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州一役,石庄主大败梁山,我宋江哥哥也在尊驾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庄主威名端的是如日中天。但更令武松神往的却是传颂江湖的,庄主与林、花二位头领的两场阵前较艺。武松不才,添为武者,今日向庄主邀战,恳请赐教!”
如果说武松先前还有几分火气的话,这番话说完之后,整个人立马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身形往那一站,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石方脸上还强自保持着笑容,心里却苦得能滴出水来:他娘的!这叫什么事啊!
凭良心说,老石并不是害怕。石同志的胆子本来就不小,再加上经历过了战场的洗礼,血与火的考验直接把他的胆量又拔高了好几个层次,哪里还有怕事的说法。关键是,石同志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前面也说了,武松可是咱们庄主大爷曾经的偶像啊!
什么叫偶像?撇开呕吐的对象这个概念不谈,绝对是个人崇拜啊!牵扯到这两个字的,往往伴以疯狂的举止:有拼死拼活找偶像签名的,有千方百计找偶像合影的,请吃饭的、拉喝酒的,干什么的都有……就一条,没听说过有谁找偶像玩命的!
怔怔地看着武松精光闪闪的眼睛,石方暗叹了一口气:看来是躲不过去了。怎么就那么背啊!
武松也在暗自观察着石方。
年轻,这是老石给武松的第一个印象。武松自己年岁就不大,没想到对手看上去比自己还年轻。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武松一点没轻敌的意思,不管传闻有多夸大,梁山败了总是事实,这是唬不了人的。更何况自己派去梁山打探的喽罗也回来证实了这一点。梁山的几位头领,特别是林、花两位头领对这位庄主简直有点赞不绝口,一点也没有隐瞒失利的事实。林冲是什么人?花荣又岂是轻易服人的角色?他们对石方能有这样的评价,那只能说明这个人确实有他高明的地方。
突地,武松的眼角微微抽了抽,他的对手动了……
石方愣了片晌后,终于开始动作了,他的动作很慢,像是满腹心事似的,却绝没有停顿的意思,他在慢慢的脱衣服……
武松的眼神越发凌厉,他也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伸手摘下戒冠,在脑后盘起了发髻……
武松自小好武成狂,打架斗殴那是家常便饭。在一次殴斗中,年少的武二郎一下子没收住手,重伤了一名当地的纨绔子弟,这才有年纪轻轻便离家出走的经历。不过,即便是落了个跑路的结果,流浪之余,武松也是一个劲的琢磨关于技击的问题。再后来,游历江湖的时候,小武有幸拜在了名师周侗的门下,那可真算是找到组织了。可以这么说,周老师一身的文韬,武松半点没沾上,武略中的那个略字也被自动过滤掉了,唯独这个武字,还真就对应上二郎的姓了,不单全盘继承了不说,隐隐还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架势。这么说吧,说别的武松可能不咋地,但凡是跟技击沾边的东西,那小武绝对是专家里的专家。
别人可能觉得石方临阵脱衣服有点不雅,可武松的拼杀经验却绝不含糊,从这么个简单的动作里就能看出对方绝对是个高手。
江湖上有些货色,交手之前老爱摆弄摆弄造型,动不动皂衫长袍松松垮垮的往腰里一掖,就这样动手了,可在武松看来,那跟找死没什么两样。技击是什么?那是要命的玩意!姿势漂亮有个屁用啊!身上都收拾不利落,就冒冒失失抡刀动枪的,那不是活够了是什么?
因此,石方一动,武松紧跟着也动了……
武松脸上有两个刺印,那是两次刺配的标记。武松是骄傲的,自认风骨铮铮的他,暗地里,却每每的为脸上的印记而黯然不已。自打扮成头陀的模样后,武松的造型从未改变过。一没拜佛,二没受戒的,武松凭什么安于头陀的身份啊?还不就是就为了披散的头发能遮住脸颊上的印记吗?可悲的是,一来二去的,打虎武松动的响亮绰号,慢慢的就变成了如今的行者武松,老天爷爱捉弄人啊……
今天,武松破例了!他很认真地盘着发髻,绝不想飞散的长发影响自己的视线,进而影响接下来的战斗。这也是一名武者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在旁人看来,用慢条斯理来形容石方一点也不为过,却不知老石暗地里一个劲地在活动心眼,都不容易啊!
