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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第34部分阅读

    疼儿媳近来身子弱,于是开口道:“我先去看看,没什么要紧的就不要吵了那孩子罢。”

    老妈子应声去了,冯夫人回访换了身衣服,便扶了平安走下楼来。

    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个穿西装的男子,听见脚步声声,回过头来,见到冯夫人,忙起身摘了帽子迎上前来,“冯阿姨。”

    冯夫人这时也认出他来了,一时惊喜,“风扬,你什么时候到重庆的,也不提前说一声,还要这样神秘。

    陆风扬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问:“嫂子在不在?”

    “她在楼上呢,”冯夫人道,又转向平安,“去请少夫人下来吧。”

    平安应着上楼去了,陆风扬便陪冯夫人一起走道沙发边上坐下闲话。

    没说上几句,冯夫人便看着他,直截了当的开口道:“风扬,你和聿铮是从小玩到大的,阿姨也当你是半个儿子一样,就不和你虚应了,我直说了吧。”

    “阿姨您说。”

    陆风扬连忙应道。

    冯夫人明白儿媳一会儿便要下来,也不耽误时间,轻声开口道:“风扬,你这次来找小笙是为了什么,我虽不知道,但这孩子从上海回来之后便大病了一场,就是现在也还没有完全调养过来,她又让我瞒着不许告诉聿铮……

    陆风扬略低下视线,没有说话。

    而冯夫人轻轻一叹,“其实那时候,我就是不赞同去上海的,那里是沦陷区,而她是聿铮的妻子,太危险了,只是这孩子决定的事旁人是很难劝得住的,又事关她的家人,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也幸好有你在。可后来我看着她病成这样,我是真的心疼……所以风扬,若有什么,不是非说不可的,就不要再让她挂心了罢。”

    “我明白的,您放心。”他看着冯夫人应道。

    亦笙下楼来的时候,冯夫人便推言去厨房看菜,把房间留给了他们。

    亦笙自冯夫人走后便略低了视线,笑容也渐渐敛了。

    陆风扬看着她,“亦笙,你还在生我的气?”

    毕竟,那个时候,是他籍着替她安排与纪桓的会面,实则布下天罗地网,让那个人,就那样眼睁睁的死在她面前。

    “我说过听我指挥的!谁开的枪?”那时的他,在暗处看着她近乎崩溃的样子,转身便对一众下属吼道。

    他虽利用了她,他虽瞒着她,却也想最大限度的减轻这伤害,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在她不知情的时候。

    开枪的手下还是个孩子,经他这样一叫,手一颤,枪便掉在了地上,“我,我怕这个狗汉j又跑了的……”

    那孩子说着,说着,却忽而脖子一硬,“我没有错,随陆爷发落,反正我是不后悔开这一枪的!”

    他叹了口气,终是什么也没再说,慢慢走道了庭院当中。

    那女子眼底的伤恸太沉太重,他不敢靠得太近,离她几步之遥,蹲下身子,一字一句,“亦笙,对不起,随你想怎么样对我都行,可我必须这么做。不然,死的或许就是成百上千的中国将士和平民,甚至会有大哥和维鳞。”

    她的眼中一开始尚带了疏离和无法谅解的光影,却慢慢的,慢慢的,终是绝望的闭上。

    “我明白,我明白,我只是……”

    她将那已经没有生气的男子抱在怀中,眼泪掉得那么急,终究是,句不成句,再说不下去。

    现如今,她坐在他面前,又对他说了同样的话,“我都明白。”

    可是,他却知道,他们之间终究不可能再和虫前一样毫无芥蒂了。

    她明白,也能体谅,甚至不去怪他,却永远也没有办法忘记。

    “你找我有什么事?”她问,将话题带开,不愿再回首上海那一段让她承受不住的过往。

    陆风扬沉沉一叹,开口,“亦笙,上次你说见过婷婷的,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她摇了摇头,“她并没有和我多说什么,我只知道她去了延安。”

    “你能想办法联系上她吗?”

