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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门虎女第6部分阅读

    潮般淹没她。她咬着下唇,觉得心口空荡荡的,就像最宝贵的东西,突然被人夺走般难受。

    那个嘴角含笑、眼里冷漠的男人,雪上加霜似的又问了一句:“唐姑娘,你还好吧?”

    唐姑娘?

    她耳里听着他客套疏离的称呼,眼里看着他冷淡客气的微笑,心口的疼瞬间又爬升几级,疼得她的双眼竟湿润起来,再也看不清那张俊脸上的表情……

    该死,她是怎么了?!

    她想哭吗?她在哭吗?这怎么可能?她从来没哭过,又怎么可能因为他的冷淡而哭?

    只是,她的眼眶仍是湿润,不知怎么的,就是干不了……宫清颺的眸中,有波光一闪而逝,却旋即消失不见。他维持着客气的微笑,敛眉拱手。

    “无双姑娘就在楼上,请唐姑娘稍候,我这就去为您通报。”

    只要他唤她一声唐姑娘,她眼里的湿意就更加泛滥,几乎就快溃堤。她咬紧牙关,倔强的撑着,不让泪水滚出眼眶,远比肩膀脱臼的那日,忍着痛不叫出声更辛苦。

    “不用了,我只是来送酱。”她喉头紧缩,好不容易挤出声音,也不管宫清颺是不是已经伸手来接,迳自就放掉那缸酱,然后转身,迎着突然变冷的风,头也不回的离开。

    哐啷一声,酱缸掉落,在地上碎了一地,顿时香气四逸,乌黑的陈酱在石阶上喷溅流泻。

    龙无双原本站在楼上,旁观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她压根儿想不到,十九竟会松手,让那缸酱给跌了!

    她顿时飞身下楼,哭天抢地的唉叫出声,只觉得惋惜不已,一颗心又恨又痛。

    “唉啊,我的酱啊!怎么会这样?我的酱啊!”闻着那绝妙的香气,她心中更恨,愤怒的指着那张俊脸。“你、你你你你——你竟然眼睁睁看她放手!你就不会去接吗?这可是唐家私藏的绝顶好酱啊!”她痛骂着宫清颺,一副恨不得掐死他的模样。

    轰隆一声,天雷乍响,倾盆大雨终于倾泻下来,行人们争相走避,台阶上浓烈乌黑的陈酱,也随着雨水溢流,渐渐冲刷变淡。

    面对龙无双的痛骂,宫清颺置若罔闻,只是静默的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的看着逐渐淡去的陈酱,脸上的微笑也一点一滴的缓缓消逝,终至面无表情。

    “哼,明明爱就爱嘛!干么装得铁石心肠?还浪费我一坛子的好酱!”龙无双不甘的抱怨,却见宫清颺抬起头来,神情冷峻,无言的望着她,一双眼冷得让人打从骨子里发寒。

    从小到大,宫清颺对她都是逆来顺受、处处退让,即使她的命令有多无理、多任性,碍于对她娘亲的承诺,他即使不情愿,也会依言遵从。

    只是,那张原本温煦的俊脸,这会儿却变得冷若冰霜,眼神锋利如刀。她从没见他露出过这种表情,嘴里的连篇怨言,瞬间缩了回去。

    她再娇蛮、再任性,遇到情况不对时,也知道该要识时务的住口,不敢再去招惹宫清颺

    “喂,黑脸的那个,还不快点过来,把石阶清干净。”龙无双换了个人使唤,然后提起丝裙,走回楼上的特等席,继续享用美酒佳肴,平抚失去一缸好酱的伤痛。

    外头的大雨,持续下着,雨滴溅入门内,溅湿了白袍。宫清颺缓缓转过身,走回柜台后头,拿出乌木算盘,再度拨起算盘。

    大雨哗啦啦的直下,客栈内算盘声喀搭轻响,规律一如以往。

    整整一日,大掌柜俊美的脸上,从这场雨落下后,就再也看不见半点笑容了。

    大雨下了整整—天。

    十九在倾盆大雨中,摇摇晃晃的走回唐家,等到踏上唐家门前的阶梯时,整个人早已淋得湿透,连指尖都被冷雨浸得冰凉。

    她不知道,为什么见着宫清颺冷淡的模样,自个儿就会这么难受。她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仿佛有人用手紧紧揪着她的心。