那边武松一开始动作,这边石方就注意到了。
“早就该把头上那破烂玩意给扒拉下来了。”没人知道庄主大人心里面第一个念头竟是这个。
石方是一老早的就对武松不伦不类的扮相看不顺眼。明明的大好男儿,偏在自己头上套那么个东西,那狗屁的戒圈很自然的让老石联想起了大话西游里的孙悟空。头上顶着个这玩意多遭罪啊!就不嫌重得慌、挌得慌?那么大个武松,最后却没个好结果,胳膊丢了不说,还假戏真做,真就当自己是出家人了,愣是让武家绝了后,说不定就是这副扮相带来的晦气。可叹!可惜!可悲啊!
“你是个英雄,打虎武松的名号我很是敬仰。”这是石方对武松说的第一句话,为了加强效果,还很肃穆地行了个礼。
“你们也是英雄。”石方一转身同样又对身后刚被救回来的两名精卫如是说到:“没必要为自己失手被擒而懊恼,寡不敌众而已,虽败犹荣。更何况,正是你们示警以及拼死阻击,余下的兄弟才有时间准备,没受更大的损失。”
老石又扫了一眼听得愣了神的武松:“你们身上的伤口已经证明了你们的勇武,抗击被擒和投降根本就是两码事,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相信你们要是一心逃遁的话,即便是武松武二爷也不敢说就一定能拿下你们。你们有资格高高的昂起头,接受英雄般的欢呼!”
武松是什么人,当下脸色一整:“不错,两位的忠勇,武二深感敬佩,诚如贵庄主所说,二位端的是响当当的好汉!”
石方心下一乐:“小武啊小武,你还真够配合的。”
情知难免一战的石同志,心里早早的就计算好了一系列步骤,首先出场的就是心里战。场面话说得那叫一个漂亮,还顺带借着武松的口,顺利打消了救回来的两人的心结,不但激起了己方的士气,暗地里对对方的士气打击更大。你们也不想想,两个人就划拉了你十好几个,先前营救时更是又放到了一大片,现在是什么形势?咱手底下这样的主还有几十号,不信你们这票货色能不肝颤!
石方笑了,他的眼神敏锐的捕捉到了来自对面的轻微马蚤动,立马又重重的加了一句:“武二爷的赞誉你们可以接下,那是你们拿血换来的,但你们身手不足也是事实,平常就数你们几个懒散,这次合该受些教训。”
武松身后那帮子弟兄就觉得眼前一黑:老天爷,敢情这两位悍若猛虎的勇士在人家眼里还属于“懒散”的、不怎么样的档次。对面可有着几十号人,要是大多数都“不懒散”的话……这还怎么打啊?还让不让人活了!
武松的眼神也是一散,身后的马蚤乱终于影响到他了。
“武二爷,请。”石方等的就是这一刻,几步跨到近前,根本不给武松定神的机会。
套已经下了,效果看起来还算不错,现在的石方正正经经的进入到战斗状态中来了,心里只留下了一个声音:“来吧,武松!”
第七十八章 论武
石方已经非常小心了,甚至连现代社会的心理战都用上了,没想到的是,他仍旧低估了武松。
一步,仅仅一步。
相应着石方的动作,武松也往前跨了一步,但就是这小小的一步,武松整个人又回复成了一只待机扑噬的猎豹。
石方心里暗叫一声倒霉,但此时此刻,却再不敢分心他顾,武某人的眼睛就像激光制导一样,牢牢锁定了他。
“我的妈呀!这就是传说中的气机锁定?厉害!”石方就觉着身上被武松眼神扫过之处,密密麻麻爆起一片疹子,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紧张也就算了,石方猛地又意识到一个大问题:以前几次交手的对象,都是马上战将,灵活度上远不如自己,可面前的这位不同,那是地地道道的武林人士,战阵并不见长,对决才是他的长项。自己与之相较,再沾不到以长击短的便宜,至多不过是个两两之局。妈的!背啊!
