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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第25部分阅读

……”尤慎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

    “要不是尤指导一力坚持,我们也未必能下这个决心——小高,这事你可得好好感谢尤指导,自打我们开始接触的时候起,他就再三让我们把你邀到武汉来,这事都快要写进俱乐部和尤指导的合同里了。”他这话里有真有假。尤慎的确是多次和雅枫俱乐部说起高劲松,并且向他们提供了高劲松参加乙级联赛的几盒录象带,但是远不如吴兴光说的那么夸张,非得把自己的合同与引进高劲松拴绑在一起,但是他与俱乐部的合同里倒有一个条款规定得很详细,作为主教练,尤慎有权自主引进一至两名非主力队员——他原本就是打算行利用这个权利把高劲松引进雅枫俱乐部——但是现在吴兴光对这事绝口不提,也算是对尤慎的一种示好和拉拢。

    同这些看似闲话其实又不是闲话的小插曲相比,雅枫为高劲松提供的合同反而有些不值一提:雅枫提出的条件原本就很优厚,工资再加上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补助,高劲松每月的收入立即超过了四万元,这还是在他打不上比赛的情况下;要是他能凭着自己的本事抢到一个主力位置,那么他的月收入立刻就会翻上两番,轻轻松松便能迈过十万元的坎……这也显示出甲a联赛和甲b联赛的截然不同:甲a的奢华远远不是甲b里大多数俱乐部能够承担的。

    一式三份的合同刚刚签下,吴兴光就递过一个印着武汉雅枫字样和俱乐部徽标的精致信封,薄薄的信皮里只放了一张信用卡和一张写着密码的纸条。这是他的签字费。高劲松忍不住去琢磨这信用卡里到底有多少钱。两万?五万?或者……十万?待他第二天上午去参加魏鸿林的婚礼前路过银行一查帐,不记名的信用卡上是整整三十万……

    签下合同,大家又扯了一会不沾边靠谱的闲篇,看看夜已经深了,便各自散去。

    与尤慎和言良成说了告辞话,高劲松走出了电梯,听得电梯门咔哒一声关上,看着显示电梯提升的液晶小灯,他一拳便擂在电梯旁边的墙壁上。

    呀!他咬紧牙关低低地怒吼一声!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内衣几乎全部湿透了,而且两条腿就象不属于自己似的,软绵绵的难以控制,他得使劲把手撑在墙壁上,才能支撑住随时可能栽倒的身体。

    呵!甲a!甲a!他梦寐以求的地方,他曾经无数次在梦里遥望却在现实里连想也不敢想的地方,如今就已经展现在他的面前,他和她的距离就只剩下短短的两步,从替补席到球场边界那么近的距离;他现在就已经等不及了,恨不得联赛明天就开始,那样他就能真正地象一只蹲踞在岩石上的雄鹰,随时都可以展开翅膀在足球的蓝天白云之间翱翔,或者象一只轻盈优雅的海豚,在的足球海洋里披波斩浪——不!不是明天,最好就是今天晚上,就是现在……

    他丝毫都没顾忌服务员惶急的神色和慌张的询问,就扶着墙壁,一步一晃摇摇摆摆地把自己拖回了房间,然后把自己甩进了沙发。

    他终于可以放声嚎叫了,他需要用声嘶力竭的呐喊来发泄胸膛里快要炸开的欢喜。

    啊!啊——

    他扑到窗户边,打开了窗户,凛冽的夜风立刻呼呼地灌进了这个房间。

    他把着窗框,尽力地把身子探出去,面对着这火树银花般的城市,面对着这璀璨绚烂的城市,面对这用光和亮点缀出来的浩大城市,大声地撕喊着:

    ——武汉,我爱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他胸膛里燃烧的都散去,直到清醒和理智又一次回到他的身上,他才关上了窗,慢慢地倚着沙发坐下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关铭山神情黯淡地站在房间里,默默地望着他。

    “你去哪里了?”关铭山走过来,把他的中文传呼机递给他,“孙总一直在找你,但是你没带你的传呼机;我也在找你,却看见你和尤慎他们在说话……”