    一踏进家门,奴仆们立刻拥上来,急着替她擦脸,几个嫂子也捧着干爽的衣裳,催促她快快换下湿衣裳,就怕她着了凉。

    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对众人关怀的询问,全都沉默以对。

    昏沉的回到房里后,她也不去喝嫂子端来的姜汤,迳自往床上一躺,蒙头就睡,甚至忘了拆解湿淋淋的发辫。

    第二天一早,她在杂梦中醒来,一如往常的去了酱场,处理千头万绪的酿酱工作。

    只是,她的脑袋仍旧昏沉,胸口一样的难受,脑海里一遍又一遍,不断出现宫清颺唇笑眼不笑,客气唤她唐姑娘的表情。

    为了挥去脑中的画面,她发了疯似的工作,像颗陀螺般,在酱场内走动,把所有该做跟不该做的工作,全都一并揽上肩头,从白天一直工作到夜晚,累得回房后,一沾枕就倦极睡去。

    她不敢让自己休息,怕一有空闲,就会想到宫清颺更怕思绪会像是腐败的酱种,一发不可收拾的胡乱滋长,一旦想到他,她就会忍不住一直想下去,想他冷漠客气的笑,想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但是,不论她再忙再累,他那冷漠客气的笑容,总会乘隙钻了进来,让她更烦躁,也更难受……

    眼看她眉头深锁,仿佛心不在焉,甚至还拆开已经封妥的酱料,再度尝了一次,站在旁边的小山子,再也忍不住的叫出声来。

    “呃,啊!小姐小姐!”

    十九搁下酱碟,倦累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那个——这缸酱油,您昨天尝过了啊!”小山子指着酱缸,一脸担忧的提醒。

    这缸薏仁酱油,可是小姐精心酿制,准备要送进宫里。虽说,宫廷用酱,自然得多加小心,但是这缸酱油小姐昨儿个就尝过,确定滋味无误后,才要他封缸的,怎么这会儿,小姐又开缸尝了一次?

    十九微微一怔,这才发现,自个儿竟在工作时出了差错,重复尝了昨日已经封妥的酱油。

    她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

    “好吧,你再把它封起来——”话说到一半,她突然住了口,察觉方才无意间放入口的酱油,滋味有些不对劲。

    这缸酱油,比她昨日品尝时,多了些许其他的味道。那味道的变化,非常非常的细微,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但是终究逃不过她灵敏的味觉。

    “等等!”十九急忙开口,快步冲上前去,舀酱再尝了一口,脸色微微一变。

    “味道不对。”她没有尝错,味道是真的有些问题。

    “怎么会?”小山子大惊失色。这可是小姐亲自酿制的薏仁酱油,哪里可能会有差错?

    “有谁碰过这缸酱油?”她神色严肃的问,抬头看向小山子,却发现视线竟开始变得模糊,全身的力气也像是被抽干,变得极为虚软。

    十九双腿一软,连忙抓住酱缸。她用力的摇了摇头,想振作精神,维持清醒,但连波的晕眩却不断涌来,让她昏得难以站立。

    “小姐、小姐,你还好吧?”

    小山子关切的声音,听来忽远忽近,一股恶心涌了上来,胃部开始疼痛,起先像是针在刺,然后迅速加剧,很快的就痛得仿佛有刀在戳剌。她冷汗直流,再也支撑不住,抱紧小腹,呻吟着软倒。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要紧吧?”小山子吓得面无人色,慌张接住她。

    黑暗在吞噬她的神智,她极力抗拒,痛得全身颤抖,口唇发青,身子一会儿像是跌进冰窖,一会儿又像是被丢进火炉,忽冷又忽热。

    那缸酱油被下了毒!

    “酱油有毒……找……赛华陀……”十九用尽所有力气,睁开眼睛,揪着小山子的衣襟,喘息着嘱咐。“记住,别、别让人知道……”

    事关唐家酱料的百年招牌,她就算是真被毒死了,也得守住自家招牌,绝对不能让消息泄漏出去。

    “什么,有毒?!”小山子脸色发青,手足无措的抱着十九,还想多请示几句,却发现手中突然一沉。

    十九已经昏过去了。

    玄武大街上,只见黑马撒蹄而飞,骑马的人,虽然骑术不太精湛,但是却仍像是不要命似的骑得飞快。

    “不好啦、不好啦!老爷、老爷,小姐她——”