兵法有云:正不能治,以奇变之。
庄主大人好歹还算脑筋灵活,一计不成,马上刀走偏锋,不停的在武松面前变换身形。
武松的眼睛是越瞪越大,一会儿的功夫,脑门上就见汗了。
别扭!这是武松心里唯一的感觉。
从小到大,武松见过的阵仗不可谓不多,马上的、步下的、腾跃式、地趟式……武松以为自己的见识够广了,没想到,今天又长见识了。
对面那位庄主爷,步伐实在过于奇特,武松竟是从未见过。
猿?不对!熊?不像!狐?有点!猴?像是也沾点边……
怨不得武松在那一个劲的瞎琢磨,中国的技击原本就是师法自然,几乎所有的拳术步伐全都能找到自然界某一物种的影子。找准弱点,再一战克敌,这原本就是武者的本能。
可现在,武松武二爷,这位武者中的武者遇到麻烦了,对手就那么堂而皇之的在他面前蹦跶来蹦达去的,所谓的身形步伐,根本让他一点头脑也摸不着。他不知道,这就是经过改良的拳击步。
石方一边好整以暇的在那蹦达,一边心里暗自得意:轮到你小子伤脑筋了吧,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武松仍然找不到出手的契机,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心里的战意也愈发强烈。
不经意间,武松额上的汗珠滚了下来,本能的,武松眼睛一眨,这一眨不要紧,两相对峙的局面突然被打破了……
刺拳!左手的一个刺拳!石方相机出手了……
石方一动,武松旋即跟上,眼睛的不舒服已经顾不上了,顺着眼角余光捕捉到的拳影,右手一格,没等他顺势变招,蓦地发现手上传来的力道不对,对方竟是虚招,方自暗叫一声不好,破风声中,石方的右拳出击了……
电光火石间,武松左拳飞快迎上,仗着自己天生神力,想来个以力破力,硬抗这一招。没想到拳势到处,对方竟然化拳为爪,一把锁住了自己的拳头。锁住了自己拳势不说,顺势把自己前击之力往下一引,肘部上扬处,径自往自己颈部砸来。
这场打斗,武松被动的不是一点点,刚费尽心力的格开石方凶厉无比的一肘,老石合身欺上,接着冲劲,更为犀利的一击又来了:膝撞!
也就是武松,注意力够集中,紧要关头还能做出反应,侧身提膝护住小腹,但也仅此而已,再多的动作做不出来了。一股超出武松想象的巨力击在他的腿弯上,武松的防护动作只是加了一层隔垫而已,根本挡不住这雷霆一击。不过也好在有了这层隔垫,十成力好歹被化去了三四成,直接打击变成间接打击,但即便如此,武松仍旧是吃了一个大亏。
闷哼声中,两道人影分了开来……
两人自交手到分开,也就是常人眨了一下、最多两下眼的光景,可其中的凶险,除了当事双方,旁观的也就石秀等寥寥几人心中有数。眼见双方分了开来,偏偏诡异的肃杀之气愈发强烈,一瞬间,所有人的呼吸声都似停止了一般,全都注视着场内的两个人。
武松的呼吸有点乱,背上更是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方才瞬间的交锋,可以说是武松自艺成以来最凶险的一次。武二爷有些闹不明白,别人不知道,他自己是最清楚的,石方最后一击已经得手,再出招的话,自己十有八九要栽面,为什么他此时突然收手了呢?
石方此时也不胡乱蹦达了,仔细观察着武松,心里暗暗高竖大拇指:果然够强!
双方交手也就眨眼的光景,这里面的功夫可就深了去了,不说什么心理压制、以奇制胜了,单那一肘、一膝就不是普通高手能接得下来的,那可是改良过的泰拳绝招!泰拳在行内又被称作残拳,动辄伤人筋骨,再经过专家的技术改良,打击度又上升好几级,绝对是霸道无比。结合自己的战术,石方满以为可以就此放到武松,没想到某人果然名不虚传,还真就接下来了,个老子的,真是要的!
