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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叶落霜飞晚第14部分阅读

静静地呆站了一会,头脑稍清晰之后,对济度说:“你,等一下我。”回房里,将东西胡乱一包,提了出来,说:“走吧。”

    路上,济度将努格尔去世的情况告诉了我。

    努格尔原本是董鄂汉学堂的老师,在盛京之时,汉学堂倒也有不少的学生,可是自打搬到了京城,董鄂的汉学堂就大不如从前了。这里多的是饱学之士,努格尔那半调子汉学知识比起他们,那是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的,加上能从盛京搬到京城的董鄂一族人,多是些大宗亲,家里也不缺请私教的那点银子。于是,董鄂的汉学堂也是个虚的,没几个人在里面求学。努格尔原本好酒,闲暇的时间多了,就更是变本加厉了。

    昨天晚上,听酒馆的小二说,他又喝得醉醺醺才往家里走。可家里人等到半夜了,也不见他回来,四下派了人出去打听,也没有音讯,直至天微亮,才在城东墙角边现了他蜷缩的身子,却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我默默的听着这些,心里却是无比的难受。昨天晚上,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临近冬月,入了夜,这京城里就更加冷的怕人。他喝了酒回去,定然是在半路睡着了,如此寒冷的夜里,他就这样一睡就过去了。

    我脑海又出现自己第一次张开眼睛时,看到的他那张欢喜,细长的眼睛来。

    这个人,我这一生的父亲,就这么去了,我甚至还未曾付出自己该有的那一份责任来。

    子欲养,而亲不待。

    这悔痛是如此的深切。

    第二十一章 惊闻

    出了宫来,一连数日,我都在忙碌中度过,甚至没有时间感到悲痛。哥哥桑宁远在千里之外,馨竹已经身怀有孕,不便在灵堂之中久呆,所以家中诸事,我需要一一打理,感觉从没有这么忙碌过。

    好在济度一直都在我身边帮忙。

    等到努格尔下葬,已经是我出宫三天之后了,宾客尽散,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我的心里也一下空落起来,淡淡的感伤又爬上来。正在院中静坐着,随身伺候馨竹的小丫头青儿过来说道:“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我遂站起来,善后的事已经全交由济度打理,这边暂时是没有了事。至我回来后,还不曾有时间与馨竹独处过。

    馨竹怀孕后原本就反应很大,经过努格尔的这件事后,反应更是厉害了,饮食中几乎见不得油花,一见必吐,至怀孕后,人是不胖反瘦,精神也大不如从前。我进来的时候,她半躺在床上。她一见到我,遂笑着招手叫我过去。

    我靠床沿坐下来,握着她的手,说:“今天可吃点东西没有?”

    青儿说:“夫人就今天起床进一点稀粥,再没有吃什么了。就是进的那点稀粥,也都吐出来了。”

    我叹了口气,说:“馨竹,你这样可如何是好?多少也得吃点东西。”

    她几乎要落下泪来,说:“我也想吃来着,可实在是吃不进啊。珊瑚,我是不是很没有用?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仅帮不上你的忙,还就尽在添乱。”

    “你别瞎说,这又怪不得你。”我说,心里突然一动,遂对一边的青儿说:“青儿,你去把前院的笑儿叫过来吧。”

    笑儿的厨艺不错,兴许她能有法子让馨竹改善一下味口也说不定。

    馨竹握着我的手,说:“珊瑚,我叫你来,却不是为了我的事。是关于公公的事。”

    我心里一跳,眼睛紧紧的看住了她。

    馨竹说道:“公公喜酒这嗜好最近其实改了不少,那天,他之所以又喝得大醉,其实是有原因的。唉,前些天,从军营中传来了消息,说是镶白旗在扬州大败,死伤无数,听说豫亲王亲兵营遭袭,整营将士全部覆灭,就连豫亲王本人也下落不明了——”

    “什么?”我紧紧抓住馨竹的手,心急欲跳出胸腔来,“你,你说,谁下落不明?那哥哥呢?”

