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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第24部分阅读

笑,“还不是她妈妈睡出来的靠山。”

    说着,扭头便走,另一个女孩看着她的背影,又叫了两声,她却不理,那女生一跺脚,便只好一个人折转了身子去追另一侧的游行队伍。

    第三十四回

    “少爷,您为什么要同意他们烧我们的东西,警察都来了,一众弟兄也都在,就凭他们那群少不更事的学生,能闹出个什么劲儿来?”一直到车子开出了很远,跟着纪桓来的那个保镖都还在忿忿不平。

    那保镖是纪家的老人了,从前护着纪柏侨,现在又一心一意的跟着纪桓,所以纵然此刻纪桓倦意深浓,却还是正开眼睛开口道:“纪家上杭与日本洋行的生意往来在上海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此次焚烧日货,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若是今天不烧了这些东西,往后的生意都不得安宁,损失只会更大。”

    “那其他铺子里的日货也要烧了?”

    纪桓摇头道:“我方才已经让阿旺通知各商行铺子,把所有日货通通撤下存到仓库里,等过了这一段再做打算,有了今天的事,那帮激进的学生和市民就不会再揪着我们不放,只要铺子里面没日货,刺激不到他们,他们也是想不到去仓库找麻烦的。”

    况且如今整个上海,甚至全中国,反日情绪节节高涨,如若他不作出这样的姿态表示,那他纪慕桓只怕真会成为万千人唾弃的j商卖国贼,他在这十里洋场将再难立足。

    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他从不会做。

    那保镖面上现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不由得说道:“咳,我说呢,原来是我见识浅了,怪不得老爷还在的时候总总赞少爷能干的。”

    纪桓微微垂下眼睑,遮住眸光当中一闪而逝的晦暗光影。

    “少爷,我们现在是回公馆呢,还是去醒园?”司机问道。

    他淡淡道:“去醒园。”

    司机应了一声,在前方路口处转了个弯。

    他也不再说话,重又闭上了眼睛,慢慢的,眼前恍然间又出现一个女子轻盈曼妙的身影。

    巴黎郊外的艳阳高照,空气当中弥散着无名野花与青草的香气,她的裙裾在微风中轻轻飞扬,她回过头,给他最好的笑,轻轻软软的唤他,纪桓哥哥。

    他看着她,唇边是连他都不自知的笑容,就这样一直凝视,一直跟着她的足迹,不知时光流逝。

    直到那笑语温言渐渐被一个男子的声音打散,而那张温暖明亮的笑颜也一点一点淡下去,原来不知何时,他竟在车上睡了过去。

    “少爷,到了。”保镖重又恭敬的再唤了他一遍。

    而他却仿若仍在贪念那虚幻的温暖假象,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了眼。

    窗外依旧是寒风凛冽,今冬的上海,寒冷异常。

    他去了个电话给家里,亦筝说她留下了,就在父亲的病房内搭了张床,几乎无时无刻都守在里面,没有事情绝不迈出病房门半步。不

    他点点头,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第二天,照常的处理公事,直到晚上九点,坐车回醒园的时候,远远的看见自己家里灯火通明,几乎就有了一种冲动想要过去,看她一眼,就一眼。

    然而理智,却是适时回笼,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没有什么是比她安好更重要的,他不能冒这个险,节外生枝。

    回到醒园,就着洋酒,吞了两片药片,他躺到床上,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他睡得如此之沉,甚至就连午夜时分,窗外的喧嚣与火光都没能让他清醒过来。

    他是被人推醒的,睁开眼,只看见天边,似乎隐现火光冲天,而这炙烈的红焰也印在了白爷一双苍老却锐利的眼眸深处。

    白爷看着他,面上的神情奇异的扭曲着,他抬起比划的双手甚至都在颤抖——“开战了”。

    偶尔有暗哑而巨大的轰鸣声伴着密集的枪声划破夜色的宁静,他眼看着窗外,声音低而缓,“竟然这样快。”

    他微闭了闭眼,然后倏然起身,换衣,下楼,动作利索没有片刻的迟疑。

    他吩咐备车,白爷却拉住了他——“你要去哪里?现在这里和公馆都很安全,但外面却是没有保障的,双方已经交战,随时都有可能出事!”

