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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今天不看书第2部分阅读

    的怒火,老福晋好说歹说才总算是压下布穆绮格格的脾气。也就因此,今儿个她想好好探探儿子的想法。

    兀自沉思了好半晌,老福晋才幽幽地晃头叹道:“你这性子就同你阿玛一个样,不管公事或家事,全都是一板一眼,全身上下没一丝柔软。”

    “额娘这是数落我还是数落阿玛呢?”他扬了扬眉,轻扯着刚毅的唇,没好气地反问。

    额娘的话没错,因为由小到大,他的生活重心便落在习武之上。

    再加上十多岁便跟着阿玛为朝廷效力,过惯了南征北讨的日子,他实在没法把心思分在其他事情之上。

    一丝不快掠过心底,老福晋冷冷啐了他一声,百感交集的思绪却也矛盾地感到欣慰。至少腾铎没遗传到先夫风流成性的性子,没给她闯出让她头痛的风流韵事,光这点就让她阿弥陀佛了。

    “怎么都好,额娘老了,现下只希望能早些过含饴弄孙的日子。”她啜了口热茶,语气不温不缓。

    腾铎神色一凛,眸光落在额娘已在岁月无情的流逝下,尽成霜白的扁平状发髻,终于明白她的目地。

    “这点,孩儿自有分寸。”

    像是预料到儿子会出现的反应,老福晋忙不迭地再道:“帮皇帝做事不是不好,只是男大当婚,该是成家立业了。”

    “我会酌量。”腾铎一愕,鹰展浓眉堆蹙在眉心,坦白说,至今他还未动过成家的想法。

    老福晋叹了一口气,语气甚是凄凉。“自从你阿玛过世后,整个豫亲王府孤孤单单的,额娘常想,如果真多个媳妇、孙子,应该会热闹许多?”

    “这事急不来,平时有玥儿伴在你身边,若真闷得荒,就到恭亲王府走动、走动,不也挺好。”腾铎这话说得不软不硬,却透彻明白地说出心里的想法。

    恭亲王府与豫亲王府的关系一直很好,两家长辈交情好,他与翔韫的情感也似兄弟。

    他相信,额娘的寂寞只是逼他心软,应允娶妻的伎俩。

    “再怎么亲毕竟不是自家人呐!说不准你什么时候又得出远门,倒不如趁这短假,选个好姑娘,立个侧室也好……”

    微绷的脸部线条让他俐落的下颚更显刚峻。“额娘,这事孩儿自会酌量,您别操心。”

    “唉!”老福晋毫不掩饰地叹了口长气,撇开布穆绮的身份不说,虽然她娇生惯养了些,但亲事若能成,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可惜儿子刚毅、执拗,一但决定的事向来便无人能动摇,更别说硬逼着他做什么决定。

    顿时,八角凉亭陷入静寂当中。

    倦鸟归巢,被夕照映满金灿的天光渐渐被夜色所取代。

    “也罢!这事再议,你回房梳洗一番,再出来用晚膳。”抬头探了探天色,老福晋温和的笑脸有着萦回不去的思量。

    腾铎暗松了口气,恭谨地离开。

    离开前腾铎的眸光悄悄落在小妹挂着浅笑的柔美脸庞,心里的怪异的思绪依究挥之不去。

    “娘,我决定了!”

    善若水默然不语地尾随在四季夫人身后,由习艺苑回墨秋阁这一段路,因大师傅挑起的思绪,让她做了极为冒险的打算。

    她要主动发“菊香柬”给腾铎,让他在“撷菊日”到四季楼撷菊。

    虽然他们的身份、地位有着犹如云泥般的距离,她也不知道腾铎是否有心撷菊,但为了她的未来,她甘心放手一搏,赌这微乎其微的可能。

    四季夫人的脚步滞在墨秋阁前,静凝了她片刻才道:“进屋里再说。”

    一进屋,四季夫人见善若水斟水的动作,连忙扬了扬手中的帕子。“别给我倒菊水了,我喝不惯。”

    “那若水帮你冲杯香片?”

    “成了,这粗活留给下人去做,你只要好生给我保养好这双白嫩的小手,就够了。”

    雪白皓腕滞下动作,善若水顺从地在四季夫人对面坐下。

    “你这么聪明,自然明白今天娘要同你说什么。”

    她微颔首,也不迂回地开口。“在这之前,若水想请娘代我送‘菊香柬’。”

    似乎没料到善若水会这么直接了当,四季夫人猩红的薄唇张得好大。“你看上哪家公子了?”

