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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向晓欧没来上课,托同学带来一张请假条,原来那天回家后她的脚肿了起来,去医院一看,是中度软组织扭伤,要在家养一个星期。

    星期二,星期三,到星期四,许鉴成有点忍不住了。他觉得这件事情自己有一定责任,假如那天他坚持让向晓欧扫教室自己去扫包干区,她就根本不会扭伤脚;而私心里,要是等到下个星期她来上学,就再没机会去看望她了。

    那天放学后,他一狠心,把几门课的笔记揣进书包,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去了向晓欧的家。

    开门的是向晓欧的哥哥,板着张雷公脸,颇有乃父之风地把他从头到脚盘问一番后才放进去。

    向晓欧在自己的房间里百~万\小!说,两只脚裹在厚厚的绒拖鞋里,看见他,很有点意外,微红着脸招呼他坐。

    他刚才在路上准备了一番问候的话,这时却不知道该从哪句起头,只好把笔记一本本翻给她看。

    等功课讲完,他的心绪才稍稍平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还没问候过向晓欧的脚,“你的脚好点了吧?”

    “还好,已经不痛了,”向晓欧拿过热水瓶替他把茶杯添上水,“谢谢你来看我。”

    “不用谢,反正顺路。”

    “你哥长得很像你爸。”

    “很多人都这么讲。照理说男孩像妈、女孩像爸,我们家正好反过来,我哥像我爸,我像我妈。”

    “我妹妹长得也很像她妈。”话一出口,许鉴成后悔起来,说“我妹妹长得像她妈”,而不说“像我妈”,不是变相说自己的妈是后妈?他从来不喜欢在同学面前触及这个话题。

    向晓欧沉默了一下,然后说,“你们家的情况老师跟我讲过。我觉得…我觉得你们…你跟你妹妹都挺不容易的。”又对他微笑,“以后有什么事情想跟人说,尽管来找我,大家都是同学,应该互相帮助。”

    向晓欧那句“尽管来找我”让许鉴成心里一阵温暖,但“大家都是同学,应该互相帮助”又让他觉得有点不是味道,好像一眨眼,她又变回了班长。

    不管怎么说,向晓欧这么说,让他很感动。

    向晓欧留他吃晚饭,他谢绝了。

    “是不是怕我爸?”

    “不,今天家里轮到我做饭。”这是大实话,上星期五,允嘉就声明以后不替他的班。

    “你的手怎么了?”鉴成戴手套时,向晓欧看见他右手小拇指上裹的一圈纱布。

    等他回到家,出乎意料,允嘉已经食言又替他把晚饭做好了。原来,她今天在数学测验时偷偷用电子表上的计算器,被不知哪个好事之徒检举。测验要重考,她写了份检查保证以后不再犯,但手表还是被没收了,老师说要的话叫家长去拿。

    “鉴成哥哥,你再做一次家长好不好?反正他们已经认识你了。”

    “谁送的你叫谁去拿。”鉴成又想起汤骥伟送手表时她那副阿谀奉承的样子,心里就是来气,下定决心这次给她点颜色看,任她怎么甜言蜜语都不让步,最后气得允嘉狠狠地“哼”了一声跑掉。

    第二天,允嘉的妈去把手表拿了回来。她回家后把允嘉骂了一顿,却也觉得女儿年纪小小就知道使用“高科技”、而且有得“高科技”用,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那帮教书匠把个电子表翻来翻去看得来得个起劲,估计以前也没见过吧”。鉴成心想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允嘉背着她妈示威地朝鉴成做了个鬼脸,又神气活现地亮了亮手腕上的表。

    鉴成没理她,心里却突然冒起了这样一个念头:等允嘉十八岁的时候,就送她一块像样的手表做生日礼物吧,那样的话,比较有意义。这个丫头有点不知好歹,送早了也浪费。

    嗯,送块电子表。

    那个周末他去买参考书的时候,顺路到百货商店看了一下,女式电子表款式不少,都很好看,中等的两百多块钱,应该不成问题。

    他走出商店,觉得挺高兴,好像一转眼,已是五年之后,而他已经送出了那份“比较有意义”的礼物。

    五年之后,顺利的话,他在念大学二年级,而允嘉,也应该长大了吧。

    向晓欧回来上学的那天,把笔记还给许鉴成时,把一个小盒子放在他铅笔盒上,“这是冻疮膏,我妈公司里发的,那天忘记给你了,很管用的。”

    许鉴成一时楞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向晓欧已经随着上课铃走远了。

    那瓶冻疮膏,他破天荒没有叫允嘉一起用。他把它藏在自己放内衣裤的抽屉里--允嘉有时候会打开他的写字台抽屉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搜刮,但还不至於翻他的背心裤头。

    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对不起允嘉,便自己又去药店买了一支冻疮膏给允嘉涂。

    向晓欧送的那种冻疮膏和一般的冻疮膏不一样,凉凉的,香香的,带着股药味。每次把它涂在手上,就会想起那次在游泳池遇见她时,她身上的味道。“冻疮,就快好了。”他笑笑。

    那一年,许鉴成的爸爸承包了纺织厂一个门市部。本来只是小打小闹,希望把厂里积仓的一些货低价购进再批发掉赚个差价,不料几笔生意下来,歪打正着,被他挖出一条向港台和海外市场批量销售亚麻布的渠道,利润很厚,他索性砍掉其它种类,一门心思做起亚麻布来。

    风水轮流转,到允嘉考初中时,他们家已经成了一般人口中的所谓“暴发户”。

    “暴发户”这个名称不大悦耳,却有很多实际好处:比如他们现在有钱把浴室彻头彻尾重新装修一下,装上热水器,一家人都不必再去挤五分钱一次的公共浴室,再放进洗衣机,从此洗衣服毋需大动干戈;比如爸爸给鉴成专门买了一个石英取暖器;比如家里十四寸的三洋换成了二十一寸的索尼,马景涛脸上的汗毛孔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