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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惊蛰第1部分阅读

时突然撞见了一条蛇。当然,这蛇不是美女蛇,而是一条实实在在的眼镜王,半条身子立在空中,三角状的蛇头呲呲的吐着蛇信子,随时准备要攻击。

    对决进入了白热状态。

    万德生西药房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支美得尔西松的价钱涨到了一块大洋,而等待买药的队伍却有增无减。

    于此对应,广济堂前也人头攒动。但不同的是,门前一侧,被临时支起了一口大锅,两个伙计忙的是汗流浃背,一个分发熬好的中药,一个负责维持秩序。再看穿戴,这些围着的几乎全是穷人。他们或拿着一只碗,或抱着一个泥罐子,但全都盼着那醋色的汤汁能够早一点盛进自己的家什里,然后拿给家人喝。有的人手里什么也没有,排到跟前干瞪眼,于是,那维持秩序的伙计就把旁边凳子上事先备好的一只白瓷碗拿给他。人们的目的也不同,有的干脆就是病人,但大多数是想预防一下。

    一边是踌躇满志,日进斗金,贵同更把算盘珠拨的哗哗响,而旁边的张少仪高兴得恨不能把眼珠子瞪出来。

    一边是慷慨赈灾,不惜血本。由此导致了中药材市场的价格打着滚的连连翻涨。

    火炉似的济南犹如火上浇油。显然,已经持续了个把月的疫情如果短时间内得不到有效根治,不仅广济堂,就连济南中医药界的所有同仁将全部倾家荡产,严峻的现实使他们不得不重新坐到一起。

    这次集会,每个人脸上分明都多了一份凝重,看来,一开始他们太轻敌了,这是一种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经历过的疾病。从表象上看不怎么严重,但一得上便特别缠手,病人像是一个空架子,风一吹便要倒似的。一人感染,其它家庭成员短时间内都会被感染,简直就是风瘟。且头痛,发热,精神不振,而尤以青壮年感染最多。而且从汇总的情况来看,病情有进一步加重的趋势,这个趋势是人人都不愿看到的。谢天谢地,目前还没有传来死人的消息。

    局势虽然严重,但没有一家打退堂鼓的。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掩着的花格子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那整扇五色玻璃晃了几晃,差一点掉下来摔得粉碎。

    是谁这么没有教养,大家愤怒地站了起来。

    汪海潮正想发作,一个扁脑袋,长分头,油条个的人闯了进来,他左手前后胡乱地晃着,右手托着一个纸卷,就像举着圣旨似的,那摸样实在是滑稽。

    血气方刚的万和药店孙老板刚想把他轰出去,后面跟着的张少仪出现了。

    大家不由得面面相觑。

    张少仪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径直走到主人的位置,他大言不惭的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

    人们怒目而视,就像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张少仪却咧咧嘴,“我说各位,你们都别费心思了,这么多人又在这个破屋里商量着咋和我斗法是不是?汪老爷子,也不是我说你,你已经退出江湖了,还管这些人的破事干什么?依我看,你养养花,溜溜鸟,打打拳,逛逛戏园子,哪一样不比这个强?”

    汪海潮朗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这不平事就发生在我眼皮底下,我看着都恶心。难道让我装瞎子不成?哼!”

    张少仪装作没听见,他像突然看见了宏济堂老板乐镜宇似的,双手抱抱拳,大声道:“乐老板,您是外地人,怎么也受他们的蒙蔽呢?俗话说得好,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您现在从这个门里走出去,就是我张某人的朋友,从今以后,您的事就是我的事,张某我决不食言。”

    “那我要是不这样办呢?”乐镜宇鄙视地瞪了他一眼。

    “天堂有……”张少仪想说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行,那就由不得你了。可碍于同仁堂的赫赫威名和宏济堂的实力这才没敢过分的造次。

    “哼!”乐镜宇没待他把话说完便高声打断了他的话,“我这个人有个怪脾气,别人想让我干的事我不一定干,别人不让我干的事我偏干。济南这方水土好啊,在这么大的疫情面前,我的这些同仁们不仅没有一人退缩,见利忘义,而且个个侠肝义胆,惊天动地,让我佩服的都没法说了,就冲这一点,我这个外地人就和他们绑在一条船上了,而且是心甘情愿!”

