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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袭第3部分阅读

    不如就花袭人。

    知根底的性情,能挣钱供清元读书,且会待他全心全意的。而且,清元也对花袭人有那么点儿意思在。

    这样,才是安稳长远的日子。

    只是到了晚上的时候,韩母擦拭着死去丈夫的牌位,难免要重重叹息几声。

    天一晴,很快县城里就有人来拉花儿。

    领头负责的是高大俊朗的柱子伙计。他不禁自己带了几辆牛车,还将花袭人寄放在杜家酒楼的牛车给送了过来。

    “花小娘子,到今儿东家一共接到了三百盆菊花的订单,是要求这两日交货的,客人名字和要求都在这册子上面,你看看。”柱子伙计笑起来当真俊的很,一见就让人心生好感。前几年他没成亲的时候到这大柳乡来,还收获了不少小娘子的青眼呢。

    花袭人接过他递过来的册子翻了几下,笑容灿烂地道:“我知晓了。”

    她随即开始招呼人开始搬花,一边对柱子伙计道:“都是今日一早才新绽开了两朵余下都是花苞儿的。运回去后只晴天时候五六日稍稍浇点儿清水,就能盛开到残秋霜冻,足足开满三个月精精神神不歇的,保管客人满意。”

    昨日还都是花骨朵儿的,今日一早便有一部分齐刷刷地绽开了花。不多不少,一盆上就开两朵。且这已经开花的也不多,只占整个大院里所有菊花的三成,正好三百多盆不到四百盆的样子。

    仿佛这些花儿都各自商量好的似的。

    就算韩丽娘早已经领略到花袭人培养时新鲜花的能耐,见此情景,还是不能习惯,不知该作何想。她曾经一步一步地跟着花袭人学养花,但她养的花儿,却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从花袭人手上出来的。一眼看去就不一样。

    三百盆花并不容易送上车。

    村里稍显贫困人家看到村口有县里的车队来,就赶紧一起跟了过来,而后自发了选出了五个人,顺着花袭人的指点,开始将那些盆花从地上挪到敞口的四轮马车上去。

    一辆马车上,用木板架子搭起四层,而后外面用草绳一圈一圈地围着做固定。这样,车子能装的多,也能走的稳当。

    花袭人正笑眯眯地说着拜托乡亲们帮忙的话,柱子伙计走近来,低声问道:“花小娘子,东家让我问你,你那天是在哪里遇见那位公子的?”

    柱子伙计想起那天撩起其头发喂姜汤时候,所见到的那种让人头晕目眩的美。他那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那美少年喂了姜汤又换了衣服的。像是脑子不好使了一样,再回想起来,都是晕晕乎乎的完全记不清楚什么。

    人人都赞他生了一副好相貌。

    但柱子伙计真心觉得,那天见到那个少年人,才是真正犹如天神下凡一样的好相貌!同那人一比,自己就好像南海明珠边上的死鱼目一样了!

    花袭人闻言露出一丝惊讶,道:“就在酒楼外面大街上啊?不然我也没劲儿将人背太远。他怎么了?难道是坏人?”花袭人瞪大了眼睛,像是被唬了一下。

    柱子伙计摇头道:“那人生的那么好看,衣服料子都是没见过的,应该不是坏人吧。东家说,他很可能是京城哪家的贵公子呢。只可惜他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留下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悄没声地就离开了。”

    “真是可惜了。”柱子伙计道:“要他真是京城的贵公子……”

    花袭人笑着打断柱子伙计的话,摇头道:“你看他留下银子就走人了,显然不是一个能记人恩义的。所以,就算我们弄明白他的身份,只怕也是攀附不上的,惹人厌烦看轻了的。这样,又哪里有什么好可惜的。”

    柱子伙计咂摸一下嘴,点头道:“的确如此。京城的贵人不会瞧的起我们小县城里的小人物。只是东家多少想能有个机会将你种的花卖到京城呢。东家总说,京城有钱人家多,需求才大,而不是只在蒲城县小打小闹,挣不来多少银子。”

    花袭人忙摇头道:“我听说真正有钱人家都养有专门打理花草的下人……我可不想卖身给谁家当下人。而且,贵人们想要的都是珍品名品吧,真不一定看中我这些呢。”

