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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第45部分阅读

    反正差不多就这意思。”他转过头去和一个年轻队员说了几句不关痛痒的闲话,逗得一桌人都笑起来,他也乐呵呵笑,就又扭了脸对高劲松说,“我可是把周健的话给带到了,下来就靠你自己了。”

    李晓林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话教高劲松很有些摸不着头脑,思虑了半天,还是没个头绪,随口问道:“周健,他从哪里知晓这些事的?”

    李晓林一哂,说:“这还用问?肯定是程德兴在他面前夸了你,不然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些话。”这是程德兴拉拢人的老套路了,不当面说你的好话,却把这些话说给和你亲近的人听,那么这些话自然而然地就会传进你耳朵里,那时候你就会觉得自己是实实在在的“好”——看,我已经“好”到能教别人随时随地都能记住的程度了;当然了,这个时候你会更加觉得程德兴这个主教练确确实实是个知人善任的好教练……

    李晓林倒没把这也告诉高劲松。他实在是没办法说出口。虽然这是事实,可在这节骨眼上,他和程德兴又有那样的渊源,即便他把这事说出来,高劲松也会认为他是在挑拨。他只好用大半杯白酒把满肚子的话都堵回去。

    他红着眼睛胀着脸,长长地呵了一口酒气,问:“你还没给他敬酒吧?”

    听到李晓林的提醒,高劲松才想起这事,他赶紧找个了空酒杯,倒了一满杯的酒,急急忙忙地过去。

    “程指导。”他很尊重地称呼了一声,并且用目光和这张桌上的几个俱乐部领导还有认识不认识的教练打了个招呼。

    “这是小高,高劲松,去年底才过来的队员……”吴兴光为程德兴作着介绍。他的脸色不大好,眼角眉梢也没多少欢喜神色,介绍高劲松时干巴巴的语气倒象个电台的新闻播音员在读稿子。

    “他就不用吴总介绍了,早就在电视上认识了。”程德兴爽朗地笑起来,“那脚改写记录的远射给我留下的印象深刻得很。”说着话他已经站起来,并且主动朝高劲松伸出了手。桌边的人也都跟着站这里。他握着高劲松的手,对周围的人说,“先前吴总还一再对我说,武汉雅枫是家小俱乐部,底子薄,人手也紧张,可看看小高就知道了,吴总那是在和我谦虚哩——象小高这样的球员在雅枫也只能在板凳上等机会,咱们哪里是底子薄呢?咱们的潜力大得很哩。”周围人都露出了笑容,也都在点头。程德兴紧握着高劲松的手使劲晃了晃,又对高劲松说,“我看过你两场比赛,让你踢前锋太委屈了,你完全可以做得更好——不是你自己做得更好,而是带领一支球队,你可以让一支球队变得更好。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这一点!”

    骤然听到新任主教练这样说,而且他还如此夸赞高劲松,吴兴光和两三个俱乐部的老人都有些发懵,急忙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程德兴不会是酒喝多了吧?球员的人事变动状况一早就告诉过他了,难道说他已经把高劲松要被雅枫甩卖的事给忘记了?

    高劲松已经被他这席话说得满脸通红,脑袋里嗡嗡直响,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是该谦虚几句,还是该说几句感激的话,又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而且无论他说什么,他都无法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这样的场合里如此评价他哩,而且这样评价他的人还是一个资深的名教头。一股难以言表的暖流骤然涌进他的胸膛……

    心情激荡中他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话。

    听了高劲松的话,程德兴依旧握着他的手,点着头说道:“深圳那边的事情,你不用操心,这个坏人,就让我这个主教练和咱们俱乐部来做!——只要咱们俱乐部不放人,他们深圳蓝天总不能明火执仗地来抢。你放心,总之一句话,不能让你难做。还有姚远,那也是敬业的好队员……”

    高劲松咬着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他才哽咽着说道:“程指导,我敬您!”说完,也不等程德兴端起酒杯,就把自己的酒一口灌下去……

    第四章(30)

