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酱门虎女第4部分阅读

棹头回转,往那张碍眼的笑脸上重打。

    宫清颺手里算盘一探,绞住木棹,虽然劲力奇巧的化去这一击,算盘却又再度报销。他双手一撤,白袍衣袖翻飞,碎裂的乌木与算盘珠子,被袖风挥开,连他的衣角都没沾着。

    眼看自个儿的轻功不如人,打了老半天,宫清颺却仍来去自如,十九恼羞成怒的大喝一声——

    “你给我站住,不准动!”

    白影在风中疾转数圈,倏地定下身形,当真说停就停,他停步不动,只剩衣袂飘飘,双眼注视着气得双颊红润的她。

    机不可失,她冲上前去,威胁的高举木棹,却发现他真的不动,嘴角含笑的站在原处。

    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打不下手了。

    “你干么不动?”她把木棹举得更高。

    “你不是要我别动?”宫清颺反问。

    她倒抽一口气,气得直跺脚。

    “你、你你你你——我叫你不动,你就不动吗?”

    “是啊,你要我不动,我就不动。”他笑意更深,眼里的温柔,添了些暖烫如火的深意。“你要我动,我就动。”

    她咬着红唇,虽然不甚明白,却也听得出他话中有话。“你敢再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他却对着她弯唇一笑,笑得倾国倾城,笑得四周的景物都失了色,更笑得她看得痴了。

    那张俊美的脸庞,朝她走近一步,她呼吸一窒,居然被那威力惊人的美貌,迫得连退数步。

    “你打吧!”宫清颺又走近一步,徐徐进逼。

    直到背后触及一片平坦硬物,十九才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如今身后有高墙,而眼前又有不怕打、不怕骂的宫清颺,原本追着人打的她,这会儿反倒像是落进陷阱的小动物,被困在他与高墙之间。

    她心头大乱,想要挥棹攻出去,谁知他又是一笑,对着那花容月貌,她居然打不下手,手里的棹子一遇着他的笑,就变得软绵绵的,劲道全失。

    “十九,你怎么不打呢?”宫清颺双手撑着墙,有效的困住她,当他朝她俯下身来时,银亮的发丝也如瀑布般,包覆住那张有着七分怒、三分慌的小脸。

    “我、我、我——”

    可恶!他靠得那么近,她竟然无法思考!

    宫清颺靠在她耳边,薄唇浅勾,用呼吸撩拨她的发。“你舍不得吗?”

    她猛然抬起头来。

    “谁会舍——”话音然中断,她这么一抬头,刚好就迎上他等待的薄唇。她微微一愣,红唇半张,尚未决定是该咒骂,还是惊呼,软嫩的唇瓣却已被他牢牢封缄——

    宫清颺在玄武大街上吻了她。

    第六章

    十九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她原本只是想找个男人借种,事成之后就一拍两散,谁也不欠谁。最多是一试不成,第一胎生了个男娃娃,那她就会考虑,再找他过来试试,毕竟一回生、二回熟,跟他算是“熟门熟路”,试起来可能轻松些——

    但是,那个家伙居然说要娶她?!

    想起宫清颺那温文的笑,十九心烦意乱,忍不住拧起眉头,红润的唇间吐出几声咒骂。

    站在她身旁的欧阳师傅,因为这旱天炸雷似的咒骂,停下装填酱油糊的动作,抬起脸来,疑惑的望着她。

    “没事。”她咬一咬唇,厌烦的甩甩发辫。“你继续。”

    该死!她居然会因为那个男人,而在工作时分心?!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啊!

    酱油的香气飘散在四周,十九深吸一口气,闻着最熟悉的气味,强迫自个儿收敛心神,把注意力再拉回眼前的工作上,指挥欧阳师傅,继续把酱油糊倒人大桶。

    纯酿造酱油,工序比酿酱更复杂,原料以大豆与盐为主,而唐家又加入炒过的碎麦,味道更细致、颜色更黝暗。

    调味妥当的酱油糊,浓稠如粥,得放在通风的酿造桶里发酵,七十五天之后移人大桶,以特殊的棉袋过滤榨取出的液体,就是红棕而澄澈的精酿酱油。

    她拿杓取了一小碟,确认完毕后才点头。“可以了,把这批酱油全部装壶,准备出货。”

