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情锁未央 > 情锁未央第8部分阅读

情锁未央第8部分阅读

    :“眼睛怎么回事?”

    未央下意识地又揉了一下,正要说话,在一边端菜上桌的宁嫂便答道:“还不是因为夏小姐帮忙切洋葱的关系。”

    骆水洛便笑道:“洋葱还真是让人流眼泪的东西。”

    骆毅没有再说什么,只道:“吃饭吧。”

    不知为何这顿饭吃得十分沉默,直到吃完,那盘洋葱炒牛肉还原封不动地摆在那儿,宁嫂不禁怀疑,自己的厨艺是否退步了。

    未央早上起得很早,整栋宅子静悄悄的,她便绕着到处看看。房子很大,房间又多,她有点找不着北,不知怎的就走到了书房,推门进去,那简直是一个小型图书馆,那粗大的排排原木书架,密密麻麻地排砌出一座座的书墙。

    厚重的绯红色窗幔挡住了阳光,空气中飘散着淡淡油墨与灰尘的气味,那是书的味道,她慢慢地坐下来,只是发呆。

    从前她在学校的时候是最喜欢上图书馆的,那儿的小说几乎全给她看遍了,没课的时候一待就是一整天,陆晖在那儿总能找到她,偷偷地从后面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修长的手指,贴着她的眼皮,只是不做声,她回头,便能看到他如阳光般的笑容。

    陆晖起得很早,他一向有早起的习惯,大厅里只看到宁嫂在准备早餐,餐桌的正中央还摆着一大捧百合,大概才刚从后面花房采摘的,花瓣上还缀着露珠,娇翠欲滴,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宁嫂便笑道:“那么早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陆晖淡淡的,“习惯了。”看了眼桌上的百合花,欲言又止,“宁嫂,这花……”

    宁嫂笑道:“我知道大小姐喜欢百合,这还是刚从花房摘来的呢,才开的。”

    陆晖道:“这花还是放到外面去吧,我想洛洛不会介意的,这儿暖气太足,一会儿就枯了。”

    宁嫂听了,便道:“哎,还是陆少爷想得周到。”说着便让人拿到外面去。

    又问:“陆少爷要不要先用早餐?”

    陆晖道:“不了,等洛洛他们起来再一起用吧,我到书房看看,若是洛洛问起就帮我跟她说一声。”

    宁嫂答应着去了。

    书房门大开着,陆晖没想到会碰见未央,她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站在门口,只是移不开脚步。

    未央把撑着下巴的手放下来,微微地叹了口气,忽然觉得光与影细微明灭,一回头,看见他,几乎有点仓促地站起来。动作太大,膝盖不小心撞着桌子,一阵麻痹似的疼痛,仿佛钻心,她伸出手下意识地揉着,只是不做声。

    她仿佛瘦了很多,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眼圈晕着淡淡的青黑,或许是因为冷的缘故,睡得不好。她从前是最怕冷的,一到冬天,手脚就都是冰冷的,早上还喜欢赖床,有课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连早餐都不吃。

    她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过些日子,我就要回维也纳了……上海是最后一趟。”隔了好半晌,才又道:“或许,以后也不回来了……后天的演奏会,我……希望你能来。”

    他的声音如水,缓缓地穿过岁月,渗进耳膜,她仍旧低着头,她听见自己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的邀请。”

    他终于转身走开。

    她慢慢地靠在墙上,冰冷坚硬的墙壁,烙着背脊,她抑不住微微发起抖来。

    灯火辉煌的舞台,那样多的灯,彩灯,聚光灯,而他是一切光线的中央,他穿着黑色的礼服站在那里,宛若王子般站在那里,仿佛是站在世界的中央,然后,他从容地端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灵活跳动着,幻化出优美的旋律,他的眉与眼,每一条轮廓,都如此清晰真实,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缓缓地闭上眼睛,一瞬间,所有的灯光都消失了,犹如一片漆黑的天幕徐徐地笼罩下来,他的轮廓,终于在黑暗中湮没。

    她就这样久久地站着,直到骆毅寻了来,远远地,便唤道:“未央。”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回廊上回荡。

    她睁开眼睛,两道剑眉飞扬入鬓,是骆毅。

    他问:“怎么站在这儿?不冷吗?”

