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若是此刻伍衡骤然发难,很轻易就能将刘晴给制服作为人质的。
想到这里,他们不动声色地握住兵刃走了过去,不过没走几步,却见谢安抬手将他们阻挡了下来。
“嘘!”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后,谢安朝着部将典英与鄂奕缓缓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莫要轻举妄动。
倒不是说谢安不在乎刘晴的安危,只是他感觉,眼下的伍衡,丝毫没有要加害刘晴的意思。
“愚蠢!”正如谢安所料,伍衡并没有趁机将刘晴制服作为人质,应该说,他连坐姿都没有变过,只是嘴里发出一声嘲讽。
“你说什么?”正在掩面哭泣的刘晴猛地抬起头来,凶狠地瞪着伍衡。
只见伍衡冷笑一声,淡淡说道,“沉浸于过去的回忆,因为感情而不忍对明明是死敌的家伙狠下杀手……陈蓦那混账东西非但自己这般迂腐,却也将你教成了这般德行!——你不具备统帅十万太平军的才能!”
“不许你侮辱陈大哥!”见伍衡出言侮辱梁丘皓,刘晴气地面色通红,一把抄起跌落在地的宝剑,再次架在伍衡脖子上。
“难道伍某有说错么?!”重哼一声,伍衡沉声说道,“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身为人主,当有倾百万人而取天下的觉悟!——你刘晴,有么?”
“我……”
“你不具备!——你不再是太平军的公主了……”说到这里,伍衡脸上的厉色消失地无影无踪,用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轻声说道,“所以,曰后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活下去吧……”
[阴狠到连自己人都会在背后捅刀子的伍衡,竟然也有这般温柔的时候?]
“嘶……”谢安惊地倒抽一口冷气。
反观刘晴与堂内周军将士们,亦被伍衡这句充斥着满满关切的话惊地目瞪口呆。
而就在这时,却见伍衡哈哈一笑,摇头说道,“所以说你笨呐!虽然聪慧过人,但最终还是屡屡被伍某戏耍于鼓掌之上!——在你犯傻的时候,你已失去了杀伍某的最佳……时机……”
听闻此言,谢安忽然一愣,待细细一瞅,他这才发现,伍衡嘴角隐隐流下一道黑色的血。
“酒里有毒!”谢安大喝一声。
周将典英与鄂奕二人听闻,几步上前,将刘晴护在身后。
而这时,伍衡嘴里已止不住地吐出黑色鲜血来,随即脑袋一沉,眼中已再无生机。
“不要死,你不要死!——我不许你这样就死了!我要你死在我手里……伍衡,你不要装死!你不要装死!”在典英与鄂奕拉住的刘晴大声哭嚎着。
“军师,军师……”拉着刘晴,典英轻声劝道,“此人已服毒自尽了……”
“不,他还没死!”挣脱开典英与鄂奕二人的拉扯,刘晴几步上前,摇晃着伍衡已无生机的尸体,语气梗咽地哭嚎道,“伍衡,你不要死,本宫不许你死!——你还没有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不许你死!你给我……活过来,你给我活过来……”
“……”微微叹了口气,谢安挥了挥手,示意典英与鄂奕二将将刘晴拉开,随即注视着就算是死了也端坐在席中的伍衡。
[呵,这个阴狠至极的男人,哪怕最终也没有说出一句道歉呢!不过……不具备身为太平军统帅的才能,所以,曰后就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活下去……伍衡,你之所以没有逃,就是想将这番话告诉她么?]
深深吸了口气,谢安缓缓摇了摇头。纵然他此前对伍衡心存深深恨意,但他亦难以否认,伍衡也确实是一位豪杰。
[别哭了,傻丫头,他已经道歉了呐,用行动……]
望着不知为何哭泣得极为厉害的刘晴,谢安长长叹了口气。
大周景治五年五月十五曰,陷落于太平军的广陵城终于被周军攻破。
期间,初代太平军副帅伍卫之子,太平军总帅伍衡亡故,享年三十四岁。
而伍衡的死,意味着长达二十余年的太平军叛乱就此告终,就算尚有些太平军的余党苟延残喘,却也再难翻腾起什么风浪。(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来自京师的惊讯
走了……
都走了……
陈蓦大哥、杨峪大哥,还有伍衡……
自从自己懂事起便一直陪伴于左右的、堪比兄长的他们,一个个都不在了,最终只留下了自己一人……
在广陵城城守府的后花园水池旁,刘晴坐在石栏杆上,茫然地望着池中那一尾尾欢腾的游鱼。
“结束了呢……”
仰起头来,尽可能地不让眼眶的眼泪流淌下来,刘晴喃喃说道。
而这时,她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影,此人将身影伏在栏杆上,清澈的目光注视着池子里的游鱼,微笑说道,“啊,结束了呢!”
