我很高兴客人们能在此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但是在这么多欢乐的人当中,我眼中只有我可爱的女儿和令弟!……他们是多么幸福的一对啊……”

    “夫人,”我说道,“您是这幸福之源泉……这也是作父母的期望能得到的最大的幸福。”

    不知怎的,这句很普通的话却使我想到那个威廉·斯托里茨?哈拉朗上尉看来是真的不担心那人搞破乱,还是只不过故作坦然状?……我不知道。他在人群里来往应酬,以他愉快风趣的谈吐感染着周围的人,许多匈牙利少女不无崇拜地注视着他!他也很得意能得到大家的喜爱,可以说,全城的人都想借此机会向他家表明心意。

    “亲爱的上尉,”当他经过我身边时,我对他说,“第二个节目是否和第一个一样精彩?”

    “当然!”他大声说,“音乐很美妙,可舞会更迷人!”

    “呢,”我又说,“法国人不会在马扎尔人前示弱的……我有幸请您妹妹跳第二轮华尔兹……”

    “为什么不跳第一轮?”

    “第一轮?……那是玛克的专利……无论从传统上看还是从权利上来看!……别忘了玛克,您想我会与他去争?……”

    “您说得对,亲爱的维达尔。那就由那对未婚夫妻开舞吧。”

    又一支乐队坐在花厅里端,准备为舞会伴奏。医生的工作室里摆了几张桌子,这样,那些严格控制自己不跳玛祖卡舞和华尔兹的客人可以在桌上打牌消磨时光。

    乐队等待哈拉朗上尉的信号,准备试音。这时从花厅另一头——它的门朝着花园,正虚掩着,——远远传来一个很响亮、粗暴的声音。有人在唱一首外国歌曲,节奏古里古怪的,没腔没调,从中听不出任何旋律。

    准备跳第一曲华尔兹的舞伴们都停了下来……仔细倾听着……这是为晚会准备的余兴节目吗?

    哈拉朗上尉走到我身边:“怎么回事?”我问他。

    “不知道。”他答道,语气中明显透露出内心的不安。

    “可能是从大街上传来的?”

    “不……我想不是!”

    事实上,我们听到的歌声一定是从花园里传出来的,它离花厅越来越近了……或许唱歌的人正向花厅走来?……

    哈拉朗上尉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拉到客厅门口。

    花厅里只有十来人,不包括花厅里端、谱架后面的乐队。其他客人都聚集在客厅里,去花园的客人也刚刚回来。

    哈拉朗上尉走上台阶……我跟着他。我们环视灯火辉煌的花园。

    没有人。

    罗特利契先生和夫人也来了,医生问儿子:“怎么样……发现谁了吗?……”

    哈拉朗上尉作了个否定的动作。

    那个声音依然回响在四周,更加有力,更加蛮横,越来越近。

    玛克挽着米拉小姐,走进花厅,来到我们身边。一群女人围着罗特利契夫人,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夫人无言以对。

    “我知道!”哈拉朗上尉叫着,冲下台阶。

    医生、我,还有几个仆人跟了上去。

    突然,声音消失,歌声也戛然而止,唱歌的人离开花厅恐怕只有几步远。

    花园搜查过了,树丛也翻遍了;强烈的灯光把花园照得通亮,没留下一丝阴影……仍没发现人。

    难道是戴凯里大街上一位迟归的行人在唱歌?

    似乎不太像。医生也去查看过大街,街道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在左边500米远的地方,只有一束灯光若隐若现,那是从斯特里茨家的窗台里射出来的。

    我们回到花厅,实在无法回答客人们众多的疑问。

    哈拉朗上尉示意舞会开始,舞伴们重新站好位置。

    “嗨,”米拉小姐笑着对我说,“您没有选好舞伴吗?”

    “我的舞伴就是您,小姐,但只能与您跳第二轮华尔兹了……”

    “哦,亲爱的亨利,”玛克说,“我们不会让您久等的!”

    乐队刚奏完施特劳斯的一首华尔兹舞曲的前奏曲,刚才那歌声又响起来了,这次歌声是从客厅里发出的。

    来宾中一阵马蚤动,掀起一股强烈的愤怒。

    那个无形人高声唱的是德国国歌,即弗莱德里克·马尔格拉德的《仇恨之歌》,这简直会对马扎尔人的爱国主义感情的公然挑衅,肆意的侮辱嘛。

    歌声响彻整个大厅……却偏偏看不见唱歌的人!……但毫无疑问,他就在大厅里,只是没人能看得见他!……

    跳舞的舞伴们都分开了,涌进了客厅和花厅。一阵恐慌情绪攫住了每一位来宾,尤其是妇女。

    上尉气得眼睛喷火,拳头紧握,他横穿客厅,像要逮住那个避开我们视线的家伙。

    此刻,歌唱到了《仇恨之歌》的最后一个叠句上就停止了。

    这时,我看见了……是的!上百双眼睛都看见了,简单难以置信……

    放在靠墙角的桌上的花束,订婚花束,突然腾空飞起,被撕碎,花屑飘落在地板上,一朵朵花瓣惨遭践踏……

    所有的人目睹这一幕,无不大惊失色!每个人都想逃离发生这些怪异现象的场地!……我呢,看到这情景,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头脑清醒了。

    哈拉朗上尉找到我,他气得脸色发白,对我说:“是威廉·斯托里茨!”