    陆风扬又问。

    她想了想,开口:“我想办法找找看,可是即便是找到她了,她大概也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她会的,”陆风扬轻道,眼底的光却是寂寂的黯了下来,“黛云死了,我要她送她妈妈最后一程,可我想了许多法子,都找不到她。”

    亦笙一时怔住,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只觉得浑身发冷,颤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陆风扬低低开口,声音温柔又惨痛,“她杀了中村次郎,我们在乱葬岗找到她的时候,她身上一共中了二十七枪,二十七枪。”

    她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骤然掩唇,别开脸去,眼泪潸然而下。

    过了好半天,她才勉强开口:“为什么不告诉婷婷,她一直都在误会她妈妈。”

    陆风扬摇了摇头,“她本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误会,才好取信于中村次郎的,她连我都瞒着。”

    一开始知道她和中村次郎在一起的时候,他简直是急痛攻心,担忧大过了愤怒,他一直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子,一直相信。

    后来,自百乐门的莺莺那里,送来了一次又一次的情报,纵然莺莺总是矢口否认,他却明白,自己的猜测决不会错。

    他想要拉她回来,告诉她,她做的这一切他都会做,她所想的全部他都会棒她完成,可是,她却从来不给他机会。

    他害怕增加她的危险,所以疯狂压抑着泛滥的思念与担忧,不去理会关于她的一切,甚至偶尔相遇,也只是刻薄讥诮,陪她将戏配得更真,让她的处境能稍安一分。

    却还是没有想到,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来得这样快。

    亦笙送陆风扬出去的时候,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黛云出事的前一天,曾经传出过消息,日本人的进攻计划里面似乎提到了大哥的名字,你告诉他,要当心。”

    第八十二回

    一九四四。

    重庆。

    这是黎明之前,最为黑暗的时刻,昼与夜,明与暗,于此交锋。

    “……现在盟军处处捷报频传,唯有中国战区一败涂地,豫中会战惨痛失利,洛阳沦陷,现在你们居然告诉我,长沙战况危急——现在盟军已经在质疑,中国还有没有力量继续和日本作战?你们自己说说,我国军的军威何在?国家的颜面何存?

    “小鬼子现在不过是在垂死挣扎,他们在太平洋战场上新近失利,又趁我们如今分兵印缅战场,所以才孤注一掷,发起了此番进攻……”

    我不听这些,我只要结果——长沙,到底能不能守住?”

    地处隐秘的会议室里,重重光影之下,一片沉默。

    “照目前的情形看,长沙,大概是守不住了的。现当务之急,是尽快拟定下一步的作战方针,固重庆、昆明。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满室死寂,众人齐齐的转眼看去,灯光之下,那男子目光微凝,面色却是沉敛依旧。

    一语既毕,满室又是寂然,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他说的是实话,可那种眼睁睁等着国土沦陷,身为军人的他们却偏偏无能为力的深重痛苦,沉沉的压在在座的每一个人心上,几乎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过了片刻,终是有人向着首座面色严峻的委员长开口道:“委座,我同意仲霆的意见,如今局势,向长沙增兵已无济于事,保陪部和西南国际交通刻不容缓。”

    委员长闭了闭眼,哑声道:“那依你们看,日军的下一步进攻动向会是哪里?”

    薄聿铮将眼光缓缓移到墙上挂着的巨幅军用地图上,目光经由长沙缓缓的下移,终于凝在了一点上,胶着不动。

    “衡阳。”他说。

    在座的高级军官们纷纷随委员长一道起身,走道了那巨幅地图面前。

    委员长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他就睁着那样猩红的眼,沉默着去看那地图,过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问道:“其他人的意见呢?”

    “以敌人现在的兵力,进至渌口或即停止,毕竟长沙一战敌亦有所折损,他们在太平洋战场上又是节节失利。”

    有人有不同意见,说了出来,不少人点头应声附和。

    薄聿铮却摇头道:“正因为他们在太平洋战场上节节败退,海上交通线受到严重威胁,所以才会孤注一掷,发起了这次进攻——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攻下衡阳之后,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会是桂林,一则避免这两地成为盟军空军根据地,二则进一步打通大陆交通线。”

    他此言一出,有不少人赞同,却依旧有人持反对意见——

    “仲霆言重了吧,以小鬼子如今的情形,即使窜据衡阳,也决不至西入桂林。我推测,他们不过一意打击吾人反攻力量而已。”