    高劲松接过了自己的传呼机。

    他陷在沙发里,久久地沉默着,良久才艰难地说道:“我会和孙总解释的……”

    第三章(07)

    高劲松捏把着自己的传呼机,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和孙峻山解释刚刚发生的变故。是孙峻山给了他机会,让他从一个起早摸黑东奔西跑的商场业务员再次成为一个球员,而且,还是一个小有名气——就姑且承认他已经有点“名气”了吧——的球员,虽然这个过程中他自己自己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还有队友们的帮衬以及其他林林种种的各样原因,但是追根溯源,孙峻山对他的帮助最大,要是没有孙总,他现在还在省城那间租来的单间里煎熬哩,怎么可能跑到武汉来参加魏鸿林的婚礼,更不可能和武汉雅枫俱乐部草签什么合同——人家武汉雅枫知道他高劲松是哪棵葱?!

    关铭山坐到了旁边的沙发里,呆着脸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刚才他楼上楼下四处寻人时,就在宾馆大堂里看见高劲松和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说话,虽然他不认识武汉雅枫的几个俱乐部官员,但是他认识尤慎和尤慎的助手言良成,还有那两个时不时举起相机的家伙,一看就是吃记者饭的人,所有的东西拢到一起,关铭山也就把这事情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他思量了一下,然后问道:“尤指导叫你过去?”他在长沙沁园的熟人告诉过他,自打沁园决定不搞足球,尤慎就一直在为自己联系下赛季的落脚点,眼下看来,在赛场上指挥若定的尤慎在赛场下的动作也不慢。

    高劲松没吱声。他压根没听见关铭山在问他话,只是唆着嘴唇想自己的事。

    “尤慎是不是来挖墙角的?”关铭山再问了一回。

    高劲松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哪家俱乐部?”关铭山顺口问道。“除了那几家甲b里排头的俱乐部,别的俱乐部实力都差不太多,甲b里的行市指不定比乙级还乱,要是稍微有点闪失,球队指不定会到什么样的光景。你可得自己拿捏好。”收编了长沙沁园的新时代俱乐部水平再孬,至少也有一大堆熟人相互照应,可高劲松要是贪图尤慎画出来的那块大饼而另攀低枝,那就太得不偿失了。“凭你的能耐,没必要为了眼前这点钱去跟尤慎淌混水,就在新时代稳扎稳打踢上一两年比赛,多积累点经验多认识些人,那时候别说甲b,就是甲a也能随便划拉个俱乐部……”说着说着关铭山没了声息。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事:他这样说也不全是为了高劲松,更多的倒是为自己打算,除缺他们之间结下的友谊,还有他对高劲松的信赖——一个能踢多个位置的队友就能让球队的未来多许多保障。这个突然涌进他脑海里的认识让他没法再说下去,脸色也有些泛红,只好借着埋头点烟来遮掩。

    高劲松倒没注意到这些。在他听来,关铭山的话都是为他好,要是他在新时代俱乐部继续待下去,即便没有孙峻山作靠山,有了关铭山和陈明灿这些熟识的老队友的维护,他也能确立自己在俱乐部和球队里的地位,要是没有大的波折和变化的话,待到这些老队员退役之后,自己也能顺理成章地成为球队里的大佬,那样不单在收入上有保障,在俱乐部里也能说上几句硬气话,无论从哪方面看来,这都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惟独可惜的是,他已经不可能再挑选这个看上去很美好的前景了。

    “我已经答应了武汉雅枫,”高劲松用尽量平淡的语气把这个事告诉了关铭山。“合同也草签了,后天就要去雅枫俱乐部报到。”

    “武汉雅枫?”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得晕头转向的关铭山懵懂地问道,“是甲a的武汉雅枫?”

    高劲松苦笑着点点头。甲b联赛里怎么可能还有一家叫“武汉雅枫”的俱乐部呢?那是违背足协制定的联赛章程的事情,即便是两家俱乐部暗地里有丝毫关联的关系都不行,一经查实,两家俱乐部都会被取消参加联赛的资格。

    关铭山瞠目结舌地望着高劲松,半晌都没说出一句话,末了他才问道:“那,孙总那边,你准备怎么说?”

