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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宣统年间举人之后,把向晓舟的八字拿去请人看过,说是“大吉大利”,还说向晓舟命里“为舟而缺水”,顾家女儿的那个“洁”正好补全,可“水到渠成”、“旺夫兴家”;向家固然并不觉得儿子缺水,听见是好签也很高兴。一来二去,便商定明年国庆结婚,开始筹备。

    “她那么客气,我怎么好意思,”未来嫂子送给向晓欧一件当时流行的羊毛衫两件套,价钱不便宜,向晓欧一感动,当场就把那个胸针回送了她,“我妈也说现在的女孩子,这样礼数周全的已经不多了。你看,”向晓欧拿出一张她哥同女朋友的合影,“我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同我哥有夫妻相。怎么样?”

    鉴成看了一眼照片,那个女孩子虽然不算太漂亮,但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双目炯炯有神,确实跟向晓舟挺般配。

    可是没多久,她又有点后悔送了那份礼物。

    说是明年国庆节,可结个婚,里里外外的事情多如牛毛。顾洁的父母看着都是老实人,临到头,却土行孙般冒出来一个不知何方神圣的“舅姨妈”,他家把这桩婚事让她“全权代理”。舅姨妈也义不容辞,竭尽心力,热心的程度让人简直疑心她当中有提成。

    舅姨妈三十出头,是个红楼梦里王熙凤般的角色。她开宗明义,定下“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中心是“我们乡下人规矩重的”,基本点之一是向家娶的是“长房长媳”以后生的是“长孙”,基本点之二是顾洁是家里的“独生女儿”,尽管她上面有三个哥哥,但只有一个女儿,她就还是“独生女儿”。这“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在以后无数次磋商中贯穿始终,所向披靡。

    乡下人规矩重,所以房子要好好装修,向家说两年前才装修过,不行,要生“长孙”的“长房长媳”怎么能一进门就住旧房子?最后达成的协议是装修一个房间做新房,要吊天面,要铺地毯,要重新置办家具。

    乡下人规矩重,所以要“四金一皮”–24k金项链、金戒指、金耳环、金手镯,一件皮大衣,向晓欧的妈争辩几句,什么,“独生女儿”出嫁,这个待遇都没有,就算做爹妈的答应,乡里乡亲也会笑。本来还要戒指上镶钻石,向晓欧的妈去“老凤祥”一看行情险些吓出心脏病,坚决推了回去,理由是“还有个女儿,我们家男女平等,怎么给儿子娶媳妇,将来要照一样规格给女儿办嫁妆,你们太为难我”,被舅姨妈奚落两句“老阿姨怎么不明白,女儿总是人家的人,媳妇娶回来才是自己的呀”。向晓欧跟她妈说不必顾忌她,她妈叹口气“要不这样,只怕他们更加会狮子大开口呢,再说,小许人是不错,家里到底太单薄,我不给你留着点怎么行”。

    最后,乡下人当然最重孝道,然而“长房长媳”不是长工,所以,婚后照顾病人要继续用保姆,媳妇当然会帮手,但不能只靠她。这点向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不料舅姨妈顺势提出辞了原先那个,换成一个她的什么下岗亲戚来做钟点保姆,反正早晚一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中间几次几乎谈崩,向晓舟也跟顾洁发过脾气,问她还想不想成,她眼泪汪汪的“家里也不许我插手,我有什么办法”,毕竟是女朋友,他的心又软了。于是这些“马关条约”、“天津条约”、“北京条约”,向家一条条签下来,被统统洗脑,也用“长房长媳长孙”之类的来安慰自己

    向晓欧的妈开始着手“娶长媳”工程,一趟趟跑商店,眼看钱流水一样花出去,不由叹气“这些东西我这辈子可是一样都没戴过啊”,埋怨老爷子当年两袖清风,图个好名声,别人送礼一律退回,什么也没给家里挣下。忙了几个月,总算基本齐备,“四金”俱全,皮大衣买不起貂皮,八百多块钱买了件狗皮的,也算过得去了。

    接下来是家里的装修,商讨几次,最后决定向晓欧住到学校宿舍,用她的房间做新房,她回家就跟母亲一起睡。

    本以为可以松口气,不料还有“八国联军”:亲家来城里正式见面,男方的礼是少不了也薄不了的;向家去乡下“回拜”,七大姑八大姨都出场,得一一打点过来;然后双方算正式“走通”,顾家舅姨妈才提出,“四金一皮”是给新娘子的,丈人丈母娘把女儿养这么大,“培养费”是要意思意思的,不多,讨个吉利,两万,成双成对。向晓欧的妈又想用女儿的嫁妆往回顶,但她咬定非两万不行,“以后你们嫁女儿可以照这个数收回来啊”。

    这下连顾洁本人都有点看不过去,跟表姨妈嘀咕了几句,被她一个白眼翻回去“怎么,小姑娘人没过门,胳膊肘先拐过来了”,吓得她不敢再出声。

    不过,表姨妈有一次多喝了两杯花雕,也吐过几句不知有多真的“真言”,“你们不要只看钱花出去,我们乡下人的规矩,女儿一旦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进了你们家门,就是你们家的人,以后父母一点便宜都不会占她,否则变成她吃里扒外,就是你们要打要骂,娘家也管不着的。所以才必须趁这个机会要要足,不然她那三个哥哥讨老婆怎么办?再说,就当是只小猫小狗,养到这么大抱给你们家,总也要表示表示吧…”

    如此磨来磨去,拉锯许久,从两万减到一万八,对方再也不肯让步,向晓欧的妈只好咬着牙答应下来。向晓欧在旁边看着火上心头,偏偏还是她牵的线,不好多说什么,她背地里跟许鉴成说,“以后我也算你们家的长房长媳,什么金呀皮的,一样不要,俗气死了。”家里装修闹哄哄的,她索性住在学校里,准备研究生考试。

    “你别太辛苦了。”鉴成劝她。

    “有什么办法,”她叹口气,“刚开始工作的都要教五个班,一个星期二十堂课,还要备课、改作业,忙死人了。”

    那一年,向晓欧到底还是没有考上,工作忙,再加上新年的时候,家里又出了一件很大的事情--她爸爸向教导再次中风,去世了。

    那一天是十二月三十一号,许鉴成接到电话赶到向家时,那里已经哭成一片,向晓欧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