    “好,好呀。”张少仪皮笑肉不笑的干咳了两声。

    吕西远再也忍不住了,他觉得自己的两眼在冒火。“张少仪,有什么屁你就放出来吧!何必吞吞吐吐的!”

    扁脑袋想拍主子的马屁,他冲上去一把揪住吕西远的脖领子就想动粗,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没想到被早年曾练过武的孙老板曲肘一推,竟把他噔噔噔几个趔趄甩到门口,险些滚到楼下去。扁脑袋气急败坏的挥挥手,楼下一连冲上来十几个打手。

    张少仪鼻子里哼了一声,恨得牙根直痒痒,“吕老板,你着什么急呀?”他朝扁脑袋使了个眼色,“马春,嗯!”

    马春立刻像得了圣旨一样,他把手中那卷纸打开,尖声道:“各位,张先生说了,你们不用再费那个心思,干脆一起打个赌,办法呢就是在约定的时间内,谁先把城内的疫情治了,谁就是这济南城行医之人的龙头老大,这个行医人当然包括中医和西医。当然啦,打赌就得下赌注,张先生一方把万德生西药房押进去,他们敢不敢呐?敢不敢!咹!”

    简直太阴毒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治病还有打赌的?更可恶的是,张少仪把区区一个万德生抛出来,是想用蚂蚱来套鹰,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呀。

    吕西远横前一步,“张少仪,这事本来由我广济堂而起,即使打赌,也应该由广济堂和万德生对局,贵同更呢,你把他叫上来。别和缩头乌龟似的。”

    贵同更本来就躲在门外,此时听到吕西远在点他的名,这才不得不出场了。他咧咧嘴想笑,却最终没敢笑出声来。只好尴尬地站在一边,眼神惶恐地瞅着张少仪。

    张少仪恼怒地横了一眼他这副猥琐的样子,心里道:谁让你这个时候出场了?嘴上却说:“你广济堂够分量吗,也不上称约约,才几斤几两?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孙老板气不忿儿,“张少仪,你不要欺人太甚,广济堂有几斤几两,你得去问济南府的老百姓。万德生算什么东西,它有什么资格和广济堂相提并论?”

    张少仪并不急,而是和气地问“孙老板,那你说谁够资格?”

    孙老板鼻气冲天的哼了一声,“想要打赌是吧,有种的你张少仪陪上,你敢陪上,我孙某人奉陪。”

    “有种。”张少仪禁不住有些赞赏了,“不过,你俩加起来,和我能对等吗?”他阴阳怪气地瞟了汪海潮一眼,汪海潮想制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那你说怎么办?”孙老板咄咄逼人。他真恨不得来个黑虎掏心,一把将他掼在地上。

    张少仪故意沉吟了一下,声音放的很低,“除非你们商会所有的人。”他终于说出来自己真实的目的。

    “不……”吕西远“行”字还没说出口,乐镜宇却声如炸雷抢先了半步,“行!商会就商会,这个赌和你打定了!”

    张少仪的目的还没达到,他客气的问:“乐老板,你是商会的会长吗?你能代表所有的人吗?如果能,请让在座的都在这上面签字,画押。”

    马春刷的一声把那卷纸从桌面上推到乐镜宇面前,上面早已拟好了内容。

    “这、这。”一向爽快的乐老板这一下难住了。是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前一段时间全体同仁的齐心义举已经实属不容易了,如果真的下注,赌场里面无父子,更何况那张少仪本来就是一只嗜血的狼。

    身为会长的汪海潮担心的也是这一层。他稳了稳心神,“张少仪,即便打赌,也须定个时间吧?你这种城下之盟也太不仗义了!”

