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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梦华第15部分阅读

    杯子,向杨玉环的手腕处掷去。

    “啊——”杨玉环痛得低呼一声,手中的小金刀应声落地,锋锐的刀刃只在她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轻轻一触,刺出了一滴鲜红的血珠。

    “玉环,你这是要做什么?”李瑁急怒攻心,才欲上前察看妻子的伤势,却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须臾,见门外的几名侍女都探头探脑地向里面张望,便厉声斥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帮王妃清理伤口?”

    侍女们忙取来清水、伤药和干净的布帛,手忙脚乱地帮女主人清洗、敷药。杨玉环却微微侧头避开,指了指自己脸上流血的伤口,语气平静而悲伤:“十八郎,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丑?只要我能狠下心来,再往自己脸上轻轻划上几刀,留下疤痕,陛下定不会再强留我在身边。当然了,一个容颜丑如鬼魅的女子自然也不配再做亲王的正妻,这王妃的名分,我不要也罢。”

    “你这是什么话?”李瑁倏然站起,压抑不住的激愤在他眉间沉浮,“我堂堂七尺男儿,就算拼了性命,也断不会让自己的妻子……”

    “十八哥,十八嫂,你们能不能先冷静一下?”李琦略微提高了声音,试图平息兄嫂二人的怒火,“父皇虽贵为天子,但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做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还没到那一步,我们再想想办法。再说了,十八嫂若是此时出了什么意外,父皇必定会迁怒于十八哥,届时你们夫妻离散,父子反目,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啊!”

    李瑁疲惫地一笑,道:“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我现在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让玉环奉旨去骊山温泉宫侍驾,然后再任由父皇把我的妻子纳入后宫,成为他闲暇时风花雪月的伴侣?二十一郎,你且想想看,宫中那些长袖善舞、惯会献媚邀宠的女人,哪个是好相与的?江采蘋、刘淑仪……论起心机和手腕,玉环根本就不是她们的对手。”

    李琦轻轻叹了口气,沉默良久,也只能勉强安慰道:“十八哥,十八嫂,咱们都再好好想一想,我相信,未必就没有解决问题的良策。”

    寿王府的大门外,管事宦官冯铭满面堆笑地将刘澈送上马车,结结巴巴、却一脸诚挚地替自家主人表达着谢意:“王妃每……每次入宫,都要劳烦淑仪娘娘亲自送回来,寿……寿王殿下很是过意不去,本想亲自向娘娘道谢来着,无奈这几日抱恙在身,不……不便出门,就只能让小人代为转达了。王……王妃在宫中多承娘娘照顾,也十分感激……哎,淑仪娘娘,您……您慢走啊……”

    车夫轻轻一扬马鞭,四匹拉车的骏马便齐齐引颈嘶鸣一声,拉着这辆华丽的宫车疾驰而去。刘澈实在受不了他口吃的毛病,坐在车厢中强忍笑意许久,终于还是悄悄示意车夫驾车,有些失礼地落荒而逃。车厢一角还坐着一个俏丽的小宫女,见状也不禁掩口一笑,道:“这寿王家的冯管事可真有趣,奴婢好久都没见娘娘笑得这样开心了。”

    刘澈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时候还早,咱们也不必急着回宫,先在外面随便逛逛,就当是出来散散心吧。”

    小宫女闻言雀跃起来,一脸欣喜地问:“娘娘,咱们去哪里呀?”

    刘澈望着车窗外稀稀疏疏的行人,或是成群,或是两人为伴,只因有至亲好友陪伴在身旁,虽是在雨中行走,也丝毫不会显得狼狈。路边还有一对并肩漫步的少年少女,容貌和衣饰都很平常,然而两个人在雨中共撑一把伞,一路说说笑笑,那般默契温馨的样子,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就这样静静看着,刘澈心中竟蓦地泛起一阵怅然,开口回答时,声音中亦带了几分幽凉:“往西南走,沿着龙首渠,去平康坊那边看看吧。”

    “是。”小宫女轻快地应了一声,便钻到车厢外通知车夫去了。

    平康坊……时隔一年有余,君平他还会住在那里吗?刘澈苦笑着摇了摇头,把肩膀轻轻靠在车壁上,忽然觉得自己的这半生其实甚是可笑——当初年少轻狂,只以为一入宫门便有大好的前程唾手可得,再不必如寻常女子那般相夫教子、庸碌一生,为此,甚至不惜放弃了自己心中最念念不忘的那个人……然而,如今她与皇帝李隆基之间的婚姻又算是什么呢?

