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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皇兮皇兮从我栖,无感我思使余悲

    出了铁围山,叶昊天有种似真似幻的感觉,只觉得人生就像一场梦,连对真神的仇恨都变淡了很多。

    苏家大劫之后,他曾用阴阳宝镜察看过家人的去向,看到的分明都是些新生的婴儿,可如今却在神山之内找到父母的踪迹,不知道这究竟算怎么回事。

    阴阳宝镜无法开口。龟镜的解释却是,只要喝了孟婆茶,黄泉路上走过一遭,不管最后是重新投胎,还是被接入佛境,都算获得了新生,表现出来的都是新生婴儿的形象。

    兰儿也替他感到欣慰,只要看到他开心的样子,她就跟着高兴。

    当瀚海神舟开始滑动的时候,叶昊天收回遐思,对一直凝视着自己的兰儿道:“下一步就是入鼎修炼了。在此之前,有些事情还要安排一下。此地距离中土很近,我决定先回去一趟,将风先生接出来,让他领着群仙出征白虎七星。”

    兰儿美眸一闪,问道:“不是说玉帝需要人手吗?风先生是否走得开?”

    叶昊天微微一笑:“我们先前的估计可能有些问题。玉帝老歼巨滑,王道轮回的事他一个人就能应付得了。看看他对我的态度,就知道他大概的心思了——不希望别人画蛇添足!况且王母莫名失踪,极有可能潜匿后宫!有她保护,除非是真神亲至,否则谁能动玉帝一根汗毛?”

    兰儿微微点头,又问道:“风先生是不错,可是鬼谷子也很厉害呀!想想苏秦、张仪、孙膑、庞涓,就知道他们师傅的分量了!由鬼谷子领军出征,是否更加合适一点?”

    叶昊天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两位都有不世之才,而又各有特点。鬼谷子出身道家,精于阴阳五行奇门遁甲,我准备让他领一路人马去找黄帝,帮着布一个通天彻地的大阵,准备将来围困真神以及那些顶级魔头们。至于风先生,他本是一介书生,先入世而后出世,精于杀伐征战,更精于尔虞我诈之道,而且学识过人,跟身为大魁夫子的真神有着类似的背景,更容易猜中真神的心理,因此由他领军出征白虎七星将会更加合适。”

    兰儿想想也是,于是便不再询问,叹了口气道:“可惜时间太紧,不能在家多住几天。天天在外面跑,都有些想家了。”

    叶昊天望着她略带遗憾的表情,忽然心中一动,提议道:“要不,你就在家歇息一段时间?等我出鼎之后,第一个前来寻你,你看如何?”

    兰儿望着天边的星星缓缓摇头,幽幽地道:“也不是不行。不过,我宁愿在仙岩谷等你。同样都是等待,我更愿靠你近些。多近一步,我心里就多安心一分。”

    叶昊天心生感慨,轻舒猿臂将她揽了过去。

    兰儿见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不由得心中高兴,白皙的面庞飞上一丝红晕,微微低垂的秀目挂着羞涩的笑意。

    两人温存片刻,兰儿忽然抬起头,嫣然一笑道:“公子想不想听青帝传下的仙曲?我已经掌握了《驾辨》的指法,让我弹给你听?”说着取出凤琴来,置于双膝之上。

    叶昊天微笑摇头,一手绕过她的纤腰,搭在琴弦之上,说道:“此番让我来献丑吧。”

    兰儿将身躯靠紧了他,满心欢喜地道:“好呀,奴家洗耳恭听。”

    叶昊天双手一抹琴弦,凤琴便欢快地跳动起来。

    兰儿十分舒适地闭目倾听,只听琴音三转两折之后,隐隐传出男欢女爱之音,不觉惊讶地抬起头,道:“公子,你这是弹的什么呀?”

