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惊蛰惊蛰 > 惊蛰惊蛰第14部分阅读

惊蛰惊蛰第14部分阅读

,接着拿起一本小说读起来。

    “还能是谁?就是另外加岗的那一个呗。这倒好,不相信我们,让笑面虎和秋菜单独看,还另外给他们俩加薪,他们不也把人看死了?”徐绍辉一面又往值班记录上补填了内容“昨晚死人又活了,”一面对前来接班的两个同事说。

    “死了好,死了好,死了省得受罪了,我听说本来就没准备让他活。不过那小子还真够硬的,这么走马灯似的收拾他,就是块铁,也早被烧红了。”两个接班的同事中,其中一个把身上的制式大衣脱下来,掸了掸上面的土对徐绍辉说。

    “也不一定,你说的是原来的打算,可后来我听说上边改主意了,也不知什么原因。这一下够那两个小子喝一壶的,咱们还是赶快上报吧。”另一个说,“你瞅着,我去报告典狱长。小徐,你们可以走了。”说完,那人慢腾腾的出去了。

    匡警官急冲冲的又推开了门,“还别说,那人还真活了。唉,图啥呢?”他摇摇头,穿上大衣,把兜子从墙上摘下来,连小徐也没理,一个人下班走了。

    丁少勇上班后从办公楼里下来打开水,他远远地看见了徐绍辉。“绍辉,下班了?”

    徐绍辉其实就等着他呢。因为两个人分工不同,一个内勤,一个外勤,别看两个人关系好,可别人根本看不出来,徐绍辉当然也不会往办公楼去找他,除非有公干要办。

    徐绍辉迎上去,“都安排好了。”他瞅瞅四下无人又说了句,“昨天晚上那个人死了,笑面虎吓得就像诈尸一样。可是今天早上我过去一看,那个人又活了。”1876580

    丁少勇问了一句,“就是和吕大夫一块押进来的那个共产党?”7658

    徐绍辉点点头,“少勇,说实话我真有些服他了,他是人,不是别的,这么翻来覆去的受重刑,他怎么就是死不了呢?”

    丁少勇皱皱眉,“你是不是盼着他死呀?”

    “不是!我是说他们这些人究竟为了什么?那天杀那个女的,咱们可是亲眼见的,陪杀的都被吓得拉在裤子里了,可那个女的愣是面不改色。我看见她看人的目光还是挺和善的,笑眯眯的,她也就是三十来岁,谁给她的胆量?

    “少勇,咱俩都是上过学的人,我纳闷儿的是这些共产党人为了啥呢?”他小心地偷眼看看四周,“难道他们也有信仰?是信仰让他们这个样的?真是怪了,他们和咱可是一样的人啊。”

    丁少勇拍拍他的肩,“昨晚又看小说了吧?看你眼睛红的,赶快回家睡一觉,胡思乱想有什么用?”徐绍辉转身欲走,丁少勇又叫住了他。“刚才我看见接班的往楼上跑,是不是去报告这件事?那笑面虎为什么不让秋菜去接班,两个人却押着犯人去杀苇子了?”

    徐绍辉说:“笑面虎根本不知道那人活了,他值了一晚上班不回家,我看他是让加薪烧的。又怕人死后上面骂他不好交差,这才混在杀苇子的人里边去耍威风了。”

    丁少勇点点头,这时有人和他打招呼,“少勇,你们俩大冷天的嘀咕啥呢?有话不能去屋里说。”

    丁少勇高声道:“徐警官说昨天晚上又死人了,他不是值夜班吗?想去报告典狱长,看见我就想让我捎个话,这小子可真懒。”

    那人听后嘟噜说:“多亏不在我班上,要不然又该倒霉了,到时候老婆给我要工资,一看数目不对,肯定又是大闹一顿。她不信被扣了,还以为我不是赌,就是嫖了呢。”

    丁少勇笑笑,“嫂子就这么厉害呀?没事儿,在你班上也不怕,昨天晚上死的是一个特殊犯人。”

    “特是犯人?再特殊也得追究值班人的责任,难道这不是制度?”那人也是来打开水,他见丁少勇不急,他当然也不着急了。而徐绍辉,却早已没影了。

    丁少勇边走边说:“你好久没值内勤了吧?现在制度有所改变。”

    “咋变的,我咋不知道呢?”

