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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桐叶落霜飞晚第3部分阅读

,是啊!就今儿到咱们董鄂学堂闹事那小子,搞了半天,他居然是饶余敏贝勒家的老四。”哥哥笑着说,“珊瑚,你今天可是给咱们董鄂长脸了。岳乐那小子一向傲得很,今天居然拜在你的手下了!哎,珊瑚,今天你那些唧唧歪歪的诗哪冒出来的?老实说,我可是一句都听不懂的。”

    我笑了说,“哥,你能听得懂的那还能叫诗?叫吼还差不多!”

    桑宁挠挠脑袋,嘻嘻地笑。

    “哥,别傻笑了,快洗了睡!水给你倒好了。”我说,“阿玛和海燕今天恐怕会回来的很晚的。明天咱们还要上学,就不要等他们了。”

    桑宁吃完了饭,一个人在灯下把那弓箭又摸来看去的折腾了好一会,这才依依不舍的上床睡觉去。

    第二天,巴图尔上学的时候,我现他的眼圈是黑的,问他怎么了,他啰了半天,才说,是因为昨天他回家晚了,他阿玛很生气,便罚了抄了会书,我顺便问了问佟氏的情况,他说,他额娘陪他抄了一晚的书。我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便不再问他了。

    一上午没有什么事,照样是努格尔在台上之乎则也的念,而台下睡觉的照样拿了本书挡着前面在呼呼大睡,,说小话照样在挤眉溜眼得说话。

    临近中午的时候,学堂里来了两个陌生人,其中的一位约莫三十岁,衣着华贵,表情威严。他把努格尔拉到一边说了半天话,那陌生人临走之前看到我,笑着问:“这丫头莫不就是珊瑚?”

    努格尔点头哈腰的笑着说:“是,正是小女!”一边招呼我过来,说:“珊瑚,快过来见过敏贝勒。”

    我看那人衣着虽然华贵,却满脸是笑,想来是不会刁难我的,于是规规矩矩的上前行了个礼。

    那人笑着让我起了身,摸了摸我的头,突然说:“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下一句接什么?是出至谁手?”

    我一愣,随口接到:“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这出至于诸葛亮的出师表。”

    那敏贝勒哈哈大笑,说:“不错!不错!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方才托付的事,还请努格尔老兄多多费心了!”

    努格尔诚惶诚恐的说:“不敢不敢!”

    敏贝勒笑着骑了马离开。我随着努格尔进到他的办公房间里去,现昨天我和岳乐比赛写的诗正摆放在他的桌上。

    “阿玛!”我笑着偎进他怀里。

    他正拿了我的诗在看,摸了摸我的头,问:“珊瑚,这诗当真是你做的吗?”

    我笑嘻嘻的说:“女儿哪里有这个本事?阿玛,这是你做的诗啊!”

    “我做的?”他一脸疑惑,“我什么时候做的这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笑着说:“就是前天晚上做的嘛,恩,不对,好像是上上前天,那天晚上,你好像还喝了一点点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睡觉,嘴里就唧唧歪歪的念叨着:梧桐叶叶秋争渡。霜飞晓、雨合暮。谁将台前金泪数?一点一滴,一履一步,总是无声苦。一墨山水无立处,半笺小诗还无主。回烟断来时路。黄昏独酌,一窗薄雾,满城风飞舞。我听着这韵怪好听的,就记了下来。怎么?阿玛你不记得了?”

    “是吗?”他疑惑的说,“这当真是我做的?”

    “不是您做的,那是谁做的?阿玛,您不会真的以为是我做的了吧?”我笑着说,“那我可不成天才了!”

    努格尔看看我,摸了我的头,温和得说:“说我女儿是天才,我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啊!”

    我笑着不语,心里却忐忑不安的。以后可是万万不能再做这种出格的事的。

    努格尔又拿起岳乐的诗来,看了一会,说:“珊瑚,你的诗能不能胜过这个,那可不一定,不过,人家的字确实强过你许多。”

    我点点头,笑着说:“是,是,阿玛,我以后一定勤加练习!一定写字也超过他!”