    俱乐部的周详布置,新教练班子的平易随和,再加几个在队上说话管用的老队员尽心尽力地帮扶,程德兴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掌握了这支球队。接下来的两三天里,他除了安排队员照常训练,还抽空找队员谈心。这种谈心并不局限在训练和联赛上,他也和他们就俱乐部还有球队的许多方面交换看法,他告诉他们自己对球队未来建设的设想,详细地解释和阐述自己将要进行的战术革新,并且认真听取队员们的意见,假如在某些地方有分歧,他还会和队员们讨论,如果讨论的结果证明他之前的想法有失片面或者根本就行不通,他就会马上更正,然后很诚恳地希望队员能帮他出出主意,要怎么样做才能让球队变得更好。

    队员们的热情和积极性都被程指导调动起来,训练之余,时常能看见他们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口沫四溅地发表着自己或成熟或浅显的看法,讨论的内容从训练时间的安排一直延伸到比赛中的战术纪律。有时他们还会为了一个细节而互不相让,争论得面红耳赤,谁也不服气谁,于是讨论的对象就从客观现实升级到互揭对方老底,再一路上升到拳脚相加,直到他们被旁边的人劝开。但是不一会,他们就又兴致勃勃地加入到讨论里,并且为支持一个与自己相同的观点而和刚才劝架的人争吵。

    这种认真积极的态度并不仅仅局限在队员们的业余生活中,它还一直延伸到训练场上。球队以往的训练总是拖泥带水,要是哪次训练没有延长时间,那么可以肯定,这并不是因为队员们认真完成了训练科目,而是教练出于无奈而砍掉了一些内容。可这两天情形和以前大不一样,队员们把讨论问题的认真劲头也带到了训练场上,谁都没了偷j耍滑的想法,个顶个都拿出了自己最好的表现,有几个即便在尤慎执教时期也是三天病两天倒的主力,如今都快成训练场上的标兵了,几个梯队的教练甚至把他们作为激励小队员的榜样。

    与球队这边热火朝天的景象相反,俱乐部那边的情形却是乱一锅粥。

    周二下午,一条消息就在基地传开了——总经理兼领队吴兴光,以“身体不好”为理由,已经正式向俱乐部董事会提交了辞职报告。

    吴兴光真要辞职了?董事会能同意吗?

    一部分人认为董事会不会同意。他们的理由很质朴也很实在:对于武汉雅枫足球俱乐部,吴兴光既有功劳,也有苦劳,董事会不可能过了河就拆桥!你想想看,倒退三四年,湖北足球是个什么样的烂光景?那个时候,借着职业联赛成立甲a扩军的东风才没掉进甲b这个大泥潭的湖北足球,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联赛还没正式开始,全省上下但凡是能和足球沾点边的人,谁不对湖北足球死了心?可人家吴兴光二话没说就来了,不单人来了,还拉来了赞助,找来了球员,楞是把个垂危的湖北足球给挽救过来了。这是什么?这就是功劳!虽然说这两三年里武汉雅枫是没取得过什么出色的成绩,也没漂漂亮亮地赢过几场教球迷津津乐道的比赛,可也从来就没有降级的危险吧?凭湖北足球那点微薄的底子,凭雅枫集团每年的那点投入,人家吴总能把个雅枫俱乐部经营到如今这般模样,不容易啊。要是这个时候董事会把吴兴光撵走了,大家都会寒心,董事会真这样做了,以后谁还敢来雅枫?谁还能死心塌地地为雅枫出力?所以啊,吴总不会走,也不能走——武汉雅枫没有谁都行,就是不能没有吴兴光。

    关于吴兴光是去是留的问题上,为吴兴光感到委屈的人大部分都是俱乐部的工作人员。他们和吴兴光是老同事了,长期的共同工作或多或少地让他们之间建立了友谊和感情,骤然间听说老上级要离开,他们难免会觉得无法接受,同时他们也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俱乐部里的工作毕竟不是铁饭碗。