    许是对秋美人期望颇高,在四季楼里秋美人同四季夫人有个不成文的协议——善若水有权发柬帖给心仪的男子,目的是通知对方勿错过秋美人“撷菊日”。

    价高者可与秋美人共渡良宵。

    若双方情投意合,有意为秋美人赎身者,也可在同一日与四季夫人商议聘金。

    “豫亲王府腾铎贝勒。”瑕白的脸庞沁着晕红,善若水说得笃定。

    “腾铎贝勒?”四季夫人猛挥着手中的帕子,好半晌她才压下心中的诧异问。“是被封为镇国将军,官拜一品,被皇帝极为看重的腾铎贝勒?”

    四季夫人吃惊的表情真叫她玩味不已。“自开朝以来,并没规定青楼女子不能嫁达官贵人的任何条例,不是吗?”

    “不是娘泼你冷水,这镇国将军来头不小呐!”

    “若水知道。”藏在袖下的小手轻握成拳,她的语气有说不出的坚定。

    四季夫人见她坚定的模样,诧异地频拍胸脯顺气外,还迳自倒了杯味道极怪的菊水,为自己压压惊。

    打从她认识善若水这娃儿以来,她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柔弱模样,只要给她书,她甚至可以一整天不说话。

    而现下,善若水竟同她说,她想嫁全京城最优秀的男子?

    这……让她怎能不头痛呐!

    震惊过后,四季夫人深吸了口气,话如连炮地一个迳地朝善若水猛发。“你们见过?几时?将军喜欢你?”

    “娘,您就给我这一次机会。”凝着四季夫人已有年岁的脸庞,她温软的嗓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四季夫人见她心意已定,只得道:“好!娘就给你这一次机会,倘若腾铎不愿撷菊,那你得同其他姑娘一样,照着四季楼的规矩来走,知道吗?”

    正所谓姑娘爱俏,鸨娘爱钞,只要她的秋美人可以让她赚进大把银票,她倒也不干涉她看上什么样的人。

    若善若水真能攀上这一门亲事,四季楼的名声必会水涨船高,日后想赚进大把银两应该也非难事。

    若不成功,依善若水的才学与容貌,也不怕无人撷菊。

    捏来算去都是赚钱的生意,她也没理由拒绝善若水的请求。

    善若水细细将四季夫人算计打量的神色纳入眼底,幽黑眸中的坚决更炽。

    她与腾铎是云泥之配也好,是门不当户不对也罢,这些年来她洁身自爱,自然有追求真爱的权利。

    她要自己的未来,掌控在自己手里!

    第三章

    春日的清晨雾气寒凉,即便鸡鸣已宣告时辰,但东方绛紫色的霭霭天幕依旧透着股沁冷的气息。

    在迷蒙的雾色当中,一抹矫健的身影手持银枪,动作疾如电驰。

    招连招、式连式,在男子灵巧的手腕翻动之下,极具弹性的长枪神速地甩动犹如窜天云龙,在仍昏暗的天光中,闪出一道炽人的迅光。

    片刻后腾铎定身,弹至腾空的银枪落于足背,他往后仰腰、气落足尖,长腿一抬,被踢动枪尾的银枪迅即地往身后的标靶直窜而去。

    当耳畔落入银枪中靶及余劲促使枪身悬空晃弹的声响,他轻勾唇,收回沉稳刚猛的气势,紧接着取起架上长剑,准备再舞。

    “大将军,您是准备将我钉在靶上吗?”翔韫惊魂未定地咽了咽口水,调侃的声音里有着幽幽怨气。

    翔韫的脚步初定,方才那正中靶心的银枪,仅咫尺之距由他俊俏的斯文脸庞迅速掠过。

    “可惜,失了准头,没能如你愿。”腾铎旋身甩开圈于颈上的长辫,布满汗水的刚毅脸庞在稍显凌乱的发丝下,加深了几分不羁与狂傲。

    “呸、呸……我怎么会同你这没良心的当拜把兄弟。”看着腾铎裸着精壮的上半身,身下仅着黑裤、套着功夫马靴,他忍不住问。“脱个精光,不冷吗?”