    努格尔笑着摇了摇头。我生怕他再问东问西的,赶紧跑了出去。

    次天上午,一大清早努格尔便领了二个人进教室。桑宁看见了高兴的打起了招呼。

    “嘿!岳乐——”

    来人正是岳乐和少彦,岳乐仍是一袭月白色衣衫,脸上挂着温和如春风的笑容,那少彦却是笑嘻嘻,进了教室,一会和这个打招呼,一会又叫那个名字,热络的不得了。

    努格尔敲了敲桌子,突起的喧哗声这才平静下去。

    努格尔指着岳乐与少彦说:“想来大家都认识了!这是岳乐和佟少彦,从今天起,他们两人也是咱们董鄂学堂的一份子了。我希望大家一定要相亲相爱好好相处!”又对岳乐和颜悦色的说:“岳乐,你要不带着少彦暂时就坐在桑宁的旁边吧?”

    岳乐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说:“是,老师!”

    他带了少彦下去,桑宁早就帮他收拾好了桌子,腾开了位置,热情的让他坐下。

    从此,董鄂的汉学堂就多了一位别姓的子弟。

    第十章 清明

    爱新觉罗·岳乐进了董鄂学堂,他虽然家世显赫,却为人谦和有礼,又十分仗义,很快便融入了董鄂学堂。对于他,我总是有几分怯意,到底那天我是用不光彩的法子胜了他,所以对他,我一向是,能敷衍便敷衍,能躲便躲。他却丝毫不见后退,每次瞧见我,总是微微一笑,然后叫我的名字,一如既往的亲切温和。

    就在他进入董鄂学堂后的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那天我站在秋千上荡悠着,把头昂得高高的,这样可以看见围墙外的菜地里金灿灿的菜花灿烂的开放着,天蓝蓝的,偶尔也飘过几朵棉花一样松软洁白的云朵,抬了头盯着那云朵看,看着看着就仿佛自己爬到了那云朵里,蓝天就在自己的束手便可以触及的地方,心纯净得再没有任何东西了。

    一个人正陶醉着,就听见有人在秋千下叫:“珊瑚——”

    往下看,正是岳乐。他微笑着看着我,说:“你荡那么高做什么?小心跌到了,快下了吧!”

    我脚一使劲,把秋千荡更高些,一边荡,一边问:“干什么?”

    “快下来!”他说。

    “不下!”我说,“荡得高,方才看得远,看得高!”

    他轻笑,说:“你快下来,我送你一件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拿来我瞧瞧。”我仍是不听他的。

    “下来吧!下来了我便送给你了!”他很执着的笑着说。

    想了想,我还是慢慢荡低秋千,跳下来,问他:“什么东西啊?这么神秘!”

    他笑着从背后拿出了一个纸包来,打开了,居然是一支小寻常很多的毛笔,这小毛笔的笔杆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外观细滑,泛出沉稳圆润的光,毛笔的笔尖锋利,笔毛的纹路整齐,笔形浑圆。

    “喜不喜欢?”他说,“这是湖笔,笔杆是象牙做成的。”

    我拿了毛笔,现那笔十分称手,笔杆顶上有轻微改过的痕迹。

    他笑着说:“上次我看你拿笔有些吃力,想来那笔对于你来说是有些过大了,特意把这笔改小些。你过来试一试?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

    也许是从前的习惯,我总是写不好毛笔字,那笔握在手心里,像抓了一木棍似的,极不自然,而这笔小巧玲珑,十分称手,着实让我不舍,于是听他的话,落纸一试,现字也写的漂亮多了。

    “喜不喜欢?”他又笑着问。

    “恩!”我点点头,阳光下,他的笑容坦率且友好,我终于忍不住了,也对他一笑,说:“既然你这么诚恳,那我就只好笑纳了!”

    他看着我微笑,不语。

    我又说:“我阿玛说你字写的极好,要不你教我写字吧?”

    “好啊。”他说。

    他说话时,脸微向上,笑容温和极了,阳光洒在他脸上,使他看起来纯真而友好。我心里焕出微微的暖意,这孩子——还蛮可爱的哦。

    他既然答应了,从那天起,我便常常磨着着他教怎么写毛笔字,那次比赛时落下的不愉快从此烟消云散了。

    转眼清明节到了,照老规矩,努格尔要带着我们去扫墓。自从搬到了盛京后,我额娘的坟也迁到附近,而哥哥桑宁母亲的坟却因为年代久远仍留在原地。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哥哥桑宁总是脾气变得非常的古怪,寻常日子里总是对我很好,而清明节附近待我总是敌意重重的。

    这天一大早,海燕就准备好祭拜的东西,一家人前去扫墓。到了墓地,海燕摆好了祭品,上了香,到了要跪拜时,桑宁却看不到人影了。

    努格尔脸色阴沉下来,正要作,我忙了拉了拉他的衣角,把香递到他的手中,说:“阿玛,换你给额娘上香了!”