    “是。”欧阳师傅回答,脸上不带任何表情。

    他是一等一的酿酱好手,却沉默寡言,在热闹的酱场里,也总是独来独往,除了与工作相关的事之外,从不多说半句话。

    “剩下的酱油粕,就按照往年的方式处置。”十九又吩咐了一句。

    榨取完酱油的粕,可以用来当肥料,或是家畜的草秣,别的酱场是秤斤论两的贩售,唐家却是送给京城外的农家,分文不取。

    欧阳师傅再度点头,视线却扫向她身后,脸上表情没变,视线却垂了下去。他把器具收拾妥当,便无言的走了出去。

    十九搁下碟子,转过身去,本想再交代几句,却赫然发现,门旁不知何时,竟多出一个人。

    是宫清颺!

    他不知何时,已踏进了酿酱油的房间,站在角落,嘴角含笑的望着她。

    即使在光线昏暗的酿酱房里,他仍是银发白袍,一身洁净,像是不染尘埃的初雪。他站在那儿,姿态极为轻松,有种说不出来的俊逸优雅。

    她却是一见那花容月貌,就觉得有气,一开口就冲得很。

    “你又来做什么?”

    “看你。”宫清颺回答得理所当然,看着她的表情,柔得如能醉人。

    十九却不领情,冷冷的瞪着他。

    “我不过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的。”尤其是“这个人”!

    他从容的一笑。“所以,我自己进来了。”

    尖锐的抽气声响起。

    她眼儿一眯,本想冲出去,痛骂酱场里的人们办事不力,却又陡然想起,宫清颺在龙门客栈里,闪过她连番攻击的绝妙步法,那些已滚到嘴边的连篇咒骂,顿时又被她吞了回去。

    这家伙根本是明里一只羊,暗里一头狼,还装作一副斯文温吞的模样,其实武功比谁都高!她是亲眼见识过,宫清颺的轻功,有多么出神入化。他如果打定主意,要出入她唐家酱场,只怕是千军万马也阻拦不住。

    既然连她自个儿,都拦不住宫清颺,那又凭什么要求其他人挡住他?

    想到这里,十九怒瞪了他一眼,转身往酱油室内走。只是,她刚走了几步,就敏感的察觉,那股淡淡的男子麝香,飘然欺近过来。

    她怒叫一声,猛然回头,指头往前一戳,果然就正中目标,戳中宫清颺的胸膛。

    “滚远点,我要工作。”她一字一戳,力道极大,恨不得能在他胸口戳出几个洞,看看能不能让他失血过多,别再像块牛皮糖似的,老是黏着她不放。

    “我不会打扰你的。”他保证,端详着她的怒容,神情更莞尔了。

    “但是,你会让我分心啊!”

    在幽暗的灯光下,那双温柔的眼,似乎陡然一亮。他静默不语,只是看着她笑,目光比先前更柔了几分。

    不知怎么的,那无言的注视,竟让她心头一跳,胸口里有某种奇异的感觉,让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莫名的觉得有些慌,连忙撇过头去。

    可恶!

    她无声的咒骂,咬住红唇,赌气的掉头:心里气恼这个男人,却又更气恼自己。

    只不过是个男人啊!就算是他比寻常男人更俊美、就算是他比寻常男人更聪明、就算是他比寻常男人更有勇气,面对她的殴打、她的咒骂、她的坏脾气,却仍能温柔依旧,但她也不该如此没用,连他的一笑都抵抗不了吧?

    酱室的深处,因为灯光无法照入,显得更加阴暗。十九改变战略,不再试图赶人,选择彻底忽略宫清颺,就希望他自个儿觉得没趣,会早早离开。

    她走到最角落的一个较小的香杉木桶旁,掀开密封的盖子,开始搅拌酱泥,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

    她管理整间酱场,这类的粗重活儿,照理说是不需亲自动手,只是这一缸的酱油非比寻常,她格外慎重,不愿假他人之手,坚持全由她处理。

    酱泥翻搅,一阵芬芳逸出,宫清颺站在一旁,剑眉微挑,察觉出其中的不同。

    “这一桶酱油里,多添了薏仁?”他凑近过来,挑眉问道。

    她没吭声,像是没听见他的问话,继续搅拌酱泥。只是,她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倒是有些诧异,没想到他的嗅觉这么灵敏。

    身后那温吞的声音又传来。

    “就是你先前跟龙无双,一起去抢的那批薏仁?”