    高劲松泄气地仰靠在沙发里,盯着天花板发愣。哎,怎么都不好说啊。他发愁的就是这件事。说是肯定得说,但是他怎么张得开这张嘴?即便他能张开嘴,可要是孙峻山挽留他呢?他最怕的就是孙峻山挽留他,自己根本就没法抹开面子拒绝孙峻山的邀请,那个时候,难不成他再跑去找到武汉雅枫,把钱退还给人家,就说自己还是想回头去踢甲b?可他怎么能抛舍下踏进甲a联赛的机会?

    他懊恼地长长吁了一口气。要是自己的合同不是草签而是正式签订的话,那该有多好,这样的话他就不会有这样的麻烦事了;要是长沙沁园没那么爽快地答应新时代俱乐部的收购建议,他也能顺顺当当地走进武汉雅枫;要是……

    他手里的中文传呼机突然嘟嘟嘟地鸣叫起来,荧光屏也跟着亮起来。

    “速和我联系。急。孙。”

    他几乎想把这东西扔到门外去。他要是没这传呼机就没事了,那样他就能假装不知晓孙峻山在找他,待后天到雅枫俱乐部办妥诸般手续,再把这当作喜讯告诉孙峻山。

    关铭山的手机也响起来。他望望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又瞄了高劲松一眼,就接上了电话:“孙总,是我……我还没找到小高,不知道去哪里了……魏鸿林那边我也在电话里问过,”他笑着说道,“魏鸿林已经教人灌得舌头都囫囵不过来了,电话里朝我直嚷嚷着,说明天早上抢新娘一定要带上鹅蛋粗的铁棍——他准备去撬新娘家的门……”电话那头也传来好一阵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听得十分真切,听得出来,孙峻山现在的心情非常好。“……小高不在他那里,那边喝酒的都是魏鸿林的老弟兄,小高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我们去也没什么意思。……我和大堂服务台还有楼层服务员都打了招呼,小高一回来就告诉我……好,好的。那么,就这样,我收线了。”

    电话刚刚挂断,关铭山脸上的笑容便没了踪影。他木着脸,眼神停留在墙壁上某个地方,只把手机在手里来回颠倒着,天线抻出来又按回去,手机盖开阖得啪啪响。

    高劲松出了会儿神,站起来走到床头,拿起了床头矮脚柜上的电话,犹豫了很久,才慢慢地在键盘上拨拉了几个数字。但是他几乎马上就把电话听筒给撂到电话机上。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再次拿起了电话听筒,就象手腕上挂着铅块一样,生硬地在键盘上用力锨着。

    电话那头只响了两声就接通了。

    “喂!”他听到孙峻山的声音,嗓子一下就干涩起来,只咕哝了一句“孙总”,就说不下去了。

    “喂,您是哪位?”孙峻山在电话那头问道。透过话筒,高劲松模糊地听见有人在大声地说话,似乎又是一个好消息,因为孙峻山高兴得连电话都没掩上便大声地说,“告诉他,赶紧告诉他,别再东一头西一棒槌地找饭碗了,下周就去省城报到。……记着让他带上几瓶好酒,不然别说合同,我连门都不让他进!”那说话的人乐呵呵地应了一句。“喂,您哪位?我这里正忙得四脚朝天,要是您的事不急,我回头给您挂过去。”这话是对高劲松说的。

    “我是小高。”高劲松艰难地说道,“高劲松。”

    孙峻山立刻便笑了:“我正到处找你哩。和沁园的合同已经正式签下了,你和关铭山把武汉那边的事了结后,下周回省城报到。急忙之间寻不到个合适的落脚地方,俱乐部还是先把省城的温惠大酒店作为基地,你们回来时先给我打个电话,我让俱乐部的小车去接你们,一切都等你们回来再说……”

    “孙总,我……”高劲松嗫嚅地说道。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话说圆泛。

    孙峻山马上打断了他:“小高,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俱乐部也有章程,绝对不能教你们这些老队员吃亏,即便是教练组为了球队明年的成绩而作战术上的调整,俱乐部也会对你们区别对待。……你等一下。”他似乎在电话那头忙着什么事,再说话时又是一个好消息,“去济南的飞机票已经买到了,我明天就去找郑指导,把他请出来发挥余热,哪怕是生拉硬拽,他也不能半道上丢下咱们不管……”说着就又笑。

