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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梦回(GL)第14部分阅读

人还是这个人,脸也还是这张脸,偏偏四年后落在我眼中,透出了一份陌生。

    我是怨她,恨她的,可当相对而坐,看着她时,那份怨,那份恨,竟远不如我想象中来得那么的深。

    “我只要流枫。”开出了条件,不意外地看到了她眼中闪过诧异。

    “为什么?”她问。

    “我要流枫做我的女人。”

    眼儿微微眯起,左嘴角无意识的向上,君然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必是怒火中烧的,多年相处,我对她的细微表情了如指掌。

    可是意料中的质问与责难并没有出现。

    沉默了不过一盏茶的时候,君然说出了她想要的。

    而我却在那一刻怔住了。

    明明记得,当年,她回到宫中,带着那样的愤怒,那样的不甘,那样的仇恨,她破口大骂着商子兮的恶毒,她同我说,她原是不肯答应的,甚至当场就撕破了脸,可是,商子兮j诈拿捏住了她的痛处,用两位王子,用她的婚事,逼得她不得不让步,不得不低头。

    骗子,满口假话的骗子,可笑,我竟被骗了那么多年。

    “我还要五十万两,还有以后商家收入的三成干股。”

    脑袋嗡嗡作响,这多出的两个条件,是我从不知道的,君然,你真行,竟然把我卖得这么高的一个价,“好,但枫流要由你亲自送来。”我听着自己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出这一句。

    那一天,我独自坐在尚善渊的花丛中,等着那难得一见的异像。

    边喝酒边回忆着五年前的往事。

    与君然在船舷最后的谈话,看到黑影吞噬去光亮后的绝望,纵身后,坠入河里的挣扎,带着后悔与不甘死去。

    天渐渐暗去直到全黑,我闭上了眼,张开了双臂。

    这一刻,等了太久,死去的流枫终于成为了商子兮,而我终于得到了完整。

    君然,你看到我的尸体时,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伤心?

    没想到,结果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流枫失足,受伤失忆,暂停养病,约定依旧。’

    短短十六个字,字字如刀,刺入心肺。

    娘,您说的果然没错,能卖你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君然,我要让你后悔,后悔一世。

    按着约定的日子,君然把人送了过来。

    我终于见到了她,流枫,不,应该是占据着我的身体与我有同样经历的陌生人。

    粗打量着眼前这个人,尽管这人占用了我的身子,可眼神气韵是那么的不同,可笑君然,竟然没有发现。

    抚上她的脸,她没有抗拒,这本是故意做给君然看的动作,不知为何,却让我有了一种莫名的亲切。

    我想,大概是因为那具身体原本属于我,所以才有这样的异样感觉。

    君然一定想不到,我会带着流枫去见证我和她之间的契约。

    看到了流枫脸上的怒气,看到了君然眼中的闪烁,想来,这个花言巧语的女人又说了假话。

    毫不留情地揭穿她的虚伪,撕去了她的脸皮,让我生出了那么一丝快意。

    “子兮不强求,”我反复说着这样的话,我知道君然不会反口,仍拿话一次又一次的去激她,为的不是让她后悔,为的是将自己心里最后的犹豫斩断。

    君然,这还远远不够呢。

    “今日子兮大喜,还请公主主持。”我要让你在众人面前品尝那份屈辱。

    “枫,你可愿与我一生相守,不离不弃,偕手同老?”我要你亲眼看着她点头。

    还有更多更多的,我要让你一件一件的亲眼见证。

    穿上红衣,对着镜子,看了五年,这张脸看了五年,再没有了初见时候的陌生与古怪,仿佛我本就是这个模样,看着我又不禁去想,那个拥有着我原本身躯的人,此刻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变化。

    门被打开,我看到了同是一身红妆的流枫,不知为何,她竟在看到我的瞬间,落下了泪,伸出手,小心为她拭去,温湿的触觉从指腹透进了心里,或许,对那数年前,坐在镜前,幻想着有朝一日,穿上女人最为重要的一件衣裳,成为君然新娘的女孩,记忆太过于深刻,我对眼前这人,竟有一种,似曾相识等待千年的感觉。

