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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怎么出不去呢?

    许鉴成拿着无绳电话走到窗前,打开窗子,这一回,它反而迟疑了,在窗口慢悠悠地兜了好一会,发现果然通,才又精神抖擞地飞了出去。

    “你要记得给她洗脚。”她肯定地重复一遍,声音里带点郑重,仿佛那是件十分要紧的事,“要用稍微热一点的水,洗的时间长一点。”

    “我会的,”他说,又想起先前的话题,“今年秋天来纽约吧,我休几天假陪你们去玩…噢,你们…全家都来吗?”

    “这个,”她愣了一下,“让我再想想吧,”过一会儿,又笑了笑,“我也就是突然想到,其实真走开两个星期,这边还挺不放心的呢。”她说他们又买下餐馆旁边一小门面,打通,把营业面积扩大一倍,店里跑堂的人手不够,又刚炒掉一个手脚不太干净的厨师,“喜欢赌马,警告过几次了,一点办法都没有。对了,鉴成哥哥,”她带点得意,“ival开始盈利了,我以前跟他说三年之内能还本,他还不信呢。”ival就是允嘉的“嘉年华”。

    “地方买得很便宜,就是装修都老了,我想等过段时间,有点空就把它翻新一下。”

    工作,老公,老婆,餐馆,酒吧,布莱顿的游客,洛杉矶的差事,他们不知不觉又回到从前的谈话模式。去年底在希思罗机场的那回见面,好像没有发生过。

    过一会,她说,“那次送你走,雾太大,我都没看见你到底坐的是哪架飞机。”有点像自言自语。

    “嘉嘉。”

    “嗯?”

    “你记不记得,那次我送你出国,在虹桥机场,”不知怎的,这个积压在心底已经几乎被遗忘的问题猛然从唇齿间蹦了出来,让他的心砰然一动,“你过安检的时候,停了一小会儿,…你站在那儿没动,然后接着往前走,你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在想些什么?”他磕磕巴巴地问完,又觉得这样问有点可笑,那么短一个瞬间,她或许早就忘记了。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是在想,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再去一次厕所,”停顿许久,她的声音传过来,随后轻轻地笑了,“骗你的,那个时候,我在想,”声音突然严肃起来,声调却很温柔,“我是在想,回头看看,要是你还站在那儿,就往回跑,管它三七二十一,把你抢过来算数,那你就归我了。后来再想想还是算了,因为我觉得,你肯定还站在那儿。”她的回答却证明了她也记得真切。

    他的眼睛sh了,好久没敢开口,怕她听出声音里的变化。她也久久没有说话。

    揣想多年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却是那样的惆怅。

    临挂上电话前,允嘉问,“你以后不大会来英国了吧?”声调又回复平静。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终于说,“应该不大会了。”

    “那你保重。”她说。

    “你也保重。”

    放下电话后,他去了海边,路上,他去7eleven买了一盒红壳万宝路。周六傍晚,沙滩上星星点点散着游人,许鉴成一直走到远处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海风隔着山崖吹来,落日把海面和云朵一起染得金红。五个小时之前,同样的太阳在英国的海滨曾经落过一次。

    他默默地坐着,太阳已经没到水面之下,海风从不知哪里卷来一些细碎的话语:

    “其实我爸看不看得起你根本无所谓,你又不会跟他过一辈子。”

    “那我会跟谁过一辈子呢?”

    再仔细听听,是从他自己心里。

    “傻瓜,你想跟谁就跟谁。”他的心在说。

    既然这样,他怎么把她给弄丢了呢?还一直丢到大海的那一边去。

    刚才的电话打过,她明白他不会再去英国,他也明白她不会来美国了。

    她要他保重,他也要她保重。

    “我是在想,回头看看,要是你还站在那儿,就往回跑,管它三七二十一,把你抢过来算数,那你就归我了。”

    又是一些言语在烟雾里随着海风淡淡散去。

    他们把自己的青涩写进了对方的年轮。时间会过去,很多事都会过去,慢慢地结成琥珀,那里头,凝藏着生命永远的痛。

    有些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

    当时已惘然(吴越)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星星上的花(3)

    章节字数:4046 更新时间:09-01-10 12:05

    那天晚上,他给向晓欧洗脚。她坐在沙发上做几个月来临睡前的必修课--听古典音乐,肚子高高地隆着,整个人陷入沙发,微眯起眼睛,两只脚搁在面前的一张椅子上,脚踝的确是比从前胖了点。许鉴成从浴室打来一盆热水,放在她的眼前,“泡一会儿脚吧。”

    她睁开眼,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他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泡泡脚会舒服一点。”

    她把脚伸过来,先是脚趾掂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整只脚都浸了进去。

    “烫不烫?”他问。

    “有…一点点。”

    “那我去加点凉的。”

    “不用了,泡脚就是要热一点的水。”向晓欧往后靠在坐垫上,神色已经没有刚才的惊讶,脸色很柔和。

    许鉴成蹲下身,也把手伸进水里,轻轻地揉着她肿起的脚踝。向晓欧从小腿到脚上的静脉血管一根根清晰可见,都变成蓝紫色,而且结成一个个瘤,有点惊心动魄。

    “这个…难受吗?”他指着一个突出的血管瘤问。

    她摇摇头,然后,或许是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