    “也是。”柱子伙计点头认同了花袭人的话,而后又好奇地问道:“花小娘子,你真的种不出珍品花儿来吗?我听人说,若是真难得些的品种,一盆花可以卖上好几十两银子都是有的。”

    花袭人果断摇头,道:“柱子哥,我就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呀,才不费力去想别的呢。我种出来的花,只要开的鲜艳又好养活就够了……我年纪还小,干嘛要转进钱眼里去了。”

    关于“珍品”的问题,杜家楼也同他提起过好几次。甚至,他有几次听说了有人在找什么什么花,特意告诉了花袭人,但花袭人也是一直推脱不懂。

    所以,柱子伙计这么一提之后,也就没再继续说这个了。

    没多久,三百盆花儿装了五辆马车,又仔细捆扎完了,柱子伙计便将一个不大的棉布褡裢当着众人的面儿递给花袭人,道:“三百盆花,一共二千一百文钱。东家给你按一两银子一千文算,这是一两八钱银子和三百文铜钱,小娘子请数数。”

    如今铜贵银贱,这个兑换比例是便宜花袭人了。

    花袭人接过褡裢抓住摇了摇,笑容灿烂地道:“难道我还信不过柱子哥了?”而后她便热情地招呼帮忙的乡亲们,道:“来,几位大叔大娘,赶紧来取几文钱回去给家里娃儿买糖吃,省的他们总来跟着我!”

    乡亲们都笑起来,道:“娃儿跟着你,还不是花小娘子你素来大方,净惯着他们!弄的他们都不愿意回家了!”

    花袭人为人热情心善,又喜欢小孩子,兜里瓜子糖儿都是常备的,并且总绝不吝啬地撒给乡里的孩子们。闲的时候,她还用树棍儿教小孩子们认大字和识数,有聪慧勤奋的就能认出过年时候贴在门上对子,算清楚大人们都要糊涂头疼的账目,这可让家长们都激动不已。

    因而,花袭人在大柳乡的人缘是真的很好。

    几位乡邻们话虽然这么说,人却都还一个个地到了花袭人面前,主动笑着打招呼报数道:“小娘子,我今儿搬了五十盆。”

    花袭人便从褡裢里抓了一把铜钱,数了二十五个笑眯眯地塞到来人手里。

    而后几位乡邻都是如此一一上前,领了各自的报酬,口中说一些感激的话。

    二十文钱,能买好几斤粗粮,添不少针头线脑盐巴什么的必需品了,来帮忙的都是家里真困难的,指望着这一笔钱中用呢,所以真不能不要。(求推荐票!泪~同三四位白金神一起开新书,压力山大!)

    011 成志告白

    “成志哥,回去给杏儿买糖吃。”花袭人抓了一把铜钱往柳成志手里塞。

    杏儿是柳成志的小妹,今年才三岁,真是爱吃甜食的时候。

    柳成志家也是村里的富户,有好几十亩地,绝不是那过不下去的。他当然也不能跟其它家境不好的来分那五个名额。因为花袭人给报酬时候都是按盆数算的,所以他并不碰盆,只是站在马车上帮忙摆正挪动,固定位置。

    他其实帮了很多忙。而且每次都来。

    花袭人真不想让他白白帮忙的,总觉得心中过意不去的很。

    花袭人白嫩的小手才触碰到他淡淡麦色的手,柳成志便觉得像是被滚开的水珠溅烫到一样,猛地后退几步,脸嗤啦一下通红起来,连连摆手道:“不,我……我不要!”

    花袭人见状心中无奈叹息,便收了铜钱,仰面笑道:“那成志哥回头让杏儿来玩,我都好几天没见她啦!”她心知再坚持退让的话,柳成志只怕要立即转身跑了。他从前也不是没跑过……

    柳成志这才安心了些,露出憨憨的笑,点了点头,而后又不好意思地交待道:“你别总给她买东西。她那么小,什么好的也都玩不了几天就弄坏了的。”

    花袭人只是眯着眼笑。

    她给柳杏儿买些小玩意儿什么的,除了柳杏儿白白嫩嫩真的十分可人爱之外,还不都是因为柳成志总是有事没事抢着来帮忙却不肯向其他乡亲们那样收点儿辛苦钱?不在他家人身上回报点儿什么,让她怎么心安理得?