    黑马还离唐家的大门有段距离,小山子远远就看见唐威,立刻扯着嗓子,哇啦哇啦的喊叫出声。

    正要进门的唐威,瞧见小山子骑着快马,抱着宝贝女儿回来,立刻撩袍迎上前来。

    “发生什么事了?”他一把接过女儿,发现她脸色惨白、气若游丝,顿时又怒又急。

    小山子扯住缰绳,几乎等于是摔下马。他不敢喊痛,吐掉满嘴的泥沙,匆忙上前报告。

    “小姐她——她——”他突然咬住舌头,及时想起,十九昏迷前还慎重嘱咐,中毒之事绝对不可宣扬,只得改口说:“她、她,小姐她昏倒了……快快,赛大夫还在不在家里?”

    “废话,我看也晓得她昏倒了。我是问你,她怎么会昏倒啊?”

    “啊?啊……”

    小山子欲言又止,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大街上人来人往,不少人瞧见出事,都好奇的往唐家门口瞧。要是他在这儿,当众说出酱油有毒,唐家的酱料生意,只怕会就此毁于一旦。

    不能直说,他只能胡乱的掰个藉口。

    “呃,小姐是——是——小姐是气虚体弱,过度操劳,才会——”

    唐威原本抱着女儿,就要往门里走,听见这个理由,却又停下脚步,气冲冲的瞪着小山子。

    “胡说八道!”他的女儿身强体健,除了工作之外,还时常殴打哥哥们当作健身运动,又不是寻常人家里,那种娇滴滴、风吹就倒的姑娘家,怎么会气虚体弱?

    “呃,这……其实是……”见老爷停了下来,小山子急得要命,又不能直说,脑中灵光一闪,便大声的喊道:“啊,小姐她、她患了相思病啦!”

    唐威脸色一沉,倒抽了一口凉气,整张脸铁青得吓人。

    正当小山子以为,这藉口也不管用时,却见老爷在下一瞬间,抱起昏迷不醒的十九飞身进门,还扯着嗓门直喊。

    “老赛、老赛,快出来救人啊!我家宝贝要被龙门客栈那该死的的负心汉害死啦!”

    “宫大掌柜终于抛弃唐家虎姑婆啦!”

    “据说,宫清颺负心,唐十九心碎,不吃不喝数日,就快挂了!”

    “唉啊,唐家大门深锁,几个时辰前,墙里还传来饮泣声,十九姑娘怕是凶多吉少……”

    “不会吧?不是听说,那位神医赛华陀,刚好就在唐家作客吗?”

    “看这情况,只怕连神医都救不回来呢!”

    “听说,唐老爷子气得快中风啦,只怕等一会儿,就会派人去找宫大掌柜吧!”

    各种流言在京城里流窜,因为一知半解,所以大伙儿猜得更起劲。京城里头的闲人们,全聚到龙门客栈,有钱的进门坐着,没钱的就在外头站着,观望一下也好。

    人们坐满了一桌又一桌,低声窃窃私语,讨论最热门的话题,还不时偷偷张望,往柜台后方的银发男子瞄上几眼。

    但是,就没有人胆敢走过去,跟“当事人”打声招呼。不知怎么的,这几日来,大掌柜虽然笑容依旧,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让人一接触他的眼,就觉得全身发冷。

    人们的诡异态度,对宫清颺似乎没有任何影响。他只是冷着眼、挂着笑,一味的杵在柜台里,算他的帐、拨他的算盘。

    乌木做的算盘珠子,喀搭喀搭、节奏规律的响着,半点不受客栈里诡谲的氛围所影响。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逼近,客栈里客栈外的客人,全都马蚤动起来,纷纷往外瞧去。

    宫清颺闻声抬首,只见唐家十三爷,快马赶至门前,身手俐落的从马鞍上一跃而下,疾行快步的直朝他而来。

    “十三爷,今儿个好兴致。”他微微一笑,朝唐十三礼貌的一拱手。“您来咱们龙门客栈,是要喝茶还是用饭?”

    “都不是。”唐十三一摆手,挥去准备上前招呼的店小二,神情严肃的看着宫清颺道:“我是来找你的。”

    鹰眸一眯,俊容上神情未变,仍挂着微笑。

    “不知道十三爷所为何事?”