    走出一座围城之后,又是另一座围城。

    此时,宋君平的确不在平康坊的宅邸中。长安东市最繁华处,倚玉楼上轻歌曼舞、招展,宋君平正坐在一间临街的客房内,与许久不见的师弟萧逸峰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房中共设有三张矮几,宋君平端然坐于上首,萧逸峰坐于东侧,西侧的席位上则是一位衣饰华贵的中年美妇。角落处,另有一位容色绝丽的妙龄少女跪坐在画屏前,弹奏琵琶为宴席助兴。

    那中年美妇姓施,芳名唤作“凤娘”,正是这倚玉楼的女主人。宋君平指了指今日远道而来的客人,对凤娘介绍道:“施娘子,这位就是我师父的长子萧逸峰,也是我在云浦山庄最要好的一位兄弟。”

    凤娘轻轻颔首,笑容满面地打量着萧逸峰,眸中依稀有浓烈的恨意一闪,随即泯于无形,不动声色地说:“噢,原来这位小郎君就是堂主与慕容娘子的爱子,久仰,久仰。”

    第59章 国容

    萧缜身为青蔓堂堂主一事甚是隐秘,除了几位绝对信得过的至亲好友之外,几乎无人知晓,就连那些颇受器重的青蔓杀手也不曾见过这位神秘堂主的真容。听凤娘竟十分自然地称呼父亲萧缜为“堂主”,萧逸峰甚是惊讶,不禁问道:“原来,施娘子与家父很是熟识么?”

    “熟识倒也谈不上,于令尊而言,我不过是一位早已遗忘的故人罢了。”凤娘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便盈盈起身,向宋君平告辞,“少主,你们兄弟二人许久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凤娘就不在此多加打扰了。容儿,你也随我退下。”

    那位坐在画屏前弹奏琵琶的妙龄少女名唤刘国容,姿体绝丽,技艺超群,乃是这倚玉楼中当红的名妓。听闻凤娘唤她,刘国容忙站起身来,向两位客人躬身施了一礼,便跟在凤娘后面款款走出房间。

    客房内,萧逸峰含笑做了个“请酒”的手势,对宋君平说:“大师兄,你在长安停留这么久,就是为了帮我爹处理‘青蔓’的事情么?”

    “嗯。”宋君平轻轻颔首,向他解释道,“师父毕竟是江湖中颇有身份的人,很多事情都不宜直接出面,‘青蔓’这种见不得光的杀手生意,自然只能由我来代为处理。按照师父的意思,以后长安一带的生意都由我全权负责,再由施娘子从旁协助,估计这一两年之内是没有时间再回营州了。”

    “施娘子?”萧逸峰有些诧异,随即露出了悟的表情,“如此说来,这倚玉楼就是‘青蔓’的另一个……”

    宋君平一笑:“没错,在这里秘密聚集的,都是我们青蔓杀手精英中的精英。”

    萧逸峰手中拿着已饮尽的酒盏,却是一叹:“只可惜,我身为爹爹的儿子,却不能像大师兄那般事事替他分忧。”

    “做杀手生意太危险,师父不让你接手青蔓的事,也是为了你好。逸峰,你如今也已长大了,闲暇时多帮师父处理一下田庄上的事,也算是一种历练。”宋君平对他鼓励地笑了笑,又问,“你打算在长安待多久?不如,今晚就先歇在我那里吧。”

    “算了。”萧逸峰却笑着摆了摆手,眉宇间尽是少年人的洒脱不羁,“我好不容易才从家里出来,在这儿可不能再被你管着,反正我身上的钱还够用,随便找一家客栈住下也就是了。”

    宋君平亦只是一笑:“随你。”

    紧邻后街的楼阁之上,倚玉楼的主人凤娘凭栏而立,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抚弄着墙外的花枝,任几瓣凋零的樱花飘落在自己尚自柔软的掌心之上。刘国容就站在她身后三步之处,素衫罗裳,袅袅婷婷,举目向远处望去,只见一潇洒挺拔的白衣少年从倚玉楼后院的角门走出,撑着伞,安闲地漫步在傍晚寂静的雨巷之中。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他的影子被昏黄的灯光拉得长长的,无端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只怔了片刻,刘国容便已认出他来,此人即是刚才在客房中见过的那个少年——少主宋君平的师弟,萧逸峰。

    “杀了他……”凤娘轻启朱唇,幽幽地,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刘国容闻言一惊,忙试探着问:“施娘子,这……可是少主的意思?”