“……”刘晴转头望了一眼来人,发现却是南唐皇族刘氏的十三殿下,按辈分她得尊称一声叔叔的男人,刘言。
“指的是你与李贤的秘密协议么?”冷哼一声,刘晴带着几分讥讽说道,“‘安南王’刘言殿下!”
“咦?”刘言愣了愣,旋即笑着说道,“呵呵,消息可真是灵通啊!——是谢大人告诉你的么?”说着,他若有深意地眨了眨眼。
见此,刘晴只感觉自己脸上一红,急忙辩解道,“怎么可能是他!——是典英、鄂奕他们告诉我的!”
“哦……”刘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继而轻叹说道,“看来你在周军眼里,已经是‘自己人’了呢!”
“你想说什么?”刘晴的面sè微微变了变,微怒说道,“再怎么样我也及不上你,我的好叔叔!——在与李贤私下签订的协议中,您想必是获利不少?!”
刘言显然是从刘言的话中听出了浓浓的火药味,不过他倒也不在意。轻吸一口气笑着说道,“是啊,确实是获利不少!——非但在获封了‘安南王’这个称号,还能在冀京获得一座豪宅居住,这辈子想来是衣食无忧了,唯一遗憾的是。这次恐怕真的要与江南红楼那些姐姐妹妹们长别了……”
眼瞅着刘言一副为之伤神的哀叹模样,纵然刘晴此前心中有气,亦不禁轻笑出声,带着几分讥讽嘲弄道,“我南唐刘氏唯一的皇储,就这么丁点出息么?——怪不得你与谢安那般合得来,一丘之貉!”
“哈哈,区区在下岂敢斗胆比较谢大人?”刘言笑着连连摆手,一副愧不敢当的模样。
刘晴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嘲弄道,“你以为我在夸你么?”
“咦?难道不是么?”眨了眨眼,刘言脸上故意露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
见刘言有意打诨装傻,刘晴倒也没兴致再奚落他,在微微吸了口气后,低声说道,“李贤,他是打算将你养在冀京。十三皇叔?”
刘言闻言一愣,旋即苦笑一声。点头说道,“啊!我的出身决定李贤绝不可能将我安置在江南,为了防微杜渐,我这辈子,恐怕也只能生活在冀京了,活在他目光所能涉及的那么一个小地方……”
“恨么?”
“恨?”刘言错愕一笑。旋即摇头说道,“这是必然的?李贤并没有做错,我为何要恨他?倘若我俩身份对调,我也会同样会这么做的!——这可不是什么逞义气的事!”
刘琴闻言颇感意外地瞧了一眼刘言,惊讶说道。“皇叔似乎早就觉悟了……”
“啊,这种觉悟,十几年前便有了……”说着,刘言好似想到了什么,回顾刘晴说道,“虽然谢大人与李贤殿下或许不在意,但保不定其他人也这么看……莫要再以皇叔唤我了,南唐皇室十三殿下,为叔我十余年前便舍弃了!”
“十余年前……有过不甘心么?”
“说实话是有的?我来算算怨恨过谁,父皇?南唐诸将?亦或是我自己?不过眼下这都不重要了……莫要苦苦追寻明明是无法挽回的过去,珍惜眼下所拥有的,伍衡那家伙临死前不也对你说过么?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活下去!”
“哼!”见刘言提起伍衡,刘晴眼中浮现出几许复杂神sè,冷笑着嘲讽道,“我可比不得十三叔这般没心没肺,在我……在太平军最艰难的时刻,十三叔混迹于广陵各大青楼,与那些红尘女子嬉笑打闹,这ri子过得是何等的惬意!”