    并不是所有人都在为吴兴光抱屈喊冤。湖北足球能有今天,又不是他吴兴光一个人的本事,这是大家的功劳;要说武汉雅枫真正离不开的人,是庄宪,是魏鸿林,是周健……是这些离乡背井从全国各地聚集到雅枫旗下的球员!当然,还有程德兴这样的教练……有些人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吴兴光早就该走了!他一走,他带来的那些人就都得跟着走,这会空出多少张办公桌啊。

    照道理说,这种热闹的场合不可能没有球员的掺和,可就在吴兴光辞职的消息传到队员们耳朵里时,另外一条消息也在球队里不径自走——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风声,内容也很含混模糊,只说程德兴上任和吴兴光辞职这两件事的背后有很复杂的背景,不仅牵扯到雅枫集团内部的人事变动,还和湖北省体委及湖北省足协有关联。有这样深沉的背景,谁还敢跳出来胡说八道?于是大家该训练的继续训练,该讨论球队未来的,继续讨论球队未来,至于吴兴光是去是留嘛——管谁来当雅枫的总经理哩,他不都得靠咱们给他踢球吗?

    被连续卷进事件漩涡的程德兴倒象个没事人一样,一心一意扑在训练上,有机会的话,他还会继续找队员来谈心,就球队建设的问题和他们交流意见。要是有人想和他谈论俱乐部里的事情,这个时候他就会板起一张脸,很郑重地告诉那个家伙:“只说工作,其余不谈。”就连两个和他私交不错的记者,也为了这事在他这里碰了一鼻子的灰。

    况且他现在也没有精力来谈论这些闲事——再有三天,就在这个星期天的傍晚,武汉雅枫要在主场迎战大连东威。

    这将是一场异常艰难的硬仗啊!

    他阖上因为长时间盯着电视画面而有些酸胀的眼睛,靠到沙发上,用手轻轻地揉着太阳|岤。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空调工作时那种平静的声响,假如人不去刻意关注它,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这个房间也很大,围着低矮的茶几摆放了一圈真皮沙发,靠墙的电视机矮柜上是一台刚刚上市不久的大屏幕电视,旁边还有两盆郁郁葱葱的万年青,可就这样,客厅依然没给人留下臃塞的印象。房间一壁还有一扇上接天花板下接地板的偌大玻璃窗,透过窗户就能看见前面一个小小的庭院,有花有草有树,还有一个小池塘,池塘边用碎石子铺就的一小块空地坝上,还有一张小木桌和几把躺椅,一把撑开的太阳伞尽心尽职地遮挡着毒辣的阳光。

    这是雅枫俱乐部刚刚装修出来的贵宾招待所,统共只有三套客房,很讲究生活情调的程德兴就成为了招待所的第一个客人。

    只是雅枫主教练现在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很别致典雅的环境。

    他闭上眼睛养了半天神,站起来走到房间的一角给自己的茶杯续上水,又走回来重新坐下。他没再关心电视里播放的大连东威的比赛,这支球队他实在是太熟悉了,哪怕闭上眼睛,他也能清楚地说出大连东威的人员特点、战术得失、配合优劣……这原本就是他带了好几年的队伍,他知道这支球队的点点滴滴。也正因为他对它太了解了,他才能比别人更强烈地体会到他在武汉的第一次考试有多么艰难……

    他伸开双臂揽着沙发的靠背,盯着电视画面出神。这是大连东威再前一轮的比赛录象,大连人在中路一次的简捷配合,再一记直塞,加上禁区内一脚朴实得只能“射门”来描述的射门,连续五轮高踞联赛头名的上海泰星就此丢掉了第一名的宝座。他不禁有些骄傲:这就是他带出来的球队!虽然他已经离开大连快整整一年了,大连东威也换了主教练,进出了好几名队员,可球队依然清晰地保留着他带队时的风格,稳健的防守,耐心的相持,简单直接的进攻……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目光也停留到搁在茶几上的战术图板上。本书转载文学网