    丁少勇一心想摆脱他,可他脸上却十分热情。“老哥你急什么呀?等换班以后你不就知道了。别急的和猫爪子挠似的,给你说吧,那人又活了。”

    “活了?死了还能活!哎,你快说说,他到底是怎么活的?”他追着丁少勇进伙房了。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11

    11

    原来,这县大狱在管理上除了办公楼的各职能部门以外,是分有内勤和外勤制度。所谓内勤,就是专在监狱区以内负责值班的狱警,白黑轮班倒,这也是监狱的主要工作。

    而外勤,则是负责监狱区以外的例行值班和杂务。当然需要不了那么多人,大多数不是喝茶、看报纸、闲聊、吹牛皮,就是到处瞎溜达。有头有脸的则干脆点个卯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甚至有的在班上却溜出去嫖妓、打麻将。

    就这样监狱里还在每年增人,编制超员、人满为患是显而易见的,可谁也制止不了,都是冲着那份旱涝保收的薪金来的。当然,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得来。

    而内勤和外勤定期倒换,则是典狱长的一大发明,表面上和在上报的文件里,都说是为了保证清廉和一专多能,实际上却是为了平衡内部矛盾。

    显而易见,内勤那边是有不少额外的油水可捞的。像刚才缠着丁少勇的这位,他已经倒转外勤一个月了,所以,他才这么闲得慌。

    犯人们被押在一片苇子地里,大约有二、三十人,周围有四、五个狱警做警戒,每人手里的短枪则大张着机头。

    笑面虎沮丧满面的说:“别他妈跟屁虫似的贴着我,就怕别人不知道咱俩好似的,怪不得别人叫你秋菜呢。”

    秋菜姓李名求财,因为平时名声不好,所以人们私底下都叫他秋菜,暗含烂贱不值的贬义。此刻他不服气的梗了梗脖子,“表姐夫,我不跟着你跟着谁呀?谁让咱们俩是亲戚呢?实话给你说吧,今天早上一上班,我就听说咱看的人死了,找你又找不着,我这心里立时就没了主意。哎,表姐夫,你值班不在岗上,人死了你又去哪里了?”

    笑面虎没好气的,“还能去哪里?我在大门口的值班室里猫了半宿,想得我脑浆子都疼。要是让县党部我表舅知道了,还不知怎么骂我呢?”

    求财转了转眼珠子,“他骂你骂得着吗?应该骂典狱长才是,人又不是死在你家里。”

    “呸!你家里才常死人呢。我看你就是一颗典型的秋菜,黄不拉几蔫不拉几还没脑子。人死在监狱里是不假,可临时加岗让咱俩专门当这个差是我表舅的主意,起初典狱长并不同意,可经不住我表舅一压他就让了。”

    “典狱长为啥不同意?”

    “……猪、猪脑子。你也不想想,这不是不相信典狱长吗?”

    “对对对,我现在一听就明白了。可是,我还不明白,你表舅……噢,咱表舅,咱表舅他还应该骂典狱长,凭啥他骂咱俩?”

    笑面虎快气死了,“滚!不和你说了。”

    求财看看他忍不住嘟囔,“原来我还以为是好事儿呢,凭空多加了好几块大洋,还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哪。可谁知人就他妈这么快死了,真他妈经不起折腾,好赖你撑过这个年呀。人家还想等过年的时候,给小红……添件像样的花衣裳呢。”

    笑面虎一听抬腿就是一脚,“别做梦了,有多少钱你在那个身上也是白花。还好事儿?原来是好事儿!那是人不死以前,咱们挣了钱,典狱长还落好人。现在倒好,他可以一推六二五,连表舅也没法奈何他了。”

    “对对对,现在我才明白了,表姐夫你咋不早说呢?不出事儿他落人情,出了事儿他却一推六二五,老滑头!小六子,你他娘的楞啥呢?赶快给老子割苇子,再他妈磨洋工,老子一枪毙了你!”