    馨竹眼圈红了,“我也不知道,传话的就是这么说的,估计是凶多吉少了。”

    “我,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慌乱的说。

    馨竹看着我说:“不可能啊,你不是每天都跟着皇上身边吗?这么大事,你竟然不知道?”

    天,原来是这样的,难怪最近福临都没怎么上上书房?原来是出了如此大事。多铎下落不明!桑宁的亲兵营整体覆灭!他,他们——

    我猛然站起来,对馨竹说:“你且别急,我去问问济度。”说完,踉踉跄跄的跑到前院,“济度!济度——”随着我的叫声,济度慌忙跑过了,我一把抓住了他,问:“你怎么不告诉我?”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响,缓缓说:“你都知道了?”

    我脑袋一阵懵,那么说,这件事就是真的了。我眼前的事物有一瞬间的晃动,我问济度:“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济度的手反握紧我的,缓缓说:“是五天前的事。”

    五天,五天,那时我在做什么?好像正在书房里百~万\小!说来着,阳光透过窗缝照了进来,窗上的雾水未干,我拿手在窗上细细的画下了多铎的名字,一个人傻呆呆的看了半天。

    我心里一阵绞痛,不行,我慌不得,得静下来,我对自己说。

    桑宁,桑宁我确实不记得有关于他的事迹,不过多铎,我却是记得非常清楚,他出事绝不是今年。那么他的下落不明只是一个小波折而已,却是不会有大问题的。

    浑身冷汗过后,身上粘糊一片,我这才觉自己正整个人都偎进了济度的怀里,遂站起来离他略远些,问道:“那最近可还有消息传来?’

    济度的脸色有些黯然,说:“镶白旗的亲兵营虽然遇袭,但是主力部队却安然无事,实力是没有减弱多少,听说岳乐正带了正蓝旗的骁骑营赶往那边。但是到目前为止,仍是没有豫亲王与亲兵营的消息。”

    没有消息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个好消息。我揪紧的心略放松些。

    “桑宁,我哥哥,我是说亲兵营是不是与豫亲王在一起的?”我问。

    济度点点头,说:“亲兵营虽然死伤过大半,但是仍然有少数人还是没有找到踪影,估计是跟豫亲王在一起。”

    我双手紧绞着,默默地想了一会,遂紧紧看着济度,说:“济度,你可有法子带着我去扬州?”

    他大惊,“不行!那种地方,你怎么可以去?”

    “就算我求你好了!”我看着济度哀求说,“我一定要去的。”

    “不行!”他仍是断然拒绝。

    我放开他,说:“好,你不带我去,难道我自己就不会去吗?”

    “你说什么?”他的手将我的肩膀抓的生疼。

    “我自己去!”我说。

    他紧紧地看了我一会,眼神沉寂下来,缓缓说;“你是铁了心的,对不对?”

    我点点头。

    他说:“好吧,我带你去,可一路上,你得听我的!”

    我鼻子一酸,赶紧说:“是!我一切都听你的。”

    青儿与笑儿正扶着馨竹出来,馨竹眼圈红了,走到我面前说:“珊瑚,你,一路上可要小心了。”

    我点了点头,“知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哥哥带回来的。”又对笑儿沉声说,“这事可不许你跟外人说起!”

    “姑娘放心。”笑儿说,“笑儿就在这里等姑娘安然回来。”

    我点了点头,又对济度说:“我们现在出可好?”

    济度摇了摇头,说:“你且耐心等着,我天黑了就过来找你,我还要准备一点东西。”

    到了天黑,我才知道济度所说的“准备一点东西”是什么东西了。

    眼前是一队装备精良,约莫二十来人的小型骑兵队伍,队伍中的人年纪都不大,约二十来岁左右,个个身形魁梧彪悍,俨然是一队受过了严格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济度在其中最小,他一看见我,遂跳下马来,仔细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扔过来一包东西。

    “换上它!我等你。”他说。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一套偏小号的男装,我回屋默默换上了,出来的时候,济度眼睛一亮,将我送上马背,神色凝重,说:“你答应我的,一路上要听我的。出了城,不许离我过远!”

    我点点头,他脸上的肃静色这才舒展开了,将缰绳递给我,自己也上了马,一扬手,沉声说道:“走吧!”