    高劲松苦着个脸,咂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他还是觉得应该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孙峻山,要是孙峻山挽留他的话……嗨,那就把钱还给武汉雅枫,自己和关铭山一块儿回省城。甲a和甲b只是差个字母罢了,到哪里不都是一样踢球?何况他在武汉雅枫最多捞个替补的板凳坐,回新时代的话,那可是铁打的主力,两下里比较,他也不算吃亏。就这样定了,只要孙峻山挽留他,他就回省城去踢甲b。

    “这么说你已经应承了武汉雅枫?”现在轮到孙峻山沉默了,良久才在电话那头说道:“这是好事,能进武汉雅枫这样的甲a俱乐部肯定是好事!可惜啊,我原本还盘算着要是郑指导不乐意再回来,我就请尤指导……”说着话已经换过了口气,“尤指导也是个好教练,在成都那阵,他就拐弯抹角地想挖你的墙脚,来来回回探过好几次口风,你跟着他也是好事,更别说你现在是甲a球员了——努力点,在甲a里混个名堂出来,我脸上也有光彩!你可是我带出来的兵!……”就又说了好些勉励的话。

    从头到尾,孙峻山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这不禁让高劲松暗暗地松了一口大气,但是又不免有些怅然,难道他在孙峻山眼里就是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新时代俱乐部就这样心甘情愿地放他走?

    “不放你走,那能说得通?”关铭山掐着烟卷吞云吐雾,无所谓地说道,“你和新时代俱乐部又没合同,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新时代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孙总当然不乐意你走,但是这话他能说得出口?你去的地方可是甲a的武汉雅枫,他不能拦着你;要是你换家甲b俱乐部,你看孙总让不让走!只怕人还没走,腿都教他打折了。”想想这话说得不大合适,又改口说,“只要你敢说另寻了一家甲b俱乐部,他一准先喷你一脸唾沫星子,然后喊郑指导罚你去绕着省城跑二十圈,把腿跑细了再说。”说着自己先笑起来。

    高劲松也笑了。孙峻山的臭骂还有郑昌盛的处罚他都领教过,虽然没有关铭山说得那么夸张,也差不了多少。他对关铭山说:“你看,要是孙总早来这个电话的话,咱们……”

    关铭山立刻一叠声地打断了他,笑骂道:“去,哪里凉快哪呆着去,我在甲a里呼风唤雨时你还穿开裆裤哩!——你也别太高兴,甲a的水可不是乙级联赛能攀比的深浅,”他上下打量了高劲松好几回,咂咂嘴,就又说道,“你得有长期坐在场地边看比赛的准备。”

    高劲松点点头。这话他最喜欢听。即便是坐在场地边也成,这总比坐在看台上看比赛要好吧。

    魏鸿林的婚礼并不象他说的那么隆重,高劲松原本还盘算着在婚礼上多认识几个新队友,但是来这里的大多是新郎新娘两家的亲戚好友,雅枫俱乐部的球员只有个。这倒不是说球员少,还有一大帮子人是武汉一家甲b俱乐部的球员,他们也是同魏鸿林自小就一起摸爬滚打的伙伴。对于这桩事魏鸿林有自己的说辞。

    “这两个赛季俱乐部进进出出好些人,好多人我也不大熟,虽然都认识,也都发过帖子,但是他们缴了钱又都不来,我也不能拒绝人家的好意。”他拍拍高劲松的肩头,“放心,等下月中旬球队集中时你就都认识了,以后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你就报我的字号……”说着话已经笑容满面地拉扯了新娘迎出去,“吴老总,你怎么也来了?不是都说好了,礼到人不到的嘛……尤指导,言指导……”

    俱乐部几位官员来得最晚,走的却是最早,就在他们临走之前,尤慎还特意抽空过来和高劲松闲聊了几句,并且交代给他一个任务,代表湖北参加第一届全国室内五人制足球联赛。

    高劲松立时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室内足球?他只是在电视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