    警戒圈内,犯人们弯腰弓背一个个就像虾米一样,而他们的面前则是两人多高的一大片芦苇,目下他们正挥汗如雨的挥舞着镰刀,风过处,一根根芦苇倒下了,全倒在如镜的冰面上。

    这些犯人们杀苇子要干什么?其实很简单,卖钱。而他们所杀的芦苇也非一般品种,身高不说,每根大都有食指粗细,砍下来扛到集上一卖,一分钱三根,是盖房用的好材料,用麻绳编成苇箔,平整的搭在檩条上,那是讲究人家所青睐的,这种芦苇当地人叫苇子。

    而在这片滩涂上,因为受春季黄河凌汛和夏季洪水的侵扰,一年四季基本上断不了水,正是这种芦苇疯长的沃土,那要在今天,则是造纸的上好原料了。

    ——又扯远了。这也是小说中县大狱外勤杂物的一部分。不过,外勤们却都抢着干,一来可以随便打骂体罚犯人,二来这些没有任何投入的收益全都归监狱自行支配,是无需上交的。人人能分到钱,外勤们能不趋之若鹜吗?

    只是可怜了这些犯人们。1876580

    “六子,吕大夫那碗饭吃了吗?”一个犯人关心的问。7658

    六子抹抹满脖子的汗,“吃啥?难过了一晚上,被子湿了一大片,那是被眼泪砸的。”

    “吕大夫他真重情义,不过六子你别急,早上出来的时候,我听说那个人又活了,是他们悄悄议论的。真的,回去你告诉吕大夫,他准高兴,一高兴他不就吃饭了。”

    “你不哄我?这可太好了!吕大夫听了能不高兴吗?”六子一镰砍倒好几根苇子。

    那人说:“看把你高兴的,我看你给吕大夫当干儿子得了?自从他被打断肋条以后,端屎端尿全是你的,亲儿子也就这样呀。”

    六子想也没想,“我倒是有这个想法,可不知吕大夫愿不愿意。”

    “那好,抽空儿我给你问问。别说了,笑面虎过来了。”

    其实,笑面虎早就注意这边了。他气势汹汹的跑过来,“小色孩子,你又他妈的叨咕啥呢?咹!老子盯你老时节了。”

    骂还不解气,他把所有的沮丧全集中在脚尖上了,随着他的腿落,六子刹时被踢出去一两米远,那砍过的苇子茬如匕首般尖利,有一根正戳在六子的手心上,登时鲜血如注;而他的屁股,却蹲在一块薄冰处,随着咔嚓一声,烂而又薄的棉裤一下子被涌上来的水浸湿了。

    笑面虎抬腿又踹,刚才和六子说话的那个犯人赶紧斗胆把他拦住。“您消消气,他还是个孩子呢。对了,昨天晚上的那个人又活了。”

    笑面虎一听把枪口直接指在了他的面门上,“狗杂种,怕我不敢开枪是不是?老子一枪崩了你,就说你他妈的想逃跑。”说着,他用手一拨拉身边的苇子丛。

    “别别,是真的。”那人一看笑面虎要使坏,脸登时吓得蜡黄。“我是路过值班室时,听里边的人说的,不信你回去问一问。”

    “老色孩子,你咋不早说呢?”笑面虎顿时转怒为喜,他朝站在高处的同事一扬手,“哎,我回去了!”话音未落,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呢。

    六子拍拍腚上的水站起来,他单手高高的举着离开那片冰面,把另一只手在地上的浮土上随便一划拉,算是给伤口止血了。他快步回到原来的地方,伸手把镰刀捡起来,又呼呼地干上了。

    而刚才那个犯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狗操的,说杀人就杀人呀。六子,你没事儿吧?这么多苇子,就是砍到死也砍不完呀。”

    监狱内,典狱长也被惊动了,他少有的来到牢房内,只见地上躺着的孔祥云已面目全非,他用手指在孔祥云的鼻孔前试了试,“嗯,还有气,都别愣着了,快去请大夫呀。”他用手帕捂着鼻子退了出来,“我可告诉你们,上级现在又不让他死了。”

    值班的一个狱警说:“还请什么大夫呀,咱们现在就关着一个,让犯人给犯人看病,连钱也不用花。”

    另一个人说:“他们可是一个案子进来的,就不怕他们串供?”

    典狱长看看身边的丁少勇,然后一声不吭的走了。

    丁少勇赶紧说:“串什么供?他这个样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各位,你们不会看着吗?”