    “好呀,三天以后在燕喜堂签注,输赢自愿,生死由命!到时我请记者登报纸,让全城的人做看客,怎么样?”张少仪成竹在胸地走了,临出门之前他恶狠狠地对吕西远说:“吕老板,你那口锅还太小,赶紧换口大个的,别太小家子气了,啊。”

    真是欺人太甚,孙老板直埋怨汪会长为何不当面表态。

    “各位都有家小呀,不像我,黄土都埋到脖子了,你们应该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再应战也不迟。”汪海潮动情的劝道。

    “其实商量不商量都一样了。”仁和堂宋老板分析说:“张少仪的把戏是换汤不换药。他之所以这么着急,是担心我们找出办法来把眼前的困境化解了,那样,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就达不到了。反过来也一样,如果我们不和他打这一赌,又找不出新办法,拖也能把咱们拖死。现在咱们商会的人,各家的老底几乎都掏腾的差不多了。”

    孙老板反应过来,“这么说,这个王八蛋是事先算计好了的。”

    “是算计好了的,我们和他打不打赌他都会登报。如果打,他正好为自己造势;如果不打,他会把我们贬的狗屁不是。”

    “横竖是要打啦!”乐镜宇算是看明白了。

    “所以让大家回去商议一下。”汪海潮说。

    现在,孙老板终于明白汪老爷子的用心良苦了。

    “还有一点,我们必须摸摸万德生背后的底。”对于汪会长的提示,众人钦佩不已,到底还是老姜辣呀。

    (未完待续)

    第四章

    1

    大疫后的济南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人们弹冠相庆,在泉边聊天、喝茶下棋、洗菜蔬、纳鞋底、做家务,小孩子则干脆脱得像光腚猴一样,扑通跳进由泉水汇集成的池子里游起泳来了。青石铺就的路面上,呱嗒板清脆的响声走过之后,溅起一溜迷人的水花,济南城又活了。

    “这就是芙蓉街呀!”林青第一次走进芙蓉街,既新鲜又惊奇,这么一处商业繁茂地,竟取了这样一个动听的名字。“那广济堂呢?”她有些等不及了。

    吕志信伸手一指,“前面,路右边就是。”

    哇,好大的一座房子,好气派的一块大匾啊,劫难之后那广济堂三个字似乎更加光彩夺目。

    街上来了一个外国人,人们本来就稀奇。等到眼看着林青走进广济堂,而且是由吕志信陪着时,人们纷纷跑过来看。

    吕西远正在药房内和魏清说着什么,忽见一个外国女人走进来,既不看病也不抓药,而是四处新鲜的看稀奇,尤其是店堂上吊着的那些“画”她竟腆着脸看的是如醉如痴。吕志信则硬着头皮远远的跟在她的后面。

    吕西远和魏清一愣,用眼神问吕志信,“这是怎么回事?”

    吕志信赶紧过来解释,没想到林青眼更尖,她惊喜的走过来张口就问:“请问,哪位是吕西远老先生?”

    吕西远点点头,“是我。”

    林青更加惊喜,上来就要握手,弄的吕西远很尴尬,多亏魏清,支吾着让她坐在了一边的雕花椅上。

    吕西远客气地问:“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青直接开门见山,“我叫林青,是你儿子的同事,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谈。”

    和我谈谈?吕西远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更加的客气起来,还要邀请林青进内宅。魏清觉却得不妥,他连忙朝吕西远使了个眼色,把他们让到二楼上一间宽敞的屋子里,那是和客户谈生意和接待贵客的地方,另一侧则是魏清和福生等几个小伙计的几间卧室。

    屋子里的装饰全是中国的传统家具,桌、椅、凳、几无不雕花镂刻,精美细致。正墙上则画龙点睛般地挂着几幅画屏,或寒梅,或兰菊。这些装饰若在平时,足以大大吸引林青的眼球,不过今天她必须要像中国传统的淑女一样,因为她今天来是有目的的。

    吕西远专门吩咐人给林青上了好茶,他像一个慈祥的长者,颔首含笑地看着林青,“姑娘,我应该专门去尊府上谢你才对,没想到你却先到我家来了。”

    林青微笑着,“谢我什么呢,我又没有做什么?”