“武二郎果然了得。”石方冲武松一抱拳。
武松听着有些扎耳,吃了亏还叫了得?这不是埋汰人吗?刚想再次溺战,眼睛正对上石方的眼神,真挚之色扑面而来,一顿之下,满腔的战意立时弱了几分,习惯性的抱了抱拳,空自张了张嘴,没吐出半个字。
“正是、正是,武英雄端的不凡。”一边的石秀多机灵啊,一见庄主大哥的模样就知道他爱才的老毛病又犯了,赶紧凑上了一句。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说是半路插话插进来的,怎么着人家也是笑脸相迎,武松当然不能翻脸,再一抱拳:“这位是……”
“在下石秀,有个诨号拼命三郎,难入大家法眼。”石秀立马顺竿子盘蛇,绕了上来。
“久仰、久仰。”武松嘴上不咸不淡的客套着,心里却压根没把石秀放在眼里。也难怪,谁让石秀的名气只在小范围里流传呢?
“风闻武二郎好武成痴,今日有缘,咱们就来论论武怎么样?”石方不紧不慢的撂下一句。
果然,武松的眼神炽烈起来:“怎么个论法?”
石方一笑:“与武二郎交手真不是件好差事,在下肚子都叫唤了,先吃些酒肉再说,请。”言下又不着痕迹的捧了捧某人。
武松倒也干脆,没怎么犹豫就应邀迈向火堆旁,他也有点饿了。
越燃越旺的火堆边,一帮大汉呼来唤去的,嘴里大口灌着美酒,手里撕扯着烤肉,火光闪烁间,那叫一个热闹。若有路过的人,根本瞧不出这帮人不久前还分属你死我活的两个阵营。
也不知是谁开的头,不伦不类的论武大会开场了,你说南拳好,我说北腿强,你说剑是百兵之祖,我说刀乃利器之王,讲解声、驳斥声,你方唱罢我登场,说不得再下场耍上几手,热闹处,连拴在一边的马匹也不甘寂寞,时不时地仰首嘶吼一通。
“武松不才,自小好武成狂,不怕各位见笑,往日里自诩也算颇多见识。今日,观庄主身形拳法独具一格,招式灵动,其杀气更是凌厉之极,却又从未得所见闻,敢问这是何种拳法?”
随着武松的开口,原本喧闹无比的众人一下子静了下来,全都往石方那边瞅去。
相比武松正儿八经的端坐在那,石方现在的形象可以说是恶劣无比,人家是坐,他是躺!就那么懒洋洋的半躺在从车内取下来的被褥上。别人可能还看着他扎眼,有谁知道他现在心里还委屈呢?唉,身边少了伺候的小妞啊!
慢吞吞的咽下一口美酒,又咂巴了半天,某人这才稍微挪了挪窝,由半躺变成靠坐。
“何种拳法?我也不知道。”
满心等待的武松等人不由得一滞,这不是耍人吗?只有那票精卫早已见多识广,笑嘻嘻的等着看庄主大人表演。
“真的,我真的不知道。”石方边说边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杀人的技击之术而已,真要取名字的话,该叫杀人拳才是,不过,又有那种拳法不是杀人拳呢?”
武松原本就料定石方会有惊人之语,却仍未料到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其中意境竟惊人至此,短短一句话似霹雳一样击在了武松的心坎上。是啊,所有的武术套路不都是杀人的技击术吗?
“我的技击术没有名称,也没有套路。”
武松彻底的晕菜了,没有套路?没有套路的技击术?
“江湖上都把武术称作拳脚功夫,为什么?因为你们的功夫大多集中在拳和脚上,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身上每一处都可以杀人。”石某人一边说,一边摆了个高深莫测的造型,有时候威慑也是一门学问。
“招数是什么?套路又是什么?人云以招破招为制敌良策,却不知技击的最高境界是无招胜有招!”石方又在古代扔下了一颗原子弹。
石大师论武讲坛从头至尾就那么几句话,这几句话却把武松那边所有的人都耍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