    第二十二章 熟人

    天黑时,我们出了城,扬鞭向南行,夜色沉重了,方停下来。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因是夜晚,倒了没有遇到多少诧异的目光。不可能整夜赶路,停下后,便开始扎营安排住所。

    月已西斜,荒野冷清无比,一边是默默忙碌的人,我坐在矮坡上,尽力向南眺望,心飘飘浮浮的,没有一处着落点。

    济度默默坐了过来,也向远方眺望,良久,说:“累不累?”

    我摇了摇头。

    “不要担心,或许,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他又说。

    我默默无语,心紧揪着,但愿吧。可是如果是真的,整个亲兵营遭袭,死伤过半,余人下落不明,那他,即使生命无忧,只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的,而哥哥桑宁,却更是生死难测了。

    不远处,帐营已经扎好了,骑兵中的领悄然过来,说:“世子,一切已经安置妥当了。”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二十来个骑兵其实就是郑亲王府的包衣家将,多是身经百战的人,其中这领武统更是郑亲王的贴身侍卫中战功最为煊赫的人之一。

    济度点点头,带着我走到一顶帐篷前,说:“进去歇会吧,天亮了,咱们就出。”

    我点点头,正要进去,四下一看,我这帐篷是所有中最大的一顶,而且余下的门口都立了不少的人,粗粗看去,不免显得有些拥挤。我看着济度,问:“那你呢?你住哪里?”

    他一笑,手落在我的肩膀上,说:“你夜里不要怕,我就在你帐前门口胡乱歇一下,就好了。若有什么事,你只管叫我。”

    我心里一动,入了夜,这荒郊野外寒冷无比,他怎么可能就在我的门口睡呢?可一眼看去,他也不可能再与其他的骑兵挤一起了,其实,我这帐篷这么大,一看就知道是专门为他准备的,他原本是为了我的事才出来的,我怎么可以让他替我守夜。

    “夜里冷,你也进来吧。”我说完,便掀帘进去,济度顿了顿后,也随后进来。一进来,我又是一愣,帐篷里只有一张铺位,铺位边的矮凳上点放着一盏小灯,橘黄|色的灯光正忽明忽暗的晃荡着。

    济度见我一愣,遂笑着说:“哦,那个,我就睡地上好了。”

    我怔一会,方哦了一声,脸不由得一红,倒不是因为害羞,却是有几分不好意思,说到底,人家也是因为我的事而忙碌着,我却如此——

    只一会,济度便在地上打好了地铺,冲我一笑,遂躺下来,我这才和衣而卧。夜已深沉,荒野之中,只闻风鸣虫唱,人一静下来,心又开始飘忽了,晃荡荡眼前一会是多铎的影子,一会又是哥哥五岁时抱了小鸭子塞进我被窝的情形,心一寸寸揪紧,人似睡非睡。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突然又听见了歌声。

    敲碎离愁,纱窗外、风摇翠竹。

    人去后、吹箫声断,倚楼人独。

    满眼不堪三月暮,举头已觉千山绿。

    但试将、一纸寄来书,从头读。

    相思字,空盈幅。相思意,何时足?

    滴罗襟点点,泪珠盈掬。

    芳草不迷行客路,垂杨只碍离人目。

    最苦是、立尽月黄昏,栏干曲。

    那歌声和着夜色与我此时惶恐的心事听来,更是让感伤无比,我顺着歌声寻去,亭中,白衣飘飘,却是她在边舞边唱,一曲毕,她幽幽靠近了,倾城的脸上似笑非笑的,那表情分外的像多铎,我眼圈一涩,张嘴说:“你——”

    “我来告辞的。”她幽幽说,脸上仍是似笑非笑的,“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我急问,“你可知道多铎?他——”

    衣裙飘飘,她回眸一笑,眼边的泪痣欲滴,却不言语,只唱到:芳草不迷行客路,垂杨只碍离人目。最苦是、立尽月黄昏,栏干曲——

    我慌了,连忙叫道:“你要去哪里?你知道多铎在什么地方?”