    未央微笑,“不冷。”

    他握起她的双手,“手都成冰块了,还说不冷。”他捧着她的手呵气替她取暖,“走吧,下去吃早餐。”

    早餐很丰盛,未央端起一杯牛奶缓缓地喝着,骆毅拿起一块面包在那里仔细地涂上果酱,然后递给未央。

    骆水洛在一旁看了,便笑道:“哥哥真偏心。”

    骆毅便笑着也递给她一块面包,骆水洛接过,又转头对未央笑道:“从小到大,我还没见我哥这样待过谁呢,我今天可是沾了你的光了。”

    未央低头吃着面包,只是微笑。

    骆毅笑道:“快吃吧,哪来那么多话,刚才不是赶着要出去吗?”

    骆水洛今天仿佛十分高兴,一直笑吟吟的,她笑起来特别美,与骆毅一样,自有种让人移不开眼的魅力。

    陆晖一直沉默着,终究只是吃面前的早餐。

    傍晚时分,未央与骆毅正要出门,骆毅去车房开车,让她在游廊上等着,没想到刚好遇见骆水洛与陆晖外面购物回来,大包小包的,左一个袋子右一个袋子,陆晖替她拿着。

    骆水洛看见她便笑问道:“穿得这样漂亮,是要和我哥去约会吗?”

    未央便答道:“骆毅在外滩订了位置。”顿了顿,又道:“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骆水洛转头看了陆晖一眼,仍旧笑道:“你与我哥约会,我们怎好去打扰。”

    停了一会儿,又仿佛不经意地与未央开玩笑道:“我哥真会选地方,据说那儿是上海浪漫的求婚场所之一呢。”

    陆晖一直站在骆水洛身后。

    也许是因为冷,未央觉得微笑很难,不过笑倒是一直笑着的。

    在逐渐模糊的夜色中,终于看见骆毅开着车从车房里驶出来。

    车子驶出去好一段路,未央才想起她的手袋落在了卧室忘记拿,骆毅便道:“时间还早呢,要不开回去拿吧?”

    未央点头。

    车子重新驶回去,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墨灰的天,几点疏星,模糊的缺月。

    骆毅道:“让宁嫂给你拿下来吧?不然我陪你上去。”

    未央道:“就这几步路的事,又不是小孩儿,还要人陪呢,我自己上去拿吧。”

    骆毅还想说什么,未央已经推门下车,转身匆匆地跑了进去。

    屋里很静,老钟“滴答滴答”地摆动,仿佛在散步,听着悠闲而缓慢,未央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缓缓地拾级而上。

    她的卧室在三楼的尽头,她忽然发觉,原来回廊很长,房间很多,每一扇门几乎都是关着的,唯一的一扇,却是虚掩着的,窄窄的门缝里透出一丝丝橙色的光晕,虚虚地映着回廊乌黑发亮的木地板,她有点好奇地走近。

    陆晖斜斜地倚着一架纯黑的三角钢琴,他大约是因为高,身型越发显得瘦了。从窄窄的门缝望进去,只能看见他的侧脸,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烟,在嘴唇的吞吐间,明明灭灭,烟雾缭绕,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一定站在那里很久了,因为米白色的地暖,密密地落了不少烟灰。

    浓烈的烟草气息,一寸一寸,在空气里。

    弥漫,侵蚀。

    呛得人直想流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掐熄了烟头,很快地,却又重新拿出一支,含在嘴里,幽蓝的火苗,在他脸上一晃,又熄了。

    他的影子斜映在地上,孤独茕然。

    他从前是从不抽烟的。

    他说,抽烟会蛊惑人的神志,孤独的人,才会抽烟。

    她的眼睛一阵刺痛,抵住门侧,终于落泪。

    第十一章 罗带同心结未成 江头潮已平(2)