    他还未开口,电话铃声却伴着隐约的枪声响起,他接起,听筒里传来亦筝慌乱的声音,“慕桓,你那里能听到枪声吗?出什么事了?”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稳和缓,温言安抚妻子道:“你别害怕,告诉大家都待在公馆里绝对不要出去,我马上就回来。”

    他让妻子把电话交给管家,又细细交代了几句,便挂上电话,向门外等着的车子大步走去。

    白爷一把拽住他——“你自己也知道公馆那边不会有事,退一步说,即便你非要过去,也得等到天亮,现在刚改上火,情况不明,天色又黑,外面太危险了!”

    纪桓却不为所动,“那边没个顶事的人,听见枪声都乱了套,我得过去看看。”

    白爷阴鸷的盯着他,缓缓抬手比划——“你是放心不下盛亦笙!”

    纪桓本欲上车,此刻却慢慢顿住,盯着白爷一字一句开了口,“是,我放心不下她,所以你最好不要在她身上动任何的歪脑筋,否则别怪我没警告过你,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车子一路向着纪公馆疾驰而去,而如他所料的,此时的纪公馆,的确是乱了套。

    第一声枪响的时候,亦笙就惊醒了过来,她在父亲病房里,本就睡得极不安稳。

    这一晚上,她几次从梦中惊醒,然后克制不住的悄然起身,轻轻去握父亲的手,那枯瘦的手指当中透出的微暖,让她禁不住潸然泪下,又不敢发出声音扰了父亲休息,便只好自己强忍着。

    枪响的时候她其实刚刚才回到自己床上没多久,几乎是立刻的,门外响起了齐剑钊急迫的敲门声,“少夫人。”

    一同守在房内的护士吓得声音都抖了,“夫人,出什么事了?”

    她一面从床上起身,一面道:“你别怕,相信我,既然我爸爸在这里,要出事哪里也不会比这间屋子更安全,我出去看看,你照顾好我爸爸。”

    她说着又去看父亲,或许是因为药物的原因,父亲仍在沉沉睡着,或许这样也好,她心想。

    为着照顾父亲的缘故,她本就是和衣而卧,因此不一会儿便打理好了自己,几步开门出去,又将门带上,走出几步方向齐剑钊问道:“出什么事了?”

    齐剑钊道:“像是交战的声音,剑钊已经派人去打探了,少夫人不必害怕,但请做好随时随属下突围的准备。”

    她点点头,这时看到,除了在公馆外面设的岗以外,其余警卫,几乎全都到了她的周围,楼下客厅里有男男女女七嘴八舌的慌乱声音,还有孩子的哭声,间或夹杂着纪公馆管家的声音,然而说的是什么,却听不真切。

    又有一阵脚步声从楼梯那儿传来,大嫂抱着年幼的侄子几步跑到了她身边,“小笙,你可要让你的警卫保护好我们母子,你大哥如今生死未卜,小朗可是盛家嫡亲的骨血呀!”

    小朗或许是吓到了,或许是被他妈妈抱得太紧,正不住放声大哭,亦笙一面安抚他们母子,一面带着他们就往楼下走,以免他们吵到父亲。

    客厅里哥哥嫂嫂们见到她下来如梦初醒,也是一忽儿全都围了上来,虽然纪公馆内也有不少保镖,然而这个时候,却毕竟是亦笙身边的军人们更能给他们安全感。

    亦筝已经吓得六魂无主只会掉眼泪了,还是纪公馆的管家走到亦笙身边,对着她也是对屋内众人开口说道:“薄夫人,少爷刚才来过电话,让大家不必惊慌,纪公馆内绝对没有危险的,所以大家也千万不要外出,少爷正往公馆赶呢,很快就到了。

    亦笙点点头,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又联想到不久之前东北三省的沦陷,心底不免也是不安和害怕的。

    然而此刻一屋子老老少少,却仿佛都把她当成了主心骨,她也只得强作坚强,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方勉强镇定下来,开口宽慰众人道:“大家不要害怕,即便是真的交战了,咱们这里是租界区,也不会出什么事的,况且听枪炮的声音离得也很远,大家先不要自己乱了方寸。剑钊已经派人去打探了,我们先静观事态变化再做应对”