    凤娘回首瞥她一眼,声音依旧云淡风轻,语气中却隐隐多了一种严厉的意味:“容儿,你素来机灵,怎么也需要我把话重复第二遍么?”

    “婢子不敢。”刘国容忙单膝跪地,恭谨地垂首回话,“婢子这就去安排杀手,只是……这萧逸峰乃是少主的师弟,而且,少主似乎与他交情颇深,我们若擅自行动,只怕少主那边不好交代啊……”

    凤娘只一个眼神便止住了她的话,然后轻轻扬起下颌,纤长优美的脖颈显露出冷傲的弧度,斩钉截铁地命令道:“你亲自去,给我杀了那个萧逸峰!”

    “是。”刘国容只得恭声答应,也不敢再多问,随即起身从小楼之上飘然跃下,身法之轻盈,如一只在晚风中飞度寒塘的仙鹤。

    萧逸峰悠闲地走着,一路向南,仿佛丝毫不担心雨势会变大,风微微吹起他的袍裾,整个人便都有了一种飘逸洒脱的神韵。城南远离宫城、皇城,居住在此的大多是寻常百姓,或是致仕荣归的官员,房价相比于城北的繁华区要便宜许多。萧逸峰虽是初来乍到,刚才却已向见多识广的老管家连城询问过,故而大体上也是知晓的。不过,他选择投宿城南却并非因为贪图房租便宜,而是想住在风景如画的曲江附近,一出门便能领略到最美的长安风情。

    长安城夜晚实行宵禁,无论官民一律不准外出。此时夜幕将至,行人渐稀,萧逸峰才拐入曲池坊的一条巷子,就发觉四周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对劲儿。空荡荡的巷弄中,有一个人始终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一直保持着十步的距离。雨淅淅沥沥地下着,黄昏的风夹带着湿润的花草香,清新甘美,而他,却隐隐从中嗅到了某种危险。

    萧逸峰倏然转身,只见那人静静立于空无一人的十字街口,素衣翩翩,头戴一顶遮雨的斗笠,斗笠上垂下的轻纱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看身形似乎是个年轻女子。

    刘国容站在萧逸峰对面,透过遮面的轻纱和细密的雨帘,同样看不清他的容貌。她的十指在宽大的衣袖中微微动了动,然后刹那间出手如电,数十枚锋利的暗器从袖口处飞旋而出,直击对方的要害。

    萧逸峰当然没有认出她。谁又能想得到呢,那个容色绝丽、默默坐在房间一隅弹琵琶的青楼女子,竟会是一个深藏不露、武功卓绝的江湖杀手。他当即拔剑格挡,然而仍有三枚菱花形的细小铁片,深深扎入了他脖颈处的肌肤。

    伤口不深,然而他知道,这样的暗器上必定是淬了毒的。萧逸峰无心恋战,转身便向另一个方向疾奔而去,想在毒发之前摆脱对方的追踪,去城外找一个隐蔽的地方,采些草药解毒疗伤。趁着城门尚未关闭,他从距离曲池坊最近的启夏门出城,刘国容一路紧随其后,却并没有再急着动手。

    暗器上的毒素似乎已经深入体内,萧逸峰喘息不定,只觉得自己的气力都快要耗尽了,而身后那个意欲对他不利的神秘人,仍似鬼魅一般如影随形。暮色下的群山寂寂无人,他下意识地选择了一条上山的小径,刘国容再度发射暗器,然后抽出腰畔佩剑,以足点地飞掠而起,剑尖直指他的眉心。

    双剑交击,那泛着寒光的锋刃在寂静的山林中发出刺耳的兵戈声。刘国容始终占据着上风,一袭素衣迎风飞袂,清丽飘逸宛如仙子,手中的长剑一次又一次地刺入对方的身体,却并没有真正击中要害。

    “你是谁?为何要杀我?”萧逸峰强抑住伤口处的剧烈痛楚,冷然问道。

    刘国容默然不答,手上的攻势却愈发凌厉起来。

    萧逸峰疾步向山上避去,行至半山腰处时,只见那林木幽深处竟藏有一座规模颇为不小的道观,白墙黑瓦,四周有数十名身披甲胄的侍卫游弋把守。觑了个空当,他纵身一跃翻过围墙,将自己藏匿于庭院一角茂密的树丛之中。