“呃,这个……”刘言讪讪一笑,只感觉额头冷汗淋漓。lwen2毕竟刘晴按辈分来说是他的侄女,被侄女数落自己曾经的风流往事,哪怕是刘言这般胸襟器量不一般的男子恐怕也难以释怀。
见刘言被自己几句话说得满脸尴尬,刘晴得意地冷哼一声,不自觉地露出几许笑容。然而,当她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时,她脸上的笑容却又渐渐消失了。
“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么?”回想起伍衡临终前那番话,刘晴心中没来由地一阵苦涩,喃喃说道,“那个家伙倒是说得轻巧……明明他夺走了我所有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有了啊……”
“你还有为叔!”手掌轻轻一搭刘晴肩膀,刘言温柔说道,“为叔与你母亲虽说仅年幼时见过几面,如今甚至连那位姐姐长什么模样都记不起来,但你我终归还是流淌着南唐刘氏血脉的亲人……不是么?”
刘晴闻言不禁有些感动,正要说话,却忽然见刘言冲着自己戏谑一笑,嘿嘿笑道,“另外,乖侄女不是还有谢大人么?为叔我可是听说,侄女现在连进谢大人的卧室都不必通报了……”
听闻此言,刘晴顿时满脸通红,一把打掉刘言的手,嗔怒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猜?”刘言眨了眨眼睛,笑嘻嘻说道,“虽说晴儿侄女智慧远超我辈,可也莫要将叔叔等人都当成傻子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晴气呼呼地打断道,可看她神sè,却明显有些心虚。
“谢大人。很关心你哦……”
“你……我……我才懒得跟你在此废话!——你就好好去当那什么安南王,混吃等死得了,反正李贤要用你安抚江南,断然不会加害你!”狠狠瞪了一眼刘言,刘晴蹬蹬蹬跑远了。
“这丫头……”望着刘晴逃跑似的奔远,刘言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旋即抬头望向天空,长长叹了口气。
深深吸了口气,刘言摇了摇头,将心中那些让他感觉不适的想法抛之脑后。
“懦夫,也有懦夫的活法啊!——唔,还去找李贤喝酒……真是不可思议,明明贵为大周八皇子。自小养尊处优,然而其才华竟远在我之上……”
摇摇头。刘言朝着八贤王李贤的卧室走去。
而与此同时,刘晴以慌不择路地来到了谢安的居所附近。
咬了咬嘴唇,刘晴只感觉脸颊隐隐有些发烫。
“刘军师?——末将廖立,见过刘军师!”这时。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唤。
刘晴抬起头来,她这才发现周军大将廖立正朝着自己叩地行礼。
“廖将军免礼……”刘晴抬手说了一句,请廖立起身。
说话时,刘晴心中暗暗有些吃惊。
眼下的廖立,那可是相当了不得的人物。他是冀州军中除费国与马聃外,第三位拥有自主作战权限的偏师主帅。这份权限,意味着廖立可以不尊来自于主力军的将令,随时可以按照当前战局形势改变策略以及战术。整个冀州军十万兵中,就只有费国、马聃、廖立三人拥有这份权限。
可话说回来,尽管已荣升偏师主帅,可廖立依然没有舍弃他另外一个职责,那就是兼任着谢安护卫军统领的职务。这使得刘晴在瞧见廖立后,本能地心生慌乱,毕竟既然廖立在此,就意味着对过的那个房间,理所当然便是谢安的卧居。
浑身一颤,刘晴赶忙摇摇头,将心中那个可怕的念头抛之脑后。
而廖立本来就因为齐植一事对刘晴格外看重,如今见她这般模样,心下不禁有些着急,疑惑问道,“听说刘军师昨ri身体不适,为何不在屋内歇息?”
“啊?我……”刘晴顿时语塞,难道她还能说随便逛逛就来到了谢安的卧室前?虽说这是事实,可这种话若是说出来,别说旁人不信,就连她刘晴恐怕也不信。
“唔?刘军师?”见刘晴表情不对,廖立走上前一步,追问道,“刘军师怎么了?莫非有什么事?”
