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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紧一边嘴唇,抬起眼睛,脸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冷冷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目光久久停在允嘉身上,那眼光里,轻蔑多于痛恨。允嘉也一言不发地回瞪着他。

    钱正的爸把家里人介绍一番,随后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们倒茶,“这个,小许,小赵啊,大家都到了,我看,我们就开始吧。”

    以后的事态出乎意料:上次钱老板固然答应了,却并没有经过夫人的同意,结果回家被臭骂一顿,“我们家里都是很民主的”,所以,今天要“重新磋商”一下。然后戴狗链的钱正妈接了过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的声音洪亮,宛如蘸水的泡沫塑料刮着玻璃窗,“呲拉拉”一阵过来,再“嘶拉拉”一阵过去,听得人脑袋发胀,绕了几个圈才图穷匕见,大意是,一万八太贵了,他们家顶多只能出八千,还是看在往日情面加宅心仁厚。

    钱正妈最后一阵“嘶拉拉”里夹着一句,“你这是狮子大开口你知不知道。”

    允嘉的脸“腾”地红了起来,“谁狮子大开口了?”

    “还有谁?”钱正妈看看老公,又看看儿子,“开口就是一万八,你跑出去问问看,人家都要发笑的。”

    “可是,可是你们昨天明明已经答应了的!”允嘉的脸更加红了。

    “我们哪里答应了?”

    “钱伯伯在电话里说的!”

    “谁听见了?有凭证吗?”钱正妈一扬脖子,“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话锋一转,“我们已经让步得不能再让了,你还要怎么样?”最后还嫌不过瘾,又牙痛一般拧紧了腮帮子“啧啧”两声。

    “唉!”钱正爸拉过台布擦擦手,示意老婆停嘴“我们的意思是,双方有话好商量嘛”。允嘉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紧咬着嘴唇,两手交相攥着。钱正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

    “还商量什么,”钱正妈好像进入了状态,又高声加上一句,“现在的小姑娘真是脸皮厚得铅丝戳不穿…一万八,帮帮忙…你们还嫩,做事情也要懂经,想想看,八千块啊,知足吧,讲不好听点,就凭你,出去找个人睡一觉,人家肯不肯给八十块,还是个问题呢!”

    许鉴成看着钱正的妈,越看越来气,赵允嘉说过钱正妈是个厉害角色,看来果然如此。她最后那句话一出口,他仿佛全身的血都往脑门上涌来,脱口而出,“阿姨,你讲话客气点!”

    鉴成这一开口,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大概很重,因为其他人都转过头来盯着他看,钱正的妈嘴还半张着,“嘶拉拉”却停住了,吊梢眼里带着点惊愕,过几秒钟,反应过来,挂上一抹皮笑肉不笑,“我不客气?”鉴成终于明白那个在肯德基拿着十块钱票子逼他去买薯条的“正哥”继承谁的血统多一点。

    “我是说--我是说,讲道理归讲道理,”他的脸在钱正妈的扫视下慢慢地热起来,“不能,不能,不能不讲道理…不,我是说,你不能随便侮辱人!”话音刚落,他听见钱正“扑哧”一笑然后被他老子瞪了一眼。鉴成只觉得脸上滚烫,心里有点后悔刚才讲了那一句:没说出什么名堂来不算,还夹进一个文绉绉的“侮辱”,反而会让对方觉得他们只是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好欺负。

    可是,他又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才能“说出点名堂来”。事实上,在钱家老板老板娘那对久经沙场的生意人面前,他和赵允嘉的确就是两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想到这里,他有点害怕起来;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是爸爸在就好了,爸爸的随机应变见招拆招可是“一只鼎”,同“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慕蓉复绝对有一拼。

    “小许,我们不是--”胖胖的钱老板想岔进来,被老婆抢过话头,“哟,大学生讲话就是不一样,‘侮辱’,‘侮辱’,谁侮辱你们了?”她说着说着激动起来,配上手势,鉴成这才看见她两手手腕上也亮晶晶地闪着两根

    金链,跟脖子上的同款式。

    “你刚才说的就是!”

    “我刚才说的什么啊?”钱正的妈好像已经看穿他们不是对手,口气里多了些挑恤,猫玩老鼠般地问。

    “你说--”鉴成话出口又吞了回去,这样重复无疑是把允嘉再骂一遍。

    “你说我跟你儿子睡一觉不值一万八,那是你的事情,”允嘉突然脆生生地接了过去,“问题是我不这么想,我觉得值一万八就是值一万八,”她指指额头上的伤,再撸起袖子,“你看看这个,还有这个,全是他打的,你儿子身上有伤吗?”

    “x那娘,我身上都是内伤!”钱正怪叫了起来。

    “那你去医院检查啊,就跟医生说你喝醉老酒想玩女人,人家不肯,你就把她推倒在地上,还用啤酒罐砸得她头上身上都是包,然后她把你给打出‘内伤’来了,你去呀,你有本事就去呀!你再厉害点,就告到学校教务处去好了!!!”允嘉的声音在空空的店堂里回荡,调门高了,显得有几分凄厉。

    “告就告,你别开口闭口拿着‘学校教务处’吓我,我不是被吓大的,”钱正把手里的菜单往桌上重重一拍,“开了学我们教务处见,到时候一起挨处分,有什么了不起!”

    “钱正!”钱老板喝住儿子,然后堆起一脸圆圆的笑,“何必呢,有话好商量,要不是为了商量,我们坐在这里干什么呢?”

    “钱伯伯,我跟你早就商量好了,你都答应了的,怎么现在又反悔?”

    “唉,当时在电话里我没有仔细考虑,那是我不对。现在情况是这样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不可能挽回,那么我们双方就要…首先缩小影响,然后努力寻找一个合理的、公平的、大家都满意的解决办法,”他又拉过台布搓搓手,看看许鉴成,“你们说对不对?”

    鉴成木木地点点头,心想,到这个地步,还上哪里去找“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