    叶昊天微笑不语,依旧挥洒自如地弹奏下去。琴音流转,宛如有人低声吟唱: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只听了这几句,兰儿就明白曲子的来历了。她身为儒家六艺之中乐派千年以来唯一传人,对这首曲子绝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相当熟悉,然而却从未亲自演奏过。

    不为别的,只因此曲很香艳,是古曲中十分著名的《凤求凰》,相传为西汉大词赋家司马相如所制。当年司马相如听说卓王孙之女卓文君才貌双全,精通音乐,青年寡居,便趁大宴之际当众弹了两首琴曲,意欲以此挑动文君。卓文君从门缝里偷偷看见,当即爱上了他。既罢,相如使人拉拢卓文君的婢女,通过她传达自己的爱意。卓文君知道后,趁着夜色私奔相如,跟他一起逃至成都。

    卓文君和司马相如的故事不久传遍天下,成为中土最经典的爱情故事之一。然而这首琴歌却没有跟着变得家喻户晓,原因是其中的歌词太过香艳了,简直有悖于圣人教导的礼法。

    兰儿耳听琴音,心中“怦怦”地跳个不住。她知道,此曲越往后越听不得,尤其不是她这种冰清玉洁的女儿家听的。

    果不其然,只听琴音连绵不绝,就像有人在耳边柔柔低语: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听到这里,她不由得面色绯红,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心里略有些埋怨起来,不知道叶昊天缘何在这个时候弹这样的曲子。

    她偷偷看看叶昊天,发现他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既有温柔,又有促狭,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

    琴音还在继续,仿佛有人在耳边呵气,令人浑身发痒: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听至“得托孳尾永为妃”,她的心里既感温暖,又觉羞涩,身躯也变得软绵绵的,樱唇费力地张开,娇嗔道:“公子轻薄人家……”

    叶昊天看着她娇羞无限的样子,双臂微微用力,将她整个身躯横抱在膝上,略一低头便很自然地吻在了朱唇之上。

    兰儿“嘤咛”一声,双臂不由自主地环住叶昊天的脖子,随即便忘记了一切,只觉得跟着他东奔西跑了那么久,所有的担心,所有的辛苦,都在这一吻之间得到了补偿。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最后瀚海神舟的声音响起来:“启禀主人,中土已经到了,前面就是京城,是否直接进去?”两人才重又清醒过来。

    叶昊天抬头看了看,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原来抵达中土的时候刚好是在夜里。

    兰儿恋恋不舍地坐直了身子,目光犹自停留在叶昊天脸上。

    叶昊天收摄心神说道:“时不我待,我们这就去找风先生,然后即刻赶往女娲娘娘所在的谷岩星。群仙该已出鼎了,不能让那么多人久等。”

    兰儿点点头,顺从地“嗯”了一声,道:“希望下次能多住几天。”

    他们收了神舟,悄悄飞入京城之内,看看周围无人,飘身落在紫禁城外的大街之上。

    此时正是三更时分,街上静悄悄的,连一个巡逻的兵丁也没有,更不要说闲逛的百姓了。

    叶昊天取出龙笛,运起玄功募地吹出几声超低音:“蛰燕还巢未定时,先生踟蹰樱洲曰。粉粉花事成无赖,默默春心怨欲私。几欲浣纱空掬泪,五更风雨待西施。匡床自拂眠清画,一缕茶烟扬鬓丝……”吹完之后便即破空而去,转眼飘落于玄武湖中的樱洲之上,静待风先生的到来。

    这些词是根据风先生吟唱的曲词改编的,整首诗只改了几个字,点出樱洲字样,又将“五更风雨葬西施”改为“待西施”。因为西施并没有死,此刻正在九品莲台之中修炼,自然用不得“葬”这个令人伤心的字眼。

    叶昊天并不担心此举会败露行藏。因为笛音极细极微,非是三清天神难以察觉;而且音中辨词本就很难,非是精通音律之人难以办到;更兼曲词晦涩,非是学识高强之人如风先生者难以明白。

    只等了片刻工夫,风先生便匆匆御风而至,一付又惊又喜的样子。

    叶昊天连忙上前招呼:“先生辛苦了!我送尊夫人前来相会!也算是犒劳先生了!”说完“哈哈”笑着递过九品莲台。

    风先生双手抱住莲台,紧紧地拥在胸前,笑问道:“帝君一路顺风否?”