    犹豫片刻,刘国容终于还是没有再继续追下去,尽管她知道,在凤娘铁腕掌控下的倚玉楼,无功而返的杀手会受到怎样严酷的惩罚。她从来都不愿意滥杀无辜,更何况,他非但不是她的敌人,而且还是少主宋君平十分要好的兄弟呢……

    “少主……”刘国容轻喃一声,也不知为何,只要一想起与那个人有关的事,心中便会泛起一阵温暖的柔情,“少主,容儿虽身陷牢笼受制于凤娘,事事身不由己,但只要是你在意的人,我便会竭尽所能保护他,绝不会伤他的性命……”

    白鹤观太华公主的卧房内,灵曦独自坐在窗下的书案前,以手托腮想着心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向窗外,看那檐下雨倾如注,仲春之夜的凉意透过窗牖飘浮在房中。她正自寂寥无趣,却忽见一道人影从花木扶疏的庭院中倏然闪过,看那身形,绝非自己身边的那几位近侍宫女。

    “谁?”灵曦吓了一跳,不禁脱口喝问。

    那人影敏捷如电,刹那间就从窗子飞掠进来,一面用手紧紧扼住灵曦的咽喉,一面沉声问道:“这道观里肯定有存放药材的库房吧?说,在哪里?若有一句不实,或是敢大声叫喊,我立刻杀了你!”

    灵曦自幼在深宫中养尊处优,哪里经历过这等事,一时不禁吓得有些呆了。然而,待看清此人的面容,她瞬间就忘了害怕,用力去推他抵在自己咽喉处的手指,又惊又喜地说:“萧逸峰,你……你快放开我!”

    第60章 邂逅

    “是你?”萧逸峰立刻放开了灵曦,认出了这个适才在山下有过一面之缘的少女,一脸惊诧地看着她,“原来,姑娘就是在这道观里清修的女冠?”

    “是啊,真巧……本来我还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呢。”灵曦笑盈盈地低下头去,一副小女儿的娇羞模样,待看到他衣襟上沾染的血迹时,又不禁吓得惊呼起来,“呀!你……你受伤了?”

    “嗯,不但受了伤,而且……还中了毒。”体力不支的感觉愈发严重,萧逸峰以袖掩口轻咳了几声,那洁白的衣袖上也渐渐透出刺目的鲜红,“姑娘,能否劳烦你……去替我找几味药来?我拿了药之后马上就走,绝不会……绝不会给你们惹来什么麻烦的……”

    灵曦甚是担心,忙扶着他在一旁的胡椅上坐下,殷勤问道:“你说吧,需要什么药?”

    “玄参、决明子、地骨皮、甘草、白茅根……”

    “好。”灵曦忙点头答应着,又提笔蘸墨,匆匆在纸上记下一个个药名,“你别着急,慢慢说,我马上就叫人去给你取药。”

    “还有冰片、木血竭、当归、仙鹤草、马齿苋……”萧逸峰的声音越来越轻,似是倦极欲睡,头颈缓缓垂下,话还未说完,身子就已“咕咚”一声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哎,萧逸峰,你……你怎么了?”灵曦可真是被吓坏了,踌躇了半晌,才大着胆子凑上前去探他的鼻息,见他还有呼吸,这才勉强镇定一些,扬声向屋外唤道,“来人哪!紫芝,念奴,你们快进来帮忙!”

    次日清晨,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盛王府的侍女碧落便轻手轻脚地走进主人的卧房,站在床边,隔着帐幔轻声唤道:“殿下……殿下,醒一醒了……”

    “嗯……什么时辰了?”李琦微微睁开双眼,见此时天色尚早,卧房内仍是一片昏暗,便翻了个身继续蒙头大睡,喃喃道,“碧落,怎么连你也犯糊涂了?今天又不是大朝会的日子,不用起那么早的……”

    知道他平素休息时最不喜欢有人打扰,碧落连忙解释:“殿下,太华公主遣了个宫女到咱们府上来,说是有急事要见您。奴婢怕把公主的事情给耽搁了,所以才擅自进来,扰了殿下的清眠……”

    “灵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