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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梦华第11部分阅读

    上,很是着急呢。听张孺人说殿下正在这边歇息,奴婢就自己寻过来了。”

    “张孺人?”李琦一怔,随即想起了那个适才在雨中摔倒的美艳少妇,也不知怎么,心中忽泛起一阵说不出的异样滋味。

    碧落觑着他的神色,忙又补充道:“是忠王府上的孺人张娘子,奴婢以前也不曾与她说过话的,今日只是碰巧……”

    “哦。”李琦只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我在这里歇一会儿。碧落,你先回麟德殿吧,外面雨下得太大,你走路时自己小心些。”

    难得听他说出这样略带关切的话,碧落眼眶一热,也未及多想,心中就已是一片压抑不住的喜悦,忙含笑答应了一声。才欲转身离开,却听李琦又唤住了她,吩咐道:“对了,一会儿你到了麟德殿,顺便去回太华公主一声,就说紫芝身体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先回去休息了。”

    紫芝……听到他提及这个名字时的温柔语气,碧落不禁一怔,心底的喜悦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又如潮水般悄然退去。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略踌躇片刻,才终于强压住满心疑问,如往常般恭谨地答了一声:“是。”

    这一夜,紫芝几乎无眠,雪柳阁中那一幕幕屈辱的情景在噩梦中反复出现,成了她恐惧的根源。次日清晨,她起床后便匆匆赶往内文学馆参加女官考试,头脑中仍是一片混沌。为了遏制困意,她甚至用指甲狠狠扎着自己的掌心,好在考题并不是很难,在规定时间内总算勉强写完了答卷。考卷由“六尚”女官当场批阅,初步选拔出二十名优秀者,最终的官职任命则要请后宫品阶最高的两位嫔妃——梅妃江采蘋和淑仪刘澈亲自定夺。

    二妃皆端坐于上座,刘澈见紫芝也来应考,还对她鼓励地笑了笑。报考尚仪局掌籍一职的共有七人,经过第一轮筛选后便只剩下两人,除了紫芝以外,另一位则是主考官卢尚仪的亲信宫女冷月。刘澈审视考卷良久,又分别向这二人问了几个问题,仔细权衡之下,这才提笔轻轻划掉了冷月的名字。江采蘋只冷眼看着,甚少发表自己的意见,待卢尚仪宣读最终的录取名单时,目光才微微一闪,仿佛不经意地投向站在待选宫人之间的落桑,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卢尚仪是一位容颜清丽的中年女子,出身名门,气度沉稳,纵然看到自己一手举荐的亲信冷月最终落选,语气却仍旧波澜不惊:“……翠微殿裴紫芝,赐尚仪局正八品掌籍一职。蓬莱殿韦纤儿,赐尚仪局正八品掌赞一职。承香殿柳依依,赐尚服局正八品掌衣一职……诸位可还有什么疑议么?”

    最后那句问话本就是走个形式,这份女官名单乃是由刘淑仪与梅妃亲自拟定,落选的宫人们就算心中不服,又哪里敢当众质疑这两位宠妃的决断呢?然而,卢尚仪话音刚落,就见一名年轻宫女从人群中走出,上前几步郑重拜倒,朗声道:“尚仪大人,奴婢翠微殿陈落桑,要为冷月姑娘鸣不平!”

    第42章 梅妃

    落桑一语既出,四座皆惊,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集在她身上,不知这大胆的小宫女究竟意欲何为。卢尚仪也饶有兴味地看着她,问道:“你,认识冷月?”

    落桑却是摇头,从容回道:“奴婢是服侍太华公主的宫女,平日里与尚仪局的人并无往来,只不过是曾经拜读过冷月姑娘的诗作,十分仰慕姑娘的才学,这才斗胆向尚仪大人进言。冷姑娘博览群书,所写的诗赋也篇篇皆是文辞秀拔、词采华茂的佳作,担任尚仪局的掌籍一职是再合适不过了,如今竟在女官的选拔考试中落选……奴婢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见有人肯出面帮自己的亲信说话,卢尚仪心中暗喜,却仍是不动声色地问:“这么说,你是认为二位娘娘的任命有失公允了?”

