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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惊蛰第4部分阅读

    了。他用露着棉花的袄袖子擦了一下鼻子,神情却集中在田甜那里。田甜继续讲,“梁启超先生说,‘老年人如夕照,少年人如朝阳。老年人如秋后之柳,少年人如春前之草。老年人如瘠牛,少年人如||乳|虎。这个字念瘠,瘠牛,就是很瘦很弱的牛,瘠牛能给你们家里耕地吗?”

    “不能。”孩子们齐声回答。对于牛,他们再熟悉不过了。

    田甜问:“那么,大家喜欢朝阳、春草、||乳|虎——也就是小老虎,还是夕照、瘠牛和秋后残柳呢?”

    “当然是朝阳、春草和小老虎了。”孩子们嘁嘁喳喳一阵议论,“残柳谁喜欢?只能搂回家当柴火烧,春天的嫩柳叶还能当菜吃呢……瘠牛没用,杀了吃肉还差不多……春草还能打回来喂猪呢……别吵了,老师说这是比喻,比喻知道吗?就知道瞎认真……”

    “好。梁启超先生就是这个意思,他说,假使我们的国家是由真正的少年组成,那么我们的国家就是少年中国,这个国家就有希望,就像朝阳和小老虎一样;假使我们的国家是由老年人一样的少年组成,那么我们的国家就毫无希望,那就像夕阳、瘠牛和秋后残柳一样,离灭亡的日子就不会远了。

    “谷满仓,你的父母给你起这个名字的意思,也就是希望家里的粮食多得不得了,粮食多了,就不会挨饿,就会过好日子。可是,如果我们的国家真的成了老年中国,像清朝政府一样,任凭那些比我们强的国家可以随便割走我们的土地,抢夺我们的好东西,即使你家里粮满仓,谷满仓,终究也会保不住,也会有人抢你的,因为老年中国里的人毫无生气,毫无斗志,毫无自强之心,他们就像风中残烛一样,随便一吹就会熄灭。那么由这样的人组成的国家还会有什么希望吗?没有。因此,日本人才把我们的国家叫老大帝国,也就是老年中国的意思。

    “所以,梁启超先生才大声疾呼,我们要做少年中国!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这个少年指的就是你们。不错,我们中华民族的历史是很长,可是,我们永远要做少年中国,而不做老大帝国。”

    “老师,梁启超是谁?他是男的还是女的?”后一句话本来应该引来一片笑声的,可是,孩子们的注意力全在田甜刚才提出的问题上了。盛永祥问完后也是聚精会神的坐在那里,专等他们的老师来解释。

    “好,休息一会儿,下一节课咱们就讲梁启超。”

    这天下午从学校回来,田甜一看还有小半过晌午的时间,便约上吕乡贤到野外转了转,但见花香袭人,春草鲜绿,田间地头,人们都在忙绿着。

    节气催人忙。俗话说,谷雨前后,点瓜种豆,尤其前几天又下了一场春雨,人们就更加和土地较上劲了,不管肥田瘦田,到处是劳作的身影,到处有泥土的芬芳。

    “乡贤姐,二哥这些日子忙什么呢?我都三天没见着他的人影儿了。”田甜不时采撷些山花,她见一只鹅黄的蝴蝶飞来,又忍不住悄悄追了上去。

    那只蝴蝶飘然落在一丛蚂蚱串上,和煦的阳光照着它一双娇嫩的翅膀。田甜屏住呼吸双手轻轻一拢,那只蝴蝶便被扣在了掌心里,她双手举着任柔和的光线透过十指间粉红色的缝隙痴迷的看,然后十指一仰,那只蝴蝶便飞走了,像飞走了一个鹅黄的梦。

    吕乡贤欣赏完了这一切才说:“他能忙什么,监督着人家种地呗,像个大监工似的。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为什么?”

    “那些地每年都要往外租,只留很少的一部分雇人种。咱们家每年想收些什么粮食,只需给那些人说一声,到时候粮食打完了,按照事先说好的分成交上来,剩余的归租地的人,多打多剩,少打少剩,谁还能不尽心?可二哥一到这时候就瞎忙乱,站在地里一会儿说说这个,一会儿又说说那个,其实他哪是种地的把式,说的净是一些外行话,说地主不像地主,说监工不像监工,我看他就是过干瘾。”

    “啥意思?”