    他接了香,插上了,就忘了桑宁,一个人对着坟地,怔怔入神。

    我和海燕跪着,海燕边烧纸,边对着坟地絮叨着家里的大小事情。末了,放了鞭炮,要回家时,桑宁拿着树杈晃悠晃悠的出现了。

    “桑宁!”努格尔大吼一声,“你赶紧过来!给你额娘上一把香!”

    桑宁把眼睛一挑,说:“我不!她又不是我额娘!”

    努格尔气得直抖,“你——”指了桑宁说不出话来,冲过去,劈手便夺过桑宁手中的树杈,反手就是一抽,桑宁的耳朵旁边赫然多了一条血红的伤痕。

    桑宁捂了脸,眼睛一片赤红,对着努格尔吼道:“我偏不给她上香!凭什么?她又不是我额娘!你喜欢她!我偏讨厌她!我恨她!”

    努格尔正要继续抽打桑宁时,我冲过去抱住了桑宁,海燕跪在了努格尔的脚下,抓了他握树杈的手,哭着说:“老爷,老爷,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趁努格尔踌躇时,我赶紧拉了桑宁离开。离开了坟地,桑宁猛地摔了开我,恶狠狠地说:“不要你管!你滚开!”说完,一个人捂着脸回家了。

    我随他后面进来时,他正横躺在床上,鞋也没有脱,听见我进门,看都不看我一眼,自顾自盯着房顶摇头晃脑的。

    我收拾好早先准备的香纸炮和一些祭品,打了包,背上了,过去叫他:“哥——”

    他不理。

    “哥——”我推推他,“走吧!时间不早啦!”

    “干什么去?”他不耐烦的说。

    “去了你就知道了嘛!”我边说边把他往外面推。

    他一路被我推着前行,一路上都在不耐烦的问去什么地方,我只说,你到了便知道了。不过走了一半,他就知道我们去哪里了,再也没有吭声了。

    桑宁的额娘的坟地距盛京较远,我们走了半天才到了。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打理,他娘的坟几乎变成了平地,我们找附近的人家借了锹,重新给坟地培了土,拔了草。打理好了,又摆好了祭品,递了一柱香桑宁,自己也握了一柱,我轻声说:“额娘,我和哥哥来看你啦!”

    对于地下这位寂寥的女子,每次想起了,我总觉得心伤无比。她如此寂寥,到底是因为我的那位汉人娘亲的横刀夺爱,才导致了她生前无人疼爱,死了连坟地也无人打理。

    桑宁没有说话,只把香插上了,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我又说:“额娘,我以后会常常和哥哥一起过来看的,你可要保佑我们哦,尤其要保佑哥哥今年兵考顺利。”

    桑宁今年十岁,按规矩,满洲八旗,蒙古八旗男子十岁就要开始兵考,每三年一次,达标为守兵,享有军饷。满人崇武,男儿皆以驰骋疆场为荣,小小年纪的桑宁也不例外,平常言语中常流露出正白旗的统帅多铎的崇拜。对于这次考试,桑宁很是重视,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随后,我们又放了鞭炮,我陪桑宁在坟前呆了一会,待要回家的时候,太阳快落山了

    第十一章 福陵

    经过了一天的奔波,我早就累了,早先玩的时候不觉得,待到要回家了,方才觉得累极了,我走了一半的路,临近盛京郊区的福陵的时候,便再也走不动了。

    “怎么啦?”桑宁赶过来问。

    我坐在地上,看着桑宁说,说:“哥,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吧?”

    他看看天,蹲下来,不耐烦得说:“上来吧!就你事多!”