    “十九她——”

    “唐姑娘当日说得十分清楚,不愿意下嫁宫某,是我无福消受美人恩。”宫清颺皮笑肉不笑,客客气气的朝外平伸出右手,摆明了要送客。“十三爷还是请回吧!”

    看来,这家伙被小妹气得不轻啊!

    唐十三眯起眼,看出宫清颺深藏在笑容下,那蒸腾未消的火气。

    那日的追打,他可是从头到尾,都躲在旁边远远观战,不但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知道这看似温文的男人,是因为十九说了要再找其他男人借种,才会彻底变了脸色。

    不过话说回来,宫清颺要不是真的在乎他妹子,也不会被她那一句话,气恼得当场翻脸。

    如此一想,唐十三的心反倒定了下来,耐着性子再度开口。

    “我知道,十九的行为是过分了点,但她向来吃软不吃硬,你这般逼亲,她会有反弹是一定的。”他替自个儿妹子说话,还绝口不提,他就是那“过分行为”的帮凶。

    宫清颺神态平静,还是一样客气,再度重复。“十三爷,您请回吧!”

    好,这家伙当真是铁了心吗?

    唐十三不肯放弃,脸色沉了下来。

    “好!”他不耐烦的举手,阻止宫清颺说话。“我现在只问你一件事。她想见你,你去是不去?”

    “抱歉,在下尚有工作在身,恐怕无法让唐姑娘随传随到。”宫清颺这回连笑容也没了,只是冷冷的、客套的微一颔首,便又再度垂眉,重新打起算盘。

    “真的不去?”唐十三凑近柜台,不死心的再问。

    啪!

    坚硬的乌木算盘当场破散,宫清颺这才停手,神色丝毫未变,连看也不看唐十三一眼,只是拉开柜子,拿出另外一个算盘,继续算帐。

    唐十三也不是被吓大的,能在京城里开妓院,他的胆子自然比一般人大得多。他耸耸肩,冷笑—声。

    “那好吧,我回去跟爹说,十九今生是无缘再见大掌柜了,让她趁早死心吧!”

    这边话声刚落,就听一旁有人插话进来。

    “哟,十三爷,好久不见啦!”一早就在外头,听足了街头巷尾的热门消息,赶着要去瞧戏的龙无双,拎着三亚酒晃了过来。

    “无双姑娘。”见着了龙无双,唐十三的反应,跟父亲唐威相似,也是一派戒慎恭敬。

    “今儿个怎么有空来啊?”龙无双笑吟吟的,眼儿往柜台瞄了一眼。“十三爷刚刚怎说,十九今生与我家掌柜无缘再见?不过是犯了相思病,没那么严重吧?我才要带壶酒,去给她探病呢!”

    “若只是害上相思病,那也就罢了。”唐十三冷哼一声,瞅着柜台里头,那面无表情、直打着算盘的宫清颺“十九昏迷未醒,现在只剩一口气而已。”

    拨算盘的指,顿时止住,宫清颺猛然抬眼,瞪视着唐十三,冰封似的表情,难得有了变化。

    “你说什么?”他急声问道。“她怎么了?”

    “要我再重复一次吗?”唐十三嘴角一掀,冷冷说道。“说不定在我重复的这当口儿,我那宝贝妹子,就已经咽气了——”

    宫清颺心跳陡地一停,瞳眸转合,俊美的容颜,霎时间变得比他的满头银发还白。下一瞬间,倒楣的乌木算盘,又被他捏坏,这回因为力道过大,乌黑的算盘珠子竟哗啦弹了出去,滴滴答答的散落一地。

    “快死了?不会吧?”

    龙无双诧异的问,下一瞬间,却见一道白影从眼前窜过,闪身出了客栈。强大的气劲,逼得她连退数步,一时站得不稳,险些就要跌倒。

    “啊,小心,别害我砸了这壶酒!”她一跺脚,气得开口就骂。“可恶,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

    咦,柜台怎么空了?

    龙无双眨了眨眼,骂到一半的字句,全梗在喉头,害她一张嘴半张着,老半天都合不起来。

    不会吧?

    刚刚那个冲出去的人,会是她家的大掌柜吗?

    第九章

    无尽的黑暗,慢慢的褪了色,躺在床上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房内熟悉的景物,十九轻吟一声,想要起身,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一时之间,她脑中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疲倦、如此软弱无力,胃腹之间,甚至还残余着些许的疼。

    她挣扎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