    “奴婢不敢。”落桑忙谦卑地垂首,斟酌着言辞小心回答,“奴婢只是听教导宫规的女史说过,担任女官之人必须是出身清白的良家子。而那裴紫芝本是罪臣之后,宫籍上的身份乃是官奴,早年又曾在掖庭局做过浣衣的贱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凌驾于学识渊博的冷月姑娘之上啊……奴婢只是怕二位娘娘与尚仪大人皆不知情,无意中受她蒙蔽,这才……”

    卢尚仪闻言面色一沉,立即命人去掖庭局调取裴紫芝的宫籍,以备查验。看到落桑眉目间隐隐露出的得意之色,紫芝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在此之前,她并不知道参加女官考试还会有身份的限制。而现在,如果落桑执意要揪住“官奴”一事大做文章,那么她非但做不成女官,只怕还会受到卢尚仪的责罚。况且,落桑素来与她不睦,这次难得抓到这么好的机会,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正自忧虑时,只见那位去取宫籍的宫人已然返回,将一本厚厚的名册呈给梅妃与刘淑仪过目。

    刘澈只是漫不经心地翻了翻名册,便淡淡地开口道:“裴紫芝身为官奴倒是不假,只不过,任命有才学的官奴婢为女官也并非没有先例。昔年上官婉儿亦是因罪没入掖庭的官奴,则天武后见她博学颖慧,仍然破格提拔她为女官,委以重用。”

    “哦?”江采蘋故作讶异地看向新入选的女官们,脸上露出了一抹亲切和悦的笑容,“原来,如今宫里又出了一位才学堪比上官昭容的才女么?快,把那裴紫芝的考卷拿来给本宫看看。”

    江采蘋虽出身于闽粤医官之家,自幼却酷爱读书,相传她九岁时就已能背诵《诗经》中颂扬周文王后妃美德的篇章,并且扬言要以此为志。也正是因为她才貌双全,入宫后才迅速获得了皇帝李隆基的宠爱,在后宫中也颇有声望。江采蘋接过紫芝的答卷仔细看着,面上却渐渐露出了不屑之色,半晌,只轻笑着说了一句:“不过尔尔。”

    紫芝羞得面红耳赤,低着头站在数十名参选的宫女中,只觉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一种无言的轻蔑与嘲讽。昨晚在雪柳阁经历的一番屈辱让她深受刺激,加之夜里没有睡好,头脑一直昏沉沉的,她今天虽勉强写完答卷,却连平时的一半水平都没有发挥出来。刘澈有心替她解围,便随口笑道:“江妹妹文采斐然,堪比古时之班昭、文姬,品评文章的眼光自然也就比寻常人高了些。”

    江采蘋傲然一笑,连句谦虚的场面话都没有说。落桑见众人沉默,便又适时地开口道:“梅妃娘娘明鉴,若单论辞赋诗书上的才华,裴紫芝哪里能及得上冷月姑娘万一?只不过……只不过她与……”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怯怯地看了刘澈一眼,语气愈发吞吞吐吐,似乎有所顾虑。江采蘋对她鼓励地一笑,和言道:“在本宫面前,有什么话直言无妨。”

    落桑将心一横,低头避开刘澈带有警告意味的凌厉目光,继续说道:“只不过,她与淑仪娘娘似乎关系匪浅……奴婢与裴紫芝在翠微殿同住一室,记得去年紫芝被惠妃娘娘杖责后大病了一场,淑仪娘娘还亲自去看她,每日为她请医问药……当然了,那时候淑仪娘娘还只是尚宫……”

    刘澈何其精明,见她二人做戏般地一唱一和,心中便已隐约猜出了八九分。这宫女陈落桑之所以敢当面说出这番话,定然是事先受了江采蘋的指使,当然,她们的目的也不仅仅是要阻挠紫芝成为女官,更重要的是为了对付她这位执掌六宫大权的刘淑仪。刘澈侧首看了江采蘋一眼,立刻十分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与这个女人之间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果然,只见江采蘋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又似笑非笑地问她:“刘姐姐执意要提拔这位裴姑娘,只怕是有私心吧?”

    “没错,我的确很喜欢紫芝,想给她一个晋升的机会。”刘澈竟笑得十分坦然,又别有深意地睨了落桑和卢尚仪一眼,“不过,我就算有私心,也只是单纯地欣赏紫芝的性情与才学,而江妹妹刚刚入宫不久,根基尚浅,只怕是想借此机会多为自己拉拢几个亲信吧?”