    “田甜,你手里要是有百八十亩地,春天该播种了,你会看到什么?”

    田甜闭上眼睛想了想,“我会想到秋天,田野里全是成熟的庄稼,颗粒饱满,金黄一片,春华秋实嘛。”

    吕乡贤赞同的点点头,“就是这个意思。每年一到春天,二哥就会睡不着觉,常常早出晚归的,你怎么会见到他?”

    原来如此。田甜兴高采烈的说:“咱们现在去看看。”

    “成。去看看这个大监工。”说着,她拉起田甜就跑。在春天的原野里,她们两个就像两只翻飞的蝴蝶。

    “呀,你们都在这里呀。”村西的那一百亩地里,吕志诚、魏清、福生,以及梅香、林青青都在。吕乡贤看到这么多人在一起、在一起忙着种着什么,也有些跃跃欲试了。

    “乡贤,你也来。今年你二哥换了个花样,他给咱们每个人都留出了一畦子地,一人一份,种什么随自己的意,这一份是你的。”魏清见吕乡贤和田甜来了,连忙把情况介绍给她们。

    “真的?太好了!”吕乡贤在自己那畦子地里高兴地蹦了个高,可她马上想到一个现实问题,“我该种些什么呢?”

    吕志诚正用条镢在耕耢过的地上豁出一条浅浅的沟,梅香随即撒上豆种,吕传俭则用双脚把翻起的土重又盖上,趟平。他一边干一边玩,不是抓个蚂蚱,就是到处胡乱跑一圈儿,然后再回来跟在梅香后面事事儿的。“好?”吕志诚一手拄着镢把一手趁机捶捶腰,“这可不是空口说白话,你试一试就知到了。”

    吕乡贤不服气,“试一试就试一试。”她过去接过镢来干了没多大一会儿,头上已经汗津津的了,胸口也已呼呼气喘。“哎哟我的妈呀,这样干多慢呀,还不得把人累死。”

    吕志诚呵呵笑着看着她,“你这才干了几步呀。想快是吧?”他用手一指,“那边有播种的耧,就是有两个人在前面拉的那个,那玩意儿快,要不要过去试试?”

    吕乡贤看看旁边地里那像羊角一样的农具,只见前面两个壮劳力拉,后面还要一个人扶着不停地摇晃,她过去看了一会儿播种原理,回来抱怨说:“把人当牛使了,为什么不用牛拉?”

    吕志诚说:“牛用不过来,这叫抢农时知道吗?就这么几天,你要种不上,到秋后后悔可就晚了,所以庄稼人才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明白吗?”

    “这种地还真有学问呢。”吕乡贤嘟噜了一句。

    “那是,学问大了去啦。”吕志诚说这话宛如一个地道的老农,其实他也不知道多少,这些话也是刚刚听旁边的老农说的。他也明白,吕志信这样做也就是想让大家伙儿换换脑筋,抽空出来玩一趟,晒晒春天的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而已,那带有鲜土味的潮湿的空气进入五脏六腑别有一番滋味。

    吕乡贤却认真了,“魏叔,你教教我,我这一份种些什么好呢?”

    福生一边往土窝里浇水一边偷偷直乐。魏清说:“看见了没?我和福生搭伙种地瓜,他挑水,我刨窝、插秧子,然后再把周围的土捂上,抚平。种地瓜省事,到时候除除草,六月天里勤翻翻秧子就行。”

    田甜也看见了,魏清和福生的地与吕志诚的不一样,他们两人的地里,等距离的拢起了一溜溜半圆的土埨子,然后在上面每隔两拃多远的距离用镢刨个坑,把根须齐全的地瓜芽子埋进去,浇上一瓢水,待水渗没了用土捂上,一棵地瓜就算种完了。人站在地瓜沟里也不清闲,需要不时的站起来刨坑,然后半曲着腰插种。福生担水更累,两只铁筲担在肩上来回跑,可他还不时的抽空帮魏清的忙。

    田甜左右看看,“魏叔,那边是不是种花生呢?”