    “唉哟喂!”孟大娘挤了过来,用力拍一下柳成志的肩膀,笑呵呵道:“好小子!是个有眼光的!你有什么需要,就来找婶子!别的不说,替你做个媒还是成的!”

    柳成志又红了脸,飞快而小心地看了花袭人一眼,有些无措地对孟大娘道:“婶子别开玩笑了……”

    孟大娘笑眯眯地看了花袭人一眼,而后又对柳成志语重心长地道:“你啊,平日里也是机灵的,怎么在花小娘子面前就不会说话了呢?枉你娘成日里苦心教你……你娘也真是的!”孟大娘不赞同地摇头道:“不管好人儿还是好物件,盯的人可多。若不早点儿下手,被人家抢去可没地儿哭去!”

    柳成志讪讪不能言。

    花袭人更是装作没听见一样,在孟大娘过来说话的时候,冲她笑着一礼,便转而同那边县城来的伙计们交待说话去了。

    许是因为柳成志太过老实无趣,孟大娘觉得逗起来没有意思;又许是为了像柳成志证明什么,孟大娘便放过了柳成志,迫开人群,笑呵呵地往远处站在村中几位大婶大娘间的韩氏母女那边过去了。

    直到花袭人交待完毕,同县城来的伙计们告别,目送载满鲜花的马车稳稳地驶出韩家院门,驶向平整的道路之时,一群妇人们都还在说话。

    “娘,您怎么不让大娘婶子们进屋说话?外头太阳怪?鹑说摹!被ㄏ?诵θ莶永茫?拖衤?鹤永锏暮??敕诺幕u洌?萌饲谱徘椴蛔越?鼗断财鹄础?p  “不了,我家里还有活儿要做呢。”这次得了钱的一位婶子忙推辞,又邀请花袭人道:“小娘子有空到我家里去玩!”

    这位婶子夫家并不姓柳,而是姓赵。因为村上姓赵的只有她夫家一家,人人便喊她赵婶子。她家里男人前几年一病去了,留下三个孩子,大的才七岁,还有一个六岁,一个才三岁,只剩下两亩田,却处处要钱花,日子很不好过。

    赵婶子心地很好,在大柳乡人缘也好,谁家有个什么,都是主动帮忙的。不然就算她家里可怜,一个外姓人,也不是次次都能排到她从花袭人得这些轻巧钱。

    花袭人也喜欢她朴实,因而答应的十分爽快,道:“恩,好咧!得空一定去!”

    “有什么要帮忙的,别忘了喊婶子一声!”赵婶子又嘱咐道。

    花袭人同样神色不变地应下来:“肯定要麻烦婶子您!到时候您别嫌累就成!”

    “不累不累!”赵婶子连连摆手,笑容中有些感激,却并不挂在嘴上说出来,而是往花袭人脚上看了一眼,道:“敢回头婶子闲了给你做双新鞋!你这年纪,正长脚的时候呢!”

    花袭人当即满口称谢。

    赵婶子好眼力,不用度量,只看一眼就能做出合脚的鞋子来。她做些用穿不了的旧衣裳做底,一针一针纳的细密结实,不费多少钱,穿起来却十分舒服,就像赵婶子本人一样,实心实意的。

    花袭人同赵婶子说话的时候,韩母也开始招呼众位乡邻往屋里坐。有好些人便像赵婶子一样推说家中有事走了,只有孟大娘和两位两位赵姓的大娘同韩母一起进了堂屋。

    韩丽娘也跟着进去端茶倒水。

    原地很快没了什么人,只剩下了几家的孩子在一起玩耍。

    另外,柳成志也没有走。

    花袭人心中叹息一声,笑着走过去,问道:“成志哥,你还有事吗?”

