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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笑他小气。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四大名著里写得最好的是“红楼梦”,因为里面有大段大段写吃的;学校里伙食太差,晚上肚子饿的时候,他就对着书里的美味佳肴啃饼干,居然还真有用,曹雪芹先生前世积德。

    有一天,快天亮的时候,他饿醒了,心里一阵茫然。他想起允嘉,想起允嘉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宿舍里同苏北老太太一起煮饺子,想起允嘉违着心说豆沙汤圆好吃,想起允嘉说过要早点结婚,嫁个有钱的人家,突然觉得她那么个愿望实在是太自然、太理直气壮了,自己当初又何必训她。

    鉴成看着窗户外微微露出的曙光,想起那个追允嘉的、学装自行车的小伙子,心像被腌进了泡菜缸,咸的酸的涩的味道一同席卷而来,分不出哪是哪。

    学期过去大半,鉴成在校门口杂货店里的电视机上看见“青楼世家”的播放预告,又想起允嘉告诉过他,在这部电视剧里也演了个角色的。

    宿舍里有个同学正好有一台五寸的小黑白电视机,专门用来看球赛的,他便天天准时守在电视机前看那部狗屎连续剧。

    室友们听说电视剧里有许鉴成的妹妹,也起劲地跟着一起看。可惜那部戏实在拍得不怎么样,而且有一点很奇怪,里面的女人都很爱哭,个个像拧开了的水龙头,眼泪哗啦啦说来就来。看了几集,有个哥们首先受不了,“妈的,都这样,老子是嫖客也不敢上门啊”,也的确,如此哭哭啼啼的青楼,没有倒闭,着实是个商业奇迹,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么一部烂戏,无论如何是不可能拍出什么“续集”来的。

    五集以后,兄弟们没了耐心,作鸟兽散,只留下中文系才子陪绑,边看边骂编剧没有水准。才子问,“你妹妹到底在哪一集?”

    许鉴成说,“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十集之后,连才子也骂累走了,剩下他一个人捧着本英文单词,背三个单词,瞄一眼屏幕。

    这部电视剧里女人真是够多,走马灯一样,你方哭罢我登场,好生热闹,他只是盯着里面的丫头看。终于,到第十六集,女三号撞墙死了,女二号疯了,女一号生病奄奄一息,有个叫“小翠”的丫头指使一个叫“小凤”的丫头去厨房“端盆热水来”,“小凤”走进厨房,一直腰板、摆个姿势“某某姑娘要盆热水”,灶台下便有另外一个丫头麻利地站起身来,把一个盛了水的黄铜盆子递给她。那个丫头只露出半边脸,鉴成正准备把眼光投回单词本,她身上的白底碎花褂子和黄铜脸盆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正是赵允嘉,随后,镜头就跟着“小凤”扭着腰走了。

    原来,她演这么一个连名字也没有的角色。

    他给赵允嘉写了一封信去,问她好,说在电视上看见了她,演得不错,表情很自然,然后叮嘱她好好学习。

    这是他第一次给允嘉写信,不知怎么,总觉得有点别扭;很多话,从前面对着面说惯的,一旦写到纸上,反而显得干巴而生分了。

    两个星期后,允嘉回信了。白底蓝格子的信纸上,字写得很大,顶着格子而且清一色往右斜,像是一个个小人在伸着胳膊打哈欠。她简单精要地报告现状“什么都很好”,感谢他的“鼓历”,然后另起一行,说她前不久又拍了一次戏,这一次是电影,里面有香港天王某某某和台湾影后某某某,这一次幸运多了,演台湾影后四个贴身丫环之一,专门提到有一个给天王倒洗脚水的正面镜头,说,“那个时候,我激动得手都发抖了。”允嘉还提到回信迟了是因为上个星期忙着拍一个电视广告。通篇上下,一个字都没提念书,鉴成不由有点担心。

    果然,几个星期后,后妈突然来找他,客气两句以后切入正题,想请他劝劝允嘉。原来,允嘉学校的班主任已经几次找过她,说赵允嘉常常缺课,学习散漫,不思上进,而且还早恋,发展下去“后果不堪预料”。

    “我每次去找她,她都嘻皮笑脸、敷衍了事,我话稍微说重一点,她就开始顶嘴,要么索性一声不响,”后妈摇摇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我真的拿她没办法了,鉴成,你去跟她讲讲吧,我记得她还是蛮听你话的。”后妈现在气色好了很多,头发剪短,重新锔过油,又开始化妆,而且抹得格外鲜艳,嘴唇涂厚一圈,看上去让人想起一度风光隐退的歌星迫于生计重出江湖--少了点自信,只好用多点脂粉来补。

    “说是跟学校里一个男的关系很好,”后妈叹口气,“两个人经常出去玩到老晚。学校说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恐怕只能处分了。”

    鉴成心想,这可能就是那个装自行车的了吧。他苦笑一下,“她也不见得肯听我的话。”

    他答应后妈,那个周末就去找允嘉,跟她好好谈一谈。

    第二天晚上,鉴成在肯德基上班,那天他正好干满两百个小时,拿到了一张免费餐券。

    不是周末,十点后就稀稀拉拉没什么客人了。同鉴成一起当班的另一个男生有事没来,年轻的夜班经理乘闲出去约会,大家松散下来,几个接单的女孩依在柜台前嘻嘻哈哈地讨论折扣“雅芳”化妆品,他插不上话,又没别的事做,便有一搭没一搭地整理着桌子,把顾客留在桌上的托盘、可乐罐什么的清到垃圾桶里,把地上的杂物扫进簸箕。

    这个时候,大门“当”地一声被推开,没看见人,先是一阵稀里哗啦的喧嚷,然后涌进一群十、八九岁的少年男女,推推搡搡,打扮花花绿绿,多半是当季时髦、做工一般却价格不菲的款式,搭在一起有点不伦不类;男的走路时故意重重拖地,女的动不动就像被人掀了裙子一样尖叫几声;言语里时时点缀着“x那娘”和“十三点”,看得出是有点家世却不太长进的“新新人类”。

    鉴成瞄了他们一眼,把手上的扫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