    “谁?”陆晖忽然转头。

    她吓了一跳,咬着唇,无法开口,无法移动。

    大门被完全推开了,烟雾缓缓散了开来。

    她已经在他的怀里,而他拥着她。

    他的吻终于落到她的唇上,甘冽的烟草气息,陌生而熟悉。她紧紧地抓着他,脑中一片空白,过去的一切,现在的一切,未来的一切,但愿永远不去想。

    而他紧紧地箍着她,仿佛从来不曾放手过,只想在她温软唇里,深深地沉溺,无力挣扎,不想抗拒。

    他以为自己可以放手,从容不迫地,微笑着祝她幸福。

    可是不能,原来竟是不能。

    因为她是夏未央,他的未央。

    不会过去,不是曾经。

    “我叫陆晖,你叫什么?”

    “未央,夏未央。”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琴室中回荡,夏天正午的阳光透过大落地玻璃窗照进来,像她的眼睛,明净清澈。

    她说,央,是终止,完结的意思。

    未央,就是没有终止,没有结束,无穷无尽。

    他的未央。

    “砰”一声。

    未央如梦初醒。

    陆晖的身体踉跄地后退,猛地撞上了身后的三角钢琴,黑白相间的琴键,同时向下凹陷,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巨响。

    骆毅脸色苍白,两道剑眉飞扬入鬓,越发显得邪气而冷峻,紧握的拳垂在身侧,那点橙黄铯的灯光倒映在瞳仁里,仿佛燃烧着两簇火苗,幽暗而虚浮。

    陆晖慢慢地站起来,他的嘴角已经渗出了细细的血丝。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望着他,脸色平静,“这是我还给你的,骆毅。从此以后,我并不欠你什么了。”

    骆毅忽而冷笑,“你从来就没有欠我什么,这一拳,是提醒你,你没有权利伤害洛洛。”

    他没有再看未央一眼,便冷冷地转身离去,差点撞上闻声赶来的骆水洛,他微微一闪身,然后越过她向前走去,一直没有回头。

    未央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想也不想便追了上去。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知道,她必须追上他。

    他走得很快,她一直跟到花园,才终于抓着了他的手,他的手很冷,像冰。

    风很大,吹起他的大衣,扑扑翻飞,一下一下,扑到她身上,若有若无,冷风呛在鼻子里,又酸又冷,让人缓不过气来。

    “骆毅……”她轻唤道,微弱而沙哑声音,立刻便被吹散在风里。

    她不知道他到底听到没有。

    而他终于回头,眼神却仿佛穿透了她,投射在她身后某个虚无的空间里。他的声音一点一点在风里凝聚,无力而徒劳,他道:“未央,你知道吗?为了让你爱我,我可以做一切让你高兴的事,原本以为,你也会像我爱你一样爱我。我以为我可以做到,我一直以为,我是可以的,我以为总有一天你会发现就在你身旁的我。我一直在等,等你爱我,等你那句,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我才终于知道,原来,我错了,你不爱我,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爱我……”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消失在风里。

    她的嘴唇在颤抖,像是想要说什么,终究是忍住了。

    他轻轻地抽出被她握着的手,他的声音在风里颤抖:“再见。”