    她的话尚未说完,却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下意识的抬眼看去,却在那一刻哽住了声音,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的丈夫自夜色中向她走来,高大的身影如山一样坚毅沉稳。

    她身上那些名为坚强的重重的壳,开始一块一块的脱落,她看着他,那些因父亲而起的焦虑害怕,因时局而生的不安惶惑全都交织在了一起,心绪复杂百转,却又奇异的有一股心安自心田缓缓漫出。

    她感觉到了自己脸上有些濡湿,怔了一会方意识过来,急急的低头就要抬手去擦。

    然而更快的,他略微粗粝的指,却已经缓缓试去她面上的泪,他将她搂到怀里,声音微紧,却带着某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别怕,有我在。”

    他的大衣上面还带着冬夜的寒意,可是无端的,她却觉得心底安定平暖了下来,她缓缓的点头,纵然依恋,却毕竟此刻身边围了太多的人,于是便轻轻从他怀抱当中直起了身子。

    她抬起眼睛正要看他,然而更先一步,却是看到了他身后,门外阴影里的颀长身影,静静的面向满室光亮和他们相拥的方向,不知站了多久。

    夜色太浓,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第三十五回

    纪桓静静的看着那光亮当中的女子,许是起得匆忙,她的长发尚不及绾起,青丝如墨,长眉入鬓,一双黑白分明的美丽眼睛清澈又明亮。

    明明是记忆当中的样子,明明在夜深人静时无数次的出现在他梦魂深处,可是,当她真真切切的再次出现在他眼前,他才惊觉,原来他一直小心翼翼的珍藏着的记忆,不知何时,已落满尘埃。

    别后韶华渡景年,流光催出玉人来。

    那如画的眉目,在急急流年中,在另一个人的细心呵护下,已褪去曾有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成长之后的优雅,伴着皎皎气度,与连她自己亦是不自觉的娇柔妩媚融为一体,那一种美,震慑人心。

    她靠在那人怀中,象牙白配青莲色滚边的素色暗花旗袍与他的黑呢大氅密密地契合在一起,竟有着说不出的赏心悦目,他想起/奇/了平日里在报纸上见/书/到的她,也总是一身合宜的旗袍,或怡然而立,或伴着那人,唇边含笑,并没有花哨的打扮和太多首饰,然而却是让端庄大方和光彩照人这两种本来相悖的美丽奇异的融合在了一起。

    她为着如今的身份,似乎已经将曾经喜爱的洋装和种种精巧装扮割舍,也仿佛一并割舍了从前的那些年少情愫,割舍了所有有关他的过往。

    她自那人的怀中直起身来,眼角带泪,眸光中却蕴着心安。

    她抬起头,视线却恰好落到他的位置,然后他看着她明显的一怔,忽然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在初春的巴黎,含笑给他听的那些诗句——

    若我遇见你,事隔经年。

    我将如何致你?

    以沉默,以眼泪。

    事隔经年。

    他与她,一个浸在深浓夜色,一个沐着华灯亮色,目光隔着时空,隔着脉脉前尘,又再一次的堪堪相遇,恍然间,只觉过往的一幕幕犹如浮光碎影掠过眼前,盈手难握,终不可追。

    “慕桓!”终是他的妻子替他解了这个魔咒,她看见了他,不自禁的喊出了声,小跑着迎了过来。

    他低眉,对着妻子安抚性的温倦浅笑,复又向客厅当中走来,竟是一眼也不再去看光亮处的那抹清丽倩影,“听枪炮声,像是在闸北的方向,打不到这边来的,大家先各自回房休息吧。

    又转身对亦筝道:“准备几个房间给薄将军和他随行的警卫。”

    亦筝刚想说怎么叫得这样生疏,却听得薄聿铮淡淡开口,“不用麻烦,我来看看爸爸,顺道接亦笙,公馆那边已经诸事齐备。”

    不待纪桓开口,亦筝已经急道:“那怎么行,现在都那么晚了,外面又在打仗,你们就住在这里吧。”

    亦笙却是看了一眼丈夫,没有说话。

    薄聿铮摇头道:不了二姐,我们的人太多,不便叨扰。况我的公馆也是在法租界内,相隔不远,不会有事的。”

    “可是亦筝还是着急,不由自主的转头去看纪桓。

    而纪桓淡淡看向薄聿铮,“时局动荡,没有什么比人身安全更为重要,那些细枝末节的事就不必太看重了。”

    他话语中的双关薄聿铮如何听不出来,他却只是一笑,“何以纪公馆就比我那里安全?”