    妆被泪水化去,我亲手用湿巾子,擦去了掩去她真颜的胭脂,一点一点地将她的真容寻回,捧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仔细打量,这眉,这眼,这鼻,这唇,重不曾如此的清晰。

    那时候,我终于明白,流枫是真的不在了。

    洞房花烛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娘亲因我偷碰了琴而打我板子,梦见小丫头跑来带走了娘,走出院门时她回过头,对着我笑。梦见大妇带着牙婆子进来,她说:“把这小贱货卖到最下等的私娼官,我让她娘和她那当婊-子的娘一样,被千人骑万人压。梦到初入宫时,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女总爱故意拿捏小小的错处,一次又一次带着戏谑的笑做出惩罚,梦到了夜弥为我擦去泪后,绝然转身不再回头,梦到君然一边说着‘你是我的’一边签下卖身契纸,梦见一身黄袍,看不清面容的上位者,宣布着定下的婚事。

    不要,不要这样对我,我拼命地叫着喊着,那些人在我身边围成了圈,不停地转着,没有人理会我,一个个冷冷地说笑着。

    脚下的土突然变成了水,身子猛地向下坠去,那冰凉的刺痛吞去了我求救的哭喊。

    我以为,我又会生生地在黑暗中淹没,可最后,人却被一团温暖的红裹住,那里面还有听不清,却能让我平静的声音。

    醒来后,眼睛有些干涩,脸颊上带着留泪后的紧绷,自重生后,总是日夜冰凉的手脚带着暖,身下微微的起伏,才让我意识到了,我正蜷在另一个人的怀中。

    这人熟睡着,没有察觉到我的转醒,阳光透过了纱帐,在她身上映出了火红,我想到了梦中让我得到安宁的地方。

    没有立即起身,我重又窝进了她的怀中。

    耳朵贴在她胸前,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传了过来。

    静静地听着,那咕咚咕咚的声音漫漫地融进了身体里,带动着我的心,一同跳跃。

    它们仿佛在同我说:“你并不孤单,在这世上,你还有一个亲人。”

    53第 53 章

    文景,福佑十五年,这一年是昭和帝君曦一生中最为多事的一年。

    先是开春一场桃花汛,引发了延江十县的水灾,然后,夏时,天显异样,吞日凶兆闹得人心浮动,事才平息,入秋,又遇百年难得一次的地动,包括皇城,周边六大郡县均受到不同程度损毁。

    公主府书房内,君然拿着刚送来的邸抄,细细读了一遍又一遍,出了这样的大事后,父皇亲自去了天台祭天,回来后,又连颁了几道安抚民生的旨意,邻县以安远县受灾最重,可这次,父皇却派了三皇弟君煦前去赈灾。

    安远县,那是戚氏的祖居地,戚氏在那里几十年,势力盘根错节,而戚氏是二皇兄君熙的娘家,她那两位王兄如今斗得势同水火,父皇竟然在这个时候把君煦派到了死对头的地盘上,且,这次安远县受的是重灾,这事要是做得好了,好处自是不用多说,但要是出了半点纰漏,恐怕这一辈子就翻不了身了。

    这两路人马在这个时候对上,戚家绝不可能让君煦在自家的地盘上讨到便宜,而君煦必须杀出一条血路才能够继续在夺位的路上走下去。

    究竟会鹿死谁手?

    抚着额,父皇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不得不让人深思,难道他是想提前把下一任储君给定下?