    她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在消失在暗夜里,仿佛从此抽离她的生命。

    身体的某个地方硬生生地疼痛起来。

    天空又开始飘起雪花来,又下雪了,原来天气预报,也有不准的时候。

    风呼呼地,一下子吹乱了她的长发,下雪,真的很冷。

    未央回过头去,身后大宅虚虚的灯光浮在空中,像座空城。

    陆晖就站在离她不远的游廊上,他的脸大半融在阴影里,模糊不清。

    咫尺之距,天涯之遥。

    骆水洛一直站在他的身后。

    触手可及。

    她无法,亦不能,再走回去。

    他们都不能够,再走回去。

    她一直站在那里,任那雪花,一点一点地侵蚀,一点一点地在她身上溶解。

    未央在上海又留了三天。那天晚上的事,骆水洛只字不提,生活一如既往地继续。

    只是骆毅没有再出现过,打他的手机永远是关机的,他仿佛就这样消失了,像溶解了的雪花般,逐渐干涸,不留一点痕迹。

    陆晖在上海的演奏会她最终都没去。

    那天是除夕,下午,她离开上海,骆水洛亲自开车送她去机场。

    雪已经停了。

    骆水洛发动引擎,车子慢慢向前滑去,驶出花园的铁门,后视镜里那座树木掩映的大宅慢慢地往后退去,越来越远,她一直没有回头,她已经没有办法回头,她也没有勇气回头。

    一路沉默。

    路很远,而机场终于到了,骆水洛把车停在停车场,一直把她送到候机厅,最后才说:“未央,这是陆晖让我交给你的。”

    骆水洛从皮包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交给她,又道:“上飞机再看。”

    未央接过,骆水洛洞若观火,显然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了然于胸,只是一直都没有说破。

    骆水洛张开双臂与她拥抱,“未央,我真的很嫉妒你,虽然过了那么多年,虽然我一直在他身边,但我知道,他一直一直,都没有忘记你。我也知道,你也没有忘记他,可是你不该伤害我哥,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认定了就一往无回……其实这一点,我哥与陆晖很像,都是一样的死心眼。”

    未央终于说道:“我与陆晖,已经是不可能的。”

    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认,她对陆晖的感情,早已经在时光中变迁,只是回忆,一点一滴,镂在心上,无法遗忘,年深月久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骆水洛微微一笑,眼里仿佛有泪光流转,“我与他,也是不可能了。小时候玩过家家,我就是他的新娘,他就是我的王子,可是直到如今,我才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心中的新娘从来就不是我。”

    未央望着她,她的神色凄楚,素颜青鬓,落寞如雪,那一刻,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人。

    未央轻轻地道:“再见。”

    “再见。”

    在她进安检那一刻,骆水洛却忽然叫住她:“未央。”

    未央回头,骆水洛微笑道:“希望等我们再见面的那一天,我们之间又会是另一个不同的局面。”

    骆水洛说完,便很快地转身离去。

    目送她离去背影,未央又想起骆毅,她拿出手机,找到他的名字,按下拨号键,仍然是关机,然后自动转进了留言信箱。她握着手机,微微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关机,办完手续,然后登机,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飞机脱离地心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的心是疼着的。

    她打开那个小小的锦盒,锦盒里面附有一张小小的纸条,她慢慢地打开,他的字迹依旧飞扬流畅——就不说再见了。

    旁边是一枚半旧的白金指环,镶着一颗小小碎钻,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像一个句点。

    她与他的句点。

    是啊,她与他,早该结束了。

    未央将戒指收好,转过头去看窗外,四周都充斥着一些若有若无的絮状物,淡淡的白色,慢慢散开,又一点一点地凝聚,变幻不定,像一次梦中的旅行。

    她慢慢地把头靠在椅背上,缓缓地闭上眼睛。

    她觉得累。

    傍晚时分,庞大的波音客机终于轰鸣着降落在跑道上。

    未央提着行李走出安检,候机大厅里都是人,无数熙熙攘攘的旅客,回家,抑或是离家,总有一个要去的地方,而她站在这茫茫的人海里,忽然就迷失了方向。

    她忘记了自己要去哪里。

    她站得两腿发僵,累,累极了。

    她终于放下行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川流不息的人从她身边经过,无数陌生的,面目模糊的人,在瞳仁里一晃而过,而她的脑海一片空白。

    身旁的椅子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下来一位候机的年轻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大约一两岁的小孩,那孩子一坐下来就哭个不停,那位母亲哄着他,从手袋里翻出手机让他把玩,手机里一直放着音乐,音质效果并不好,偶尔伴有电流的沙沙声。

    耳边莫文蔚的声音一直反复地唱:“隔了这么久,你还在哪里走,是否迷失回家的路,牵挂跳在心口……我的爱就是你的路,你的家就是我的家,无轮回家的路有多遥远,你我一起走……”

    家,她也想要回家,如果可以。

    那小孩手里握着手机,却仍然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