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恩和孙二娘俩人就在这候着。
比起老在不停晃悠的孙二娘来，安坐在那静心品茶的施恩看似镇定多了，可又有谁能知道他此刻心里也是翻滚不已呢？
武松是什么人？当初还是施恩亲自折节拜见，才有后来的那出罪打蒋门神！武艺那是不用说了，单那把子力气，也不是常人可比的。原先家里后院的那张石桌，怎么说也有个六七百斤吧，施恩可是亲眼所见武松没费什么事就给举了起来。可以这么说，武松在施恩的眼里，绝对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可小施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武松回来的时候，带回孔明的同时，还带来一个貌似不可能的消息……
武松败了……
一直无敌的武二郎在人家手里没走几个照面就败下阵来……
施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别说他了，杨志和鲁智深两人也一样。武松手底下有几斤几两他们再清楚不过了，连他都败了，还没走几个照面，那是什么概念？对方又是什么人？神仙？……
面对几位兄弟不可置信的眼神，武松除了苦笑还能怎么样？
石方！郓州石家庄的石方石庄主！大破梁山的一方之雄！
知道了对手的身份，众人心里才好歹接受了这个事实。武松固然不会拿这事开玩笑，对方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这样的结果不算太冤。
但比起武松败阵带来的惊憾，他接下来说的更是让人心里一个劲的抽冷风。
那位石庄主有一队手下，个个技艺不凡。武松跟他们对练了几场，用武松的原话说，一个对一个，武松肯定赢；一个对两个，二郎就不是吃力那么简单了；对上三个以上，绝对是一点机会也没有……更惊人的是，这帮人全是那位石庄主一手训练出来的，据说时间还不到半年……
绝对的震惊！绝对的震撼！……一帮寨主爷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但那阵震撼劲过去之后，不可避免的，人人都对这位石大庄主产生了巨大的兴趣。武松这边又奉上了一条让人脑子转不过筋来得消息……
石方希望跟山上接触一下。
那位石庄主想干什么？不知道我们是山贼吗？按说他都跟梁山干过一场了，不该说出那么暧昧的话呀？……
不过，尽管心里充斥着这样那样的疑问，几位寨主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点：仅仅接触一下还是可以接受的，量也起不了什么风波。
问题又来了，不说现在战事方启，头领们都脱不开身，即便是没这事拖累，杨志脸上有那块胎记，武松跟鲁智深两人，一个是行者，一个是花和尚，形象实在特殊，走到哪都百分之百的回头率，还怎么去进行接触啊。至于不去青州，把人请山上来，没了武松那档子事还好说，现在一提，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自己等人怕了吗？那是万万不行的……
他们这边还在为人选伤脑筋，有喽啰来报，有个叫时迁的前来拜山，说是武松武寨主知道。
武松一听就明白了，石方的人，还是他的把兄弟。跟几位兄弟一说，大家更觉得惭愧了，人家倒是不怕，不管怎么说，自己这也算是贼窝啊！
这种心态下，一干人对时迁的招待不可谓不热清，简直都有点过火了，着实让时迁美了一把。不过热情归热情，鲁智深还是抓紧机会伸量了时迁一把。不动手不知道，一动手还真就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谁也没想到活像只马猴的时迁手底下这般了得，上窜下跳、东拐西绕的，把个花和尚累个够呛。两人这番较量没分出结果，都是意思意思就行了，谁都没下黑手。即便这样，杨志他们对武松说的仅有的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了。事实摆在眼前，不服不行！