    若在这个时候定了太子?手中一紧,邸抄捏皱了一块。

    过了许久,君然按了按眉心,慢慢松开了手,这局看着是死棋,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如今,父皇只省下两个儿子,君家历来手足相残已成惯例,按着如今的形势,他们两人的结局,必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想着,又忍不住低声一叹。

    说到底自己若是个男儿身,那两个庶出子又哪儿来的机会,不说嫡庶身份,就是行事谋断,他们也差远了。

    多想无益,收起了杂乱的心,再次将当前形势做了分析,虽然这两人又势均力敌,旗鼓相当,但是,要想成事,决不能够什么都不做,只等坐收渔利。

    她需要让父皇正视她这个女儿,让世人晓得她这个公主。

    这些年的努力,已慢慢有了回报,父皇给她立了府,让她参了政,在庙堂上她也能够发表自己的意见。

    可在民间,她的声望差得太远,有多少人知道文景有她这样一个嫡公主?眼下这场天灾,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父皇膝下只剩他们三个,赈灾又代表着皇室的体恤,那两人稍有疏漏必会被对方咬死不放,只要出了差子,这事最后只能落到自己头上。

    可,这次的灾情实在严重,真要做得好,这钱必不可少,光靠赈银远远不够。

    将邸抄顺手放到了桌上,起身,来回踱了几步,细细回忆着这阵子发生的事。

    刚出了这场天灾时,她忙着关注朝中动向,一时忘记了将要抵京的人,直到她的手下人找上了门,这才想起商子兮与流枫正处于危难之中。

    仅是‘下落不明’这四个字,足以让她食难咽,寝难眠,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惶惶不安。

    得了信,便立即派出了最得力的人手去找,一边希望能够快些有消息,一边又害怕等来的会是让她绝望的噩耗。

    流枫,对她而言,只是暂时的离开,无论多久,这人终是要回到身边,陪着自己过完一世的,可是,若真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她要如何去渡过无数个冷清的夜晚,那空落落的冰凉?

    这是第二次,生出了悔意。

    那几天,心里不停地怨着商子兮,既然能够预测天狗食日,为何却没能料到这场祸事,连累流枫身处险境,偏偏又希望这个人能够有法子,护着流枫周全,让她平安带回来,甚至想着只要流枫无事,将来给商子兮一个痛快。

    幸好……

    君然走到窗边,朝着远端望去,被救回来的两人,现正住在隔着墙不远处的小院中,凤目微眯,唇角向上略勾了几分,既然进了公主府,这主就只能由自己来做,流枫,或许用不着等上三年。

    溪梧小心翼翼地端着药沿着回廊走向染枫苑。

    染枫苑,名中虽有枫字,院子里却见不到一片枫叶,周围也瞧不见半点红色。

    进了院子,守候在一边的侍女为她打了帘子,一进屋,看到了床上一坐一躺的两个人。

    溪梧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对于流枫坠河的事,她心中一直有着怀疑,可是,当到了徐州,得知流枫以血盟嫁给了一个女人时,心中也就释然了,想来必是流枫心中不愿,而主子非要将她送出的关系,才有了那么冲动的举动差点丢了性命,事后,偷着问过清杨一次,得到的回答自然还是叫她不要多管闲事。

    自到了徐州后,就再没见过流枫,原以为这辈子是见不着了,没想到,这人又突然回来了,想到那日,主子得知她平安后不经意流露出的表情,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那百转千回的心思,也只是一闪而过,稍稳了稳神,走了过去:“商夫人,流枫该吃药了。”

    倚坐在床边的商子兮放下了手中的书,看了眼冒着热气的汤药,指了指左手边的床头柜:“先那放儿吧。”说完,朝着躺在床上的人露出了淡淡的笑:“我扶你起来喝?”

    “我自己来,你好好坐着就是了。”闻人罄脸上尚带着淡淡的虚浮,缓缓支起身子,溪梧忙放好了药,上前扶了一把。

    商子兮趁着空,把柜上的药端了过来,吹了吹,又亲自试了试温度,等那人坐好了才递了过去。

    闻人罄把碗接到了手中,被救后,人一下子得到了放松,她却在这个时候垮了下来,发烧昏迷,御医诊了脉,这才晓得,翻车时,胸口受到了撞击,比起另一人的脚伤,她所受的内伤要严重许多。

    醒来后听商子兮说了一切,闻人罄有些庆幸自己受了内伤竟还能够挨过那么多日,其实在山里头,带着血腥味的咳嗽一直不停,胸口也时常发闷,她是有一点察觉不对劲的,当时,她强忍着,不是逞能,也不是奋不顾身,只不过是不知者无畏,再说,在那样的环境下,就算知道自己受了这样的伤,为了生存很多事还是不得不做,好在命大,被人及时救了,这才逃过一死。