    可哪里还看的见人影,空空无几的亭中只剩了月无声,我心里越空落了,猛然醒来,坐起,心犹在找不到边的空落之中。帐篷外面,月无声,映照着周围的一切朦朦胧胧的。济度也猛然坐起,靠近我,慌慌张张问道:“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我张眼看他,这个与我同岁的少年,此时正满眼焦灼的看着我,脸上尽是担心与疼惜的颜色,我心里不由得一动,他,我从不曾细细看过,脑中那印象仍然是儿时的。借着月色,我现,眼前这张脸是如此的英俊,眉目如画般好看,较之儿时更添了几分沉稳与坚毅。

    他见我怔,手遂搂过我肩,柔声说:“不碍事的,只是个梦而已。”

    声音沉稳,在这样的月色中有一种莫名的安抚人的魔力,我空落的心稍踏实些,可是鼻子却不由一酸,想落泪了。

    “嗯。”我低低地说,“济度,你靠过来。”

    他依言坐上床来,还是一脸的担心,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头埋进他的颈间,泪悄然而落。让我靠一下,就一下,一下就好了。我边落泪,心里边说。

    他初时身体一僵,随后双手紧紧怀住我的腰。

    一会,我收了泪,揪紧的心略放松了些,他仍是紧紧的看着我,眼睛里流光闪烁,我轻轻一笑,低声说:“谢谢你——”低头,想解释,却又说不出话来,转口说道,“我没事了,睡吧。”

    “嗯。”他点头一笑。

    天微亮,众人都已经起来了,收拾好了东西,继续向南行,太阳落山时,武统过来说:“世子,我们马上要进江都郡了,是不是要重新布置一下?”

    济度想了想,点了点头,不一会,众人都改了骑装,换了寻常汉人家的衣着,济度头上戴了一顶帽子,他本来眉清目秀,换了一身的汉装,多了几分文气,更显了几分飘逸,我做书童装扮,紧跟在他身后,武统一身短装,俨然就是富家汉人的普通护院。

    我们进了江都郡,江都郡是明时的大县,人口繁华,当初多尔衮南下,江都郡郡守不战而降,所以郡中并没有受到多少破坏。

    我们一行人多,虽然入乡随俗改换了装束,但是从进城起,仍然有不少人侧目,不过有武统等人在一边,倒了无人敢贸然靠近。

    来到了一家客栈,武统先进去打理一切,安置妥当后,我与济度这才进去,进去时,恰逢一白衣公子出来,那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眉目飘逸灵动,有一种说不出的秀美。我自幼在盛京长大,从没有见过这般灵动秀美的男子,他甚至比女人还要美上几分,不由觉得稀奇,遂多看了几眼。

    那男子看见我,秀眉也轻轻一挑,似在沉思什么。

    “咳——”济度轻咳一声,满脸不悦的插进我与那男子中间,我这才回过神来,跟着他进去,进去后,再回头,那白衣人仍在客栈门口站着,见我回头看他,遂轻轻点头微笑,眸子十分温暖和煦。

    我不由得一惊,这人好生面熟啊!

    第二十三章 异样

    武统包下客栈单独的一座院落,打点好一切后,我们各自歇下。许是心中有事的缘故,我总也睡不沉,听得院中风起叶落,秋虫呢喃,人辗转反侧,夜深沉了,方朦朦胧胧睡去。

    又是噩梦连连,像看电影似的,见到那战场上风沙迷面,喊杀震天,我一个人在里面穿梭,心里茫然且恐惧,一个面孔一个面孔的看去,却总不见多铎与桑宁。

    惶恐愈深,睡意又消散了几分,朦朦胧胧的,听见窗咯吱一声轻响,夜间的凉风袭身,是窗被风吹开了,我知道,却不愿起身,可心里又不踏实,半掀了眼皮,看去,顿时心里一骇。窗前正站了一个黑影,窗外的月亮在他身后印照着,使得黑衣人的眼睛分外晶亮。

    我猛然坐起,“谁——”

    但见那黑影似燕子般嗖的一声从窗户里飞了出去,窗门打开,轻轻摇晃。

    济度猛然推开门,顺着我吃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