    “刘姐姐真是个爽快人。”江采蘋娇娆地掩口一笑,似乎很为难地说,“这裴、冷两位姑娘在才学上不分伯仲,的确叫人难以取舍,不过,既然冷月在身份上略胜一筹……”

    刘澈心知此时与她多说无益,只浅浅一笑,便提笔在名单上划去了紫芝的名字,又款款写下一行小字:赐冷月尚仪局正八品掌籍一职。然后将名单重新交给卢尚仪,一字一句地说:“梅妃娘娘的这份人情,卢尚仪和冷掌籍可要好好领受啊。”

    卢尚仪引着冷月向二妃谢恩,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全然不知刘淑仪话语中的讥讽与深意。江采蘋又把目光重新投向落桑,笑吟吟地问道:“如果我没记错,你报考的应该是尚仪局的掌赞一职吧?”

    落桑忙颔首道:“是,劳梅妃娘娘挂心了。”

    江采蘋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你并没有入选。”

    落桑强抑住心中失望,谦恭道:“奴婢才疏学浅,没有入选也是在意料之中。只要那些真正有才华的人不被埋没,奴婢心中便欢喜得很了。”

    “宫中人才济济,但最缺少的就是像你这般不畏强权、敢于说真话的人。”江采蘋满意地笑了笑,语气忽而变得十分郑重,“陈落桑,本宫有意要破格提拔你为宫正司正七品典正,执掌宫中纠察、刑狱之事,你……应该不会令本宫失望吧?”

    在这一批新晋升的女官中,官阶最高者也不过是正八品。落桑闻言惊喜不已,忙恭恭敬敬地向梅妃叩首谢恩,姿态极尽谦卑。紫芝独自回到翠微殿时,虽一直竭力克制着,面上却依然难掩失落之色。平日里相熟的宫人们皆纷纷去向新晋的陈典正道贺了,根本无人理会她这个失败者,反倒是太华公主李灵曦温柔地拉住她的手,好言安慰道:“紫芝,这也没什么,等明年淑仪娘娘再选拔女官的时候,我还举荐你去参选,相信你一定能考得上的。”

    紫芝心中一暖,便对公主感激地点了点头。落桑晋升后便立即前往宫正司任职,几日后,又有一位新调入翠微殿的小宫女搬来与紫芝同住。这小宫女名唤念奴,正值豆蔻妙龄的她活泼直爽、娇俏可人,与紫芝的性情也极为相投,没多久,二人就很自然地结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第43章 念奴

    漫天的雪花扑簌簌地从空中落下,如同搓绵扯絮一般,渐渐覆盖了整座恢弘肃穆的宫城,天地六合,举目望去皆是一片纯洁无瑕的白色,宛如冰封的荒原。宫女念奴站在翠微殿的纜|乳|芟拢焓智崆岱魅ヒ氯购枉薹12涞穆溲缓蟛磐瓶约何苑康拿牛踊持刑统隽礁鋈绕谔诘目靖适砝矗t睾暗溃骸白现ィ炖闯匝剑⊥砹丝删兔挥辛伺丁!?br />

    房间内,紫芝正懒洋洋地歪在自己的小床上,手里拿着一面小巧的四瑞菱花铜镜,一边对镜自顾,一边愁眉苦脸地叹息道:“脸上又长了一颗痘痘,好大的……哎呀,念奴,这可怎么办哪?”

    念奴凑过去和她挤在一张床上,自顾自地吃着烤甘薯,忽然看到紫芝枕边放着一张精致的诗笺,那纸张边缘点缀着金粉绘成的合欢花,上面潇洒遒劲的字迹又分明是男子所书。念奴一时促狭心起,便拿起那诗笺笑着调侃道:“哇,该不会是情书吧?快说快说,是谁写给你的?”

    “哎呀,你怎么乱动人家的东西?”紫芝顿时恼了,慌忙伸手去抢时,已有一抹羞赧的嫣红悄然浮上玉颊,“别胡说,快还给我!”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念奴一边闪躲着,一边煞有介事地念着上面的诗,待看到诗笺落款处所盖的印章时,不由惊讶地张大了嘴,“天哪!紫芝,这……这是盛王殿下送给你的?”

    紫芝只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羞涩中分明还带着一点点少女小小的骄傲,雪光从窗外反射进房中,透过窗格映在她娇嫩的脸上,隐隐透出一抹桃花般鲜妍的粉红色泽。念奴仍是难以置信地盯着那诗笺,双手牢牢地抓着,生怕弄丢了宝贝似的,一脸艳羡地喃喃道:“我的天啊,这可是盛王殿下的亲笔,千金难求的……若是拿到宫外去卖,一定可以换不少钱吧?”