    另一个人问:“那个大夫也动不了呀,谁能把这个死猪背过去,一身的巴巴味。”

    丁少勇说:“对不起,这是你们的事儿,我走了。”

    那人急了,“嗨,凭什么偷牛的走了逮住拔桷的,秋菜那个小色孩子呢?他们可是有加薪的。”

    笑面虎急冲冲的跑了过来,“活了,真的活了?”

    那人一看又乐了,“是活了,看把你高兴的。刚才典狱长可是说了,上边命令这个人现在必须活。让你把他背过去,他们一伙的不是有个大夫吗?还有,你必须在一边看着防止串供,钥匙给你,我们走了。”

    笑面虎一看却傻了,不过这时求财乐颠颠的跑了过来。于是他连忙吩咐:“去,赶紧的把人背出来!”

    (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12

    12

    一辆马车远远地朝县大狱驶来了,车上坐的竟是圹天龙。旁边还有一个狱警,是笑面虎,他的脚下还横躺着一辆自行车。

    笑面虎一路上净说着好话,“圹大夫,你好歹把这个人救过来,他不能死,到时候加倍多给你钱。”

    圹天龙面无表情,“我又不是神仙,想让他活还往死里打他干什么?”

    笑面虎谗涎着脸,“他不是那个吗?就是共产党!该打,打死了才好呢。可是后来上峰又突然不让他死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那你就找上峰去,上峰不是掌握生杀大权吗?”

    “别价,上峰懂个屁。他们同伙里面倒是有个大夫,可也被打得动不了了,他指名要你们春草堂的人去。还说要不赶紧的想办法,那共产党一旦染上鼠疫,漫说是我们监狱的人,就是整个县城的人也跑不了,全都死得光光的。圹大夫,什么是鼠疫?它真的就那么邪乎?”

    圹天龙冷笑了一声,“那人说的还是轻的,古时候有一个小国,因为突然染上鼠疫,整个国家的人都死绝了,它比战争还厉害呢。一个县城才多少人?”

    笑面虎吓得一缩脖子,“我的姥娘,真的这么厉害呀?圹大夫,一会儿我还是别进去了。”

    圹天龙双眼目视着前方,“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孔祥云被李求财背过来的时候,吕志忠浑身急剧地打了个冷战,怎么?孔先生他还活着!

    “看什么看?不认识了?他就是你的同党,上峰让你给他看看。怎么样,心里边美坏了吧?”笑面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在他眼里,任何一个犯人都比猫戏耗子还要轻巧。

    吕志忠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孔先生,你怎么被打成这个样了?我的孔先生啊,你……受苦了。骤然间,吕志忠充满了无比的愤怒,他的目光就像两把利剑一样。“你们打死他好了,还看什么看!王八蛋,你们不是人,是畜牲!”

    什么?有人敢骂笑面虎,这还不反了天了?笑面虎当时就是一愣,随即他上去就是一顿耳光。那吕志忠身体已动弹不得,只能由着他耍滛威。“你姥娘,在这一亩三分地里,只能由老子收拾你们这些猪,这些狗,还他妈没人敢和老子扎刺儿呢,你倒吃了雄心豹子胆。从你一进来,老子就看着你不顺眼。”

    他抬脚就想踢吕志忠的两肋,却被求财给拉住了。“表姐夫,你忘了?咱们现在是干什么?想收拾他等完了事儿再说,不用你动手,我就替你办了。”

    他又对吕志忠说,“小子,你甭硬,这笔账先给你记着。看不看?不看就让他死在你面前。”

    吕志忠不再理他们,“孔先生……”他忽然从那所谓的炕上滚了下来,两肋感到钻心的疼。他艰难的爬到孔祥云身边,伸手撩开搭在前额上的那一绺凌乱而又粘糊糊的头发,一张惨不忍睹的脸登时呈现在他面前。

    那是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平时总是谦和的笑着。而现在,吕志忠却陌生了,因为那张脸上到处布满了凝固的血渍、鞭伤和烧烫的痕迹,鼻梁似乎也塌陷了。整张脸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只是那还没有闭合的瞳孔,依然向外面透着些亮光。

    “孔先生啊!”吕志忠大吼一声,他的目光触到了孔祥云的那只脚,那只被老鼠齿啮过的脚,那只已经僵硬变黑的脚。“这是怎么回事?”他声音颤抖的问求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