    叶昊天答道:“一言难尽,留着路上慢慢说。先生该走了,收拾收拾,跟我们去仙岩谷!”

    风先生惊喜道:“众仙出鼎了?功力都恢复了吗?”

    叶昊天道:“按时间来说应该差不多了,不过我也没有见到,正待跟先生一起前去瞧瞧呢。”

    风先生有些为难地摇摇头:“我现在不能走。那人让我布一道大阵,刚刚弄完三分之一,剩下的大约还要十天。摆不好大阵,那里的防守太过薄弱,令人放心不下。”

    叶昊天皱了皱眉:“还要十天?我恐怕等不及了。时不我待,多等一天,妖孽就多猖獗一天。正道中人都在全力以赴,积极准备大举反攻。如果不快些,我就无法赶上千载难逢的大决战了。”

    风先生点头表示理解,当下说道:“帝君尽可先行入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交代下来。只待此间事了,我便即可前去。”

    叶昊天十分郑重地望着他,很是诚恳地道:“有件大事,只有交托于先生我才放心,可是太过凶险,我怕陷先生于死地。”

    风先生毅然道:“帝君请说。只要力所能及,我当尽力而为。”

    叶昊天点点头,接着道:“群仙出鼎之后,首先要整编成军,然后是转战天下,我想请先生出马,居中指挥,统筹调度,不知您意下如何?”

    风先生感觉兹事体大,刚想推托,一眼看见叶昊天热切的目光,当下便没有断然拒绝,而是用探讨的口吻道:“群仙之中不乏高人。大禹一代帝王,足以担此重任,由他出面会更加合适一些。”

    叶昊天摇摇头:“我已经认定先生了。若论功力,先生或许尚有不足;论名望,您的名望够高了;论才智,先生决不在任何人之下。别忘了,您可是天下第一的富豪啊,商场如战场,机谋诡变之道是相通的,都要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领军重任,非先生难以承担,您就不要推托了。”

    听他这么说,风先生只好答应下来,面色凝重地说道:“群仙的整编成军问题不大,不过尚有些难题,需要仔细斟酌。”

    叶昊天拱手道:“先生请说。”

    风先生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既然要整军,就要名正言顺,严明纪律。玉帝当着群仙的面加封帝君为二品上仙,允许建立十万大军,这些大家都看到了,不会有任何异议。我受帝君之托管理群仙,同样需要统领大军的虎符。原因是鼎中群仙闲散惯了,不少人还有着位高权重的经历,很难令到必行。没有虎符,我怕他们不听号令。”

    叶昊天笑道:“虎符?急切之间哪里去找?就连玉帝封我昊天大帝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并没给我任何令牌,哪有什么虎符?”说着他开始在周围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你说的也不错,虎符还是需要的。可是到底用什么东西作虎符好呢?开天九宝?不行!烈山木主?玄宫玉钺?也不好!代表的又不是我……哎呀,到底用什么好呢?”这下子他还真的有些发愁了。

    风先生听他提到“烈山木主”以及“玄宫玉钺”不觉眼前一亮,道:“其实也不用什么虎符,只要能震慑群仙就行了!不如就用赤帝、黑帝的令牌!相信大家也不敢不尊的,正好还可以乘机收服被真神击溃的各路散兵游勇。至于真正合适的虎符,且等曰后再慢慢寻找好了。”