    她搅拌酱泥的动作,略微一僵,还是没有回头,心里却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杀人灭口。

    “那是要进贡给皇家的上好薏仁。”宫清颺注视着她的背影,即使得不到回答,也坚持追问。“凭着唐家酱场的名义,你想要那批薏仁,大可以直接向皇家索取,何必冒险去抢?”

    他对龙无双的种种恶行,全都了若指掌,那次私抢贡品的内幕,当然也知之甚详。以往,他就算是再不赞同,也不会吭上一声,但是,如今这事情扯上了十九,他不得不多问几句。

    私抢贡品,可是重罪。虽然说龙无双身分特殊,天大的事情都可以压得下来,但是十九毕竟只是一介平民,要是皇家真想追究,第一个倒楣的绝对会是她。

    噢,这家伙怎么这么烦啊?!

    十九拧着柳眉,不耐的把搅拌酱泥的木棒重重一扔。

    啪的一声,木棒拍着酱泥,浓香四逸的褐色酱汁溅出,有些落到她的衣裳上,有些则溅着了她的脸。

    “你懂什么?”她回头瞪着他,用手背去擦那些酱泥,却把酱渍染上了脸,漂亮的脸儿被污得像是花面猫。那几许的酱痕,更衬托得她的粉颊,白嫩得像块豆腐似的。

    “就因为不懂,所以才要问。”他温淡的回答。

    她翻翻白眼,用教训门外汉的口吻说道:“贡品送人京城,还得经过层层检验,才能进入皇宫。接着,又要经食官排定日期、检测品质等等。就算是皇家真的允了我,把那批薏仁送给唐家,等我拿到手,薏仁的香味也老早就走样了!”

    她从古书里看到,有种作法繁复的薏仁酱油,唐家的前几代都曾经尝试酿制,却未能成功。而她艺高人胆大,确定只要有新鲜的上好薏仁,就能酿制出那失传已久的绝妙滋味。

    “所以,你就跟龙无双联手了?”宫清颺又走近了几步,垂眼望向那缸得来不易的薏仁酱油。

    她耸了耸肩膀。“我答应了,酿造成功后,就分一半给她。”

    那俊美的眉目叙得更深,许久后才抬起来,眼神中非但没有半点责备,反倒还有几分似笑非笑。

    “那么,这薏仁酱油做得如何?”

    “哼,有我亲自动手,哪里还可能会不好?”十九得意的说道,表情自信极了。

    他喔了一声,凑近她花花的小脸,眼里藏着愈来愈浓的笑意。“我代表龙门客栈,算是个买主,总得关心一下品质。”

    “什么买主?你们那间客栈,根本就没付过钱!”她瞪着他,实在很想一拳打在他那高挺的鼻梁上。

    宫清颺像是看穿她的想法,又勾唇微微一笑,笑得她心跳加速,连拳头都松了。

    “就算是未曾付钱,但你不能否认,龙门客栈是唐家的顾客,我身为掌柜,总得关心一下品质。”短短几句话,由他嘴里说出,虽然礼貌得很,却清楚的传达,他对这缸酱油的质疑。

    “那你想怎么样?”杏眼圆睁,因为他的质疑,几乎要喷出火来。

    “可否让我先尝尝,试试味道?”

    这有什么问题?!

    “可以!”她立刻答应,弯腰就要去拿枸子,舀些酱泥给他尝尝。

    她的酿酱技术,堪称是天下第一,否则哪里能满足那挑剔的龙无双?尤其是这缸薏仁酱油,可说是她的自信之作,只要他尝上一口,说不定会连舌头都吞下去!

    “不用拿杓子了。”宫清颺却开口阻止。

    “不用?那你要怎么尝?难道想整个人趴进酱缸里吗?”她睨着他那身洁净的白衫,双手环抱在胸前,笑得不怀好意,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模样。

    “直接尝就行了。”他轻描淡写的说道,下一瞬间,却突然俯下身来,俊美的容颜凑到她的脸庞旁,近到两人的呼吸交融,连发丝也几乎要缠在一块儿。

    然后,他探舌,徐缓的、仔细的,舔去她颊上的酱痕——

    十九僵住了。

    呃,他、他他他他他——他做了什么?