联络过感情，双方一下子都感觉近了许多，话也就好说了。时迁的任务很简单，一方面为石方表态，表示事情受到了重视，一方面负责把人领回去，石方也想到武松他们几个有哪些顾忌了。
杨志他们定下的人选是施恩，一来小伙子脑筋还算灵活，二来施恩以前好歹算是官宦世家出身，见识不算少，再有就是，据说石方对武松印象不错，施恩可是武松一手带出来的，好歹能沾些光。没想到的是，消息不知怎么的就让孙二娘给知道了，这婆娘死活要跟着去，几经劝说不果，施恩也只能老老实实把她带着了……
“施兄弟，这什么姓石的庄主，架子够大啊。都那么老半天了，还见不着人影，非要老娘给他来点厉害的不成？”孙二娘一脸不爽的发话了。
施恩一听这话脑袋瓜一阵生疼，凭良心说，施恩很不喜欢这婆娘，每次一想到这婆娘拿着把菜刀给人开膛破肚，施恩胸口就酸得不行。女子生来就是在厨房里忙活的，可打死施恩他也不想吃哪怕一点孙二娘鼓捣出来的东西……
“咳……”施恩刚清了一声嗓子，还没说话呢……
“吱呀呀……”
门开了…………
第八十四章 隐秘
“石大庄主总算舍得见客了吗？”
石方人还没迈进门槛，就听见里面传出了一句女声，不用说，除了那个女变态不会是其他人了。就这一嗓子，令原本心里就有些疙瘩的石某人更不爽了。本来这里就是著名的青楼，用上“见客”这类的字眼实在让人心里别扭，尤其是一肚子牢马蚤的庄主大人。
“见客？见你妈的客啊！当老子什么人？变态也就算了，连个话都不会说，弄火了老子，让你个臭娘们去‘接客’！”石方的心情更恶劣了。
“两位头领，这位就是我们家庄主。”时迁适时的上来介绍道。
“在下施恩，见过庄主。”施恩早在孙二娘开口的时候就知道要糟，好不容易轮到时迁搭话，赶忙上前见礼，不动声色的把那婆娘掩在了身后。
“施恩？原先快活林的施恩？跟武松的那位？”石方脸色好了一些。
施恩眼见庄主颜色缓和了下来，心里顿时一松，待听得石方答话却又是心底里一暖。“快活林”！多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没想到眼前这位庄主还能记得。
“不敢，正是小可。”施恩说着又是一礼，不为别的，单为“快活林”三个字就值。
“施头领无需多礼，大家都是江湖人，没必要来这一套。”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施恩这般有礼，石方当然也要客气一番。
“没想到你这个庄主还有这般见识，老娘喜欢。”
石方听的一皱眉，施恩的牙也微微龇了一下，这个母夜叉还真是不长眼力架啊。
“庄主容禀，这位也是我山寨头领，名唤孙二娘，江湖上有个诨号，人称母夜叉的便是。”施恩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介绍。
石方拿眼斜了一下，很僵硬的拱了拱手，嘴里蹦出两个字：“幸会。”
“好说好说，听我那武兄弟说起庄主，言语间多有推崇，奴家原本还以为值我兄弟夸耀，定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没成想庄主长得这般清秀，一身细皮嫩肉竟比我们娘儿还要细腻几分。”
石方眼前一黑，这他妈什么破眼神啊！就自己这模样，还“清秀”？还“细皮嫩肉”？石方再怎么着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完全跟这些个形容词扯不上关系。
“武松哥哥并着一众头领托我向庄主问好，谢过庄主对孔明的搭救之恩。”施恩连忙上来插话。开玩笑！这婆娘口无遮拦的，再这么下去，谁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来。
“我与武松兄弟一见如故，另几位头领也都是久仰大名，那里需要这般客套，至于孔明的事，只是凑巧碰上了，举手之劳而已，谈不上什么谢不谢的。对了，瞧我这人，一见到两位高兴的昏了头了，竟然忘记置布酒宴，实在失礼。”石方一边客套一边没话找话，什么酒宴？吃饭的时间还早着呢。