    我高兴得爬到他背上,感觉舒服多了。此时太阳已经下山了,暮色重重,不远处的福陵寂静且浩大,楼檐层层,许是新建的缘故,周围看不见一个人影,只听见桑宁重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踏着,在这群浩大的建筑物里回音无穷。

    望着这么浩大且孤寂的墓地,我慢慢起了一身的寒意。

    “哥——”我突起的声音居然也回音余余,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闭了嘴巴。

    “什么事?”桑宁问。

    我舔舔嘴唇,决定还是说出来,“哥,这福陵里葬的是太祖皇帝吗?”

    “嗯!这是太祖皇帝和大妃的墓。太祖皇帝死了后,阿巴亥大妃也殉葬了,两人都是葬在这里。”桑宁说。

    阿巴亥,就是那位不得不自杀的大妃吗?原来她是葬在这里的。我扒在桑宁背上,瞧着身边寂静的福陵,突然想,这位不得不自杀的大妃会不会心有怨言?传说,心里有怨言的人死去时,灵魂是不会轻易散的,那她的灵魂还徘徊在这里吗?她会看见来来往往的人吗?她会现在就看着我和桑宁吗?

    我这样一想,脑海里不由出现一个幽幽的白影阴森森的注视自己的场景,心里便更多了一分怕意。

    “哥,你能不能走快点?”我说。

    “嗯!”桑宁点了头,真的加快了脚步。

    夜色如水,那福陵寂静且沉重,快走过它时,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声音猛然响起,那声音来的突然且悲戚,感觉像是一个哭的声音,又像是吼的声音。我着实吓了一跳,桑宁也吓到了,他几乎将我摔下来。

    “哥!”我哆哆嗦嗦的小声说,“你也听见啦!”

    “嗯。”他回答,脚步更快了。

    “啊——娘——”

    那可怕的声音又出现了,在夜色里突兀且悲凄,我吓得抱住了桑宁的脖子,浑身抖,“哥,快走!快走——”

    桑宁干脆一路狂奔起来了。

    到了家,我们赶紧闩了门,桑宁背靠着门,大口大口的喘气,满脸满身全是汗水。

    海燕掌了灯出来,努格尔正跟在后面,脸色阴沉,看到我们,喝道:“你们俩上哪儿野去了?”

    桑宁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看也没有看他一眼,自顾自进了房,说:“我睡觉了!”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努格尔脸色更难看了,我赶紧堆了笑,撒娇说:“阿玛,我好饿!有没有吃的?”

    海燕赶紧拿出饭菜,我边吃边跟他们讲方才生的事情。

    海燕也吓的不轻,说:“你们俩可真大胆!夜深了还敢走福陵?我听说那儿最近正闹鬼呢!”

    “是吗?”听说有鬼,我饭吃不下去了,心有余悸的问。

    “可不是,我听说福陵那边老有人哭,那声音可凄楚了,可听的人四下里一看,一个人影都没有!大家暗地都传:那是阿巴亥大妃在哭呢!听说当年她是被人——”

    “哼——”海燕正似模似样得说着,努格尔打断了她的话,平静地说,“这天底下哪里有什么鬼?珊瑚,你早些吃了早些睡吧!”说完便到自己的房间去里。

    我吃完了饭,让海燕给桑宁也送了一份,就睡觉去了。

    睡到半夜,被冻醒了,爬起来一看,房间里窗户正打开着,雨和风正往里面灌。海燕睡得沉,我没有叫醒她,自个爬了起来,正准备关窗,听到了窗外有人在唱歌,歌声渺渺,听不清是什么词,只觉得那声音哀伤极了,听得听着心里莫名的揪痛起来。

    瞧瞧窗子外的雨也没有多大,我便推了门出去,顺着歌声往前走,想听清楚那哀伤的歌里到底唱了什么。

    远远得瞧见一人坐在廊里,白衣飘飘,长如漆,歌声正从她那里传来。走得近了,那歌词便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了,正是辛大人的满江红。

    敲碎离愁,纱窗外、风摇翠竹。

    人去后、吹箫声断,倚楼人独。

    满眼不堪三月暮,举头已觉千山绿。

    但试将、一纸寄来书,从头读。

    相思字,空盈幅。相思意,何时足?

    滴罗襟点点,泪珠盈掬。

    芳草不迷行客路,垂杨只碍离人目。

    最苦是、立尽月黄昏,栏干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