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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刚才他跟允嘉提过水钻后来找到了,说改天给送来,允嘉却说她已经自己配了一颗。

    他坐在床边发了很久呆,又拿起水钻对着日光灯转了几个角度,里面水一般地流着七彩的光。他想了想,到抽屉里翻出一个黑色的小铁盒子,那原本是装zippo打火机的,已经很多年了,小时候跟爸爸讨了来装弹弓上的橡皮筋,大学里放饭票,现在闲置着。他把那颗小水钻轻轻地放进去,听见“笃”地一声,仿佛石头掉进了深深的湖底。

    电话铃响了,是向晓欧的声音,“你刚才去哪儿了?我打过几次电话,小王都说你和一个以前的同学出去了。”

    “是汤骥伟,跟他一起去吃饭。”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一点。

    “吃到现在?都十点多了,我五点半就开始打电话了。”向晓欧转开话题,急急地说,“鉴成啊,我有件事……”

    许鉴成是那一年九月下旬正式开始准备美国商学院研究生考试的。原因是向晓欧一位同事的亲戚从美国回来探亲,她也去见了一面。那一位九十年代初出国,读了个商学院的学位,进了一家大型投资银行。

    “太太是很有名的律师,他们在美国都算精英阶层,每星期去打高尔夫球,还常常去欧洲或者夏威夷度假呢,”向晓欧的声音里透着羡慕,“我就跟他打听了一下,他说像你这样本行学金融的,完全应该考虑出国……”

    “我的英语不好…”

    “我好啊,”她很干脆地说,“我要是有专业根底,早就自己去考了。”她前一阵向学校提出在职研究生的申请,系主任笑眯眯地展开一大张表格,上面密密麻麻填着名字,都是提出同样申请的同事,“都排了几年队,我不先照顾他们,说不过去啊。年轻人嘛,再等几年吧。”气得她几天没好好吃饭。

    “你们银行也不过如此,那么多老资格的人压着你,专业上没有发展余地,有时候还要跟运钞车,”毕业前的玫瑰色梦想基本都破灭,向晓欧做了一个星期思想工作,举出好几个成功的例子,说得他也动了心跃跃欲试,她还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大堆考试资料。

    向晓欧英语再好,再怎么帮他,也不可能替他考试。他现在终于体会到当初汤骥伟参加留学考试时的痛苦,第一次翻开阅读材料,十个单词里起码有三四个他认都不认识,更糟糕的是,就算单词都认识了,堆到一起,从左往右读再从右往左读,就是不明白它说什么,看上去倒有点像毕加索的画,一堆五官,无论如何拼不出一张完整的脸。硬着头皮一套题目做下来,答案纸上全是x,叫人欲哭无泪。

    同宿舍的小王和他女朋友举双手双脚赞成他出国,因为鉴成一走,他们马上结婚,老婆搬进来,就能占下那间房子。

    “唉,我们也就这点盼头了。”小王一面高兴,一面也有点失落。

    小王的女朋友这阵子迷上看手相,据说还拜了个师傅学了几个月,见人就给人看。有一次给鉴成看,像模像样端详了半天,肯定地点点头,“两个。”

    “什么两个?”

    “你命里有两个小孩,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拼在一起就是个‘好’。”女孩子笑眯眯地说。

    小王眼睛一转,兴奋地过来拍他的肩膀,“老弟啊,出国这事肯定能成!你想啊,你和你女朋友都不是独生子女,如果留在国内,将来还是只能生一个。她算我就是只有一个孩子,嘿嘿,是儿子,当然她自己也只有一个儿子,说明我们天生一对…有两个孩子的话,这意味着,”他把巴掌猛地往空中一挥,“这说明啊,你的孩子,一定是生在那个美利坚,怎么样,我这个推理不错吧!”他一脸得意。

    他被小王这番解释弄得哭笑不得,“托你吉言了!”

    汤骥伟上飞机的时候他没去送。不知到那一天,他脸上的伤好了没有;也不知那件事情,他跟家里是怎么交代的。国庆节后有一天他在街上看见汤骥伟的妈,他相信她也看见了他,因为她脸色突然一变,飞快地转过身去。他不知道那是因为打了她儿子生气呢,还是觉得自己儿子干了亏心事感到尴尬。

    时间过得很快,再看见赵允嘉,是半年以后,春节之前几天,很偶然地在街上碰到她。

    除夕前最后一个周六,早上八点多钟,鉴成急急忙忙骑车赶去上考试的培训课。起床已经晚了,路上还净遇到红灯,那天要做一套模拟考卷,所以一定要在九点上课之前赶到。

    那几天来寒流,天气特别冷,街沿边阳光没照到的地方结着一层灰白色的薄冰,一阵阵风钻过外套、毛衣、内衣,针一样扎着皮肤。鉴成出门没一会就后悔没穿羽绒服,可是已经来不及回去换。

    他在又一个红灯前停下来,一边啃右手里隔了塑料袋捏着的大饼油条,一面不耐烦地看表。

    虽然是周六上午,但由于春节将到,很多人出来办年货,街上已经熙熙攘攘。鉴成左边两个小伙子不知谁的车碰了谁一下,你一句我一句对骂起来,他看看他们,刚要回头,眼光突然越过他们,停留到十几米外、车行道上最右侧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后排窗玻璃上。几秒钟后,他猛地伸手揉了几下眼睛,更加仔细地看过去。

    那辆车靠这边的两块玻璃上都蒙着水汽,一片模糊,但是,影影绰绰,他看见后面那块玻璃上印着几个小小的脚印,转眼间添了一个,然后又是一个,逐渐变成一排小脚印,一个个,圆嘟嘟的。

    鉴成的眼眶突然有点发热。他明白了,那些脚印上,应该都长着四个脚趾。

    一刹那间,仿佛周围的一切喧嚣都停住,只剩下他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击着胸腔。十几米之外的车窗上,变戏法般冒出一个新的半圆,上面再长出几个小脚趾。

    脚印把那面车窗上的水汽散了很多,一个名字在他的唇边跳动,他努力透过脚印往里看,可还是什么也看不见。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