施恩也算精灵，赶紧接过话头：“庄主客气了，还是正事要紧。”说着又四下看了看，犹疑道：“庄主可有隐密些的场所？”
石方淡淡一笑：“无妨，这里本就僻静，我又派人四下守候，绝无泄密之虞。”瞧了瞧施恩仍有些不自然的脸，又加了一句：“你我小心点说话，量也传不出这间屋子。”
施恩不得不慎重，自己奉命来见石方本来就不寻常，毕竟自己担着山贼的身份，不说事情成不成，一旦身份暴露，绝对是一场灾难。听了石方所言，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还没开口，孙二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们谈事，老娘可受不得这份憋闷，庄主最好找人带我四下里逛逛。”
石方听得眼睛都直了。这女人还真有病啊！不谈正事你干吗来了，还“四下里逛逛”？你什么身份啊？进城还靠着自己派人掩护，现在跟老子说想逛逛？别说老石对她不爽，即便没有这一条，做人也应该识相啊！石方真想问问她：“是否让人准备一块写着母夜叉的牌子让您老挂上？”
不过这份闲心轮不到石方来操，施恩早红着脸接过了话题：“二娘不可，暴露了身份可不是闹着玩的。”
孙二娘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没种的家伙。”
石方真就奇了怪了，是男人哪受得了这个？偏偏施恩脸上红了红就没了下文，倒是一边的时迁过来解围：“二娘上次不是说想见见我那帮兄弟吗？要不跟我过去瞅瞅？”
对于时迁，石方还是比较放心的，这小猴子虽说没有石秀稳重，但不失灵巧，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当下点了点头：“也好，时迁你就负责照顾好二娘。另外告诉石秀，招子放亮点，出了什么差错，老子可丢不起那个人。”
施恩开头还听得好好的，待到最后一句话钻进耳朵里，好悬没把嘴里的茶喷出去。刚觉着庄主这人不错，挺重视自己两个人的，感情人家更在意的是自家的脸面。
时迁带着孙二娘出去了，石方却盯着两人随手关上的房门又出了好一会神，半晌过后，很突兀地从嘴里蹦出三个字：“他妈的！”
施恩听得一愣，很明显这位庄主爷也不喜欢那娘们，只是自己也分不清心里到底是得到同感的愉悦多些，还是作为一体感到了屈辱。
石方那一嗓子纯粹是下意识的行为，话一出口就回过神来了，冲着施恩尴尬的笑笑：“见笑、见笑，我可没有对施兄弟不敬的意思。”
施恩也很尴尬：“无妨、无妨，庄主真性情，我那嫂嫂，常人的确多有异议。其实，她也是个可怜人……”
“哦？此话怎讲？”石方兴趣来了。
施恩迟疑了一下，好半天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嫂嫂小时候遭逢过大难，因而脾性有所古怪。”
石方立马来精神了，不管什么年代，探悉别人隐私都是一件挺刺激的事情。
“她父亲是江湖闻名的大盗，生平结怨不少。那一年，嫂嫂七岁，她父亲外出的时候，家里来了对头，嫂嫂和她娘亲被对头擒住……”
石方已经模模糊糊的料到了一些，无非又是那些龌龊事。
“几经折磨那是不消说了，最后，那厮竟当着小姑娘的面，把她娘亲一刀一刀碎割了，更强灌了娘亲的血肉与她生吃……”施恩说着停了片刻，喘息声粗了起来。
一旁的石方早已听得呆了，早料想到没什么好事，却也没想到竟是这么个血腥法。
“虽说后来她父亲救出了女儿，毙了仇家，但嫂嫂自那时起便落下了病根，连着好几年连话都不说。”
石方对这倒是理解，受了那么大刺激，一点没影响反倒是怪了。可一个有自闭倾向的女孩子和现在这个恶名远播的女屠夫，这两者之间的反差也未免太大了些，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道道？
“她父亲自那以后，深感对不住女儿，自此断了往日的勾当，一心想治好她的病症，却一直没有成效，即便是后来招了张清哥哥为婿，也没好上几分。后来，不知听谁说了一个古怪的偏方……”施恩说着喉结上下滚动，咽了一口唾沫，眼神也是充满了恐惧。