    “哎,”吕西远说,“姑娘你就别客气了,后来我听说,是姑娘用西术给那死者验的身,用你们的行话说,是经过解剖才澄清了我家的不白之冤。还有,也是你给法庭出示了足以证明张少仪和贵同更用假药、过期药谋财害命的证据。我听说,你被张少仪的人请到城南给病人打针时,无意中发现了那些假药和过期药,于是你机智地保存了几瓶。”确实是这样。事实是,张少仪的手下因为匆忙,竟忘了把几瓶药上的标签撕下来,而这恰恰让林青碰上了。

    原来是这样,林青说:“老先生,你快别说了,和您比起来,其实这些都不值一提,我做这些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一个真实。”

    一边的吕志信在心里说:“林青还帮了更大的忙呢。”不过,他没敢说出来。

    林青发现魏清看吕西远的神色不对,便直截了当地说:“吕老先生,我今天是来向您学习的,您收下我这个徒弟好吗?”

    魏清一听糟糕,怎么有洋徒弟自动找上门来了。自从上次的事件过去以后,要求来当学徒的人确实络绎不绝,还有的人惦记着那方子。吕西远倒也大方,早就抄写了好多份,分送给了济南中医商会的所有人。

    “我有什么可学的,”吕西远听后呵呵一笑,“我只不过是一个江湖郎中而已,徒有虚名、徒有虚名呀。姑娘请喝茶。”

    林青哪还顾得上,“可您救了许多人的命,难道不是吗?比如这次漫延整个济南城的流行病,事到如今,还有哪个人不知道呢?有人说,您是救命的活菩萨!”

    吕西远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如果一定要说,在这次罕见的疫情面前,我们这些行医之人没有给祖宗丢人的话,我的同行们可都是出了大力的。再说那方子也不是我的,我可不能贪天之功为己功啊,那可就不真实了。”

    “不会吧?”林青当然不相信,“你是医生,你给患者看好病,药方怎么会不是你的呢?”是呀,从她西医主治医生的角度来讲也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实在是不明白。”

    吕西远想,该怎么和她解释呢?“这样吧,我们中国有句话,叫走万里路,读万卷书,也就是说,学问全在路途上,因为在路途上你可以碰到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事,各种各样的病人。我们中国还有一句话,叫天外有天,山外有山,真正有学问有能耐的人,不一定就在这城市里,所以你必须去访,必须去找,这就叫走万里路,读万卷书,这书永远是活的。实话给你说吧,我那个方子就是在‘路’上学来的。”

    林青实在感兴趣,她忍不住一连重复了两遍“走万里路,读万卷书”和“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忽然问,“这么说,你那众多的海上方就是这样得来的?我还听说,你们中医把民间验方、秘方和土方统统叫做海上方,是吗?”

    这姑娘知道的还真不少,吕西远点点头。

    “那么,你对西医怎么看?”林青想多问几个问题。

    “西医敞亮。”吕西远脱口而出,“哪里有病,都可以打开来看一看,我们以后应该多向西医学习才对。孔夫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林青摇摇头,“你们中医让人惊骇的地方多的是,比如那接骨之术,不用动手术,你们就把问题解决了,实在是太神奇了。用你们传统的说法,那还不用伤元气。老先生,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学这个,您就不要再王顾左右而言他了,好吗?请您务必收下我!”

    吕西远微微一惊,她怎么知道的这么多?再仔细一看,觉得面熟,细细一想,明白了,在兴国禅寺里那个帮着接生的外国女孩不就是她吗!“你……”吕西远终于认出了她。

    “对,是我。我们以前见过面的。”林青狡猾的一笑,还带着一丝丝愉悦的得意。

    吕西远有些不好意思,“姑娘,你说的那个什么接骨之术我真的不会。如果你想学点我们的中医,那倒可以考虑。”

    “这怎么可能呢?”林青根本不相信,“是那个和尚长老他让我来找你学的。他是出家人,难道他还能打妄语?”

    坏了,她还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