    为了邀好友到龙升楼吃早茶,翔韫特地起了个大早,谁知这三月清晨雾气带着些许凉意。他还打算辄回套件夹袍,却怕被好友取笑到颜面无光,只得咬着牙迎着沁凉的风,走这一段路。

    “我现在热得很。”耍了近一个时辰的枪,腾铎显得精神抖擞。

    自讨没趣地摸了摸俊挺的鼻,他没本事同腾铎计较,只得赶紧转移了话题。“梳洗一下,咱们上龙升楼吃早茶。”

    “一大早,贝勒爷雅兴不减。”

    翔韫耸了耸宽肩说得陶醉。“享用美食也是人间一大乐事。”

    “不去了,晚一些我还得进宫同傅恒大人商议军事。”腾铎拎起置在木架上的帕子,拭去脸上及身上的汗水。

    似乎早预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结果,翔韫哀声叹道,索性耍赖道:“我要上龙升楼吃早茶!”

    “你得这张刁嘴可得改改,留下来用厨子的早膳,要不走人。”腾铎没好气地赏了他一记拐子,下手毫不留情。

    “噢!”这一记拐子成功地让翔韫吞下哀叹,失落的玉色俊颜也在瞬间皱苦。

    腾铎扬起俊眉,好笑地睨了他一眼后迳自往前走。

    气急败坏地瞪着腾铎的背影,翔韫敏锐的眼角捕捉到一抹纤雅身影,立刻报复性地扬声道:“玥儿,韫哥哥陪你用早膳。”

    “不要!”腾玥一瞧见他,很不客气的拒绝。

    “什么不要,这怪丫头,病了一场就怪里怪气的,以前咱们的感情可好……唉呀!怎么我愈说你走愈快……”

    虽与两人隔着些许距离,但腾铎耳底落入翔韫的话,仍是管不住地一怔。

    腾玥在大病前的确很黏翔韫且个性活泼开朗,但病愈后一切都不同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让她的性格大变?

    缓着脚步,他百思不得其解,神色因为这事沉凝了数分。

    或许他该利用这段期间,好好问问小妹在养病期间发生了什么事……

    一用完早膳,腾铎便发现寝房的圆檀上放了张柬帖及一只食盒。

    柬帖是朴雅的秋菊色,食盒是油面黑檀木上绘有一朵黄铯延寿花……腾铎忖思了片刻,眸光转向管事问。“这些是谁送来的?”

    “回爷,这帖子是四季楼的四季夫人亲自送来的。”

    “四季楼?”他大感不解地再问。“她有说什么吗?”

    管事当然知道四季楼是妓院,表情有些窘困地道:“四季夫人只说‘撷菊日’恭候爷大驾。”

    腾铎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先下去吧!这事你处理的很好。”

    他该庆幸俐落的管事没让四季夫人进府,否则这事传入老福晋耳底,可就不好收拾了。

    管事见主子紧绷的神情,诚惶诚恐地不敢多言,一回完话,人便赶紧退下。

    待管事离开后,翔韫一瞧见秋香色的典雅柬帖上的落款,低声询问。“你去四季楼找秋美人了?”

    “没有!”双手反背,腾铎徐缓的嗓音隐着一丝闷。

    “没有?”翔韫挑高着眉,扬高的语调带着几分狐疑。“这是秋美人的‘菊香柬’,你和人家没有什么,姑娘作啥送帖子给你?”

    压下胸中突生的莫名鼓动,他正色开口,刚毅的表情甚是严肃。“我与她仅片面之缘,就颐明湖畔那一回。”腾铎被动地打开柬帖,只见秋菊色的纸张什么都没有,只写了一首诗及‘撷菊日’的时间,沉峻的面容有着思索的意味。

    见他突然成了石化的雕像,翔韫不怀好意地欺向腾铎,偷偷觑着帖上的字后,缓缓地吟咏——“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斯今兮。

    摽有梅,烦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耳底回荡着翔韫的嗓音,腾铎头痛地揉着眉心,鹰展浓眉顿时纠结成团。

    他绝对识字,只是自从学会读书认字后便再也不碰书册。

    一来他的心思只着重在如何增进武艺之上;二来这千百年来文人雅士流传下来的诗词歌赋,对眼中只有武艺的他而言,是风花雪月的无病呻吟。

    依翔韫吟咏的表情看来,他相信,诗的涵义绝对不简单。

    暗叹了口气,他知道,只要有翔韫这书呆子在,想装傻充愣,当作压根没收到“菊香柬”是不可能的。

    “这首诗是出自诗经的‘摽有梅’,秋美人果然名不虚传,好字!”不似腾铎的不为所动,翔韫眼底落入善若水俊秀雅致的字体,不由得赞道。

    腾铎唇角扬起了抹浅弧,表情没有多大的变化。“这秋美人也忒是奇怪,平白无故写诗给我做什么?”