    她本以为,就像很多次一样,她这么单独问他时,柳成志总说不了几句话便逃离开去。但却没想到,这一次,柳成志依旧红了脸,却并没有窘迫紧张地说不好话。

    “花妹妹,这些空出来的地,会用来种什么?”柳成志说话居然十分流畅。虽然花袭人看见,他的右手正紧紧握成拳。

    花袭人笑道:“哦,过几日我会到花田里去,挑些苗株移植成盆,说不定今年入冬前还能再卖出一匹出去呢。然后呢,便要开始移植水仙花儿了。”

    她并不能凭空变出话来。所以她在村中租的有点儿土地,用来培育四季花儿的幼苗。

    “花妹妹……”柳成志看着花袭人,脑袋上冒出了点点汗珠。他很想说,“花妹妹你不用那么辛苦”……这样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只觉得自己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了,才眨了一下眼,咬唇道:“花妹妹,我二叔在京城给人做掌柜的,你知道吧?”

    花袭人点了点头。

    大柳乡文名不显,就是柳姓人多少年也没考出过几个进士来,能做上大官的,更是没有一个。但柳姓人家秉承忠义且又有几分活络,倒是有很多都在外面给人当掌柜的。

    其中柳成志的二叔就是这些掌柜中做的比较成功的一个,他在京城可是受聘于西北大将军府,才三十多岁,就在德胜楼做到了二掌柜,很是了不得。

    而西北大将军府……花袭人不由的笑了一下,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柳成志看见花袭人笑,只觉得心头一股热流涌向脑门,后面的话终于脱口而出,道:“花妹妹,你等着我!我去跟二叔做徒弟,三年定能学成了!到那时候我一定能供的起你清元哥读书了!”

    花袭人怔住了。

    012 约定三年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韩清元对她有些那方面意思。

    但他今日这般,居然连“供你清元哥读书”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实在让花袭人意想不到——

    这是在心疼自己辛苦么?

    所以柳成志以为“供韩清元读书”是她的责任,便将她的责任也都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么?他到底知不知道供人读书,尤其是供韩清元那样天分一般的人读书,根本就是个无底洞!

    只因为他觉得她这样很辛苦,所以便说出了这样的话!

    花袭人心中升起了阵阵暖意。

    花袭人的发怔,让柳成志十分紧张。但他依旧握拳紧紧地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花袭人垂了一下眼睛,而后仰面笑道:“成志哥,我不想骗你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意思……只是,我们现在年纪都还小,决定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太早了些?”

    柳成志似乎缓了一口气一般,认真地道:“不早的。十几岁定亲,正是合适的时候。你若不反对,我就去跟娘说。”

    花袭人抿了一下唇,摇头道:“成志哥,你不是说要去京城待三年吗?三年之后,我们再来谈论这件事好么?那个时候,我们的年龄也都不大的。对不住,成志哥,我现在真的不能答应你。”

    花袭人其实可以说:柳成志上有哥哥未定亲,自己上面也有哥哥姐姐终身未落;甚至还可以装可怜一般地提一提寄人篱下诸多不便;或者讨论一下京城繁华柳成志很可能会遇见更好更合适的人改了心意,就像柳二叔就娶了一个京城人家的女儿……

    她有种种借口和说法婉拒柳成志,最终却什么借口也没用,只是说了三年。

    这并不是敷衍柳成志。

    因为她能保证,她这三年内,也就是在十五岁之前,绝不会松口自己的终身大事。哪怕提亲对象是她十分看好的韩清元,她也不会松口,将自己早早定下来。

    至于三年之后……

    世事变幻无常,谁又能说的准这中间会有什么际遇呢?

    在这一刻,花袭人知道柳成志的心是赤诚的。

    但他一个最远只到过蒲城县的十四岁的少年,就要到那世间最繁华之地去……从而见识和本领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甚至连性情都会潜移默化地发生改变……到时候再回头,会不会为这一刻的热血冲动而失笑甚至后悔?

    花袭人不想看到那样伤人的场景出现。

    柳成志得到这样的答案,眼中闪过一丝失落。让花袭人欣慰的是,他也没有像是冲动的毛头小子一样,对她反复强调着他的心意,强迫她给一个答案……而是理智地握拳点点头,对花袭人认真地道:“你说的有道理。”

    他轻轻舔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唇,目露希冀地问道:“我明日一早卯时从村里出发,你会来送我吗?”

    “明儿就走?怎么都没有消息传出来?”花袭人有些诧异。大柳乡这个村子并没多大,往常谁家有什么动静很快就尽人皆知了。更何况是离家学艺这种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