    纪桓眸光微动,却是不动声色的开口:“我在上海立足多年,与日本商行有良好的生意往来,前些日子日本浪人横行之初,我就想办法疏通过关系,如果今晚的战火果真是终日双方在开战的话,那么整个上海滩不会有哪里比我这里更安全——即便没有这层关系,一个普通商人的家里,总是比军政要员府邸引起的关注要小得多,尤其是在战争期间。”

    薄聿铮的眸光微现冷意,面色却依然平静,他淡淡一笑,“生意往来,普通商人,恐怕不尽然罢。”

    他们两个这样暗藏锋利的对话不免让亦筝和亦笙两姐妹感到了不对劲,亦筝虽听不出什么所以然来,然而纪薄两人之间平静之下暗涌的紧张氛围她却是感受得到的,在她身边的亦笙,心底的不安却是比她还要大得多。

    “你是什么意思?”过了片刻,纪桓重又开口,面色未变,问话的语气亦是不愠不惊。

    薄聿铮尚未答话,却听得楼上骤然传来看护惊悸的声音,“不好了,盛老先生不好了!”

    众人皆是一惊,齐齐便往盛远航的房间赶去,纪桓请来的医生和随亦笙一道过来的张医生就住在盛远航房间的隔壁,更已先一步冲了进去,关上了门。

    盛家子女进不了房间,只得拉住那看护去问,那看护显然也是吓坏了的,声音当中都还带着余悸,“我也不知道,盛老先生醒了过来,我问他要不要喝水,谁知道他听着那枪炮声突然就情绪激动起来,然后整个人都痉挛了”

    她并没有完全照实来说,事实上,她问盛远航要不要喝水的时候,看着他不住去看窗外,又看自己眼中一片焦虑疑问的神色,她自己心底也慌,房间里又没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于是她也没多想便开口道,“外面好象是在打仗,前些天日本人就在上海肆意横行,也不知是不是他们打上海来了,这可怎么办,上海会不会成了第二个东北”

    她没有想到,正是她这一句无心之语,竟让病榻上的盛远航瞬间激动了起来,她被自己惹出来的祸吓坏了,又知道盛远航的两个女婿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得罪不起,又如何敢说出实情。

    好在亦笙等人此刻也无心理会她,只是一心焦急的等待医生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这一夜,却是谁也没有睡意,整个纪公馆内一片静默,只听着隐约的枪炮声在远处强起。

    张医生开门出来的时候,见到外面密密等着的众人,略微怔了一下。

    “我爸爸怎么样了?”亦笙情急的开口问道。

    “打过针,盛老先生的情况暂时稳住了。”他顿了顿,择言开口道。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亦笙又问:“那我们现在可以进去看他了吗?”

    “盛老先生现在重又睡下了,刘医生在里面守着,不会有事。我理解诸位的心情,但现在还是不要打搅盛老先生休息为好。”

    他既这样说了,众人也便慢慢的散了,薄聿铮对着张医生问道:“我岳丈的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好转?”

    张医生看了看不远处的亦笙,压低了声音,“少帅,借一步说话。”

    却没想到,还是被她听见。

    “不用,亦笙缓缓的走了过来,一双眼中有强装的坚强和掩藏不住的恐惧,声音听来却还算镇定,“里面那个是我爸爸,不管他的情况是好是坏,我都要知道。”

    张医生为难的去看薄聿铮,过了片刻,薄聿铮伸手牢牢搂住亦笙,然后对着张医生慢慢点了下头。

    那张医生于是只得避开亦笙的眼睛,狠下心来开口道:“盛老先生的身体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请少帅和少夫人有个心理准备。”

    亦笙过了好半天,才怔怔道:“就一点法子也没有了吗?”

    那张医生缓缓摇头,“即便现在动手术也是无济于事,只会让盛老先生白白受罪,请少夫人节哀若是盛老先生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尽快帮他达成吧。”

    怀中的身体,克制不住?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