    他问得随性,并不是十分在意是否可以得到答案。

    早知道好友会有此反应,翔韫晃头叹了口气,鄙夷的眼神似乎说明着他此刻的心情。

    “这首诗的意思是——有心追求我的人,赶快趁今儿的好时辰,要了我……啧、啧,姑娘都摆名了愿托乔木之心,不知大将军意下如何?”

    那大胆的词汇让腾铎浑身一震,整张刚毅的脸庞笼罩在阴郁当中。

    翔韫问得忐忑。“你……不喜欢?”

    “我为什么要喜欢?”腾铎迎向他玩味的表情,黑眸中闪过一丝阴騺反问。

    双眸荡着晶灿的眸光,翔韫夸张地嚷道:“大将军,您开什么玩笑,这秋美人可是四季楼四艺花娘之一耶!”

    腾铎瞧着他唱作俱佳的夸张神情,忍俊不禁地软了语调。“就算纳妾也不该选青楼女子。”

    “唉!这话说回来,人人都知晓,四艺花娘皆是清倌,如果能把这才高八斗的秋美人娶回来,当你的内谙达,填填你肚子里的墨水,应该不错。”他撇撇嘴嗤笑一声,不知死活地给了建议。

    “内谙达?你这比喻是侮辱人了,再说这话若让我额娘听见,不把你踢出豫亲王府才怪。”

    已逝的阿玛风流韵事不断,最夸张的一次是偕妓上战场,在他死后几年,仍有不少女子上门寻夫。老福晋为此不堪其扰,不时无刻对唯一的儿子循循善诱,希望他不要步上亡夫的后尘。

    翔韫闻言,连忙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再大放厥词。

    “你喜欢就送你吧!”腾铎满意地微勾唇,顺手将“菊香柬”递给他。

    “啐!我翔韫天资聪颖、文采非凡,要娶就娶个武娘子还比较实际些。”

    “武娘子?”腾铎朗声笑出。“你这文书生真娶了个武娘子,依你这性子,怕是三天两头被修理得鼻青脸肿。”

    翔韫俊逸的脸庞当场垮了下来。“要说我也是京城里闺女们心目中的乘龙快婿呢!”

    他边咕哝着边打开食盒,一瞧见卖相极佳的圆酥饼,便忍不住拿了一个送入口中。“好吃!有菊花的香味——”话一落,他露出尴尬的笑容。“呵!这是秋美人给你的爱心甜点,贪嘴了,见谅呐!”

    “全给你吧!我要进宫了。”拿起补服,腾铎不为所动地开口。

    “这是姑娘的爱心,至少赏个脸吃一口呗!”

    腾铎蹙起眉冷声道:“我不爱甜食——”

    翔韫不怕死地趁机塞了一个进他的嘴里,然后才大方地捧着食盒迅速逃到门旁。“不准吐出来,我找你家妹子泡茶去!”

    “这该死的家伙!”腾铎肃着脸,想张口吐掉口中的酥饼时,甜而不腻的饼已在不知觉中在他的口中缓缓化开,并随着唾沫滑入喉间。

    残留在唇齿间的淡淡菊香缓缓沁入胸口,悸动莫名地脑中映入善若水雅致的面容。顿时腾铎心里兴起了一股全然陌生、难以形容的心情。

    腾铎强迫自己拉回不其然落在她身上的思绪,矛盾的思绪跟着缓缓淌泄。

    他不懂,两人仅片缘之缘,为什么善若水会差人送“菊香柬”给他?

    她贪的是什么?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或将军夫人的头衔?

    腾铎微勾起唇,为臆测一名青楼女子的想法感到可笑。

    思绪方掠过,他换上补服,出门前顺手揉掉桌案上那张“菊香柬”。

    撷菊日当天——从昨夜开始,善若水的思绪都是昏昏沉沉、模模糊糊的。

    四季夫人一见她憔悴的模样,连忙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对着房中的小丫鬟大嚷着。“唉呀!你们这些小丫头一个迳杵在那里做啥?动作麻利些,快点伺候姑娘喝药、换衣裳!”

    瞧着为了“撷菊日”聚满一屋子的丫鬟,善若水嘴角扬起无奈的淡笑,水般的眸子盛着淡淡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