    他舔了她?!这个男人舔了她?

    “滋味果然绝妙。”宫清颺衷心的赞美,指尖轻轻的摩挲着她的红唇,享受她因为过度震惊,而吐不出半句咒骂的片刻宁静。

    十九仍旧全身僵硬。

    她原本以为,吻她的唇瓣,已经是他所能做出最亲昵的举止了,没想到他还得寸进尺,舔尝了她的颊。颊上暖烫的湿意,勾出最暧昧的刺激,这么煽情的动作,让她脑袋发昏,粉脸更是烫得有如火烧,红润得像抹上千层胭脂。

    静默在四周蔓延,半晌之后,十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吐出口的话,仍然破碎而难以成句。

    “你你你——你怎么——”

    “嗯?”

    “你——”

    天,她居然连骂都骂不出来!

    “我只是尝尝味道。”他嘴角噙着笑,恰然自得的回答。“你是怕我尝得不够仔细,想要我再试一次吗?”黑眸里闪烁着火光,暗示着他这一次会品尝的,是更甜美的软润。

    “你——滚开!”

    十九这才回过神来,双手一撑,用尽全力推开他,掉头急急忙忙的往外冲,不敢再跟他共处一室。

    对了!只要离开酱室,到了外头的广场就行了,那儿人多,会安全一些!至少在小孩子们面前,他总不敢太放肆吧?

    短短数日的光景,情势已然丕变,她这只母老虎,非但还没“吃”到那头白羊,反倒还被追着跑,狼狈得需要依靠人群,寻找掩护,才能勉强挡住他的“攻势”。

    她痛恨自己,竟变得如此窝囊,偏又无计可施。这个该死的男人,就是能找出深藏在她性子里,连她都以为,根本不存在的羞赧——

    十九用袖子在脸上乱抹,想抹去颊上的暖烫,但是一踏出酱房,看见正在外头忙碌的师傅们,粉脸顿时又红得要冒烟。

    一如往常,广场上人数不少,因为从木匠那儿刚送来新的木桶,全叠在墙边,以手臂般粗的绳索固定捆绑,堆成一片桶墙。男人们吆喝着,绑紧绳索,还把孩子们赶开。

    与生俱来的强烈责任感,压过女性化的慌乱,她镇定心神,深吸一口气,走到男人们的身旁,又开始指挥众人。

    “欧阳师傅,桶墙别堆得太高,免得发生危险。”她指示着,才刚站定,耳边就陡然听见某种怪异的声音。

    师傅们也听见那阵声响,纷纷停下动作,表情渐渐从疑惑转为恐慌。

    固定那片桶墙的绳索,居然松脱开来,巨大的木桶摇摇欲坠。几个师傅连忙冲上前,试图扯住绳索,但却还是慢了一步,桶墙已经崩塌了下来,轰隆隆的往下滚。

    男人们慌忙走避,惊险的避开木桶,却没想到,后头居然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为了捡一颗乱滚的球儿,罔顾大人的警告,傻傻的跑了过来。

    “小鱼!”

    “快跑啊!”

    “啊——”

    人们惊叫着,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咆哮声,同时响彻云霄,每个人都急红了眼,那娃儿一抬头,看见滚来的木桶,早巳吓傻了,无法动弹,只能瞪大了眼,无助的站在原处。

    纤细的黑衣身影,率先冲了出去。

    “十九!”踏出酱房的宫清颺,疾声喝道,却来不及拦住她。焦急与关切,让她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转眼已窜进广场中。

    但是,她的动作虽然快,却只来得及冲到小鱼身旁,紧抱住小娃儿,来不及飞身退开。轰隆的巨响转瞬迫近,一个巨桶朝两人冲撞过来,她咬紧牙根,只能用身子护住孩子。

    沉重的木桶,重重撞上她的肩——

    痛!

    痛楚在十九的肩上爆开,疼得她眼前一花,双手却把孩子护得更紧。在她疼得发黑的眼中,蒙胧看见一道白影,如箭般的冲来,但更多的木桶,也无情的砸下来。

    她只能绝望的闭上双眼。

    风声在她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