    图板上摆放着一些棋子,多少不一但是很有章法地排列成前中后几行。他沉吟着,一手团捏着茶杯盖,一手从图板旁边那堆散乱搁置的棋子里掂起了一枚,无意识地在深褐色的木质茶几面上轻轻敲打着。在他的脑海里,这些图板上的棋子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个鲜活的队员,而图版也变成了球场,他们在他的精心布置下,在球场上防守、配合、穿插、进攻,他们在往返奔跑,来回厮杀;可对手远比他们强大,他们的每一次进攻都象退潮时冲向岸边礁石的细浪,很多时候,它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在礁石上绽放出并不皎洁的浪花,就已经在涌向礁石的道路上被消磨得杳无踪影,而对手的进攻却象是暴风雨中掀起的巨浪,汹涌澎湃,连绵不竭……

    这个可怕的景象让他苦恼地把手里的棋子重新扔回了茶几上那堆棋子之中。

    “5-3-2”,这是他在三天里为球队设计的第四套战术方案,也是他能构想出来的最稳妥的对付大连东威的办法,可依然有着无法弥补的破绽——他的队员很少接触这种阵型,训练中也从来没有演练过这种战术,到了赛场上也许都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更糟糕的是,在下午的训练中,队员处在这种阵型下,很难贯彻他的战术意图,以至于他不得不随时中断训练,跑过去手把手地指点他们正确的站位。现在看来,他想靠着套方案阻击大连东威的想法很难实现了。

    但是他并不灰心。没事,这个战术不行,还可以重新设计一套方案,只是新方案的基础必须是雅枫队员熟悉的阵型和熟谙的战术。

    他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两口,就随手把烟卷搁在烟灰缸边沿的烟夹处,重新把图板上的棋子摆放成“4-4-2”格局。

    在放置左边前卫的棋子时,他攥着棋子停了下来。他手里的棋子是周健。从最近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这个队员的战术素养很不错,基本功扎实,可以踢中场的多个位置,突破和传中都有一定功底,可惜的是,他不是左脚球员,这在对抗和传接球时会吃很大的亏。他把这颗棋子放下,沉吟着拿起另外一颗棋子。这颗棋子是李晓林。作为左边前卫,李晓林的能力比周健还要突出,更重要的是,他是一名难得的左脚球员,这无疑让他在左路有着很大的优势,但是,自己和他之间有着很深沉的过节,哪怕前天晚上他们还在一起吃饭说话,可两个人都很清楚,他们之间的矛盾永远都不可能有化解的时候……

    他捏把着棋子,绷着嘴唇,耷拉着眼帘,凝视着图板。

    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重新换上了代表着周健的那颗棋子。用周健,他不需要担心队友之间的沟通,也不用担心他的战术意图的贯彻,而用李晓林,他就需要为队员们之间能不能有效地配合去操心。在集体团结与个人优势之间,他坚定地选择和支持前者。

    他再一次细细地审视着这个阵容。

    守门员本来也是一个难题。他原本打算在夏天里给雅枫引进一个新门将,但是考虑到这样做也许会影响球队现在的主力门将的情绪,所以他一直没有把这件事公开。现在好了,就在昨天,主力门将自己和俱乐部打了招呼,他要在夏天里换个新东家。这一下,困扰他好几天的问题彻底解决了——心高气傲的一号门将虽然说话做事都不怎么经过大脑,但是这种人一般都不屑在背后搞小动作,他完全可以把球门这个非常关键的位置交给他来把守。

    “4-4-2”的阵容里,最不用他操心的就是后防线,几个后卫队员都和他贴心,中卫庄宪不仅是和他最亲近的队员,还是他的一个师兄弟最得意的弟子,这也就算是自己的半个徒弟——在体育界里,这种师徒关系有时候比血缘关系还要来得紧密,所以把后卫线交给庄宪来指挥调度,他绝对放心。

    锋线上他也不用太费心思,当然他也没有别的选择——高劲松和佛朗哥,只有他们了。佛朗哥以前是和他有过芥蒂,可事易时移,如今他早就不是大连东威的主教练了,佛朗哥也不再是刚刚踏上甲a联赛的愣头青,为了各自的目标,他们对过去的种种不愉快都选择了忘记,也认可了如今的关系,他现在可以安心地使唤佛朗哥。事实上,作为前锋,佛朗哥灵活,活动范围大,门前嗅觉机敏,既能带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