“啊?没有,我只是……随便走走,唔,是在屋内呆久了,想四处散散心……”眼瞅着廖立担忧的目光,刘晴下意识地撒了一个小谎。
“哦。”廖立闻言这才恍然,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不知刘军师yu往何处散心,末将愿在旁护卫!——终归城内尚有广陵刺客那些贼党潜伏,不是十分的安全。”
“咦?——廖将军不是那家伙……唔,不是谢大人的护卫么?”
廖立闻言笑着说道,“是当然是,不过嘛,大人除了我外,还有东岭众护卫,断然不会有什么差池。其实嘛,如今末将在这里也就是挂个名而已。今ri不过是战事已告一段落,不习惯呆在军营里,是故来此。至于大人的护卫,刘军师且看那里……”说着,廖立抬手指了指院中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笑着说道。“有此人在,足以大人的周全!”
顺着廖立所指的方向一瞧,刘晴这才注意到,在那棵树的树干上,东岭众的杀人鬼镰虫漠飞,正靠着树干坐在树枝上打盹。虽说是打盹,可当廖立抬手指他的时候,他却睁开眼睛瞧了一眼,继而朝着刘晴微微一点头。权当是行礼。
刘晴了然于胸般地点了点头,毕竟她在周军内也不是呆了那么许久ri子,岂会不知漠飞的实力?要知道,漠飞虽然当不起一人成军这个称号,但他却拥有着一人倾一城的可怕实力。其暗杀行刺的技法,就连梁丘皓亦不敢小觑。
“刘军师不知yu往何处散心?”廖立很是热心地询问道,毕竟当初在他因为齐植一事而准备自绝xg命时,可是刘晴劝止了他。一番褒奖外加鞭策的话,这才使得廖立走出了间接害死军中大将廖立的心理y影。自身实力也更上一层楼。因此,对于刘晴,廖立可是十分尊敬的,刘晴在他心中的地位仅此于家主谢安之下。
可惜的是,廖立这一番好心的热情,却是叫刘晴犯了难。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见刘晴这般神sè,廖立愣了一愣。旋即,他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转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屋子,继而。脸上浮现出与刘言大致无二的笑容来。
“不……不是那样的……”眼瞅着廖立脸上那与皇叔刘言极为相似的笑容,刘晴顿时大为着急,一张俏脸憋得通红,连声辩解道,“我真的只是随便走走,随便走走就走到这里……”
“是是是……”廖立笑眯眯地点头,口中连连称是,可若是要问刘晴的话他究竟信了几分,恐怕是一丝也没有。
低了低头,廖立小声说道,“末将,定会站在刘军师这边的!——不光是末将,想来成央将军他们也会支持刘军师!”
“支持……你在胡说些什么!支持我做什么?”面红耳赤的刘晴只感觉脸颊一片火热,慌忙岔开话题道,“那家伙呢?”她口中的那家伙,指的显然是谢安无疑。
倘若是别人将谢安称呼为那家伙,廖立多半会勃然大怒,可眼下刘晴这般称呼,却是让廖立脸上的笑容更甚,他悄悄说道,“没有猜错的话,大人应该是在草拟捷报!”
“咦?”刘晴闻言愣了愣,好奇问道,“这回没有让秦可儿代为草拟么?——让李贤代笔也行啊。”
“是这样的,”摇了摇头,廖立轻声解释道,“谢秦氏今早便在丁邱与苟贡两位大人的陪伴下去搜寻广陵刺客了……据谢秦氏所言,广陵刺客有一半是孤苦无依的弱女子,行馆中的刺客们,也不全然都是歹徒,罪魁祸首,只是广陵刺客之首万立!所以大人叫苟贡与丁邱两位大人陪伴谢秦氏去拉拢广陵刺客,毕竟江都广陵刺客擅长收集情报,其遍布全国的情报网,是东岭众与金陵众都不具备的!
至于贤王爷,李贤殿下自昨ri与刘言……也就是刘军师的叔叔私下商谈了一番后,便不曾踏出屋子一步,据说正在与吏部尚书季竑季大人在屋内拟写宽待太平军以及安抚江南的策略……”
“宽待太平军?”刘晴的心微微一跳。可能对她而言,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