“什么偏方？”石方已然完全被“剧情”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追问道。
“以毒攻毒，以血克血！”施恩的眼角抽搐了两下。
石方有点莫名其妙，但心里隐约感到一丝寒意。
“她父亲开始带着她到处杀人，不停的让她习惯血腥味……”
“这……这办法真那么有效？”绕是石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依然深感吃惊。这他妈什么狗屁的道理！就为那一句话，不知道枉送了多少性命。
施恩摇摇头，面色愈发难看起来：“没有！这样一杀经月仍是没有结果，她父亲情急之下，再杀人的时候用上了凌迟手段。谁都没想到，这个时候，嫂嫂好像突然醒过来了一般，冲上去抓了一把人肉就往嘴里送……”
石方就觉着自己的肠胃不停的收缩、翻滚，额上不自觉的冒出冷汗来……
“嫂嫂就这样被治好了，可自她清醒后，脾性大变，暴虐异常，动辄伤人性命。她父亲故去后，嫂嫂便在十字坡开了家小店……”
石方已是彻底无语了……
孙二娘人生中有不可替代的三个人：父母与仇家。
她老娘最是无辜，自己身罹大难不说，其身遭的血腥待遇，更是直接摧毁了女儿的心理防线。另外两个，仇家是不必说了，也不知有多大的仇怨，让他如此残暴，孙二娘她老爹更是冷血的不行，为救女儿，竟用了那么个变态办法。难怪母夜叉心理有问题呢，在两个变态疯狂刺激之下，还能有什么好？……
屋里一片寂静……
等石方觉着嗓子发干，想喝口水的时候，才发现温茶早已凉得透了。再一瞄施恩，也是一脸的萧索。
唉……这她娘的什么破事啊……
正事？见鬼去吧！石方现在是一点说话的欲望也没有，只能等晚上再说了……
第八十五章 另类招安
青州城今儿个和往常有点不一样，街上热闹异常，就连知府衙门里也是人潮涌动，所有人都一副忙碌的样子。
无他，呼延将军剿匪的禁军即将收兵回城了。
府衙后厢，石方陪着慕容知府闲聊着，待会他还要陪着知府大人一起迎接呼延灼。
“石老弟，这般轻易退兵是不是太草率了点？”回兵的消息早已经过再三确定，此刻的慕容知府反倒有点惴惴不安了。
“大人多虑了。”石方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呼延将军出兵多日，那帮贼人确实狡猾，不和大军正面交战，老那么耗着也不是个办法，还不如先回来再商量商量呢。再说了，在下对此事另有计较，保管大人满意。”
“另有计较？”慕容知府明显一呆。关于这次撤兵，石方提过一次建议，慕容大人自己也为筹集粮草等杂事忙得实在不堪负荷，石方进言正合慕容心意。可没想到的是，一等事情确定后，这小子又来了一句“另有计较”。什么计较？他要干什么？慕容大人不由得犹疑起来。
“大人少安毋躁，等呼延将军回来，在下一定合盘相告，这事没他点头可不行。”石方一个劲的给老慕容灌迷魂汤。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慕容大人只能默然点头。
“大人……”外面有人高声呼喝，声音拖得老长。不一会，外面奔进来一个差役：“禀大人，呼延将军率军离城已不满十里。”
慕容知府瞥了石方一眼：“老弟，该动身了。”
石方等的就是这句话，闻言立马站了起来。
石方这几天总围着慕容知府转悠，一来二去的，众人都认识了他。两人一出门，知府大人固然不停有人问安，连带着石方也沾了不少光，不停有人上前示好。
石方小眼睛都快眯成一线天了，一边点头回礼，一边暗自得意：“这么一来，不说跟知府牵上了关系，老子的行情也见长啊。青州城还有谁不认识老子？但老子最聪明的是趁机做了一次宣传，买卖红火已然可以预见了……”
对了，石方所谓的宣传，就是一连在主要街道上拉起了四道大红横幅，上书相同的一溜大字：青州红楼恭迎王师凯旋！
知府出门当然坐轿子，石方可不怎么感冒，堂而皇之的骑在他那匹呼雷豹上，一名精卫牵着伴在轿子边上缓缓而行。别的不说，单那种高高在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