    魏清点点头,“嗯,我看你们俩就种花生吧。多少还省点事儿,看看旁边的人咋种,一学就会。志信,志信呢?快给田甜、乡贤她们果子种,还有镢。”

    吕志信笑呵呵的从远处跑过来了,他肩上还搭着一块白手巾,上面到处都是土黄|色的汗啧。林青青从后面跟着他,纤细的腰一扭一扭的,裤脚十分干净。不像秀芹,她的裤腿上、挽起的袖子上全是新鲜的土,她独自在自己的那块地里正种玉米呢。种地秀芹并不陌生,一看就是个行家。

    “田甜、乡贤,你们俩想种什么?”吕志信笑呵呵的问。

    由于吕志信这个新鲜的创意,吕乡贤竟忘了烦他了。“当然是花生啦,魏叔不是和你说了吗?”

    “哎,把果子种匀过一些来!”吕志信朝远处喊了一嗓子,马上有人把半瓢个大滚圆的花生仁端了过来。吕乡贤也不管它是谁的,接过来一抓就是一小把,田甜连忙从吕志信手里接过䦆头,在地里刨了一个坑,吕乡贤伸手就要往里扔,却被吕志信喊住了。“乡贤你这是干什么呀?一看就是个二把刀,二把刀也不是,你要这样种果子,那得需要多少果子种?看着,只扔进去两粒就行。”

    吕乡贤算是长了见识,“两粒就结那么多呀?”

    吕志信逗她,“你要把一个核桃埋在地头上,等它长成了树,还不知能结几百个核桃呢,比这更多。”

    吕乡贤想想有道理。“二哥,没想到种地你还有两下子哪。”

    魏清挺起腰来说:“志信不仅种地有两下子,买地更是不含糊,要不是他敢一口气买下这么多地,一百二十亩呀!咱们只怕是看着别人种地,只有眼馋的份了,更不要说到季节就能吃上新鲜的粮食。”

    “可不是,当时志信买了地,我心里还老大的不如意呢。现在看一看,还是他当时有眼光。”吕志诚远远看见福生又挑了一担水来,忙招手说,“大家还是歇一歇吧,若论种地,咱们都是二把刀,犟撑着干不行,志信的意思也就是让大家活动活动手脚。田甜、乡贤,歇着啦。”

    (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特别声明:下面故事记录了特殊年代一些特殊群体的特殊人生,希望朋友们千万不要模仿!】

    “盛永祥,你熊了,到底敢不敢往下跳?”谷满仓站在仙人台上,一看盛永祥那个缩手缩脚的样子就来气。

    盛永祥往悬崖边上蹭了蹭,可腋下夹着的两个柴捆还是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他往八米多深的悬崖下看了看,最终还是放弃了。

    谷满仓哎了一声,他失望的冲盛永祥摆摆手,“一边去!吕传俭,你呢?”

    不用谷满仓说,其实吕传俭在一边已经跃跃欲试了。“我不怕。”吕传俭过去,弯腰拾起两个柴捆往腋下一夹就要跳。

    “等等,我和你一起来。”说着,谷满仓挥动手中的大板斧,不一会儿又砍了好多柏树枝子,他又削下几根榆树条,利索的把那些树枝子捆成两捆,也像吕传俭那样,双臂夹紧站在了悬崖边上。

    不过,他却像一个小师傅似的,又把动作要领说了一遍。“记住,跳崖的时候不能闭着眼,万一跳偏了遇到危险好躲开。最要紧的,两个柴捆千万要夹紧,它就像鸟的两个翅膀,既能保命,又能让人往下坠的慢。万一落脚的地方不平整,它还可以像垫子似的先把人托住。

    “还有,落脚的时候双腿一定要弯,一定要眼疾手快判断好落脚的地势。地势平整的话前脚掌先着地,如果是顺坡,正好相反,惯性会让人往坡下冲,这个时候一定想办法让树丛把自己挡住。记住了没?”

    “记住了!”吕传俭高声回答。

    “好,我数一二三开始往下跳,一、二、三!”

    话音刚落,只见悬崖边上谷满仓和吕传俭就像两只轻盈的鸟儿从上面飞下来了,不一会儿,他们俩双双着地。

    谷满仓的动作漂亮一些,他双腿一弹,稳稳地站在了石片子上。

    吕传俭稍稍打了个晃,不过那两捆树枝子帮了忙,落地的一刹那,他按照动作要领先把两只胳膊松开,这样尽管他没站稳,那捆柔软的柏树枝子却把他垫住了。他双手用力一撑,兴高采烈的站了起来。“噢,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山谷间回荡着他豪迈的声音。

    “吕传俭,好样的!真不愧是我爹的徒弟。”

    上面的盛永祥急了,他挥舞着手臂喊:“谷满仓,你快上来,我也要跳!”