    威廉·斯托里茨?……他疯了?

    此刻,新娘花冠也离开了方垫,穿过客厅,花厅,消失在花园的树丛中,没人看见那只拿着它的手。

    第八章

    天还没有大亮,罗特利契家发生的怪事就在全城传得沸沸扬扬。一大早,各大报纸纷纷如实地报道了这些奇闻。不这样又能怎样呢?……不出我所料,起初,大家都不相信这会是真的。可论据确凿,事情的确发生了,不可更改。至于要作出合理解释,那又是另一回事。

    不用说,出了这档子事,晚会只能草草收场。看起来,玛克和米拉很难过。订婚花束被践踏,新娘花冠在眼前不翼而飞!……这一切竟然发生在婚礼前夕,多么不祥的预兆啊!

    上午,许多人围在罗特利契家门前。还有许多人,主要是妇女,潮水般地涌向巴蒂亚尼堤岸紧闭的窗户下。

    人群议论纷纷。一些人发表着荒谬的看法,另一些人呢?他们只是带着惊恐不安的神情望着医生家。

    罗特利契夫人和女儿没有像平常那样出门作弥撒。米拉留在母亲身边。前夜的情景吓坏了她,到现在还惊魂未定,需要好好休息。

    8点,我的房门被推开了,玛克领着医生父子俩走了进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商量出应急之策,但谈话地点最好不要在罗特利契家。玛克和我回到公寓,玛克一大清早就上医生家打听罗特利契夫人和米拉的情况。医生和上尉接受了他的建议,三人迫不及待地回到特梅丝瓦尔公寓。

    我们马上切入正题。

    “亨利,”玛克说,“我已吩咐任何人不得来此打扰。这里不会有人偷听我们的谈话,屋子里只有我们!”

    我弟弟目前的模样看了真让人心痛。他的脸,昨天还洋溢着幸福的光辉,现在却苍白得吓人,精神也萎靡不振。现今的状况确实令人沮丧,但我觉得玛克也过于灰心丧气了。

    哈拉朗上尉紧咬嘴唇,目光迷乱,看来他内心正忍受着痛苦的煎熬。医生则与儿子不同,他极为克制,保持冷静。

    我决定,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一定要头脑清醒。

    我首先关心的是罗特利契夫人和米拉小姐的情况。

    “她们都被昨夜的事吓坏了,”医生回答道,“得需要几天才能恢复过来。但是米拉比她母亲坚强,尽管她非常痛苦,但还是勇敢地挺过来,并且想方设法安慰她妈妈。我希望昨夜留下的不愉快回忆,她会很快忘掉。但愿那些不幸的事件别再重演……”

    “会再重演?”我说,“不必担心,医生。产生这些怪现象——对此我还能有别的称呼吗?——的场合不会再存在了。”

    “谁能预料?”医生说,“谁能预料?所以,我想赶紧给他们二人完婚,因为我觉得……”

    医生没说下去,但愿意已很明显了。玛克对他的话没在意,因为他对威廉·斯托里茨最近上门求婚一事根本不知情。

    哈拉朗上尉虽有他自己的看法,但他什么都没说,也许是等我说出对前夜发生的怪事的看法吧。

    “维达尔先生,”医生接着说,“您对这一切有什么见解?”

    我觉得我们最好持怀疑态度,不必把亲眼目睹的事当真。不要因为它的不可解释性(如果可以用该词的话),就认为此事古怪离奇。医生的问话也很让我为难,我怎能搪塞他呢?

    “罗特利契先生,”我说,“我向您承认,您所称之为‘这一切’的,我觉得大可不必去追根究根,或许这只是个恶毒的玩笑!有个坏家伙混在宾客里,故弄玄虚,在晚会的娱乐节目中增加了那项腹语表演,结果产生了悲剧性的效果……您知道,现在很流行要弄这种魔术,而且技艺也十分高有……”

    哈拉朗上尉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似要看穿我的本意……他的目光清楚地说:“我们来这里,不是听这种无谓的解释的!”

    医生又说:“请原谅,维达尔先生,我并不相信这是魔术……”

    “医生,”我为自己辩解,“除此之外,我找不到别的解释,除非那是一种超自然的手段,可这,连我自己都难以信服……”

    “当然不是超自然的,”哈拉朗上尉打断了我的话,“只是我们还不清楚其中的奥妙所在……”

    “但是,”我坚持己见,“我们听到的声音,明明是人的声音,为何不会是腹语呢?”

    罗特利契医生摇了摇头,坚决不肯接受这种解释。

    “我再说一遍,”我说道,“完全有可能,一个不速之客潜进客厅……唱着德国国歌《仇恨之歌》,故意伤害马扎尔人的民族感情,挑战他们的爱国主义情感!”

    如果限于此事乃人为的话,这种解释还勉强说得过去。但医生同意我的推测同时,他只简单地反问我:“维尔达先生,就算我同意您上述看法:一个喜欢恶作剧的人,或者一个到处逗事惹非的家伙闯入我家,我们都受到腹语的嘲弄,——其实,我相信事实决非如此,可您如何解释花束被毁,花冠被一只无形的手劫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