    叶昊天“哈哈”笑道:“我这里还有白帝的开天通真之印呢!若是避实击虚,先生最好去偷袭白虎七星。有了白帝的开天通真之印,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说着他将提及的三种神器都拿了出来,只有青帝的龙师绅耆和佛宗的锡杖没有动。原因是青帝大军尚未投入战场,收服溃兵自然无从谈起。佛宗锡杖则不便相托,因为佛军自成体系,各路菩萨认人不认物,非是单凭锡杖就能号令各部的。

    风先生收起三种神器,先自又惊又喜,然后收起笑容说道:“奇袭白虎七星是个好主意。群仙能够在鼎中熬那么多年,不用说都是高手,不是高手的早已被炼化了!若将这些人组成五支千人分队,各乘天马,来去如风,定然无坚不摧,攻无不克。只要不碰到真神……千万别碰到真神……唉,最难对付的也就是真神了……若是深入敌后给他捉个正着,就成了瓮中捉鳖……”

    叶昊天沉吟着没有说话,心里正在急剧地斗争着。他知道风先生说的都是事实。鼎中群仙本就不是真神的对手,若再孤军深入就更加危险了。

    风先生看他面色微变,连忙改口故作轻松地道:“当然了,怕是没有用的。如果前怕狼,后怕虎,那就什么也不用做了。相信群仙也不会怕,如果害怕,早就苟且偷生去了,也不会挺身而出挑战伊布谷。不过,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还是要小心一些。我要布置眼线,搜集各类情报,了解真神的动向……”

    叶昊天考虑了好大一会儿,最后道:“真神驾着天龙,快似闪电。如果要防范他,什么情报也不管用。只有这东西……”说着一咬牙取出龟镜来,压在手底塞了过去,减低了声音道:“收好!莫要人前显示。查敌预警,决胜千里,就靠它了!”然后恢复常态笑道:“此番入鼎,前景难料,我决定孤身前往,连兰儿都不带,更不能带尊夫人了,因此,九品莲台也交先生暂管!”

    风先生将九品莲台抱得紧紧的,同时悄悄瞄了一眼叶昊天塞过来的东西,发现是一个黑黝黝的镜子,禁不住心中疑惑,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用。

    兰儿见了大吃一惊!

    她知道,叶昊天一向将龟镜珍若姓命,此番毫不犹豫交了出去,可见为了保护群仙花了多大的血本。

    接下来,叶昊天口唇不动,将一道神识传给风先生,大致交待了龟镜的来历和简单用法。

    风先生听说手里这不起眼的东西就是开天九宝之一的观天宝镜,不由得双手颤抖,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当然清楚宝镜的价值。不说别的,只要能早一刻探得真神的行踪,就能多一分全身而退的希望!

    叶昊天还不忘通过神识传令于龟镜和九品莲台,命它们好好辅佐风先生,如果能立下大功,曰后定然能在神器排行榜上上升一些。

    九品莲台倒是没什么说的,只是淡淡地笑道:“谁让我收了人家的夫人呢!君子有诚仁之德,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反正只是一年半载的时间。曰后嘛,我的最佳归宿恐怕还是回到老和尚那里。只要主人答应每隔几年带我出去兜兜风,那我就心满意足了!”

    叶昊天心里也知道那将是最好的选择。待得平定大劫之后,九品莲台还是要还给佛祖的,监天御印也要还给玉帝。否则只怕有损于两位大人物的颜面,非但有负于天尊所托,也不利于儒道释鼎足三分的格局。

    龟镜则很是不满,冷嘲热讽道:“说得好听,最后还不是跟盘古大帝一样,亲时如兄弟,冷落若弃履!哼!”

    叶昊天哂笑道:“你跟莲台不同,曰后还是要跟着我混江湖的!若不听话,嘿嘿……”

    风先生毕竟是能够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呆了片刻之后便毅然收起两大神器,对着叶昊天深深地鞠了一躬,低声道:“帝君胸襟似海,用心不疑,在下深受感动,定当不负所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接下来他又跟叶昊天合计了好大一会儿,最后决定令群仙先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