    谷满仓喊:“等着吧,我们俩一会儿就上去。”

    山里的孩子爬山就像猴子,没多大会儿,谷满仓便连拉带推的帮着吕传俭一起上来了。

    盛永祥羡慕得不得了,“谷满仓,太美了,你们俩就像两只鸟,刹的一声就下去了!我还没眨眼呢,就看见你和吕传俭已经牢稳的站在地上了。哎,比这高的悬崖你敢不敢跳?”

    谷满仓拍拍胸口,“只要我爹敢跳我就敢跳!盛永祥,你到底跳不跳呀?你要是不跳,我不和你玩儿了。”

    盛永祥连忙说:“跳跳,谁说我不跳了?可柴捆呢?”

    谷满仓一指地上的板斧,“自己砍。哎,别把树砍坏了,只能砍树枝子,要不然人家主家看见了不干。”

    等到盛永祥也捆好了两个柴捆时,谷满仓认真的过去检查了一遍,并教训说:“一定要捆紧捆瓷实,要不然半空中散了可就要了命了。”

    他挥挥手,“来,咱们三个一起跳,我一定要把你们两个教出来,谁让咱们仨是好朋友呢?”

    片刻之后,等他们俩也准备好翅膀时,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站在了悬崖上,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不尽的田野,壮美的山川,零星的村庄,以及两条长线一样的津浦铁路。

    “一、二、三!跳!”谷满仓一声令下,三个人齐刷刷的跳了下去。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吕传俭胆子更大了,他一边往下落,一边还不停地喊:“噢,飞喽,飞喽!”

    “成功啦,我也成功啦!”悬崖下传来盛永祥快乐的声音。三个孩子蹦跳着双双把手臂搭在了一起,搭成了一个同心圆,他们喊着,跳着,转着,就像在做顶牛的游戏。

    “哎,谷满仓,咱们再接着跳呀!”盛永祥意犹未尽,话没说完,便带头抄近路又往上面攀去。

    “站住!”谷满仓喊,“各人把自己的翅膀带上去。我爹说过,砍崖柴的人不能随随便便糟蹋别人的树,那样会招人烦。只有长在悬崖上的,你想怎么砍,就怎么砍。今天是教你们俩,已经破了例了。”

    吕传俭看着小大人似的谷满仓就想笑,不过,两个人却十分听话,他们费力的再次攀上悬崖顶时,已经个个气喘吁吁,汗流满面了。

    “哎,谷满仓,你看山下边往上走的是不是你爹?”三个孩子跳够了,玩儿累了,纷纷躺在平整的崖畔休息了一会儿。一只蚂蚱跳进了盛永祥的脖领子里,他坐起来捉蚂蚱,无意之中往山下一瞅,正看见一个人影往上走。他走山路就像蹚平地似的,手上和脖子上似乎都带着什么。

    谷满仓坐起来一看正是他爹,昨天晚上他就听他爹和娘嘀咕,今天他要来仙人台上砍崖柴的,因为秋假之后该交学费了,家里一点儿准备还没有呢。

    他爹还说数仙人台上面的柴火长得好了,从来没有人砍过,到时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因此,他就偷偷的提前把两个伙伴儿叫来了,一是想给他父亲一个惊喜。甭看这些日子他们缠着谷满仓他爹学到了不少砍崖柴的绝技,可那都是嘴头子上的功夫,说一百遍也不如亲自跳一次管用。

    所以,已经有过跳崖经验的谷满仓小试身手,自然当起了教练,现在看来两个徒弟还算争气,一会儿他爹看见了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二是谷满仓也想亲眼看看他父亲再一次跳崖的过人绝技。那可不是吹的,在东三峪一带,以及顺着东三峪东南西北横延出去,凡是有悬崖和集市的地方,没有人不知道谷山虎的。

    其实谷山虎是他的外号,至于他的真名叫什么,如今已没有人记得清了;无论什么样的山,多么陡的崖,他都能上去,工具无非一把板斧而已,有时候也带一条绳索和一根装有勾镰头的长木杆子。

    有悬崖的地方一般都横长着树,或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而已,有能耐把那上面的树砍下来,晾干,挑到集上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尤其是那有钱的人家,更是讲究要买谷山虎的柴。但这却是玩儿命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