    一时之间,会议室内众人各抒己见,相持不下。

    “报告,地九战区紧急密电!”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一声报告响起。

    众人皆是神色一肃,如今这里召开的,是最高层机要会议,若非情况紧急,是断不会有人来扰的。

    委员长自他的侍从官手中接过了那电文,看了一眼,合上又看了一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还算平静,眼中却压抑着深沉惨痛。

    “第九战区又再告急,长沙,大概真的守不住了。”

    他放下那电文,又再走到作战地图面前,眉头紧蹙,声音很低,向是说给一众下僚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衡阳是湘桂、粤汉铁路的枢纽,水运交通也是四通八达,又是西南公路网的中心,如果日军果真进攻衡阳,如果衡阳失守,那东南和西南之间就要被隔断,西南大后方就会受到直接威胁……还有衡阳机场,这是东南空军基地之间的中间联络站啊,一旦失守,我们的前进机场就要后退到桂林,那空中的战线一下子就要后退两千公里……”

    他又再闭了闭眼,再睁开,看着地图上那小小的一点,斩钉截铁的开口,“不管敌人攻不攻衡阳,衡阳,必不容失。”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太阳已经高照,薄聿铮抬头看了一眼蓝空,长达五年半的大轰炸现如今终于告一段落,他一直以来牵挂着的心终于可以稍稍安定。

    冯维鳞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一时没能忍住,“哥,让司机开快些,就算误点儿时间,也回去一趟罢,你都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妈和嫂子了,这次过重庆来,又是家门都不沾就要走……”

    薄聿铮摇了下头,“不了,机场那边已经在等着了,如今战局紧迫,长沙一旦失守,衡阳岌岌可危,刻不容缓,我得尽快赶过去。”

    即不能相见,更不想徒惹她难过牵念,他顿了顿,又再开口,“不要告诉她们我来过。”

    冯维鳞喉头一哽,“我明白,其实我也是只能看一眼就得走的。”

    薄聿铮拍了拍弟弟的肩,没多说什么,便往开过来的车子走去。

    冯维鳞眼看着兄长的背影,眼看着他上车,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隔着车窗开口:“哥你要小心。”

    他相信自己的兄长的判断,因为相信,所以担心。

    车内的薄聿铮点头,看着弟弟眼中的担忧,笑了一笑,“维鳞,放心,这场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了。”

    冯维鳞眼看着兄长的车子走远,沉默着上了自己的车,向着冯公馆的方向开去。

    他到家的时候,亦笙正在房中看信。每当她思念丈夫的时候,就会把他写给她的信都拿出来,重新来看。

    那些信大多是他在夜深人静时写的,信里其实并没有什么缠绵悱恻的情话,写的大多是他对如今时局的看法,对所指挥的战况的描述,也会邪道自己的情况让她不要担心,还有要她照顾好自己,小心空袭,天冷添衣……

    那一封封信,在她手心中,句句内敛,却又字字柔情。

    “少夫人,二少爷回来了,夫人让您下去呢!”

    前来禀报的听差,连声音里都透着喜悦,她亦是一喜,忙起身快步便往楼下而去。

    客厅里,冯夫人拉着儿子的手,又是笑又是泪的,怎么也不肯放,“维鳞,怎么会突然回来的。”

    “刚好有个会,就回来看看,”冯维鳞亦是紧紧握着母亲的手,问道,妈,你和大嫂还好吗?”

    这次的会议性属机密,就连参会人员的形成都是完全保密的,况且,他也不知道自己开完会之后是不是还有时间回家来看看,所以并没有事先告诉家里。

    也因此,冯夫人才会因着儿子的骤然回来,惊喜交加。

    “好,好,我们都好,你就别挂着了,”冯夫人跟了冯帅多年,对这些事情看得很是明白,明知不应问的,却还是没能忍住,“那你大哥呢,他也来重庆了吗?”