    仰头把整碗药倒了进去,再接了溪梧递来的水,快速地清了口,闻人罄稍稍觉得舒服了些,挪了挪身子,轻轻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身子。

    商子兮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对着溪梧说道:“这儿不用你陪着了,下去吧。”

    溪梧微怔,目光在两人身上快速地打了个来回,却没多问什么,福了福,收拾了空碗退了出去。

    房里又只剩两人。

    “再给你读一会儿?”商子兮将放下的书重又拿起,眼前这人需要躺着静养,醒着时,怕她无聊,便想到了给她读书听。

    闻人罄摇了摇头,出声阻止:“你都读大半天了,也该累了,喝些水润润嗓子,歇会儿。”先前她因为发烧,人昏昏沉沉,但有些事还是知晓的,她能感觉得到在病中,另一人的日夜陪伴,抬头,目光落在了那张精致中透着淡淡疲惫的脸上,微微不舍中夹带着强烈的欢喜。

    那一夜的挑明,终究没有白费。

    都说,有爱才有恨,这话对也不对,由爱生恨,这句话是真的,但恨了再爱,闻人罄一直觉得那是骗人的,破镜再怎么圆也无法掩去裂痕,彼此伤害过的两人,就算最后仍旧走在一起,想回到最初也绝不可能,所谓的虐恋情深,除非有斯特格尔摩综合症,这样的剧情只会在小说和电视剧里出现。

    但,当对着一个人,产生出了强烈的感情,无论是爱还是恨,都不得不去承认一个事实,这个人必是在你心里占有很重位置的。

    君然始终在流枫的心里。

    可是,自己对于君然的复杂情绪,真的只是因为她在这人心里占着重要的份量?

    当然是不可能的。

    闻人罄心里明白,她妒忌商子兮对君然放不下,更计较商子兮心中没有自己,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但那感情绝对是爱情无关。

    “你心里没有君然,那我对你来说又是什么?”直言相问,得到的是意料之中的默不做声,这种几乎是默认的表现,激得她不假思索地吼出了一句:“我不是你娘。”

    每每想起当时的情景,闻人罄就只有一个表情:=口=

    本以为,这死结是打不开了,可谁想到,商子兮在盯着她看了许久之后,竟小声说了句:“给我些时日。”

    想着想着,闻人罄又忍不住看了坐在身边的这人一眼。

    那五个字,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她会嗤之以鼻地说,不过是一句空口白话,连承诺都算不上,鬼晓得要等多久,等到的结果又是如何,可由商子兮说出,落到了自己的耳中,却有了完全不同的感觉,那颗几乎已经放弃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商子兮哪里晓得她人心中的百转千回,依言放下了手中的书,不经意地眨了眨带着点酸涩的眼儿。

    闻人罄知道她是累了,这房中还有一张软榻,这几日商子兮实在累了,就会躺在那里休息的。人往床里头让了让:“你都坐这么久了,不如,你上来躺会儿?”转念又生怕她想多了,脸上不自觉带出了几分忐忑。

    目光在对方脸上转了圈,眸光微过一丝亮,商子兮没有拒绝,坦然地点了点头,脱去了外衫。

    闻人罄有些意外,又几些欣喜,忙又往里头挪了些,还不忘关照:“你动作慢些,小心脚,别碰着。”骨头没有断,但毕竟伤了筋。

    脱了鞋上了床,钻进被窝。

    闻人罄很习惯地伸出手臂,留出了位置,等她靠到怀里后,拉了被子仔细裹上,在山里的时候,她们一直是这样相依相偎,彼此取暖。

    被子里很暖,商子兮却忍不住又往那人怀里靠了靠,鼻息间是淡淡的药味,手悄悄拽住了她的衣摆。

    闻人罄察觉到了这小动作,唇边带上了笑,她原以为相拥?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