    紫芝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抢回诗笺,轻戳着念奴的额头说:“钱,钱,你就知道钱,真俗气!”

    念奴咯咯笑着,又掰下一小块烤甘薯塞到紫芝嘴里,满眼放光地说:“我早就听人说起过,陛下这么多皇子中,就属盛王殿下生得最英俊呢!今年中秋时,我在麟德殿远远地见过他一次,只可惜没看清楚……唉,我调来翠微殿都一个多月了,殿下却一直都没入宫来看望公主。紫芝,哪天若有机会,你也去帮我向殿下要一幅墨宝好不好?”

    “不好。”紫芝却断然拒绝,靠在枕头上很认真地说,“我不敢去,万一惹他不高兴,那可就麻烦了。你没见过他生气时的样子,很吓人的……”

    “胆小鬼!那我自己去。”念奴毫不气馁,歪在紫芝身边笑眯眯地嚼着烤甘薯,过了一会儿才又问道,“紫芝,你喜欢他吗?”

    紫芝先是一怔,然后低下头甜甜地笑了:“嗯,喜欢。”

    念奴顿时好奇心大起,又问:“那……他喜欢你吗?”

    “嗯,这个么……”紫芝歪着头仔细想了想,眸中却微露黯然之色,“其实,我也不知道。”

    “骗人!”念奴撅起了粉嘟嘟的小嘴儿,指着那诗笺说,“哼,还说不知道呢……他都送你这个了,怎么可能不喜欢?”

    紫芝侧头去看窗外的飞雪,沉默许久,才微笑着说:“其实,盛王殿下一直都对我挺好的,自从姐姐走后,就再没有一个人能对我这么好了……我难过的时候,他会送好吃的来逗我开心;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他会像神一样从天而降赶来救我。还记得去年初秋,我刚刚调来翠微殿的时候,被落桑欺负得眼睛都哭红了,他看见了之后还特地问我,是不是在翠微殿住得不习惯?语气那么关切,就像是我的亲人一样……他对我太好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如果可以,我愿意为他生、为他死,只是……我和他之间身份如此悬殊,他又怎么可能真的喜欢我?”

    “紫芝,我真羡慕你。那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美少年,能多看上几眼我就很满足了,唉……”一改往日里的没正经,念奴忽然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然后再次趁机猛然抢走诗笺,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哈哈,你若不相信他喜欢你,那就把这情诗转赠给我好了。”

    “你这小妮子,快还给我!”紫芝急得跳了起来,却又生怕这薄薄的纸一不小心就会被撕坏了,所以也并不敢十分用力去抢。

    “不给,就不给!”念奴做了个鬼脸儿,一边说着,一边灵巧地跳下床向屋外跑去,洒下一路银铃般清脆的欢笑声。

    紫芝匆匆披了件外衣,便跟在念奴后面一路笑闹着追去,鹅毛般的雪片在风中轻盈地飘舞,落在两个自由奔跑的女孩儿身上。念奴原有几分胡人血统,一张俏脸生得娇艳妩媚,身体也比中原的汉人少女强健许多,跑起来就像是一匹草原上脱缰的小野马,寻常人哪里能追得上?紫芝在雪地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得先停下脚步喘息着,扬声对前面的念奴说:“喂,你快回来吧!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哪位贵人,会被送去宫正司受罚的。”

    念奴哪里理会这些,转过身来蹦蹦跳跳地倒退着走路,一边笑一边挥舞着手中的诗笺,连声喊道:“紫芝,紫芝,你来追我呀!”

    不料才一踏出翠微殿的院门,就有四位锦衣华服的男女从转角处走来,念奴未及留神,后退时恰好撞在了其中一位少妇身上。那少妇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身形极为纤瘦苗条,小腹处却微微隆起,显然是怀了身孕。少妇吓得惊呼一声,连忙用双手护住自己的腹部,怒斥道:“你这是怎么走路的,没长眼睛吗?”

    念奴也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时,只见那少妇身边有一位年轻男子正冷冷地睨着她,正是诸皇子中权势最盛的寿王李瑁。念奴不免有些慌了神,忙不迭地跪下来连声赔罪。李瑁却并不理她,只是关切地问那少妇:“阿岚,孩子没事吧?”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