    冯维鳞笑容一淡,摇头,“大哥另有任务,没有来开会。”

    “那他现在在哪儿,可以告诉我吗?”楼梯上,忽而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

    冯维鳞抬头,看着那女子一袭墨兰色旗袍,逐级而下,眼底透着藏不住的牵挂和期待。

    他在她那样的目光注视下,终究是不忍心拒绝,开口道:“大哥在衡阳督战。”

    他原想着,让她的思念能有个具体的所在,让她的牵挂能落实一些,让她能够稍解忧心。

    却一时忘了,她并不是一般的女子。

    “衡阳,”她轻轻道,不期然的又想起了陆风扬的话,“他在那里,连会议都缺席了,是不是意味着一旦长沙失守,衡阳就是日军进攻的重点?”

    冯维鳞一时怔住,连忙开口道:“你在瞎想些什么呢,哪个地方不需要人,大哥不过是刚好安排到那里督战罢了。”

    “我原不懂什么,倒是关心则乱,自己吓自己了。”

    亦笙听他这样说了,又因着冯夫人在,也便点了下头,勉力一笑,将话题带了开去。

    吃过午饭,冯维鳞不能久留,便要动身立刻了。

    他看着冯夫人哭无力,心底难受,便让平安将她扶上楼去。

    亦笙于是送他出门,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似乎在想什么。

    他知道她太聪明,刚才他说的话她未必肯信,暗自后悔,于是寻了话题想逗她开心一些,也是害怕她再问他。

    “你生日就要到了,我让人寻上好的缅玉,做成项链送给你好不好,你不是最喜欢玉的。”他笑着说。

    她忽而抬头,一渣眨不眨的看着他,“维鳞,你帮我一个忙,就当是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第八十三回

    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这是衡山南麓的一座小城,因山南水北为“阳”,故此得名“衡阳”。

    又传“北雁

    南飞,至此歇翅停回”,则亦有“雁城”之雅称,引无数文人名士竞相留墨。

    这里,从来都是兵家的必争之地。

    早在湖南会战之初,军委会就曾有意让他到第四、第九战区指挥作战,却没想到正式命令尚未下达,战事已一溃至此,让人始料未及。

    现如今,他站在这里,不见衡阳雁,唯见处处厉兵秣马,战云密布。

    “中央的意思,是先固守衡阳,把日军主力吸引到衡阳周围,再从外围进行反击——所以军委会指令,衡阳无比要固守两星期,守期越久越好,尽可能消耗敌人。”

    薄聿铮看着面前留守衡阳的方军长以及其余几个师长,这样说道。

    几人皆是微变了神色,那方军长沉吟片刻,苦笑着开口:“军令如山,我等自当遵从,只是现如今的情况,也起请钧座体谅——衡阳地势并无险可守,且城内连工事都没有,况小日本来势汹汹,而我军经常德一役,伤亡惨重,装备兵员迄今未补全,两星期之期实属困难,如实在不得已,是不是可以……

    他身为军长,自知军令如山军心不容动摇,可是此刻在座的并无一般的兵士,皆是师以上高级将领,对形势亦是心知肚明,并不所不能言。

    所以,在接下这个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同时,他也选择了开诚布公,期望着上风能够体谅,也为第十军在万一时刻能留点种子。

    可是,薄聿铮缓缓摇了下头,面色沉毅,声音虽淡,却一字一句,并不容人转攌,“军人没有不得已的时候。

    方军长面色凝重,过了良久,方向着薄聿铮正色开口道:“究竟衡阳能坚守多少时日,先觉不敢在钧座面前逞强,但我保证,第十军必将不惜任何牺牲,战至最后一刻。”

    那方军长说完,也不耽误时间,立即引了薄聿铮到作战地图前,将防御部署作战计划一一汇报,又亲自陪同他到城郊视察工事。

    “……钧座请看,凡面敌高地,我已命士兵削成不能攀登之断崖,而两高地之间鞍部前面,也由机枪构筑了火网,火网之前,还拟布置坚固复杂障碍物,如地形许可,在障碍物外再挖深宽外壕……

    薄聿铮一面实地验看,一面听他讲解,偶尔说上两句。

    “……这个绝壁工事的想法很好,在绝壁上面还可以再设手榴弹投掷壕……轻重机枪全部侧击,不能留正前方直射射孔,侧击射孔也要注意隐蔽……”

    那方军长跟在他身边,让人随行记录,一开始,摆个样子走形式的意味更甚,却渐渐的,他眼中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